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竹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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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说竹佳人-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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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董贤紧咬下唇,低呼一声,钻心剧痛随之而来。他本能伸出手,想去握住插在身上的剑。

  「别去握剑!手指会被切掉的!」刘欣大吼一声,手腕一扭,立刻将剑抽出。红色、温热的液体随之飞溅,董贤猛然摔倒在地。

  「快点住他的止血大穴!」看刘欣怔在原地,王莽随后走去,迅速止住董贤的血,摇头道:「都怪我闪躲太快,没让你看清前方。」

  刘欣咬牙不语。他恨王莽心狠手辣,连心腹也不放过,自己竟愚昧地中了他的圈套。

  而令他更恨的是,董贤明明躲得过这一剑,却依然站着不动。

  刘欣深眸紧盯着那张逐渐苍白的脸。幸好只是刺中左肩,再若低几寸,就当直击心脏,届时,你也无动于衷吗?

  王莽根据剑身的血痕长度,推算说:「还好,没刺到筋骨。传人叫太医。」

  「不劳烦王叔了。董大人负伤,侄儿就不送您了。」

  恭敬的逐客令,换得王莽意味深长的一笑。刘欣不加理会,将董贤打横抱起,径自离开花园。

  侍役为王莽系上披风,无人察觉他眼底泛起的阵阵快意。

  ***

  回到寝厢,刘欣把董贤抱到榻上,冷道:「你只须挪开半步就可避过,为什么你不躲开?」

  榻上的人喘息一声,没有回话。

  刘欣又道:「王莽已经走了,你不用继续作戏。那一剑插了多深,我比你更清楚。」

  如今,想在刘欣面前用障眼法,似乎很难行得通。董贤捂住伤口,半倚在床边说:「这一剑,我心甘情愿为他挨,算是还他的人情。」

  言下之意,此剑过后,所欠的人情已一笔勾销。

  刘欣叹气,走去撕开董贤左肩处的衣裳,轻轻将伤口处理干净。

  「你的两仪剑法已练到第五重了?我见王莽的许多招式,都被你化解了。」刘欣皱眉:「还好只练得第五重,若再高一些,今天就要了你的命了。」

  董贤缓缓躺下,那一剑其实并非替王莽挨,而是替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他欠王莽最大的人情,就是嫂娘长久以来的照料。

  「你小时候,是喝什么长大的?」这一问,唐突得让人忍俊不禁。

  看刘欣一脸迷茫,董贤忍不住先笑起来:「我小时候很少喝母乳,我娘很早就过世了,家里穷,连下锅的米都没有,更不用说请奶娘了。嫂娘又不曾分娩过,没有乳汁,我一哭,她就背着我漫山遍野地跑,哄我睡觉,好忘记饥饿。」

  美目覆上了光晕。刘欣坐到床边,握住董贤微微颤抖的手。

  「她自己饿得不行,就挖几口积雪充饥。看我哭闹不止,就用嘴把含化的雪水喂到我嘴里。」董贤轻笑,「说来,我是吃雪长大的。」

  「难怪你会生得如此玉洁冰清。」

  赞美之词却带着感伤,刘欣的手轻抚过董贤的脸颊。

  董贤笑,眼里却漾起水光:「后来嫂娘遇到一只母豹,她非但没逃,反而喜出望外。她不会武功,我不知她怎么汲取到豹乳,带了回来。」

  刘欣感慨:「母性共通,或许连豹子也懂她的慈母之心。」

  「这些事都是多年后,她和我闲话家常时说出来的。为了保护我,她被毒蛇咬伤,竹叶青之毒无药可救,最多只能延缓,但我不能看着她慢慢死去。」

  五指突然被人握紧,刘欣凝视董贤说:「就为延迟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你就抛弃身体、出卖灵魂?」

  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十分强硬,董贤一时间被问得楞住。

  不去看那双饱含苦衷的眼睛,刘欣接着说:「若你嫂娘知道,她的命是你用这些为代价换来的,她绝不会在这世上多偷生一天。」

  董贤瞪大眼睛,肯定道:「她不会知道,我不会让她知道!」

  「你以为你爱她敬她,却不知一旦真相暴露,杀死嫂娘的真正凶手就成了你自己。届时,你还谈什么养育之恩,谈什么母子情深?」

  巨波在美目中剧烈晃荡,董贤的眼泪第一次无所掩饰地掉落而下,不掺一丝虚假。因为无奈,因为迷茫,因为刘欣的一番话……

  「莫哭,我并非恶意,愿你明白。」温热的唇覆上脸庞,带着无尽怜爱,吻去眼泪与创伤,流连不去。刘欣低语:「如果嫂娘不在了,你是跟随我,还是王莽?」

  内心早已有了归属,董贤的双唇又捕捉住刘欣的双唇。

  似听到他心底的答案,刘欣抬头问:「这世上的事皆是瞬息万变,你不怕定论下得过早?」

  心头忽然闪过一丝不祥,董贤不解地望着刘欣。

  刘欣淡笑,又低头吻他一下:「玩笑话罢了,不用多虑。剑伤虽不重,但也不能忽视。你躺着,我去吩咐仆役准备膳食。」

  刘欣的背影修长、潇洒,看他离去,董贤忍不住细细回味那句玩笑话。

  瞬息万变?

  无人知晓,他那颗看似坚强的心,其实脆弱非常。怎经得起世事多变?


第十章

  胡乱地喝了些米粥,董贤向窗外张望,阳光刺目,想必已过了晌午。

  芷薇提来药箱,细心为他包扎伤口。左肩的剑伤虽不深,切口却也不短。

  肩上那双手正在不住颤抖,董贤笑着安慰芷薇:「莫怕,不碍事。」

  经他这一说,更让芷薇心酸起来,低声抱怨:「这伤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殿下怎么连太医也不宣?普通的包扎痊愈后,还是会留疤的。」

  「我又不是女儿家,要这么完美的身子干什么?」

  不管受了何等委屈,永远笑脸迎人。芳心不禁又震动一下,脸颊迅速烧红起来,芷薇忙转身,正瞧见刘欣进屋,想起他上回对自己说的那通莫名话语,芷薇仍觉害怕,匆匆行礼,退出房去。

  见到刘欣,董贤慵懒地靠在床头问:「你为何在我身上留处剑痕?不请太医,就是为让伤口结痂后有疤?」

  刘欣走去,坐到床边:「为让你不忘记我。」执起董贤的右腕,修长手指轻抚着另一条剑痕。

  「这是王莽刺的。我那一剑刺得没他狠,却比他深。等伤好后,剑痕也会比腕上的长一些。」剑痕越长,记忆越深?这算什么古怪逻辑?董贤苦笑。

  刘欣问:「你知不知道芷薇对你的心意?」被他问得微微一楞。

  董贤不愿多谈别人的私隐之事,淡笑:「哪个少女不怀春?姑娘家难免有所憧憬。」

  刘欣的神情忽然变得凝重,说道:「芷薇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倘若你愿照顾她,她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你想说什么?」察觉到他话中有话,董贤怔怔地看着刘欣。

  「王莽这次来,不会只为见我一面。若我没料错,他已向你部署了任务。」刘欣叹道,「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我只望你往后收了芷薇,她确实是个好姑娘。」

  虽知刘欣素来处事周全,但也没想到他已盘算到这步田地。

  苦苦压抑住胸中的巨浪,董贤问:「你很早以前便对我有所戒备,现在为何如此?」

  刘欣一拨董贤的手指,无奈道:「说出来你定会笑话我。我承认中了王莽的美人计,不能免俗,认定了董贤。比起容貌,你的遭遇更让我不得不心甘情愿输给王莽。」

  心头猛然涌上暖流,白晰手指自然与刘欣的五指相合。

  董贤没说一个字,信念却在内心沉淀。

  怀里的人安稳地躺在自己臂间,刘欣的嘴角慢慢逸出微笑。

  但与往日不同的是,他这笑带着无尽复杂,像在品味成功的喜悦。

  不过多久,董贤便安然入睡,犹如一个折翼仙子般惹人怜爱。

  刘欣轻推开他,缓缓下榻。关上厢门离开时,廊上洒满了飘落的竹叶,刘欣捡起一片,两指轻轻一捻,便分成了两半。细长的竹叶看似锋利,实质脆弱异常。

  「学生若是胜过师者,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深邃瞳仁渐渐浮上一抹邪气。刘欣一挥手,两半破碎的竹叶立即飞入风中。

  ***

  寒露时节,大街小巷已显冷意,但位于长安之滨的渭河,今日却格外热闹。

  朗月高挂星空,分外夺目。与之媲美的,是泊在渭河中央那艘彩灯龙船。

  今日的夜宴虽然庞大,却没惊动民间。从岸上远远望去,人们还当是哪个大户人家正在操办庆典,游览渭河。

  董贤作伴,刘欣前去渭河赴约。

  绸缎锦服配上银质发冠,难得看见董贤细心穿扮一番,难怪一上船便有侍女抢着相迎。莺燕如云,董贤驾轻就熟,一拥身边的女子,调笑入舱。

  今日船宴上的侍女个个浓妆艳抹,丝毫不像出自宫廷。董贤心里明白,这些女子无非是从民间挑来的祭品,今夜一过,便会被杀人灭口。

  毕竟是在颠簸的河上,顶上摇晃的吊灯将舱内照得眩目十分。

  刘欣走在董贤身后,看他在一帮侍女的笑语中入座,也不皱眉,反问边上的仆役:「为何只有人侍候董大人,太后设宴还有区别待遇不成?」

  他话音一落,立刻被一阵女人香包围。

  「欣殿下这是说哪里话?姐姐们这不是来了嘛。」

  船上的侍女只受命侍候董贤,一听刘欣开口,巴不得上前奉承。王政君尚未前来,待客舱内,仆役端上陈酿,让刘欣与董贤先饮。

  刘欣举杯对董贤道:「我敬老师一杯,算谢你这些时日来与我相处。」

  「殿下言重了,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董贤笑答,举杯饮下。

  身边的红花粉蝶也争着说要敬酒,两人各忙一边,互不干涉。

  几杯入口,人却越发清醒,滤去多余的嘈杂。董贤细细回忆上船时的情景:王政君之所以在船上设宴,只因这是处绝好的杀人场所─抛尸河中,回宫再编个落水理由,简简单单就可应付过去。

  想必不久前,滚滚渭河里已多了几具死尸。甲板上的仆役现已全换成王莽的人,连这船舱内,半数也是他的人。龙船方圆一里处,已埋伏了接应的船只。万事齐全,只待着手。

  入口的酒突然变得灼烫起来,董贤眼角余光不知不觉瞥向刘欣。

  风流倜傥、气宇轩昂。自古英雄出少年。想他这等年纪,竟已处事老练、沉稳。

  我不杀你,但也不能长伴你左右。董贤一杯接一杯地痛饮。今日的酒与其说是致谢酒,不如说是离别酒。每啜一口,都带不舍。

  船舱另一处,刘陨正兴奋地回来踱步。坐在边上的王政君在丫鬟的侍候下梳妆更衣,虽然上了年纪,高贵气质依旧不减。

  刘陨催促梳头的丫鬟:「快些快些,董大人已经来了!」

  王政君扫他一眼,冷道:「急什么?为了见他,还催我不成?」刘陨赔着笑脸给王政君捶肩:「太后都已答应我,今晚过后就把董大人赏赐给我,我怎么会急于这一时呢?」

  王政君一挥宽大的衣袖:「去去!省得在这里与我闹心。」看刘陨乐不可支地离开,王政君吩咐道:「酒宴后,将陨殿下带入船厢休息,不准他出厢。」

  周围仆役齐声说「是」。王政君吁了口气,望着镜中的自己。

  白蓉妃的死讯最终还是传到了她耳朵里。那个糊涂的皇帝竟为了赵飞燕,不先救刘氏的血脉。

  王莽也真是的,出手竟这样重,白蓉妃的死是小,可这好不容易盼来的皇脉又这样断了。

  想到王莽,虽有抱怨,但王政君仍然偏爱他。她不知刘骜已将太子之位授予刘欣。在王政君看来,所做的一切都为巩固如今的地位。与其把皇位交给足智多谋的刘欣,还不如让无知、好胜的刘陨取而代之。

  待刘陨继位,无非是个傀儡皇帝,届时,她这个太皇太后依旧可以操控大权。

  今日的酒宴就是要将刘欣及他身边的董贤剔除。王政君毕生厌恶貌美之人,认定这便是破坏她地位的祸水。她动不了赵飞燕,却可以除掉董贤。

  董贤对诸事云淡风轻的态度,足以震慑所有人的清雅气质,这些都让王政君心惊肉跳。

  「不过是个男宠,装什么清高!」王政君啐了一句,起身前去客舱。

  入舱时,里面已是笑语一片。侍女们见了太后,总算有所收敛,看董贤与刘欣、刘陨也起身行礼,便跟着问安,随后退下。莺燕飞尽,整个待客舱一下子宽敞起来。

  圆桌上,刘陨目不转睛地望着董贤,轻唤道:「董大人,坐我这边来啊。」董贤微微一笑,刚要挪身,衣袖猛地被人拽住。

  他侧目看去,刘欣正与王政君寒暄,放在桌下的手却拽住他不放。

  一丝甜蜜在心头飘过,白晰手指反握住刘欣的手,轻蹭两下。

  董贤不再理会刘陨,拱手对王政君说:「承蒙太后美意,邀欣殿下与臣来渭河游船。今日气候爽朗,夜间无云,不如前去甲板赏月。」

  上船后,已过去半个时辰。似乎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董贤推算此刻大半条船的侍卫、仆役都已换成了王莽的人。

  王政君同样心怀鬼胎,只是她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应道:「既然董大人提出,那就先上甲板。」

  月下的渭河波光碧影。月影动荡浮动,犹如一圈破碎光环。

  董贤倚在桅杆上,劲风掠动他衣上的珠帘,流光异彩,刘欣看他托腮不语,静时同样美到慑人心魄。

  董贤转头看刘欣:「为何先前那些女子缠着我,你不替我解围?」

  刘欣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挑嘴角:「逢场作戏罢了,我何必在意这些。」

  董贤不依不饶:「那刘陨叫我时,你怎么又拉住我?」

  「因为那不是逢场作戏。」刘欣面向渭河说,「我说过,我不愿看你用心计伪装自己。接近刘陨,不会像对普通侍女那样毫无目的。」想要不再伪装,在这似真似假的乱世里实在太难。

  董贤抿唇,天底下现已有人可以轻易识破他作戏与否了。刘欣说:「太后寿辰时,王莽作诗让你赋歌献给太后。今日我也准备一份礼物要给她。」

  董贤明眸一闪,刚要询问,船头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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