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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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志- 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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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妮悄声道:“俺就不喝了,只要四碗吧!”
  做了九年夫妻,二杆子早就品出来了,春妮这样说“不”,不是“不”的意思,而是“是”呢!
  女子道:“这位官人,到底要几碗?”
  官人,俺现在就是官人了?二杆子被叫的有些迷糊,爽快地说道:“五碗!”
  花了整整五十文,娘咧,不便宜啊!
  木瓜汁果然好喝,又凉又甜,这种味道,值;而且,咱是官人咧,更值!
  走了两刻钟,二杆子有些沮丧,在这东京汴梁城,就没有草头百姓,都是官人。还有的人,互相称呼“相公”、“使君”,更是胆子大得没边了。
  “江家猪胰饼,香脆的猪胰饼了!”
  街道上,卖东西的人怎么就那么多呢?偏偏这些东西又都是孩子们没吃过的,草叶又要了,春妮不让买,还拧了草叶一把。小丫头哭喊着叫爹,把二杆子的心活活揉碎了。
  抱过女儿,二杆子爱怜道:“草叶不哭,不哭!爹给买,爹给买!”
  春妮节省惯了,见不得这样乱花钱,怒道:“不许买!”
  二杆子倔脾气上来了,回嘴道:“俺说了算!”
  春妮指着天上的太阳,叉腰挺胸地说:“现在是白天!”
  说完,想到后面的一句,脸一红,低下头去。
  卖货的小哥笑道:“买不买没关系,但是,您到了汴梁城,不游金明池,不吃我江家猪胰饼,就算白来一趟啊!这位官人,不是我多嘴,在大街上浑家都不给你面子,晚上得好好教训教训呢!”
  二杆子咧嘴笑着,道:“晚上她听我的!”
  小贩知道,见到了一个实诚不能再实诚的人,那就非得把饼卖出去不可了,接着说道:“看得出,您是个有福气的人。瞧瞧,这两位衙内,这位小娘子,都是大富大贵之相啊!再过几年,您可就享福喽!”
  草头、草根成了衙内,草叶成了小娘子,听着怎么就那么舒服?
  “来三个饼,不,来四个!”
  五文钱一个饼,又花了二十文。孩子们一人一个,二杆子和春妮一人一半,春妮咬了一口饼,埋怨道:“都花了多少钱了?真叫人心疼呢!”
  “没听那人说吗?咱们老了就享福喽!”
  春妮斜了男人一眼,道:“那是骗你的,都听不出来?”
  春妮还是那么漂亮,二杆子就是看不够,也摸不够!二杆子憨憨笑着,道:“俺信!”
  二杆子听到了好像有一个地名,叫什么金明池,他怕回到家乡,乡亲们问起来,他说没去过,不是说只有到了金明池才能证明自己来过汴梁城吗?所以,二杆子一定要去瞧瞧!金明池很远,走了一段,草叶就走不动了,二杆子就抱着。五月天,正是热的时候,汴梁城好像比裴家庄还要热啊!
  一路上,孩子们嘴就没闲着,糖汁就喝了七八种,什么卤梅水、姜蜜水、甘豆汤、豆儿水,还有不好记的名字,二杆子喝过就忘了。
  原来的规定,每年的三月初一到四月八日是金明池开放的日子,允许市井百姓来此游玩。各路议政院代表来到京城,官家下旨,两院开会期间,代表可以自由出入金明池。所以,二杆子很顺利地就进来了,一进来就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春妮的眼睛早就不够用,顾不得男人和孩子,一个人在美景中间流连。
  “爹,俺要撒尿!”周围的人很多,大多是象二杆子一样,拖家带口地前来游玩。听到这话,许多人都在瞧着要撒尿的草根和草根身边的大人。
  二杆子不由得说道:“去,河边尿去!”
  草根也不含糊,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河边,解开裤子就撒,但见一条水柱,激射而出,在湖面上拉出一条亮晶晶的水线。
  “怎么能这样呢,忒不像话了!”
  “有人养没人教的野娃子!”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真是生生辜负了官家的天恩呀!”
  二杆子听到了这些话,心中不高兴,瞪眼睛喝道:“嚷嚷,嚷嚷!嚷嚷个啥咧!孩子有尿,能不撒吗?”
  有人不言语,有人不舒爽,有人过来争辩,湖边很乱,这么一乱就出事了。
  “孩子掉水里了,快救人啊!”
  二杆子一听,抬头再找草根,儿子哪去了?跑到湖边,低头就找,草根正在水里扑腾,这小子不会水,可急死俺了!
  二杆子心里一急就要往下跳,忽觉身体一紧,春妮在身边哭道:“死鬼,你会水啊?”
  二杆子这时才想起来,自己也不会水啊!
  二杆子急得要杀人,“噗通”跪下,连连叩头喊道:“求求哪位好心的爷们救救俺儿子,俺给您磕头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巨响,一个人跳进了水里,这人横截面积太大,激起几道水柱,把湖边的人淋了一身的水。更奇怪的还在后面,跳进水里的这位,竟然不会水,原地做着上下扑腾运动,不曾向那边的孩子移动一步。
  又一人惊呼一声,跳进水里,先把孩子托上岸,再来救先前落水的那位。这时再看,那位兄弟已近被好几人弄上去了。
  救起草根的那人,一身军服,应该是个军人,几步跨上来,分开人群来看兄弟:“树墩,树墩!”
  呵呵,没错,喝了很多水的小伙子就是在河西大捷中立下大功的树墩,而叫人的这位就是贾猫儿。西平府大战结束之后,龙卫军团各部统计战功,树墩杀十五人,是魏楚兰手下兄弟中斩首最多的一位。结果出来了,大家都不信,应该是魏楚兰或者是神箭手阿福,怎么也轮不到又呆又傻的树墩啊!但是,还别不信邪,别人的功劳都有无法证明的情况出现,树墩杀的人,都有同伴做证明,由不得你不信。树墩、贾猫儿两人因为军功,被推荐进入捧日军官学校学习。来到京城之后,遵照魏指挥的嘱咐,先去拜见宁王殿下,宁王殿下很和蔼,见到他们也很高兴,请他们吃饭,拉着他们说了一天的战斗故事。说到两人的心愿,就想到金明池看看,宁王派人,把他们送了进来。看到小孩落水,树墩毫不犹豫就跳了下去,本想救人,人没有救成,反倒被别人救了上来。
  树墩瞧着贾猫儿,傻笑着:“我没事,没事哩!”
  “你他娘的又不会水,作死啊?”
  树墩却道:“孩子都要没命了,哪还记得会不会水?”
  围观的人交口称赞,二杆子一家过来磕头,弄得树墩很不好意思呢!事情不大,却因为树墩的那句话,在京城传开了。
  第九卷 第五章 为云(二)
  也在这一天,刑部尚书宇文虚中新娶的小妾,一胎产下麒麟玉凤,弄璋弄瓦双喜临门,自然要好好庆祝一下。礼部尚书李若水来了,还带来了他的哥哥,捧日军团都指挥使岳飞帐前主管机宜文字——李若虚。
  李若虚本不想来,是被弟弟强拉着来的。他知道弟弟的心思,想让他在这个圈子里多接触接触,也想把他留在京城,随便哪个衙门谋个轻松点的差事,这点事情李若水还是做得到的。也许是在军中时间久了,李若虚觉得他已经有些不认识现在的汴梁城,而且对汴梁城现在的气氛非常反感,恨不得马上就走!
  尚书右仆射张邦昌,忙里偷闲,赶来凑热闹;主管河道衙门的康王赵构回京了,也被邀来赴宴,尚书府内,人流穿梭,热闹非凡。
  李若虚与弟弟一起来的,却不能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因为地位差距太大,他一个芝麻小官,是不能与宰相、尚书同桌的。身边的人,除了一位罗从彦的弟子王岩还见过几次面,其他就没有认识的了。
  这时,前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一会儿,岳云、郑七郎联袂而入。两人上前,说明父亲有公事在身,不能前来,特地派他们过来贺喜。这两位小哥岁数不大,却是京城的名人,他们来了,看主人的样子,似乎比他们父亲来更高兴呢!他们的座位挨着张邦昌等人那一桌,距离李若虚比较远,李若虚看到了岳云,岳云却没有看到他。
  喝着酒,王岩道:“李兄在军中可还如意?”
  李若虚答道:“谈不上如意不如意,混口饭吃罢了!”
  王岩压低声音,道:“京中传言,一场河西大战,穷了国家,富了军队。听说,西夏国库宝货山积,城破之日,被乱兵一扫而空,种云卿现在是富得流油啊!”
  李若虚摇头道:“哪有这样的事情。种大帅破城之日,封宫室琐府库,秋毫无犯,以候吴镇国到来。此事近人皆知,谣言不可轻信,请王兄留意。”
  王岩一笑,只当是李若虚在打马虎眼,又道:“镇国大将军还没做热乎,又升大都督,着实威风啊!据说,大都督每天换一个女人,西夏皇帝的嫔妃睡了个遍,已经有十几人怀有身孕,可是真的?”
  李若虚怒道:“一派胡言!哪有这样的事情?”
  吴阶喜欢女人不假,但都是明媒正娶,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又如何与西夏嫔妃扯上了关系?说这话的人,不是要把吴阶往火坑里推,置他于死地吗?
  话不投机,王岩找另外一位聊去了,李若虚愿意落个清净,左右也谈不到一块儿去。
  左边的两位,面容猥琐,正在轻声笑着。
  一人道:“最近,京城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不知仁兄听过没有?”
  另一位接道:“快来说说!”
  “昨天上灯的时候,岳捧日府中来了一位小娘子,还拖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你说怎么着?竟是来寻夫认父的!”
  “呀,莫非是岳捧日在外面生的?”
  那人点点头,笑得越发淫贱。李若虚双拳紧握,怒火燃烧,只差那么一点就出手了。说来也巧,恰好对上弟弟的目光,不能为弟弟增光,也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弟弟圣眷正隆,非常有希望成为执政,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唉,还是忍忍算了!
  “不会吧?听说岳捧日夫妻恩爱,举案齐眉,两人从来都没有红过脸。柔福帝姬貌美如花,相夫教子,对过世的老妇人又孝顺,岳捧日还会做这种事情?”
  这还算句人话,有良知的人还是不少的。
  猥琐甲偷偷指着远处的宇文虚中,道:“瞧瞧那位,娶了几位如夫人了?旧人哪有新人好,家花没有野花香,道理都是一样的。再者说,没有根据,咱能瞎说吗?我舅父家的表兄,就在捧日军团中军当兵,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猥琐乙的兴致上来了,非要听:“别啊,快说说!”
  “军营里,每隔三天都会送来一名女子,同时带走一名女子。负责这件事情的就是所谓背嵬军的董先。你说这事是真是假?河西大捷之后,岳捧日得的银子太多,不敢运回京城,交给胡闳休、朱梦说、李若虚三人处理,那三位买田置地,置酒楼开当铺,不知从中捞了不少好处。否则,就凭他们的才学,回来混个肥缺玩似的,为什么不回来,难道喝西北风舒服?礼部尚书就是李若虚的亲弟弟,这个你总该知道吧?李若虚为什么不回来?”猥琐甲说得太动情了,根本没有在意同桌几位的表情;猥琐乙听得太入神,嘿嘿笑着,根本不知道已经气恼了一位英雄。
  李若虚再也忍不下去,一拳揍在猥琐甲的腮帮子上,猥琐甲撞到了猥琐乙,猥琐乙撞到了桌子,桌子倒了,一阵清脆的响声,尚书府名贵的瓷器,精美的菜肴,乌木的筷子都落在地上,奏响了奇妙的乐章。
  “为何打我?”猥琐甲不明白被打的原因;
  “报上名来!”挨了打,要知道对方是谁,才能报仇啊!
  李若虚撩衣而起,道:“我就是李若虚,你们诽谤朝廷重臣,该当何罪?”
  猥琐甲做气宇轩昂状,义正词严道:“我是下院代表,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从军打人喽,这里还有没有王法啊!”
  靖康之前,在武将手下,担任幕僚之职的人,不论是干才还是懦夫,都被称为“从军”,为士大夫所不齿。“士大夫多耻从军”,“好士人岂肯从军”,这样的思想在士人中占据主流地位,象李若虚这样的人,一直以来就被认为是异类,就连他的亲弟弟李若水都或多或少有这种思想。
  听到“从军“二字,李若虚更是愤怒,顺手抄起凳子,一下子将猥琐乙砸倒,猥琐甲见机不好,连连后退。李若虚拎着凳子,紧追不舍。
  “军人打人了,救命啊!”猥琐甲高声叫着。
  一名读书人同情心泛滥,上前想劝几句,还没张嘴,凳子已经到了面门。
  “哎呦”一声,栽倒在地。
  李若虚一愣,本想飞凳砸猥琐甲,不料打到了好人丙,上前刚想道歉,人家好人的同伴高雅丁不干了:这军人看着不像个军人,恁地无理,也不问问怎么就打人呢?军人很了不起吗?军人就可以打人了?
  高雅丁上来为好人丙打抱不平,却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李若虚三拳两脚,把他放倒,再追猥琐甲。不了解情况的人,上来打军中败类;在座的也有很多高级军官的衙内,他们不认识李若虚,但是被李若虚以一敌十的大无畏精神所感动,被父辈的光荣所激动,来吧!谁怕谁啊!
  短短的一刻钟,参加混战的达到了一百余人,李若虚等军方代表,人数虽然处于绝对劣势,但是士气高昂,进退有据,既有纪律又不失灵活性,阵地能守则守,不能守就采取游斗的策略,居然一点都不处下风,斗了个平分秋色。
  岳云看到了李若虚,大惊:这位平时儒雅谦和的李伯伯,今天是怎么啦?岳云不能看着李伯伯吃亏,那样父亲会打死他的,所以岳云就出手了。
  一声断喝,身如龙,拳如虎,招招见效,无一落空,拳打脚踢,所向披靡!几息之间,文人代表全部倒在了地上,岳云虎着脸喝道:“还不快滚?”
  残兵败将们相扶相依,无限凄惨地去了。岳云再来拜见李若虚:“小侄岳云参见伯父大人,伯父大人安好!”
  李若虚大笑,扶起岳云,问道:“衙内武艺又有精进,李某看着,着实欢喜呢!”
  “伯父谬赞了!”
  二人大笑,向主人辞行,飘然而去。
  这就是震惊全国的“尚书府军人殴打文士”事件的始末,一件偶然发生的事情,却产生了极大的影响。适逢上下两院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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