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4-10李敖系列之4李敖书信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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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4-10李敖系列之4李敖书信集-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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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⒉灰虼硕匀死嗑R桓隼硐胫饕逭叱32幻庖睦硐敫冻稣饫喑钥鞯拇鄣摹N颐敲挥芯龆ㄐ缘睦碛桑╠ecisive reason)来断言这个地球上没有真诚的人。我们可以虚,也可以寻找,与我们共心通灵的人。我想你们在香港可能交接到不少朋友。当然,时至今日,仅靠言词不足以知人,我们还得在共同的工作里交友。殷海光不知道,在乱世中,一般人做人品质已经被扭曲成到何种程度,这种扭曲,即使我们“不后悔”,但是我们又哪来那么多的精力与机会去付“代价”呢?回想这二十年来,我做了一些功德,但是所付“代价”之大不论是心理的(包括名誉被毁等等)、生理的(包括被刑求等等)、自由的、时间的、金钱的等等…… 已足以痛加检讨,检讨之下,虽然“并不因此对人类绝望”,但是对“碰”、对 “寻找”那些“与我们共心通灵的人”,却觉得不宜再花太多的生命了。珍惜余生,反求诸自己,做千秋大业,才是来日无多的智者该做的事。因此我才决定:成品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共同创造出成品,才是朋友的最大意义,其他一切,在此时此地,实在没有什么意义了。
  问候你和新娘子
  敖之
  一九八二年十二月八日
  
  人见人怕鬼见愁
  绝子如晤:
  “万岁评论”第五期又被查禁,又是阁下和我惹的祸。阁下惹祸的文章是《钱学森所代表的问题》、《头发政治述奇》两篇;我惹祸的文章是《五四没有这种精神!》、《老兵永远不死,因为要做老牛》两篇,阁下与我共同的罪名是“攻汗政府,公然为匪宣传,挑拨政府与人民情感,严重淆乱视听,足以影响民心士气”。这罪名不轻,幸亏阁下与我,身背此类大中小之罪,盖有年矣;一身是毒,毒得有免疫性矣。所以罪上加罪,也不过戴帽子者谆谆,被戴帽子者藐藐,一切也没什么了不起矣。
  有趣的是国民党动辄说我们“影响民心士气”,我真有“臣惶恐”之感。“臣惶恐”者何?有二极端说法:一、民已无心、士已元气矣,又何来影响之有?二、民心如火、士气如虹,被我们影响了这么多年,却丝毫奈何不了其火其虹,又何来影响之有?所以,正反二说,皆不足以为我辈光宠,说吾侪“影响民心士气”,真是太抬举我们了,我们真是不敢当不敢当了!U们,我愿同他们直接谈判,他们有本领欺负我好了,不要欺负小生意人。出版商听了,如释重负,赶忙把话传过去,不料回话竟是:“没人敢同李敖那家伙见面,因为见了面,后患无穷,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广看到了吧,绝子阁下,他们国民党人人怕我三分、寒我六分,他们只敢在背后跟我来公文政治,可是不敢当面同我“沟通”,因为怕翻在阴沟里!
  做人凶狠到这种人见人怕鬼见愁的境界,亦云高段矣!
  敌人以外,党外人士也一样。党外人士,不论老中青,通通对我敬而远之。流传的说法是:“李敖是得罪不起的,但跟他也无法不做朋友,因为做他的朋友固然怕怕,做他的敌人更是怕怕。只好敬而远之,虚与委蛇,不要被他流弹射到,就阿弥陀佛了!”唯一大家尚堪自慰的是李敖很够朋友,疏财仗义、侠骨柔情,所以一般说来,大家都很安全,只是不小心会被他棒喝一下,不过只要是他朋友,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并不严重。
  清朝彭玉麟对联:“烈士肝肠名士胆,杀人手段救人心。”我在中学就读到,颇喜其正直与剽悍。爱因斯坦说现在世界最缺乏的是善意与力量的结合,有善意者多无力量,有力量者多无善意,我觉得我自己真是这一结合的一个样板。可惜的是,堂堂湖海之士,只合在小岛称雄,真是他妈的!
  敖之
  一九八四年六月十六日
  
  善有恶报又何妨!
  廷昱:
  延朝狱中接风你大嫂,所提范滂之言,在军法处那种接见的限制里,是说不清楚的。廷朝的用心,细查《后汉书》范滂传,可以明白。范滂传说:
  建宁二年(建宁是汉灵帝年号,二年是公元一六九年),遂大诛党人,诏下急捕滂等。督邮吴导至县,抱诏书,闻传舍,伏床而泣。滂闻之,曰:“必为我也!” 即自诣狱。县令郭揖大惊,出解印绶,引与俱亡(想一起和他做通缉犯)。曰: “天下大矣,子何为在此?”滂曰:“滂死则祸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离手!”其母就与之诀。滂向母曰:“仲博(范滂字孟博,仲博是他家老二)孝敬,足以供养。滂从龙舒君(范滂的爸爸范显,故龙舒候相也)归黄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母曰:“汝今得与李、杜(李膺、杜密)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辞。顾谓其子曰: “吾欲使汝为恶,则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行路闻之,莫不流涕。时年三十三。
  范滂这次坐牢,不是第一次,他在汉灵帝爸爸汉桓帝统治时代,就坐过牢。《后汉书》记录如下:
  后牢脩诬钩党、滂坐系黄门北寺狱。狱吏谓曰:“凡生系皆祭皋陶。”滂曰: “皋陶贤者,古之直臣,知滂无罪,将理之于帝(这个“帝”不是皇帝,是“上帝”,司马彪《续汉书》党锢传中明写是“上帝”;袁山松《后汉书》明写是“天”);如其有罪,祭之何益!”众人由此亦止。狱史将加掠考,滂以同囚多婴病,乃请先就格(“格”是刑具、刑架),遂与同郡袁忠争受楚毒。桓帝使中常侍王甫,以次辨诘,滂等皆三木囊头(“三木”是脖子、手、脚上都上木枷;“囊头”是把头用口袋套住,看不见外面)暴于阶下。余人在前,或对或否,滂、忠于后越次而进。王甫诘曰:“君为人臣,不惟忠国,而共造部党,自相褒举,评论朝廷,虚构无端,诸所谋结,并欲何为?皆以情对,不得隐饰。”滂对曰:“臣闻仲尼之言:‘见善如不及,见恶如探汤。’欲使善善同其清、恶恶同其污,谓王政之所愿闻,不悟更以为党。”甫曰:“师更相拔举,选为唇齿,有不合者,见则排斥,其意如何?” 滂乃慷慨仰天曰:“古之循善(袁山松《后汉书》作“修善”),自求多福;今之循善(袁山松《后汉书》作“修善”),身陷大戮。身死之日,愿埋滂于首阳山侧,上不负皇天,下不愧夷、齐(伯夷、叔齐)。”甫愍然为之改容。乃得并解桎梏。
  范滂放出来以后,最令我们注意的,是他并不感谢当朝大员。《后汉书》说:
  初,滂等系狱,尚书霍讠胥理之。及得免,到京师,往候讠胥而不为谢。或有让滂者。对曰:“昔叔向婴罪,祁奚救之,未闻羊舌有谢恩之辞,祁老有自伐之色。” 竟无所言。
  《左传》记恶讨奕盈之党,杀羊舌囗(字叔向)的弟弟羊舌虎(字叔虎),并把叔向关起来。祁奚听到了,说动范宣子,放了叔向。事情办好了,祁奚不见叔向而回,叔向也不往谢。叔向生在今天,决不会糊里糊涂地去看李登辉的!
  范滂临死前他母亲说“吾欲使汝为恶,则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 我认为这句话的正确翻译该是:“我教育你去做坏事,我不能教你做坏事!但我教育你去做好事,'可是,做好事竟是这种下场,这种教育,岂不是做害了人的“坏事”!' 我才不要做这种‘坏事’!”《后汉书》范滂传中这种事,同样的感慨,在《南史》刘湛传也有。刘湛被杀前在狱中见到他弟弟刘素,感慨说:“乃复及汝那?(连你也给整进来了吗?)相劝为恶,恶不可为;相劝为善,正见今日,如何?” 类似的感慨在《魏书》韦阆传中也有。韦阆的儿子韦俊,被杀时感慨说:“吾一生为善,未蒙善报;常不为恶,今为恶终。悠悠苍天,抱直无诉!”这些史例,都是以为善期许的人的感慨之言。
  十月五日《关怀》上登廷朝对他又换的监狱“毫无心理准备”、“几乎无法承受。只觉得与家人、朋友愈隔愈远。也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观是否正确,是否可以作为别人的榜样”。你说廷朝在精神上的确有所困惑和动摇,其实这都是可以理解的,正如我们对范滂的母亲、对韦俊、对刘湛等古人的理解一样。
  抱着善有善报、不该得到恶报思路的人,未免把人间万象看得太单纯了。事实上,人间万象是复杂的、不可测的、不是照着因果律天真地进行的。为善没有善报,其实原因很多,不是简单解释得了的。虽然如此,志士仁人却不应因所报不佳就怀忧丧志。为善本身是自足的,不宜要求善报来成全这一自足,也不宜因遭遇恶报而怀疑本身上的善。有这种困惑与动摇情况出现,我们不得不说它是一种错误。虽然它的出现;值得我们同情、值得我们十分关切。
  在献身为善的奋斗里,我最欣赏甘地的态度。甘地说这种牺牲“没有报酬一词,入狱本身就是报酬”,这种态度,真是深明为善乃自足的大义之言。有了这种心理准备,志士仁人自然参悟人间的真相,对一切冷暖无常与浮沉祸福,也就付诸一笑了!
  这个问题的结论是:善有恶报又何妨!只要为善就是最乐了,想在为善以外别有希冀的人,不但毁了善的本身,也将自寻烦恼。
  李大哥
  一九八四年十月十五日
  
  论小的也要
  一、汪荣祖致李敖
  敖兄如握:
  善仪回台侍疾,携归兄之全集及评论一至二十一册,得以饱览前所未见尊文,乐何可支!昔以兄为玩世不恭之徐文长,不亦快哉之金圣叹,今更见见严肃之一面,苛无坚决之信仰,安能屡挫不屈。愈战愈勇、毫无惧色?不乡愿之作风,更几人可及?台大史系同学碌碌者众,骂兄下流无耻者,不外机场逢迎、隔海献媚之流,可谓无耻之尤之伪君子也!党祸之恶,兄揭露最多,然祸来有自,始作俑者,亦非上品,其间虽无且之关系,师徒相承,其迹可寻……近闻见隐居草山,以台北之喧闹,非如此,何事可成?若无兄之胆识,又安得隐而不退?信疆席上快晤,至今难忘,辄以未能尽言为憾。若国民党一旦省悟放行,务请见偕刘小姐来弟山居小住,当知弟乃真隐士也!余不一一,顺问
  撰扯
  弟荣祖拜
  六月二十九日
  善仪嘱问好。
  二、李敖答汪荣祖
  荣祖兄:
  先来个笑话。某君住旅馆,见有投币式按摩床者,投币后突停电,退币不得,乃扫兴而眠。不料半夜电来,此床恢复作业,大摇动,某君梦中惊醒,以为大地震也!后悟乃睡前投币作用,方定惊魂云。
  你近三年前给我的信,我直到今天才回,试问这还叫回信吗?若说这是回信,未兔太该打了!所以不敢说是回信,只好说是按摩床来电了。
  你在《史家陈寅烙传》中说:
  自古以来,知识分子与政权之间的正邪对立,其事较显;而知识分子之间的正邪对立,其事较晦。忠臣板荡始识,而知识分子的节操,更于时穷始见。在政治大难之中,趋炎附势,摇旗呐喊,以及卖友求荣的知识分子,固不仅仅是默默无名之徒,亦有名重一时的大学者在内。故陈寅恪所感者何止是残害异类之虎狼,也有狐假虎威之同类。其伤时感世的对象是多面的,决不是单面的。
  这段话,见解极精。这个岛上的悲哀是“知识分子与政权之间的正邪对立”,除李敖等人外,已经全然没有,已是一片邪气;“而知识分子之间的正邪对立”,也除李敖等人外,已经全然没有,也已是一片邪气。这里的知识分子只是二流货、三流货、或不入流的,他们之间的差距,也只是不入流的打三流货、或三流货打二流货而已。例如政工方面掌握的报,批国民党同路人掌握的报,就是典型的不入流的攻击三流货、或三流货攻击二流货。这种情形,在其他有知识分子处皆然,你来台湾,参加的什么学术会议、什么讨论会,稍存冷眼,即可旁观,我看不起这个岛上的知识分子,原因在此。知识分子不跟政权正邪对立,徒以舐舌“九品中正” (品当动词用、中正当双关语用),这成什么世界!
  我就是看不过去,就是要在这岛上,给知识分子留下浩然之气的榜样。我的手法是霹雳式的,因为施的是天威,所以雷劈之下,不论首从。虽然以劈“当路”的 “豺狼”为主,但是兼问“狐狸”,有时也有必要。我蛮喜欢一幅漫画,画的是打猎家在家中墙上,以所猎动物头标本为装饰,但在墙脚下的老鼠洞旁,却有另一装饰,盖老鼠头标本也!此公对敌人一视同仁、葑菲不弃、巨细不遗、大的要、小的也要,真是要得!
  国民党刚来台湾的时候,“恶少”正多,“中正”也不过六十三岁,其他多递减,偶有八九十岁的,视之以凤毛麟角矣。今也不然,个个底价(底寿)都是八十九十的,成“恶老”矣!“恶老”不已,还奉死人通吃不绝,真是可耻。所以,不论生死,一体清算,就成了我这种“史家”的大工作,我每月感慨万千《“万岁评论”、“千秋评论》不绝,在剃刀边缘奋斗,此志无他,不甘被通吃耳!
  昨天党报载中央社电讯,说:“上周末意大利报纸《意大利世纪报》在评论新出版的意大利文先总统蒋公传记时这样写道:‘蒋介石诚为现代历史上最具代表性的要人,中华民国在人口、经济与技术方面的非常发展,均得力于他的功劳。’这本传记:《现代中国之父:蒋介石》,是由住在西德将近二十年的一位意大利记者梭拉图撰写的。”……(略编者)
  国民党“恶少”、“恶老”不如军阀处极多,其中之“是军阀知道礼遇知识分子,而国民党不知也!四川军阀混战时,相约在大儒赵香宋所居五十里内,例不犯扰,此种礼遇,国民党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国民党不但不知礼遇,并且娼优以畜知识分子,今之台湾知识分子不成才,卖身上床、粉墨登场而不以为耻,此真顾亭林所谓之“亡天下”也!顾亭林说“有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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