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为了证明自己的看法,女教师讲述了下面的事: “有一次,我带领全班同学到生物室去参观。孩子们在那里看到多少新鲜有趣的事物啊:大家都那么高兴,问这问那,许多学生还想马上就动手做事。可是巴甫里克呢,闷声不响地站着,心不在焉地朝远处的什么地方望着。他在这儿感到枯燥。他的手连任何东西都不接触,说明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可是,我心里在想:“这个孩子具有那么精细的观察力去看待自然界,难道可以这样来评价他吗?不,这一次女教师又看错了!”
在放学以后,我走进生物室去。这时发现有谁在朝门里张望。原来就是他,巴甫里克!
“你在这儿干吗?进来吧,让我们一起来看看。”
他进来了。从这孩子怎样观察那些对他来说是新奇的现象来看,以及从他跟我一起回家的路上所说的那些非常激动的话里来判断,我开始明白了女教师说巴甫里克心不在焉究竟指的是什么。在那次参观生物室的时候,巴甫里克面前展开了一个新奇的、从未见过的世界。那些植物对他倒是似曾相识的,但是,这里的每一种植物上却都有些新的、不平常的东西:西红柿的茎不是直长的,而像葡萄藤那样弯弯曲曲的,结的果实也是一串串地悬垂着;洋葱头长的像西瓜那么大;还有黄瓜——真正的大黄瓜,却生长在瓶子里!巴甫里克睁大了双眼,他在想:这一切都是怎样搞出来的呢?他的想像已经不是在这里,在充满阳光的温室里,而是在学校的室外园地上,描绘着奇迹般的图画:要是能在学校园地里培育出十棵这样的西红柿,而且让它们长成一排,结出的果实也像葡萄那样是一串串的,该有多好啊!可是,他的算术考不及格,他能去幻想这些有趣的事情吗?这些幻想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当我进行这些观察的时候,女教师还是一分钟也不放这孩子离开她的视线,她仍然认为巴甫里克的智力发展只有读好教科书这一条路可走。说来是很奇怪的,如果这位女教师对巴甫里克不是那么关心,如果她能放手让巴甫里克的发展接受学校生活那种迅猛潮流的影响,那也许还会好一点:这个孩子的发展还不至于弄到这样畸形片面的程度。许多学校里还有这么一批教师,他们善意地爱护学生,让学生尽可能多地去抠书本,但他们的这种关心归根到底却把事情搞坏了。
巴甫里克十分艰难地从四年级(小学)毕业了。让他升入五年级的时候,女教师提了许多附带条件。她事先向五年级的所有教师介绍了给巴甫里克写的教育鉴定,还转交了一份巴甫里克所犯的语法错误登记表,以及一份今后应当让他经常复习的算术规则的清单。
在五年级开始学习后的最初几个星期,读教科书的时间更长,更加使人疲劳了。先后找巴甫里克的母亲谈话的教师共达八位。但是,与此同时,巴甫里克的生活里也出现了一点新的东西:在许多课堂上,已经不像在小学时那样只要求听讲和记忆,而且还要求动手做一些事情。这种课给巴甫里克带来了欢乐。使他最感兴趣的是植物课。那位植物学教师善于安排课堂教学,他不仅要求学生像平常所说的那样“掌握教材”,而且让学生去自己获取知识。他要每一个学生都缝一个布口袋,做几个纸袋,以便装各种各样的“生物材料”,准备上课时使用。学生们从布袋里掏出的东西,有各种枝、叶、根、茎、花和种子。所有这些,都让学生用放大镜仔细观看,加以比较,并且画下来。
直到这时,全体教师才第一次听说,原来巴甫里克是一个非常聪明好学的学生,而他的智慧——用自然学科教师的话来说,是“表现在手指尖上”。一位教师在校务委员会的会议上说:“这个五年级生会做的事,是有经验的园艺工也很少能做成功的。”下面是他向大家介绍的情况。
在一节植物课上,学生们在学习用各种方法把果树嫁接到野生砧木上去。教师注意到,巴甫里克是多么细心地(用园艺家的话说:精确地)切开砧木的树皮,把幼芽跟插条分离开。“这是真正的技艺,”教师一边观察孩子的工作一边这样想。巴甫里克从一棵珍贵品种的苹果树上剪下一根带有两个幼芽的树枝,开始对它仔细地察看起来。
“你在看什么?”教师问。
“能不能不经过嫁接就培育出树苗呢?”巴甫里克反回来问道。“譬如说,能不能剪下一根树枝,把它栽进土里,照料它,使它成活呢?”
“使我惊异的是这孩子说话时的那种口气,”教师后来回忆时说,“它使人感到,巴甫里克对他提问的事是已经思考过,甚至已经尝试过的。我知道,要使剪下来的树枝特别是苹果树枝生根是非常困难的,除非是很高明的能手。于是,我回答说:‘可以的,但这非常困难,只有米丘林式的经验丰富的园艺家才能做得到。”’
“我可以试一试吗?”这孩子问,他的眼里闪烁着欢乐的火花。
放学以后,教师领着巴甫里克到暖房里去,详细地告诉他,应当怎样准备和进行这一场有趣的试验。
在巴甫里克来说,幸福的日子开始了。他用玻璃和塑料盖成一个小小的温室,里面栽着几根剪下来的苹果树枝。他开始每天用温水浇土,注意使温室里经常保持一定的温度和空气的湿度。有半数的树枝成活了:芽苞绽开了,透出了发亮的小树叶,幼小的嫩枝开始生长了。但是,教师看到,巴甫里克心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事情。
“那些成活的树枝,是我从树顶上剪下来的,”孩子对教师说,“而这些死掉的树枝,是从树的中部和下部剪来的。这么说,应当从树的顶部去剪取树枝。那样可以多培育出一些树苗啊……” “当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真是太激动了,”后来那位生物教师说,“要知道,他是一个真正的试验者,是未来的学者,天才的园艺家!他不单纯是要达到预定的目标,而且是在探索、研究自然界的现象,当然,他用的是自己的方法,还带点稚气。”
关于巴甫里克的试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校。许多孩子都想用同样的方法培育树苗,而搞成功的只有3人,其中2人是女孩子。而生物教师自己,据他本人承认,连一根树枝都没有种活。 从这件事情上开始了巴甫里克的“转变”。对许多教师来说,这件事包含着深刻的启示,它迫使人们去认真地思索教学和教育上那些尖锐的、使人激动不安的问题。我们逐渐地看出,巴甫里克身上那种害怕、拘束、犹豫的表现消失了。现在,当他在课堂上回答问题的时候,他已经不是在竭力回想教科书里的什么地方是怎么说的,而是在出声地思考着,从他所看到和观察过的东西里引出结论来。巴甫里克现在带着那么强烈的求知欲听着教师们讲课,使一些教师感到有些意外。巴甫里克对所学的教材理解得越深刻,他头脑里产生的各式各样的问题就越多。教师们简直找不出时间回答他的所有的问题。个别教师甚至表示有不满情绪:在巴甫里克提出的问题里,经常流露出对教师所讲的东西的不信任的口气。但是,如果仔细地想一想这孩子提出的那些问题的意思,教师就会明白:在儿童思维里对一些事物持批判的态度,这一点正表明他有一种想要真正弄清楚并且深信某一真理的正确性的愿望。
教师们把巴甫里克发展中的这一变化称为“思维的觉醒”。这一点最明显地表现在,知识的最初的源泉(客观、现实、实践、生活)受到了观察、检验和研究。在一些课上,当理论性的概括跟周围生活中的事物和现象之间的联系比较复杂和不太明显时,这孩子的思想就“觉醒”得慢一些。但是,当概念、公式、法则越难理解的时候,巴甫里克就使用越大的意志努力,务求在他以前常常在困难面前退却的地方取得胜利。
毫无疑问,这个孩子的思维的觉醒、迅猛的智力发展、对知识的兴趣的增强,——这一切都是跟那位生物教师善于成功地开发出他的天才和创造性劳动的禀赋有着直接联系的。巴甫里克本人懂得了并且感觉出:植物栽培是他能在其中表现自己能力的活动领域,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弥补过去荒疏了的东西。在温室里和生物室里又出现了一些工作角,巴甫里克在那里进行一些有趣的试验。在一块10平方米的土地上,这孩子撒下了几种野生果树的种子,把它们培育成野生果树的树苗,然后把人工栽培的果树嫁接到每一种植物上去。这里栽种了一些在温室里用无性繁殖法培育出来的树苗。不论他的劳动得到什么样的最终的物质结果,巴甫里克总是在试验着、研究着:他把几种果树又嫁接到插条上,观察其中的每一种是怎样发育的以及互相有什么影响;他又配制了各种各样的土壤混合物,观察它们对植物发育的影响;他把一棵树移栽好几次,以便使它的根系得到最充分的成长。后来,巴甫里克又逐渐着迷于搞粮食作物的培育试验了。
几年过去了,巴甫里克在植物栽培方面的劳动成为一种真正的创造。他把人工栽培的李树、桃树、柠檬树嫁接到野生的刺花李、梨树和苹果树上去,得到一些抗寒的果树品种,这些品种的宝贵特性是开花稍晚,能躲过霜冻对植物的威胁期。在初中将毕业的时候,巴甫里克学会了给土壤里掺入农家肥料和矿物肥料的混合物,这种土壤能使老的、将死的果树恢复青春而重新结果,能治愈暴风给果树造成的伤害,并且加速汁液在受冻的树枝里的流动。他用双手把一小块含粘土的不能种植的地段变成了肥壤沃土,在那里得到的小麦收成相当于集体农庄大田收成的10倍。
巴甫里克在学习上也一年比一年取得更好的成绩。这个青年的知识是牢固的、透彻理解的。他有一种突出的特点,就是想把学到的知识在以后的学习里加以运用,并且使它们在脑力劳动中占有一个确定的地位。中学毕业后,巴甫里克进了农业学院,后来成为农艺师,现在已经在一个国营农场里顺利地工作好几年了。
79、教育和自我教育
教育学,无论就教育的理论或者教育的实践来说,都还没有对人的个性——对他的创造性力量和能力的培养,对理想、兴趣和爱好的形成,给予足够的重视。如果说在对年幼儿童的教育上的缺点还不是特别地显眼,那么在对少年的看法上,忽略人的个性则往往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少年期和青年早期,是个性在智力方面、道德方面和社会思想方面自我形成的年龄期。在这个年龄期,学生的正常的精神发展,取决于他在活动的各个领域和在集体的关系中,在智力生活和劳动中,在道德信念的形成中,其自我形成的过程进行得究竟是否深刻。一个少年,只有当他学会了不仅仔细地研究周围世界,而且仔细地研究自己本身的时候;只有当他不仅努力认识周围的事物和现象,而且努力认识自己的内心世界的时候;只有当他的精神力量用来使自己变得更好、更完善的时候,他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这里说的就是学生在精神生活的一切领域里的自我教育。
让我们仔细观察一下学校里对少年所进行的教育工作吧。它跟对年幼儿童的教育有哪些区别呢?常常是毫无区别。少年,也像年幼儿童一样,往往只是被教育的对象。教育者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地用在怎样把更多的关于周围世界的知识、更多的科学真理和道德准则灌输到学生的头脑里去。少年认识了许多事物和了解了许多知识,但是他并不认识和了解自己。要知道,道德准则,只有当它们被学生自己去追求、获得和亲身体验过的时候,只有当它们变成学生独立的个人信念的时候,才能真正成为学生的精神财富。经常听到教师提醒少年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要好好考虑自己的命运,自己的前途。”可是要一个人考虑自己的前途,就应当让他在自我教育方面实际地做一点事情,让他通过某一件事情去考验和尝试自己的力量,去锻炼自己。但是,我们的少年,在精神生活中的这种自我检验和自我锻炼究竟有多少呢?譬如,教育家们都认为,劳动是最有力的教育手段。不能说少年们劳动得少。
但是这种劳动是否成了一种自我教育、自我形成的因素呢?他们只不过把劳动看成一种义务而已。
学校教给少年关于人和人类历史发展道路的广泛知识,但是这个掌握知识的过程在多大程度上有助于自我教育呢?常常看到,教师在讲授教材的时候,面对的是学生的抽象的思想,而并没有针对坐在他面前的学生的具体特点。于是,学生在“掌握”这些关于人的知识时,是毫无热情和无动于衷的。关于植物的叶子在阳光照射下合成有机质也罢,关于托马斯·康帕内拉为了坚持自己的信念,宁愿骄傲地拒绝获得自由和福利的引诱而坐了30年监狱也罢,这些在学生来说,都是带着同样冷漠的态度来“掌握”的。
班主任、少先队和共青团组织动了不少脑筋,让少年们去做一些对人们有益的事。但是,对某些学生来说,这种活动又变成了什么呢?往往是变成了布置下来的任务。如果少年们在人与人的关系中并没有教育自己,没有感到把自己的知识和技能贡献给别人就会使自己变得更加高尚,那么这种关系就会使他们感到枯燥乏味。难道不正是由于这个缘故,许多少年把帮助残废者、帮助老年人这一类活动,冷漠地看成是“索然寡味的”事情吗?不能说他们不愿意去做这些事,但是这种劳动经常收不到使人变得高尚起来的效果。一个人直到17、18岁,还只是感到自己是个受教育者,只是有人在教育他,而他并不教育任何人,也不教育自己,因为他并没有在与别人的多重关系中来造就自己。我坚决相信,让少年去当低年级同学的教育者,是道德教育中最复杂、最不容易而又最重要的任务之一。严格地说,自我教育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让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