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郑斌一点不心动那是假话。但郑斌有两点顾虑:一是这样一来离老家越来越远,离他在大城市发展的雄心大志越来越远;二是这样一来就有点子吃老婆软饭的味道了,事事势必看老婆和老丈人脸色行事,这与男人的自尊格格不入啊。他更愿意看到的结果是,自己留在武汉,等奠定了基础再想办法把赵彦调过来。
这期间郑斌和赵彦已经有了几次仓促而窘迫的性体验,谈不上什么欲仙欲死,似乎更多的只是为了证明两人的爱情。
郑斌还发现赵彦虽然长得平庸、体型也略显丰满,但皮肤却白净细腻,温润如玉,这一点让郑斌很满意,看起来对于女人还真是不能简单通过外表和衣着来评判呢。
更重要的是,赵彦是处女,这让同样是处男且满脑子封建思想的郑斌异常珍惜,也就更加坚定了他独自留在武汉发展的信念。
做出留在武汉的决定,其实就只剩下加盟律师事务所这一种选择了。对于一个通过了司法考试的应届毕业生来说,找一家律所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律师法规定必须首先实习一年,在实习期间是不允许脱离实习老师独立办案的。
这样一来,这第一年的生活着落就成了大问题!
郑斌失望地发现律师界原来没有想象中那样好混。能够发工资的叫做授薪律师,也就是说你不必去操心案源问题,只要将所里交给你的案件办好就行了,每月由律所按照合同约定发放工资。好虽好,可惜工资待遇并不理想,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律所本来就很少,而郑斌这种尚不具备独立办案资格的新手根本就不符合人家的招聘要求。
还有一种就是给那些大有成就或小有成就的律师当助手,由聘请你的律师给你发工资,待遇嘛也就勉强能够糊口,但是郑斌同样有一个不能独立办案的障碍,你说谁会聘请一个不能替师傅分忧解难的助手呢?
郑斌还清楚地记得自己从第一家应聘的律师事务所走出来的尴尬情形。
那应该是湖北省规模最大的一间律师楼,位于汉口金融区的中央位置,装潢和档次让郑斌感觉心里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他瞬间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我是一个上门来的委托人,在气势上就会遭受强烈震慑,那么接下来的律师费谈判必定是居高难下的,这种效果是破败的接见室无法企及的。
惶恐中郑斌被气质高雅的前台小姐引见给一位负责招聘的副主任律师。他接过郑斌毕恭毕敬递过来的材料随手那么一翻,用低沉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说:
〃中南政法?〃
〃嗯。〃郑斌点头。
〃比不上武汉大学噢。〃
〃哦,这个……〃郑斌有点子急了,他并不认为武大有多牛。
〃不用解释了。过了司法考试?〃
〃是的!〃说这话郑斌总算找回了一点自信。
〃多少分?〃
〃243分。〃郑斌的声音低了下去。
〃刚刚过及格线嘛……〃
〃……〃郑斌感觉腋下开始渗出汗液,虽然天气已经凉了。
〃实习可以安排!〃
〃啊,谢谢!谢谢!〃如蒙大赦的喜悦。
〃不过,按照我们所合伙人会议的决议规定,实习期间需要缴纳一定的费用。〃
〃啊,交费?这个……多少?〃
〃象征性的,每个月收300元。〃
〃……〃郑斌的脑子已成一片空白。
〃考虑得怎么样,小伙子哦,郑斌?〃
〃我,我……再考虑一下……〃
〃啪〃,材料丢回了郑斌面前。
还是在那个气质前台的引领下,郑斌逃命似的闪进光可鉴人的电梯,心随着电梯不断地下沉。
〃妈的,什么世道?还让不让人活啊!〃他在心里狠狠地咒骂起来。
此后的遭遇大同小异,虽然不同接待人的语气、态度有了变化,但不变的事实是,像郑斌这样初出茅庐的新手,武汉律师界不在乎多一个也不在乎少一个。
直到三个月前的一天,就是〃十一〃长假刚刚结束的第二天,他走进了这家叫湖北凛然律师事务所的大门。这家律师楼位于江岸区稍微偏远的地方,周围是密集的生活社区,装潢显然是90年代中期的产物。规模不大,没有现代化办公楼常见的卡座,而是一间连一间大小完全相同的独立办公室,每间整齐摆放四张律师的写字台,有忙碌的、有交谈的也有说笑的,这里忽然间给了郑斌一种亲切感和归属感,他心头一热,马上有了强烈的自信。
这一次的面试进行得十分顺利,自己的发挥也可以打上90分。接待郑斌的是主任律师丁军行,一个和蔼慈祥的老律师,没有任何架子。他和郑斌并肩坐在一张长沙发上,聊天似的询问了郑斌的情况和对职业的要求,然后很痛快地吩咐内勤拿来聘用和实习合同,将签完的合同往郑斌手上一塞,说,我让司机送你去司法局公律科,他们会帮助你办理档案接收的手续,办好了你再过来,我们所里再帮你申报实习律师,下周一,你就过来上班,到时我给你分配指导老师……
郑斌有点不敢相信艰辛的求职路就这样结束了,不,是圆满地结束了!因为丁军行主任告诉他,实习期间,所里每月发放象征性的生活补贴300元,其他的,由指导律师按照郑斌实际完成工作的情况,给予一定的补贴。这简直是郑斌这些日子以来听到的最美妙的天籁之音啊!
在2004年下半年,在大都市武汉,每月300元的最低生活保障,让一个本科毕业且取得司法资格的天之骄子欣喜若狂……这,多少具有一点讽刺的意味!
三个月转眼就过去了,事情的进展并不如愿。虽然档案已经被接收、实习证也办下来了、每个月300元的补贴按时到位,但是迄今郑斌还没协助办理过一件像样的案件。
他的主要工作是帮助漂亮内勤赵怡倩整理律师交上来的案卷,有时帮助律师们复印点材料,最接近本职的工作是替主任去中级法院拿了一次传票和领过一次判决书。原因很简单,没有律师愿意带他。
不参与办案,自然也就没有了额外的那份报酬,这日子过得,可不是用艰难两个字能够形容的!
如果不是其间赵彦来武汉出差时强行给他留下几百块钱的话、如果不是〃睡在上铺的兄弟〃彪马主动〃借〃过他一次钱的话,郑斌都不知道自己如何能挨得过来!
因此,当2005年新年到来的第一天,上午九点半,郑斌被刘姐那一声高分贝的〃个婊子〃给吵醒时,情绪已经跌落至谷底。
唯一可能的好消息是,放假前丁军行主任告诉他,新年后会有一个资深律师带他办案,也就是他的师傅,叫鲁鸣放。
鲁律师郑斌当然认识,年近中年、身材魁梧、健硕善谈、风趣幽默,但是郑斌还没有机会和鲁律师直接打交道。现在郑斌担心的还不是这个师傅好不好相处,而是这个师傅最终会不会带他!
既然已经被刘姐吵醒了,就索性侧耳听听,出租屋的隔音效果并不理想,郑斌马上就明白了七八分。
原来今天是元旦,是个做小买卖的好日子。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对老婆言听计从的王哥却没有按时出去摆摊。他们两口子一般都是王哥上午先出去,刘姐呢买完菜做好中饭再去替换。
结果可想而知,当酣睡至九点多才醒来的刘姐发现王哥竟然还在和周公交谈时,立刻就爆发了!
嗓门之高亢、语速之急促、态度之暴烈、用词之污秽堪称破纪录,当骂到:〃骚鸡公……昨晚叫你不要……〃时,显然王哥一把堵住了刘姐的嘴,接着沉闷一声触地的响动,估计王哥已被强悍的刘姐踹到了床下。
郑斌不禁也感到一阵燥热,这两口子,做事从来不加掩饰,郑斌这些个日子耳根可没少受滋扰。王哥还好,那个刘姐就有点子摇滚的味道了,每当母兽般的吼叫不绝于耳时,郑斌深深地为隔壁那张嘎吱乱响的床的最终命运深感担忧。令郑斌不解的是,瘦弱的王哥怎么会对那个肥胖粗俗的妻子保持孜孜不倦的兴趣?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在郑斌眼中刘姐丑陋且粗俗,但这个人心肠其实不坏,对于郑斌这样的知识分子小老弟甚至有点子尊重。郑斌洗澡后扔在卫生间的脏衣服刘姐就主动洗了几次,还经常说你这个伢一个人在外面闯荡也不容易,有什么困难就跟你刘姐王哥说。
郑斌对此也只是哼哼哈哈,他心里的强烈愿望就是早日打开工作局面,然后及早搬离这个让他无法忍受的地方。
郑斌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刚掀开被子,即被寒冷逼了回去,郑斌在武汉已经待了四年多,但还是无法适应这里该死的气候。
要说冬天的气温,郑斌老家的鄂西北绝对比武汉还低,但并不让人感觉难挨。要不怎么有人说,武汉的冬天让北方人受不了,武汉的夏天又让广东人叫苦不迭呢?
郑斌蜷缩在被子里,忽然思念起赵彦来,新年的第一天,不知道这个丫头在干什么呢?想着想着脑子里不禁浮现出赵彦那雪白稚嫩的身体,郑斌有了真正燥热的感觉,伸手拿起床头的手机,开机拨打赵彦的电话,寻思是不是让赵彦趁假期来武汉市一趟……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郑斌恼怒地一声长叹,竟然还在赖床!
当然,他也有赵彦家里的电话,但是,在赵彦的父母知道并接纳自己以前,郑斌不打算贸然打扰。接下来干什么?郑斌感到很茫然。这时,电话响了,郑斌欣喜地抓起来一看,却是彪马那小子。
彪马原名叫张子彪,因为夏季钟爱PUMA品牌的T恤而被取了他这样一个绰号,他对此一点也不在意。
他是武汉本地人,为人豪爽仗义,父亲在省公安厅工作,因此这小子毕业后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神秘的安全局。上次彪马约郑斌出去宵夜,见郑斌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就主动询问是不是手头紧张,郑斌无奈点头,彪马立刻掏出钱包给了郑斌800元,郑斌推辞,彪马不悦,算我借给你行不行?
就是靠这笔钱,郑斌终于开通了宽带。想到这里,郑斌心里涌出一股暖意,他按下接听键,彪马那标准的武汉话飘然而出:
〃搞么事,伙计?清早起来就占线,又在泡哪个妹妹撒?〃
〃没有没有,刚刚开机,给赵彦打个电话。〃
〃么事?放假了赵彦没过来陪你耍?〃
〃呵呵,还没来得及联系呢。〃
〃伙计,当心啦!现在的女孩子不抓紧就靠不住了……你还记不记得肖伟和那个班花榴莲?散伙了!〃
〃哦,不会吧?男才女貌的。〃郑斌有点难以置信。
〃算了,不说这些晦气话,今天是新年!〃彪马忽然换成一种兴奋的口吻继续说,〃对了,通知你,这个元旦的活动由我负责安排,我们8811寝室的伙计们在武汉聚齐。么事?刘灿?从上海回来了。对,老三也回来了!赶紧出门,到我单位对面的那家聚义茶馆碰头!〃说完彪马咔地挂了机。
郑斌一下子清空了心中所有的阴霾,毕业半年多了,提起这帮兄弟们还真是有点想念,至少这几天不用再去寻思那些烦心事。赵彦?管她,等下子再联系,来就来,不来就算,兄弟们喝酒,让女人走开!郑斌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冲天豪气。
嗯,看起来2005年的开局还算不错!
几乎就在郑斌被刘姐吵醒的同一时刻,一公里之遥的另一个大型小区的住宅楼里,鲁鸣放也醒来了,不过他是被自己的妻子田露露给冻醒的当妻子似冰的身子贴近鲁鸣放滚烫的身体时,鲁鸣放一个哆嗦就醒来了。
他马上意识到妻子在网络前送走了2004年的最后一夜,迎来了2005年的第一个黎明。
鲁鸣放强忍着妻子冰冷的躯体带来的不快,没有动弹。不久,妻子的身子逐渐变暖,不多一会儿就沉沉入睡。
做了13年夫妻,鲁鸣放对妻子的生活习性自然了然于掌。只是,最近半年,他发现自己的女人变得越来越陌生。
鲁鸣放悄悄起床,洗漱完毕,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点上一支烟,回忆这几年走过的人生里程。
大约五年前吧,妻子田露露调往武汉工作。因为田露露的父母及兄弟姐妹都是武汉人,田露露大学毕业后独自留在吉林工作,父母一直希望女儿回到自己身边并为此积极奔走。
刚好那时一家中央驻汉大型国有企业需要一名设备方面的管理人员,经过多方努力,田露露如愿返回自己的家乡。妻子走了,鲁鸣放一个人继续待在吉林也不是个长久之计,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他还是决定离开故土南下武汉。
但是鲁鸣放知道,这个决定从家庭和情感的角度看是正确的,但从事业发展的角度看则意味着极大的风险,因为律师这个行当需要相当的社会资源和稳定的客户基础,离开自己土生土长的家乡,就告别了好不容易奠定的基础。
在老家吉林长春,鲁鸣放虽然不能说名声如雷贯耳,但也办过几件漂亮的案件,提起鲁鸣放、鲁律师这个名字,上至司法行政主管部门、公检法几个要害部门的负责人,下至周边群众和街坊邻居,至少不算陌生吧?
还有,政府各个部门,伸手就能抓到几个同学和朋友,这意味着什么?鲁鸣放对自己说,这意味着我的饭碗呐!这意味着无论是需要案源还是需要疏通关节的时候,都不至于抓瞎啊!
去武汉,这一切就不再属于自己,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不管怎样,鲁鸣放来到了武汉。尽管鲁鸣放不愿意承认,老丈人利用多年积攒的关系给予了业务上的扶持,在度过了最初一段不适应期以后,慢慢也就融入了这个城市。
他选择湖北凛然律师事务所,一是因为这家律所离自己的住宅很近,步行只需十多分钟;二是因为朋友引荐。
鲁鸣放不是郑斌,他已有相当长时间的执业年限,也积累了丰富的办案经验和专业技能,尽管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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