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大疑之处要请教汝。古今妇人生产之理,总是一定的,现
在次妃的生产,汝知道她不循常理,而从胸口,这是什么原故?
还是古来就有这种产法的呢?还是汝自己研究出来的呢?”
医生道 :“古来是有的,不过不必一定从胸口生产,或从背上
生,或从肋生,或从两腋生,都是有的。最奇怪的有四个妇人:
一个是有孕之后,过了十个月,还不生产,而她的额角上生了
一个疮,渐生渐大,后来那个婴儿竞从额疮上钻出。还有个是
从股中生出的。还有一个,有孕之后,她的髀上痒不可当,搔
之成疮,儿即从疮中生出。还有一个,尤其奇怪,她有孕之后,
觉得那胎儿渐渐坠下至股中,又渐渐坠下至足中,又渐渐至足
拇指中。其大如杯,其痛欲折,后来竟从足拇指上生出,岂不
是奇怪吗?大概这种生产法,古人叫作‘坼疈’,历史上间或
有之,不过不多罢了 。”帝喾道:“这种生产的小儿,能养得
大吗?”医生道 :“养得大呀。依小民的观察,从肋生,从腋
生,从胸生,从背生的这种小儿,不但养得大,而且一定是个
非常之人;从额生,从股生,从髀生,从足拇指生,那种小儿
就不足为道了。比较起来,从额生的稍稍好一点。至于抚养,
亦没有不容易抚养的 。”帝喾道:“汝怎样知道这种小儿是非
常人与寻常人呢?”医生道 :“人之生产,本有常轨。他不循
常轨,而别出一途,足见他出生之初,已与众人不同,岂不是
个非常之人吗?但是妇人受孕总是在腹中的,从胸、从背、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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肋、从腋仍在腹之四周,所谓奇而不失于正,所以不失为非常
之人。至于额上、股上、髀上、足指上离腹已远,而且都是骨
肉团结之处,绝无空隙可以容受胎儿,他们一定要从此处生出,
太觉好奇,当然不能成为大器的。但是从额生的,尚有向上之
心,还可以做个统兵之将;至于从足拇指而生,可谓下流之至,
一定毫无出息了 。”
帝喾道 :“据汝看起来,朕这个剖胸而生之子将来能有出
息吗?”医生道 :“从肋、从腋、从胸、从背四种生产法,都
是奇的。细细分别起来,又有不同。从肋、从腋生的,奇而偏,
将来或人于神仙之途,与国家不见得有什么利益;从背而生的,
奇中之奇,将来建奇功,立奇业,大有利益于国家,但是他自
己本身不免受尽艰苦。至于从胸生的,奇而正,将来能建功劳
于国家,流福祚于子孙,而他自己一生亦安善平康,一无危险。
不是小民说一句恭维的话,这位帝子恐怕真是天地间灵气所钟
呢 !”帝喾笑道:“太夸奖了。朕想起来,此次次妃生产幸而
遇到汝,才能免于危险。但是同汝一样医道高深之人,旷古以
来,能有几个?假使有这种奇产,而不遇到良医,那么虽则是
天地间灵气所钟,而灵气不能出世,反致母子俱毙,将如之何?
岂不是灵气反成戾气么?”医生道:“依小民愚见,决不至于
如此。因为天地灵气钟毓决非偶然,既然要他这样生,一定有
法来补救。即如小民去年在岳阳行医,因为求诊的人太多,搬
了出来,本意先到帝丘,再来此地,不知如何一来变计,先到
此地,却好为次妃收产,可见得冥冥之中自有一种主宰,莫之
为而为。即使小民不来,或者别有一个医理胜于小民的人来治,
亦未可知。即使竟没有人来治,时候过得久了,或者胸口竟会
开裂,小儿自会钻出,亦未可知。不过疮口难合,做产妇的多
受一点痛苦罢了。灵气已经钟毓,而不能出世,母子俱毙,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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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此理 。”
帝喾刚要再问,食物已经搬到,大家正在腹饥,各自举箸。
正吃间,一个宫人来问道 :“次妃已醒,想啜粥,可啜吗?”
医生道 :“可啜,可啜。要薄,要热。不可啜多。”宫人答应
自去。这里帝喾吃完之后,天色透明,那医生即要过笔来,细
细开了两个方剂,向帝喾道 :“第一方服三剂,第二方服五剂,
就可以痊愈了 。”说罢,兴辞。帝喾再三道谢,命人送至宫外,
自己再到里面来看简狄。
哪知握裒、姜嫄、常仪等都在那里。帝喾就问握裒道 :“
母亲不曾睡吗?太劳神了 。”握裒道:“刚才去睡,只是睡不
熟,心里记挂,所以就起来了。这位医生真是神医,刚才我来,
次妃刚醒,问问她,竟一点不知道,一些不觉痛苦,你说奇不
奇?”帝喾道 :“那医生艺术果然是精的,他还有两个药方开
在这里呢 。”说罢,从身边取出,递与姜嫄,叫她去料理。又
向握裒道:“天已大明,母亲忙碌一夜,终究以休息休息为是,
儿也要去视朝去了 。”于是母子分散。
到了第三日,帝喾给这小孩子取一个名字,叫作“契”。
契是一种虫,因为他的生产与人不同,所以当他作一种虫儿,
以志奇异。一面再叫人去请那医生,预备给他一个官职,叫他
多收弟子,以求医学的昌明。哪知去的人转来说,那医生昨日
早晨回去,急忙收拾行李,带了他两个弟子,不知搬到何处去
了。帝喾听了,怅惜不已。
又过了数月,帝喾视朝,向众臣说道 :“朕去年巡守东北
西三方,尚有南方未曾去过。现在朝廷无事,朕拟再往南方一
巡,汝诸臣仍依前次之例,在都同理政务,各尽其职。朕此行
预算不过三四月而已 。”诸臣齐声答应。只见老将司衡起身奏
道 :“帝往南方,老臣情愿率兵扈从,以防不虞。”帝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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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巡守无非是采风问俗,察访闾阎疾苦,考求政治利弊的
意思,所以轻车简从,绝不铺张。因为一铺张之后,有司的供
给华丽,百姓的徭役烦苛,都是不能免的,不是为民而巡守,
倒反是害民而巡守了。况且要想采风问俗,察访疾苦,考求利
弊,尤非轻车简从不可,因为如此才是可以使得君民不隔绝,
种种得到真相。假使大队车从前去,不但有司听见了风声可以
预先作伪,就是百姓亦见而震惊,何敢尽情吐露?所以朕不愿
带兵前去。至于南方小民,皆朕赤子,何怨于朕,欲加危害,
以致不测?汝未免过虑了 !”羿道:“帝有所不知,南方之地
老臣是跑惯的。那边的百姓不尽是中国人,三苗、九黎、南蛮、
西戎多半杂居。那中国人固然是无不感戴帝德的,万一遇到那
苗、黎、戎、蛮,不可以理喻,不可以德感,那么将如之何?
所以请帝须要慎重,还是老臣率兵扈从的好 。”帝喾听了,沉
吟不决。火正吴回道 :“臣职掌南方,知道戎、蛮的性情,的
确是叵测的。古人说有备无患。臣的意思,还是请老将率兵扈
从为是 。”帝喾道:“那么由司衡选择有技术材武的师徒五百
人率以从行,想来亦足以御不虞了 。”司衡羿道:“如此亦好。
”于是就退朝,自去挑选。
这里帝喾人宫,禀知握裒,说要南巡。握裒知道是国家之
事,当然无语。哪知被帝女听见了,便和帝喾说要同去。帝喾
道 :“此去路很远,很难走呢。刚才司衡老将说,还有苗、黎、
戎、蛮等类,恐要为患。汝一小小女子,如何可同去,岂不是
添朕之累吗?”谁知帝女只是嬲着要同去游历游历,以扩眼
界。原来帝女此时已二十岁了,生性极喜欢游乐,亳都附近的
山水早给游遍了,常嫌不足,要想游遍天下,以畅其志。前岁
帝喾出巡,她正患病,不能同行,深以为恨。这次帝喾又要出
巡,他自然嬲着不肯放过了。她相貌既好,人又聪明伶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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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都爱惜她,握裒尤视如珍宝。这次看见她要同去,就向帝喾
说道 :“我看就同了她去了罢,四妃亦同了去。上年正妃、次
妃不是都同去过吗?这次亦可给她们母女两个增增见识。虽则
路上比较难走些,但是有老将羿扈从,大约可以放心的 。”帝
喾见母亲吩咐,不敢违拗,只得答应下来。那常仪与帝女两个
都是欢喜之至,自去准备一切行李。
帝喾先布告南方诸侯,约定日期,在南岳相会,然后择日
起身。哪知事不凑巧,刚到起身前一日,忽然接到熊泉地方的
警报,说有寇贼作乱,其势非常猖撅,官兵往剿,迭遭失败。
不得已,请朝廷速与援军,否则百姓不堪设想等语。帝喾见了,
即刻召集众臣商议。金正该道 :“臣闻熊泉地方的将士素称精
练,如今竟为寇贼所败,料贼中必有能人,未可轻敌。臣意须
司衡羿前往,方可以奏肤功,不知帝意何如?”帝喾道 :“汝
言极是,朕亦如此想 。”羿道:“军旅之事,老臣不敢辞。但
此刻方将扈从南巡,不能分身,请帝展缓行期,待老臣杀贼归
来,何如?”帝喾道 :“这个却不必。朕素以信示天下,南巡
日期,业已通告各诸侯,今忽改期,殊失信用,朕所不取。朕
自问以诚待诸侯,以仁待百姓,想来此行未必有甚危害。即使
苗、蛮、黎、戎之类或有蠢动,那邻近的诸侯和百姓,必能救
援,似乎可以无虑。现在熊泉之民水深火热,不得安枕,朕甚
忧之。比较起来,自以救熊泉之民为急,朕一人之安危次之。
汝其速往 !”羿听了,只得稽首受命,统率将士星夜往熊泉而
去不提。
这里帝喾到了次日,带了常仪和帝女辞了握裒,依旧准期
起行。握裒看见帝女去了,不知不觉一阵心酸流下泪来,仿佛
从此不能再见的光景,亦不知何故。三人出了宫门,同上车子,
除了五百衙士及随从人等之外,尚有一只大狗盘瓠。那盘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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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雄壮非常,咆哮跳跃起来仿佛和猛虎一般。一向随帝女深闭
宫中,不免拘束,现在得到外边,昂头腾绰,忽在车前,忽在
车后,忽而驰人森林之中,忽而饮水于小溪之畔,觉得它乐不
可支,益发显得它的灵警活泼。帝女在车上看见,指指它向帝
喾道 :“父亲曾说南方路上不好走,恐怕有苗、蛮、黎、戎等
为患,现在我有这只狗,如果他们敢来,包管先咬他一百二十
个 。”说罢,格格笑个不止,那车子亦循着大路一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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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游嵩山途遇奇兽 忆往事细说蚩尤
且说帝喾这次出巡,预定的路程是由嵩山到荆州,然后渡
云梦大泽,浮湘水而达南岳。一日,经过轘辕口,帝喾指向帝
女道 :“前面已是少室山了。”帝女道:“女儿听说这座山上
有白玉膏,一服就可以成仙,不知有此事吗?”帝喾道 :“此
事见于记载,想必有的。昆仑山、玉山和这座山都以白玉膏著
名。昆仑、玉山阻以弱水,此山太峻峭,都不能够上去,所以
服白玉膏而成仙的甚少。大约神仙之事,真不容易呢 !”
次日,游过少室山,又到太室山,登嵩山之绝顶,徘徊瞻
眺了一回。时值深秋,白云红叶、翠柏黄花点缀岩岫间,天然
图画。常仪与帝女都是见所未见,欣赏不置。帝喾道:“朕游
天下,五岳已走过四个。泰山以雄伟著名,华山以奇秀著名,
恒山以高古著名,独有此山,虽然没有泰山、恒、华的高奇,
但是气象雍容,神彩秀朗,仿佛王者宅中居正,端冕垂绅,不
大声以色,而德意白远。朕建都在此山之北,亦是这个原故。
”
一日,车驾行至一山,忽听得树林内有人叫骂之声。仔细
一听,仿佛骂道 :“你们这一班恶人!你们这班贱人!你这个
把狗做老婆的东西!你这只贼狗 !”
如此接连不断的在那里骂,大家都非常之诧异。向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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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并不见有人,只见那盘瓠耸起双耳,竖起长尾,霍地大
嗥一声,直向林中窜去。猛听得 :“你这贼狗!你这恶狗!你
这凶狗 !”又是一阵大骂之声,以后寂无声息了。左右追踪过
去,只见盘瓠在乱草丛中抓住一只赤如丹火的动物在那里乱
咬。仔细一看,仿佛像一只猪形,赶快来报帝喾。帝喾猛然想
到道 :“朕听见苦山之山产生一兽,名曰山膏,其状如豚,赤
若丹火,善于骂人,不要就是此兽吗?”即遣左右去探听此山
何名,左右道 :“方才已问过,此山名叫苦山。”帝喾道:“
那么不用说,一定是山膏了。这个畜生,不过偶然学到几句人
话,就庞然自大起来,人家并没有去冲犯它,它却逢人便骂。
今日不免有杀身之祸,这个亦可以给那种放肆无礼的人做个榜
样了 。”
隔了一会,到了客馆住下。大家又谈起刚才山膏骂人之事,
常仪便问帝喾道 :“兽能人言,真是奇事!”帝喾道:“兽能
人言的种类多着呢,最著名的是猩猩。它不但能够人言,并且
能够知道人的姓名,还能够知道过去之事,岂不是奇怪吗?还
有一种名叫角端,它的形状似鹿而马尾,浑身绿色,只生一双
角。它不但能说人言,而且于四夷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