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独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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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独憔悴-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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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晚饭之后,陆健帮着小美在整理房间,姮柔也想帮忙,被小美推了出来。
    “你们下围棋,”小美有点夸张的叫。“陆健帮我就够了。”
    下围棋?姮柔把视线转向亦天,他也望着她,很安静,很详和的眼光。
    “可有兴趣?”他问。
    姮柔只好走向他。
    她有点懊恼,在这间房子,甚至在这家公司,她都身不由主的处于被动地位,她很
不喜欢这样,从来她都是个主动的人——也许不该说主动,至少她控制自己,操纵自己。
    她是懊恼。
    亦天似乎了解这种心情,他看她,淡淡一笑。
    “大多数的时候,你太拘谨了。”他说。
    拘谨?是,就是这两个字。因为拘谨,所以她才失去了主动,是这样吧?
    “你不觉得有时我必须如此?”她反问。有挑战的味道。“我很自知,我不能过
分。”
    “尝试忘掉陈先生和白翎,或者你会轻松些。”他说。他是了解的。
    “或者我本身是个拘谨的人呢?”她摆下第一粒棋子。
    “是吗?”他微微扯动嘴角。
    他那模样仿佛在说她没讲真话。
    她没有回答,他也摆下一粒棋子。
    “公司里的事是否令你觉得复杂?”他问。
    他们在这边下棋说话,里面的陆健和小美是听不到的。
    “社会上的事都复杂,不只在公司。”她说。
    “很好。”他点点头。
    不知道他的“很好”是赞她什么。
    “晚餐时你没喝酒。”她突然说。
    “有时候我对酒也会突然失去兴趣。”他说。
    “譬如今夜?”
    “譬如我心中有事时。”他说。
    她很敏感,立刻联想到小美。
    “小美的事?”她问。
    “曾雄并不简单,”他沉声说:“他背后有人。”
    “你怎么知道?”
    “你们去搬家时,我查了一下。”他说;“如果背后没人,他不敢这么狂。”
    “那——小美有危险吗?”
    姮柔担心了。
    “小美只是一个引子,他们针对的是我,”亦天慢慢说:“他们也真不简单。”
    “那么——你怎么办?”她下意识的说。
    “我怎么办?”他眼光一闪,仿佛很意外她会这么说。“你——也关心我?”
    姮柔脸一下子就大红起来。
    下意识的表现,往往是最真实的。她也关心他?她不知道,或者——是吧?
    在他的凝视下,她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继续下棋。”他替她解围。
    他永远不强人所难,他的内心并不如外表般的硬梆梆,对不对?
    可是他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却是没有任何人知道!
    下围棋要心情极度宁静才行,可是姮柔做不到,亦天的话,亦天的眼光都扰乱了她。
    投多久,她就失去一块地方。
    “今夜我肯定输了。”她说。
    “什么事令你不安宁?”他问。
    她多么想说“你”,可是没有这勇气。
    “他”对她根本是个一无所知的人,她不能冒险。
    “不知道,或者根本没有事。”她故作轻松。“我这个人常神游太虚。”
    “是吗!但你是很好的会计人材。”他说。
    他又看穿了她,是吗?
    好的会计人员是踏实、稳重、小心、仔细,但她说神游太虚,这岂不正好相反?
    他又拆穿了她的言不由衷,真的。
    “工作时我才是好会计人材,平日——我只是个女人,普通女人。”她替自己解释。
    他望着她,眼中隐有笑意。
    他满意于她的回答,是不是?
    “此生中我最不了解的就是女人!”他说。
    今夜他肯跟她谈这种题材?实在意外。
    “因为没接近过?”
    “根本没机会。”他摇摇头。“甚至母亲。”
    “难怪你只有阳刚。”她说:“但是小美一—你们不是很接近?还有阿婶。”
    “对我来说,她们俩是没有性别的,”他菀尔。“尤其是小美,我当她是弟弟。”
    “她是个女孩子,当她是弟弟是自欺欺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但我当她是弟弟。”他说得又倔强又强硬。
    仿佛他说是,就是了!他有这威势。
    “不喜欢女人?”她转了话题。
    这问题很大胆,她惊异于自己会说出来。
    “以为我是同性恋。”他笑了。有点不屑。
    “不,我的意思是——”
    “我是个孤独的人,天生如此。”他傲然说:“我只是一个人。男的女的都不会与
我有关系。”
    “但是你有那么多伙伴。”她忍不住说。
    “伙伴——”他看一眼小美的房间。“伙伴只是伙伴,心灵并不相通。”
    “我不明白。”
    “还是—一不要明白好些,”他的眼光有点乱,低下头来掩饰了。“少知道一些事,
对自己有好处!”
    “我并不好奇,只是——”
    她没有说下去,她想说;“只是对你例外”。但这种话又怎能说得出口呢?
    他点点头,居然点点头,他——明白了?
    她的脸又红起来。
    “我到今天才知道,女人脸红原来——很漂亮!”他突然说了句莫明其妙的话。
    “我——”她大窘。
    “看来我们的棋不能再继续了,”他推开棋盘站起来。“去看看他们弄得怎样。”
    他——自己也窘,他替自己解围吧?
    小美独自在房里,不见了陆健。
    “陆健呢?”他意外。
    “帮完忙,他先走了,”小美微笑。“你们下棋下得聚精会神,不打扰了!”
    好一句“聚精会神”,他们是吗?
    “他不是要送我回家吗?”姮柔也走过来。
    “亦天会送。”小美笑得古怪。
    亦天皱皱眉,没出声,转身走回客厅。
    “小美,你们的玩笑太过分了,”姮柔并不真生气。“我要你送我。”
    “我不能外出,你是知道的。”小美跳上床。“而且也是我该睡觉的时间了。”
    “明天见。”姮柔走出去。
    她拿了皮包,对亦天点点头。
    “我走了,明天见。”她不想让亦天送。
    今夜她和他之间已经怪别扭的了。
    “我——送你。”他显然是犹豫了一阵。“我们从后门走,比较好。”
    她不出声,跟着他走向后门。
    她从来不知道此地有后门,想来是秘密出口,现在这秘密已被她知道。
    他不担心她报告给陈先生?
    看他沉着的样子,她心中有抹感动。他这么信得过她,她—定不把秘密说出去。
    后门出口竟是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街道,真是神奇。
    “离开家,我担心的是小美的安全,”他像在解释。
    “曾雄会等在那儿。”
    “我明白了。”她说:“我可以自己回家。”
    他不响,拦了计程车和她一起上去。
    “治安不好,女人夜晚回家危险,”他说:“你又完全不懂功夫。”
    “你肯教我?”她冲口而出。
    “我不收女徒弟。”他想也不想的拒绝。


23
    清晨,姮柔被一阵阵电话铃声吵醒。
    才七点多钟,又是周末,谁这么不知趣的打扰别人好梦?谁?
    母亲睡眼惺松地敲门,伸头进来。
    “姮柔,找你的!”
    找她?她跳起来,心中立刻浮现了亦天的影子,她冲出房门,拿起电话。
    “喂——”
    “我是陈先生,”陈先生冷得不带人味的声音。“八点钟你上班之前先到巷口见
我。”
    “有——什么事吗?”她莫名的不安。
    “如果不是特别的事,我不会自己来。”陈先生似乎很不高兴。“记住,八点钟。”
    姮柔颓然放下电话。
    陈先生好象用一条铁链锁住了她的喉咙,远远的在一边控制着,随时可以收紧,放
松。
    她永远没有了自由权,是不是?
    没什么心情的梳洗着,又草草吃了一点早点,八点钟到了,她匆忙出门。
    陈先生站在电话亭后,他旁边站着一个男人,她也没仔细看,直走到他们面前。
    “陈—一”她只说了一个字,就看见那男人的模样,邪气、流气、杀气集于一身的
曾雄。
    曾雄——怎么会站在这儿?
    她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前两天——你有一夜在斯亦天家过夜,没有回家!”陈先生的第一句话。
    “你——”姮柔又惊又怒,这是什么话?“没有这种事,你不能血口喷人!”
    “我们守在门外的人没看见你出来。”陈先生再说。
    守在门口的人?是站在前门外的曾雄?曾雄——真是陈先生的人?
    但是——姮柔决定不把亦天家里有后门的事告诉陈先生,她对陈先生奇异的厌恶感。
    陈虽代表正派,但——厌恶就是厌恶,没原因的。
    见她不出声,陈先生又说:
    “哦!先给你介绍个同事,曾雄,”停一停,又说:“以后由他和你联络,白翎调
另外的工作了!”
    一阵愤怒由心底升起,和曾雄联络?还有没有更毒一点的方法?
    她认定了是陈先生的毒计。
    “我——不愿和男人联络。”她吸一口气说。
    “我们这行是不分性别的,”陈先生冷冷的笑。“我们只为工作,只为任务。”
    “但是——不要曾雄。”她强硬一点。
    “为什么不要曾雄?他得罪过你?”陈先生夸张的。
    “他是小美以前的未婚夫。”她说。
    “现在还是未婚夫,”曾雄带嘶哑的声音说:“我们从来没有解除过婚约。”
    这是个毒计,姮柔又想。
    “这是斯亦天方面的弱点,”陈先生自得的。“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
    “但是小美是我同事。”她强自镇定。
    “这岂不是更方便吗?”陈先生笑。
    “不—一我不接受这件事。”她咬着唇。
    “非接受不可,这是命令。”陈先生的脸沉下来。“曾雄会和你联络。”
    “不——”看到曾雄的样子,她心中已发毛。
    “你要抗命?”陈先生瞪着她。
    “可以接受的我一定接受,”她手心冒汗,这—次她—定要争,她不能要这豺狼般
的曾雄做联络人。“但是曾雄——陈先生,请换个人。”
    曾雄脸上有了怒意,但他强忍着没有发作,看来他很顾忌陈先生。
    “不行。”陈先生斩钉截铁的。“我再说一次,这是命令,不得违抗。”
    “如果——我抗命呢?”她忍无可忍地说。
    陈先生嘿嘿冷笑起来。
    “组织里对抗命的人自有处分方法,我无法回答你,”他说:“但——很严厉的。”
    “是严厉?或是残酷?”她又气又恨。
    “你可以随便说。”陈先生冷哼一声。“我们走了,曾雄会随时和你联络。”
    姮柔苍白着脸一声不响。
    “还有——”走了两步,陈先生转回头。“下一次交报告,最好解释那夜你没回家
的事。”
    姮柔的脸变成铁青,目送着他们离开。
    亦天有办法令小美避开曾雄,陈先生却把曾雄送到她面前,这叫道高一尺。
    没有回家,她直接去公司上班。
    也许她脸色太坏,回到公司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她,包括坐在那儿的亦天。
    她没有说什么,径自坐在办公桌工作,然而——她又哪儿有心思工作呢?
    以后那可恶可怕的曾雄就会随时随地出现在她身边,这个联络人——陈先生的毒计。
    陆健好几次引她说话,姮柔都不出声,想起曾雄,她会吃不下,睡不着。
    她想,不如一了百了,辞去工作,就算拼命吧?难道他们还能把她杀了?
    看一眼亦天,他神情庄严,和平日也不相同,难道他也遇到什么事?
    别理别人,先救救自己吧!
    下班的时候,趁亦天还没离开,她敲门进去。
    亦天看她一眼,对她进来一点也不意外,他那眼神绝对是了解的。
    “就算你离开公司,还是于事无补。”他真料事如神。
    “你怎么知道——”她说不下去。
    “曾雄的突然出现,我又知道他背后有人,这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他淡淡的说。
“何况我知道他们做事的手法,他们会把曾雄安排跟你合作。”
    “是——他们是这样。”她颓然。
    “你是他们的同事,他不敢对你怎样,陈先生对控制人很有办法。”
    “他只会用高压的手段。”她冲口而出。
    亦天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我不在这公司做了,他们对我也无可奈何。”
    “你是他们选中的,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你。”他摇头。眼中有充沛的智慧光芒。
    “他们能杀我吗?”她说气话。
    他不出声,神色却严肃。
    姮柔吓了—跳,难道他们真会——
    “随时安排一次合法的意外是很容易的。”他说。
    “这——不是真的。”她心脏却变冷、变僵。
    亦天点点头,再点点头,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那——我该怎么办?”她冲口而出。
    下意识戾,她大概当自己是亦天这边的人了。
    他的眼中跳动着一抹意外,过了半天,才说:
    “我没办法回答你,”他说:“我只知道,目前——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她呆怔一下,突然醒悟自己的立场,明明和亦天敌对,怎么还问他呢?
    她真是越来越荒谬了。
    “对不起,打扰了。”她站起来。
    “你——”他犹豫一下。“姮柔,或者你留下——和小美——我们一起午餐,我们
再想想办法。”
    她站在那儿僵了,他叫她姮柔,象叫小美——样,不再连名带姓的叫她、这——这
——
    无比的亲切和温暖涌上心头,她觉得眼睛湿了,喉头哽住,他——他——
    好一阵子,她才能回转头来,当然,她已收拾好心中的一切震动。
    他们的立场不同,她不能让他知道太多,何况——她心中顾忌陈先生。
    “不必了,我约好妈妈有事,”她半垂着头:“无论如何——很感谢你。”
    立刻,她转身离开。
    在转身的—霎那,她仿佛看见他眼中有些失望的光芒,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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