原本以为她早晚都会随南宫柳回去南国,而消了杀意的钟媚,此时心头杀意又起。
因为,司马宣对钟无双的看重,让她如坐针毡。
她唯恐重回司马宣身边的钟无双,不会再放过自己。
她亦害怕,之前半路劫杀钟离的事,会东窗事发。
就在钟媚心思百转间,让同样在暗里打量着她的钟无双心情大好。
钟媚她,害怕了!
这很好。
既然不能马上随南宫柳而去,那么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钟无双有种预感,那就是自己有得玩了。
在司马宣的眼皮底下不能行商事,这个妇人又对自己不依不饶,如此,钟无双一点都不介意自己也扮一回侠客,替天行道一回。
一想到这里,她突然对钟媚扬唇一笑。
这一笑,端的是不怀好意之极。
钟媚被钟无双这一笑,笑得胃口全无。
她木然地坐在司马宣一侧,一时,那嚼在嘴里的食物,也如同嚼蜡一般,难以下咽。
这样以来,钟无双反而胃口大开,她一手拿筷,一手持酒,大口大口地喝,大口大口地吃。
见了钟无双这般模样,就连一直沉默进食,似浑然没有察觉到这暗流汹涌的司马宣,也不由得嘴角微抽,不得不持樽豪饮来加以掩饰。
完全不会看人脸色的钟无双,以风卷残云之势,几乎席卷了几上大半的食物,尔后大大地灌了一口水,“咕咕”两声咽了下去,还轻轻打了一个小呃,这才意犹未尽地住了手。
司马宣在见识了她毫不做作的进食方式,又听到她那个不加掩饰的饱嗝,再看到她饱食之后一脸满足的慵懒之态,不知为何,嘴角又向上弯了。
在不知不觉中,他扬唇一笑,瞬时又立刻收起。
似乎直到这个时候,钟无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同榻而坐的另两人,没有进食,却在呆呆地望着自己。
抚着自己已经圆滚的肚子,钟无双谄媚地冲司马宣一笑,“妾已饱食,皇上还请慢用。”
然后,她从榻几上艰难起身,挺着明显凸出来的小肚子,溜达着走了开了去。
原本神不守舍的钟媚,直到钟无双挺着肚子走远了,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天啊!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个如饿死鬼投胎一般的人物,会是她曾认识的钟无双!
她嗖然起身,指着钟无双,结结巴巴地说:“皇上,夫……夫人……身为皇上之妇,安……安得……如此无礼……”
钟媚的控诉,在司马宣冷冷地宣布了“散席”之后,便湮灭在一众侍婢的收拾声中。
原本遥指着钟无双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
钟媚骇然地意识到,司马宣对钟离的包容之心,已经不是她三两句的挑拔之词便可以左右的。
暗里攥紧了拳头,钟媚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让钟离再一次,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数十天之后,司马宣的行驾终于回到北国。
在回到北国之后,司马宣为这个与他有半年赌约在身的挂名夫人,重新安排了新的工作。
那便是代皇后之职,暂时掌管后苑之事。
虽说钟无双当初看在司马宣的薪金给力的份上答应得爽快,可一旦真的接手了这执掌后苑之事,她才发现,原来这后苑之事,可不是简单的事。
无论是奴仆的调配,还是各种物品的发放,所牵涉到的方方面面极多。
如司马宣这等身份,用餐时所奏的乐,所用的酒樽等等,都是有规矩的。
毕竟这世上,金银大过天。
难得司马宣知人善用,又肯付出大把银子来请她这个挂名夫人来执掌此事。钟无双既然答应接手了,那便得凡事尽力而为,亦要做得漂亮。
不过钟无双不是寻常的妇人,她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高级白领,前世时,管的便是人事的工作。因此她接手此事后,在众人的怀疑声中,不过六七天的时间,钟无双便把一应事务处理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了。
ps:临近月底,各种忙乱。
菊暂时将此文的更新时间定在每天的10:30点,在此告诉大家,免得大家无谓空等。
第一百零七章 痛过之后
每一天按照司马宣在前一天定下的活动,按他的要求做出相应的安排,也是钟无双的工作之一。舒欤珧畱
因此,钟无双知道,今天有南国使臣来访。
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一切的钟无双显得有些心神不定。
太久没有南宫柳的消息了,这有些不合常理。
按说春祭之时,司马宣对自己以死麂传情,还劫掠为婚这件事,南宫柳不可能不知情嫔。
可是这么久过去了,那个叮嘱自己,让自己速回北国,说是媒聘随后就到的南宫柳,却再没有半点音讯传来。
凭自己对南宫柳的了解,钟无双觉得他应该不是如此无情之人。
她一直想着,南宫柳一向以善谋而著称于世,或许,对司马宣如此行事,他自有应对之策。只是现在南国时局动荡,他又还未加冕称王,诸事凡多之下,他顾之不及罢了卢。
像钟无双这样的现代人,原本便比这时世的妇人凡事依附男人不同。
她习惯于自食其力,对一切事物,她不会过人寄望男人来帮忙解决,也不会被动地等待。她总会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自己便先就想好应对之策。
但不管如何,在等了这么久之后,钟无双在听到有南国使臣前来,还是非常激动的。
钟无双几乎敢肯定,此次南国使臣前来,便是因为她的事而来。
因为前些日子,她便从司马宣手下的谋臣嘴里听到,南国君王新旧交替已成定局,应是这月内之事。
钟无双暗里掐着指头在算,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
南国使臣这个时候来,有可能是一则请各位诸侯前去为新任南王登基观礼,二则,或许南宫柳会借着这个契机,来向司马宣要回自己。
尽管这种被人送来要去,如货物一般的行为在钟无双看来极其伤害人的尊严,但是处于这个时世,一个妇人,活得都如此无力了,哪里又还顾得上计较这些。
尽管心里装着事,钟无双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将今日宴会上需要的食物搭配,餐时所奏的乐,所用的酒樽等等,一应俱准备好了之后,她才匆匆朝司马宣的议事殿走去。
南国使臣已经来了,正在与司马宣议事。
钟无双悄然提步而入,来到司马宣身后的榻几坐好。
如往常一样,司马宣的身子缓缓向后靠了靠,钟无双悄声禀道:“诸事已备,随时可以开宴。”
这种时候,司马宣自然不会应答她。
他跪坐在塌上的身子,不会他人所察地重新恢复端正。
随即,他温和地笑着,徐徐说道:“新任南王是本王故识,他的登基大典,不仅是南国的大事,更是我北国的大事,本王自然是得前去观礼了。”
殿下的南国使臣听了司马宣的话,双手扶膝,身子前倾向他叉手行了个礼后,说道:“如此,本使便先代我家皇上谢过北王了!”
司马宣双手一合,朗朗地说道:“好!恰逢南王大喜,本王今日设宴,愿与使臣替南王事先庆贺。”
“北王客气。如此,臣便代我家皇上愧受了。”
在南国使臣的客气声中,司马宣哈哈一笑,率先起身朝设宴的侧宴走去。
钟无双紧随其后,心里却在想着:怎么这么快就说完了?刚才,司马宣说适逢南王大喜,南宫柳除了登基之外还有什么大喜之事?难道……
钟无双猝然抬头望向那南国使臣,却见后者堪堪将若有所思的目光,从她身上游离开来。
尽管一直还处于意味不明的状态,但钟无双的心,却不由自主地往下沉了沉。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
宴席上,司马宣与那南国使臣宾主尽欢。
以夫人的身份陪同出席的钟无双,却竖起了耳朵,希望从这场宴会中能探听到一星半点关于南宫柳大喜的事。
虽然她可以事后再去问司马宣,但一想起来半年之约,她更愿意自己去了解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宴会间中,钟无双安排了歌姬舞姬前来助兴。
这种安排,意在缓和一下议事之时的紧张气氛。
而且,每当这种时候,参宴者是被允许随意走动的。一则便于众人交流,另一则也是因为这时世的宴会冗长,到时人难免会有三急。
钟无双便借着这个机会,游走于众人之间。
果然,在经过一些聚齐在一处的北国谋臣中,一个有点粗放的嗓音传入她的耳中,“世间俱说南宫柳是有情有义之人,在我看来,不过是钓名沽誉罢了。想我北王夫人为了他身犯险地,赴胡城死地,救他于危难之中,现如今,他称王立后了,哪里还记得我们夫人初时之好!”
称王立后!
听这声音,竟然还是个替自己打抱不平的!钟无双不由停了下来。
另一个谋臣低声回道:“你休要如此大声嚷嚷,叫我皇听到可就不好了。事到如今,你都称她是我北王夫人了,南宫柳纵然为王,又能如何?我北国于他南宫柳有恩,他总不能因为一个妇人,而与我北国交恶。在我看来,南宫柳如此行事,情有可原!”
这话一出,另一个瘦弱白净的贵人即不屑道:“什么叫情有可原,公难道不知么?南宫柳与中山氏联姻,意在免于燕国与中山氏对其的夹击之苦。其用心,皆为南国国力虚空,已打不起仗了。与我北国于他有恩无关,与夫人无关。”
众人正议论得热闹,不想一个年老的土族大夫突然插了进来,他朝众人瞪目喝道:“夫人,已是我北国的夫人,与南宫柳何关?孤身闯胡城,春祭之时于天子面前献策,如此有节义之勇,又有国士之才的妇人,能被我王得之,纳为夫人,已是我北国有幸之事,诸位又何必替南王操心!”
在这个年老的士族,挟着滚滚而来的怒气一通斥喝之下,那些聚齐一处的谋臣贵人纷纷散去。
躲在暗处的钟无双却浑然不觉。
就连这满殿的喧嚣声,她都听不清了。
她的耳朵嗡嗡响成了一片,茫然地瞪着穿梭在大殿中的人,攥着胸襟的小手,不停的颤抖着。
她的眼前,一阵昏花,难以形容的眩晕令她有些摇摇晃晃。
钟无双的嘴唇无意识地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半晌后,她又动了动,声如蚊呐,“南宫柳,他要娶皇后了?”
原来,南王大喜,便是新王纳后!
钟无双的双眼,变得空洞无神,就连看人,都变得没有焦点。
她像个游魂似地离开宴会,如个失魂的鬼魅一般回到自己的房中,把两个侍婢赶出,把房门一关。
沿着房门,缓缓滑落在地的钟无双,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是伤心至极的她,竟然发现自己哭不出来。
她只是依着门,蜷曲着身体无声地笑,笑到最后,竟是泪流满面了。
钟无双在笑自己,真的太傻太天真,居然会相信,在这异世之上会有个深爱自己的男人。
她甚至没有奢望过能与他拥有天长地久的,她以为只要爱了,只要深爱了,与他能有那么三五年的光景,可以完全地拥有他,自己也完完全全地属于他,守着这份干净的感情过上三五年,她也就心愿已了。
毕竟,像她这样的异世之人,又怎么能预料三五年之后的事呢?
谁知道三五年之后,她钟无双还能不能继续留在这世异都是个未知数,她又怎么能奢求他的天长地久?
她知道他是皇胄,她也知道他终有一天会成为一方诸侯,她更知道,这时世容不下她要的专宠……
所以她由着自己沉沦,由着自己的心,在无意之中付出了全部,她甚至想过有一天,当他们恩爱不再时,自己再决然离去。
可是她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世里,根本就容不下。但是,却可以用来交易!
她笑自己在这异世还没有完全开始,便夭折了的!
钟无双很想扯着嗓子,大叫大哭出声。
可是最终,她却什么都没有做。
她就这么依着门,笑着流泪,直至睡着。
半梦半醒地睡着。
等到她再睁开眼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此时,钟无双的眼中,已经连半点泪光也没有了。
只是她的脸却白得如雪,不知道是夜里受了寒,身体发冷,还是那股冷意来自心底,钟无双不停地颤抖着,不停地颤抖着。
这种由骨头中渗出来的寒冷,阴森森地,它刮着骨,刺着心,绞着肺。
钟无双要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吸气,才不致窒息晕倒。
此时此刻,她脑中空空一片,她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当面去跟南宫柳说清楚!这份感情,既然是我自己愿意开始的,那么,就算是结束,也当由我自己亲手来结束!
其实钟无双早就预料过,自己跟南宫柳会有这一天,她也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可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才明白,心痛如绞竟是这般滋味。
她冷漠的,空洞地瞪着虚空半晌后,才扶着门,慢慢站起。
深吸了一口气,钟无双强忍着已经麻木的双腿带来的不适,打开殿门,提步向前走去。
开始几步,她走起来还摇摇晃晃,到得后来,已是稳当之极。
当钟无双如常出现时,司马宣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跳了跳。
明明,昨天夜宴的时候,这个妇人还一付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过一夜之时,她又如常出现了。
只是脸色苍白了一点,看起来神色憔悴了那么一点,但是,她的目中却一片清明,甚而,多了几分坚定……
在司马宣静静的盯视中,钟无双腰背挺得笔直,缓缓地来到他的榻前,慢慢跪伏下去。
她低着头,轻软而坚定地请求道:“妾,知道皇上不日便要前往南国观礼,妾,恳请皇上到时能带妾同往。”
司马宣眼里蕴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心疼,许久,许久,他才轻声说:“好!”
钟无双又冲他福了福,这才从容起身。
她又如从前一般忙乱起来。
每日里,她忙前忙后地为司马宣打点宫里的一切,有条不紊,丝毫没有差错。
就连她的起居饮食,也一如从前。
可是,司马宣知道,每当无人之时,又或是夜深人静之时,她便会闭上双眼,一遍又一遍地,低低地,对自己说道:“钟无双,你永远都不能自暴自弃!那个男人在见了憔悴不堪的你后,只会庆幸他的选择。你只有容光焕发了,红光满面了,才可以骄傲地告诉他,你不在乎!你一点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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