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扇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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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扇姬-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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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颜!听她的!”灼斓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出声喊道。
鸢颜这才缓缓收起金链,看着莫若和灼斓。三个大妖交换了一下目光,同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一旁也用法力浮在空中的柳烟仍是急得要命:“快叫他们也停啊!不然青丘就要全毁了!”
这时漫天尘埃中奔过来几个泛着灵光的身影,打头的是狐国国主瞻宇和金秋青芒。
“姐姐!你没事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远远就听见金秋焦躁的叫声。
“瞻宇,赶紧叫你的族人停下所有法术!快!”灼斓顾不上理睬她,先急急对着瞻宇说道。
白色锦衣的青年紧皱眉头看着她,“这地动是妖力引起的,越是施法被吸收的妖力就越多,地动就越来越剧烈,至死方休!”灼斓咬牙道。
瞻宇顿了顿,转身半闭上眼睛,两手平伸身前,嘴唇纹丝不动,他的声音却霎时传遍了青丘每一个角落。
“……谕我狐族……术法全禁……为族存亡……令行即刻……”
他话音落,法术依然炸鸣在各处,又重复一遍,才稀稀落落地渐次消隐。
面对这般的灾难,施法是妖族的本能,一旦停止施法,他们与普通凡人无分毫差别,也只能束手无策地曝晒在命运之下,受伤,流血,死亡。
灵光消隐下去,各处的叫喊便涌了上来。“地动还是没有消退!”瞻宇握紧拳头,紧盯住灼斓。
“之前吸收的妖力还没有吐尽……何况地动的源头无法控制。”灼斓抿紧嘴唇。
“我来。”安静了半天的柳烟突然出声,“我用的不是妖力,它不会吸收。我来。”
“你那一点力量,哪够跟地动抗衡?!”金秋心直口快,瞪着眼睛说道。
柳烟却没有回答,只是快而浅地笑了一下,便落到了还在震动开裂的地面上。灼斓看着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
她落在地上,半跪下去,上身前倾,两只手张开按住颤动的大地。微笑慢慢绵延开来,此时她面上的神情柔和安静,无光的眼睛仿佛是沉淀着岁月的黑色的井,口中缓缓念道:“……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只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各安方位,备守坛庭……”
跟着柳烟几个妖也下落到地,不过不像她实实跪在地上,仍是虚点着罢了。“怪不得……”灼斓在她身后呼出一口气,“丫头本来所修就是‘社稷’和‘重华’一系的仙术,五行属土。倒也是她擅长。”言罢顿了顿,忽的一笑,接着说:“也是怪事,怎么自从认识这丫头来,每每碰巧就是她能解决问题呢?”
鸢颜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土系的仙术居然与我朱雀一系的神术配着学,也不知道她师父是怎么想的。朱雀神术偏火性,不过好歹不相克就是了。”
灼斓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抱着手臂看着那个跪伏着的小小背影。这时柳烟身上已然渗出了一层模糊稀薄的白光,她手抚着的土地也渐渐平静下来,可远处的大地依旧震颤不已。
“力量不够呵。”灼斓叹息一声,“她是要跟千百个千年道行的妖力对抗,怕是不行。”
一旁青芒闻言忍不住道:“那可如何是好?烟儿前些时候受的重创还未恢复,这样下去支持不了多久!”
灼斓微抿住嘴沉吟了一下,便几步走上前去,也半跪在柳烟身后,将双手支在她背上。
青芒见状,愣了片刻,恍然明白了姐姐的用意,当下心凉了大半,也不顾从来不拂逆亲姐的意思,大步冲上前去,手中捧出和此时灼斓身上一模一样的青蓝光芒,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灼斓抬眼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便听见后面金秋叫道:“青芒!你干什么!姐姐是给她传输灵力,你干什么阻止姐姐?!”
青芒紧紧注视着灼斓的眼中尽是不加掩饰的惊痛和质问,仿佛哪种剧烈的感情凝噎了他的喉咙,一瞬过后他才强压着颤抖说:“姐姐……你把妖力输到烟儿身上,她还要不要活?”
不等灼斓答言,却是柳烟停下了念咒,回头冲着青芒温然一笑:“没事的,反正这个身体也早就毁了大半,这会儿能派上用场,倒是我的运气了。”
灼斓轻淡叹息一声,沉声道:“金秋,拉开青芒。莫若、鸢颜、瞻宇,助我一臂之力。”
闻言金秋立刻冲上来将青芒狠命拖开。青芒怔怔看着其余在场的大妖亦如灼斓一般,双手结印于前,将源源不断的妖力注入那个瘦弱的身影之中,那些饱含着阴寒煞气的妖力又通过她的身体脉脉流出成纯净洁白的灵力安抚大地,突然间一种自出世以来六千年都没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漫过胸口,直逼喉头眼眶。
狐妖金秋还在全力束缚着他,忽然觉得缚住的人霎那脱力般放弃了抵抗,诧异地看向了他,见此情状不由一呆:“你怎么了?你不是要哭吧?”
强压下漫延而上的痛楚和绝望,青芒苍白的脸上突然绽开一个笑容:“为什么?姐姐,为什么?这么多天日日夜夜,她为了与她根本不相干的妖族呕心沥血出生入死,到头来,你把她当什么?呵呵……”他一边笑着,一边后退一步,眼睛紧紧盯着那个氤氲模糊在各色灵光下的身影。
被他的样子吓住了,金秋一手抓着他的胳膊,犹疑道:“你……她的身体本来就被红莲祭火烧坏了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你不会是,”她突然恍然大悟,“对她用情了?!”
这句话倒叫青芒偏头看了她一眼,冷笑:“你懂得什么叫情?对,我就是用情了。我以为姐姐也该用情,你也该用情,你们都该用情!她倾尽全力信任我们帮助我们,那么纯粹的孩子,她不该为我们去死!”
金秋怔怔,他接着笑:“我把她当妹妹当亲人,我以为不管别人怎样,至少姐姐和我一样……到头来,呵呵,只有我一个是傻子。”
“……你别傻了……”金秋总算听明白,皱眉怜悯地瞅着他,“你看看当下的情形,若不这般,死的可就不止她一个。”
正说着,前面的施法已经断断续续停下了,震动的大地也慢慢恢复了平稳。待到最后一个妖放下手,柳烟缓缓抬起头,凝视着满眼的荒芜废墟,静静吐出一口气,刹那间手一松,直直倒在了灼斓怀中。
灼斓一手撑住她,回头看着青芒。
青芒回视着她,面无表情。
鸢颜看着这姐弟俩,蹙蹙眉,冷声道:“看来想躲还是躲不过去。”转头对瞻宇,“李璘现在在哪里?”


。。

第九章 混沌生阴阳
更鼓已敲过了三遍,御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新继位的天子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后,微挑的凤眼低低垂着,细看之下略显苍白的脸上平淡无波,修长有力的十指交握。这么坐了不知多久,腰板依旧挺得笔直,即便面有疲色,也掩不住通身高贵优雅的气质。
肃亲王也在书房里。不过和他哥哥迥然相反,这人歪歪斜斜随便靠在一处榻上,在越昱平纹丝不动面沉似水的同时,已经打了无数呵欠,趴在旁边小几上小眯了两觉,捏着茶瓯鉴赏了九回,其中三回蠢蠢欲动着举起那瓯想问皇帝要了,看了看座上那人的神色又憋了下去。这会子才从第二个小觉醒过来,肃王爷伸了个懒腰,倒是精神的很,抬头观察了一会儿凝肃的兄长,暗叹一声,开了口:“大哥,这都快四更了。再不睡可就天亮了。”
他这话说出来,也不见皇帝立刻反应。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这哥哥才微微动弹了一下,抬起无波的眼睛看着他,良久,长叹一声。
越昱容自然明白皇帝心中所思所郁。皇父猝然遇刺,亲弟谋反作乱,国师下落不明,正侧二妃都身负嫌疑,越昱平几近众叛亲离。
虽然知道皇帝只是眼睛看着自己,神思早跑出了十万八千里,他还是被盯得有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越昱容用指肚爱惜地抚着手中精美的茶瓯,悠闲道:“大哥本不须愁。凡事皆有利弊,正好乘此机会,把朝中那些个有二心的都——”说着目中划过一丝狠色,右手作了个下砍的动作,“也逮得了由头,可以把宁安王室连根儿拔了。”
听了他最后一句话,越昱平紧了紧交握的手指,眉心极轻微地蹙了蹙。
若是旁人,根本发觉不了皇帝的异样,越昱容自幼与他一起长大,却清楚这是皇兄心有不忍的表情。他早就看出自出征回来,越昱平就对宁安王室带了隐隐的回护之意,具体是为什么倒还不明了,事情冗杂,也容不得他深入去想,此时见哥哥这般反应,脑中便转了几圈,再联系起白日里被自己和七妹调笑时他的神情,心里便存了个想法。
“皇兄,”他笑道,“听闻这次平叛,宁安王派了自家郡主助战。不知我那大嫂是个如何的美人儿?”
见他皇兄瞥了自己一眼,那眼神里又带了部分“瞪”的意味,他心下便更确定了几分,毕竟他话虽说得唐突无礼,他这哥哥却是自小纵容他,若非重要的人物,以越昱平从来平淡的个性,绝不会有瞪他这么剧烈的动作。
越昱平自然知道弟弟问这个的用意何在,只是淡淡道:“我并不想就此放下宁氏一族置之不理,但是……”末了轻叹一声,没有再说。
“但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对这宁安郡主太子妃实在下不去手?”越昱容嬉皮笑脸地问,瞅了瞅他哥哥沉默不语的模样,忽地正色起来,道:“皇兄并非不知这四藩托大,早已便是我大炎一患。当初父皇为削藩固边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如今靖平、武安二王已是强弩之末,若是宁安再除,兴安也不过是囊中之物罢了。皇兄自不会放过宁安,只是皇兄以为这宁安郡主在宁氏一族倒台以后,还能当皇后?还愿当皇后?只怕是连立足之地都难有!”
他话说的狠,却句句是实。越昱平并非不了解这些情况,只是心里总还存了那么些念想,寻思着有没有办法,至少保她周全,现下听了这话,只能默默不语。
却见肃王爷难得严肃了一番后,立时又歪回了原来的样子,嘻嘻笑道:“大哥,这宁安郡主到底什么模样,能把我最是清心寡欲的哥哥都迷成这样?”
嗣皇帝又瞪了他一眼,不接话,上下打量他一番,最后说的是另一件事:“你若是那么喜欢那杯子,就拿走吧。”
肃王爷大喜过望,起身来长身一拜,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宝贝茶瓯。
饶是皇帝内忧外困至此,见他那副小家子气模样,也忍不住将眉间的沉郁清减了些。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急匆匆的报声。越昱平叫那人进来,复又皱起眉,问:“何事如此惊慌?”
那侍卫上气不接下气:“回禀皇上,苏、苏侧妃不见了!”
……
当灼斓等人出现在李珩和李璘身边时,李珩脸上尽是惊慌。她环视一周,末了先朝狐王瞻宇施了一礼,再向环立众妖一一见礼,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灼斓看了她一眼,便向李璘走去。李珩慌乱地抱紧小女孩,却掩不住小狐妖身上仍在缓缓逸散的黑气。
那是至纯至阴的妖气。
灼斓见状,叹息一声:“你大约从来不知道吧——为何当初璘儿出世时,狐族长老占卜她是‘暗狐’,必要除之而后快。”
李珩果然惊慌之中露出一丝茫然,难道不是无稽之谈?那为何当初灼斓姑姑还答应救她们?再看一眼妹妹身上溢出的黑气,眼神更是惊惧。
小女孩抽泣着,显是也是害怕的很。
“狐妖一族向来在妖族中以灵力丰沛著名,却鲜有人知每五千年,便会有一个至阴之狐降生此族,便是所谓的‘暗狐’。”灼斓解说。
天地分阴阳,阴阳生五行。固然术法以五行论性,五界却是因阴阳之气而分,妖魔自然属阴,而神仙则阳。可即便如此,所谓划分也不过是根据生灵身上是阴盖过阳,还是阳胜过阴,五界之中几乎无物能只具其一,便是紫微星主的灵气之中也必会有那么一丝阴气。而人这种生灵便是阴阳几近调和而居中。
“暗狐”却是一个例外。
若无阳气的禁锢,这至纯的阴气便无束缚,便是本人也无力制约。一旦阴气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过去也有‘暗狐’逃脱得以生存的先例,不过都没有惹出什么大风浪。毕竟,”鸢颜开口道,一面瞥了一眼灼斓,“若无诱因,这阴气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爆发。这次却没那么好运气,看来神界入侵引起的灵能波动到底太巨,即便有心把这小丫头藏在重重结界下的主殿也没有用——还是爆发了。”原先李珩带李璘向灼斓求救时,她就不赞成留下隐患。不过她原本便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只是作为神君的过去留给她的阴霾太深,生生把她的心冷了下来。如今神妖一战,却解了她不少心结,此时便平和了许多。
李珩茫茫然看着眼前众妖,只知道把妹妹搂得更紧,却听灼斓接着说:“这地动便是璘儿体内阴气爆发引起的——因为是纯粹的妖气,青丘里其余妖者一旦施法救援,他们的灵气便又被璘儿的妖气吸收,于是地动愈发不可收拾——所以也只有烟儿才可解此困境。”话说着,拿眼望了望倚在青芒怀里的女孩。
柳烟倒是有意识的。她的身体本就被红莲祭火灼至重伤,双目也因此而盲,适才又经受了万钧的妖力,早已是全坏了。此时全凭着胸中那块代替了心脏的锦烟琉璃固着她的灵识不散,三魂七魄也随着她身体崩坏散去了二魂五魄,只剩下一魂二魄被青芒强压在体内,所以才能勉强保持着神识清明。
她到了这会儿,倒淡然了。也不想自己的情状,倒是听了那几人的对话,忽的想起了一事。
那二魄的力气连供她说话都不够,她有心急,冲着青芒挣扎了半日,才勉力吐出几个破碎的字眼:“仙界……阴阳……十万年……”
见她这模样,青芒心中又是一痛,温言道:“莫急,等回去了再慢慢说,好不好?”说完心下却是一片恻然,她现在如此,往后也只会越来越差,这时说不出的话,以后又怎么说的出来?只怕是……
柳烟这厢却是懊恼不已,心想要不留下三个魄够说话,要不一个也别留,省的还有力气想,想到了却说不出,真真憋煞人了。
她是想起了那时闯入仙界救于琰时,那些仙人们说出的必要剿杀妖魔的理由。若是一个小狐妖的灵气失衡便引发了如此灾难,那要化解所谓的十万年后的天劫,又怎么能彻底毁去平衡,统一天地间灵气为阳?
没等她想出所以然,那边灼斓看着李珩,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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