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她。她惊诧不已,纵然不是行家,但观那材质那清浅的音色,单就这琴盒而言,便知这琴价格不菲,她也早做好了散尽千金的打算,而他竟然要送给她?当下不禁狐疑地看着他。似乎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那店家真诚地向她一揖,吓得她楞在当场,后来,那店家邀她入内室坐下,将这琴的来历向她道了个大概。
传说,伯牙升天后成了天界的一位主管音律的神仙,在他麾下有着十来个分别掌管各种乐器的神女,其中有个专司弦琴的神女甚得他喜爱,此仙女名曰云罗,容貌出众,温婉可人,琴音清丽脱俗,技艺高超,不论是高山流水还是峰回路转,她都能衔接得圆润出色。于是,在新一界的司音(就是伯牙底下的头号神女)的选举即将到来时,众仙女一致认为此位非她莫属,然而始料不及的是在大赛前夕,竟暴出了一条爆炸性的消息:她与天帝御前大将离陌触犯神规擅动凡心竟学那凡人相爱相恋,一个是伯牙寄予厚望的司琴神女,一个是受天帝重用的护国将领,竟然知法犯法铸下此等大错,对于几千年一直循规蹈矩的天庭来说可想而知是怎么一件丑闻了,尤其是天帝刚刚与他师弟冥王因为一条走错地盘的魂魄闹别扭的时候。为免消息一传千里让他师弟知道又抓到把柄耻笑于他,天帝痛定思痛,马上派天兵拿下了两人。其实,天帝原本的想法是只要他们认个错保证只是一时糊涂今后永不再犯时,他是打算只对他们关个百年就算了,可好死不死的,这两人也太不知好歹了,竟然手牵手,眼神坚定地对他说,他们是真心相爱,甘愿受一切惩罚。他那个怒啊,难道他们不知道他已经顶着众老君的压力给他们一个从轻处理了吗?居然连考虑都不考虑就给他来了个否认?!于是,他大手一挥,“既然你们如此冥顽不灵,很好,那就贬下凡间,轮回百世,历劫千年后再来告诉朕你们的答案。”瞧着两人义无反顾地相视一笑便随着天兵到地狱轮回转世,他气得拂袖而去,下定决心不理他们死活。孰不知天不从他愿,那个专爱与他作对的冥王师弟听说了这么一个事后,坏心眼地派人从天庭偷走了那把由离陌亲手为云罗铸造的名唤凤凰的琴,在上头施了咒,随即将之流入凡间,意图以此为媒介,将他们拉到一起,继续未竟的缘份。理所当然地,天帝知道后便又派人百般阻挠,每一世都不让他们相见,每一世擦肩而过,故此那琴也从一而终地成了袁姓古玩店的传家之宝,摆在店里装饰的一把哑琴。(这一段完全是没有任何预兆的,只是我写着写着便冒了一个传说的念头,某人说得好啊,毋须框架约束,想到便写也许会有惊人的效果不定~咳咳,原本我是写得很严肃的,可不知咋滴竟然写成这副德性了,不过,我很满意^^)
好看的柳眉轻拧,她不解地看着店家,“哑琴?何解?”
“姑娘有所不知,”有模有样的一声叹息,“这千百年来,我们的先祖都一直想见下能把它拨响的人,想听下这传说中的仙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音色,可惜他们都只能含憾而终。本来我也以为这辈子与仙人无缘了,不料,我却等到了。”说着,他欣喜地看着她。
她继续皱眉,“你是说我拨响了它?它之前都是发不出声音的吗?”
“是也不是。”摇首,店家笑得有些无奈。
“此话怎讲?”
“实不相瞒,在姑娘之前曾有过一位年轻男子也把它给拨响了。”
“哦?那为何先生却把它赠我?为何当初不把它送给那公子?”看吧,问题来了吧,就知道有古怪。
摆摆手示意她别多疑,“当初激动之余确实也动了此念,可惜那公子说他不好此道,怎么也不肯收下此琴,人家不肯要,老朽也只能作罢了。”说罢他眼中泛起期待的光芒,“姑娘,你不会拒绝也老朽的一番心意吧?”
“老先生言重了,我确实很爱此琴,可听先生一讲,倒也明白那公子为何执意不收,怎么说都已经伴了先生家族千年之久,这无功不受禄的,小女子又怎可夺人所爱。”她浅笑,此时倒没了初见此琴时的执念了,就仿佛一段历时已久的感情在沉寂中已然淡却。
店家急了,“请姑娘了了我们袁氏历代以来的一桩心愿吧。”
“心愿?什么心愿?”她何德何能。
脸色郑重,“我们不忍看离陌与云罗永生永世的在寻找对方,千年孤单和千年等待是何等噬骨之痛,老朽如何忍心呐。”一脸悲愤之色,好像真有那么回事。
她失笑,敢情他们都对那传说信以为真了,“先生真以为他们都来到了现世?都在等着与对方相遇?”
“不管真假与否,姑娘就当是结下善缘,让老朽安心吧。”
“好吧,先生诚意,我再不收下便是矫情了,谢过先生。他日若此琴果真成了红娘,小女子定当把这姻缘佳偶带来给先生一瞧,你看如何?”她调皮眨眼。
店家哈哈一笑,“如此便谢过姑娘了。”
细想着这段往事,她轻叹,逝者已矣,谁曾料想她竟会以着这样的身份弹起这把古老的琴。注视着这古檀色的琴木,她莞尔地想起那天托童大嫂去问总管是否可以在府里弹琴时,大嫂那个惊为天人的表情:姑娘,你还会弹琴啊。敢情大嫂是以为只有她家侯爷这样的大人物才会呢,若教她知道大人物反而不会像他那般终日以琴寄情,不知是何反应呢。
摇首失笑,她看了满院的生机勃勃,心随意动,弹起了一首明快的小曲。
“!”一滴浓墨受不了自身重量,猝然跌落到洁白的纸上,瞬间晕开,一圈圈扩散形成了一块大大的污迹。举笔的动作未变,于是又一滴墨汁落下,执笔人却似无所觉,只见他脸颊微侧,似在凝神细听。下一刻,他猛地放下手中狼毫,快步离开书房。
琴音清丽,音调不高却清晰地随风轻送,明明是轻快的曲子却奇异地给人柔和的感觉,仿佛二月春风轻拂着游人发鬓,温暖舒畅。他有些失态地迈着急促的步伐一路循声而去,越靠近那琴声越发紧张,他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很快,转过一个回廊,琴声已近在咫尺清晰可闻,他抬首看着那廊尽处,突然一反激越的心情,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沉稳异常,但觉每抬起一步就好像听到了如雷的心跳声,短短的一截回廊却似乎走上了好几个时辰,好不容易行到了回廊尽头,突然琴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停下脚步,呆立在原地,眼睛直看着那攀出墙头的竹枝在晚照中轻轻摇曳,仿佛一个温婉的妇人倚门而盼。他怔望着那筛过竹叶的点点夕照,首次觉得它竟有着家的温暖(其实,我只想表达侯爷内心渴望的只是很平凡的东西)。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爷。”
是四海略带诧异的声音,帝繇回神,不着痕迹地掩去眼中的思绪,他平静地转过身,整整衣摆随意在长椅上坐下,淡声问道,“府里何时住进了陌生人?”
“回爷的话,两天前竹菀搬进了十几位姑娘,那是太守王大人请来为宴席准备的侍酒。”四海恭身道。
他皱眉,“姑娘?”
“是的,是……从凝香楼里请来的。”说到最后,四海不安的偷瞄了下他的脸色。
他表情不变,“凝香楼?”只是目光一闪,喃道,“难怪……”“那琴声是从竹菀里传来的?”
“是的。因为宴席上有歌舞表演,她们这些天都在排练。”看不出主子的想法,四海道,“若是扰了爷的清静,奴才——”
“不必。”帝繇站了起来,转身便离去,风中轻轻夹送来一句话,“那琴……弹得挺好。”
四海看着那具清瘦的背影,脸上浮现一丝不忍,您这是何苦呢。
作者有话要说:^^至于这次让他们两个都碰上了,实在是冥王趁着天帝喝酒不注意的时候派人去动了点手脚,他受不了他们一世世的错过,师兄不成全就让他来成全!哼!他最看不得那有情人不成眷属的了……敢情他不知道就是因为他想成全天帝才跟他唱反调来着。呀!这么说来,最无辜的不就是成为他们赌气工具的某两人了,不,两神?善哉善哉
、第四十八章 飞天一曲
在府中生活了近二十载,还是头一回有如此喜庆的气氛。
自十日起府上便开始张灯结彩,到了今晚,更是高朋满座,衣香鬓影,祝贺声,丝竹声,热闹非凡。难得的是主子露出了鲜有的笑容,或许那是虚伪的逢场作戏,但也足以告慰,起码此刻的他没被那些烦心缠绕。
宴席摆在东潮院,露天而设,多日的精心准备总算没有白费,美酒佳肴,轻歌曼舞,宾主尽欢。
“侯爷真乃仪表出众,俊雅非凡呐。”“真可谓一表人才,年少有为。”“英俊潇洒,真不知哪家姑娘能有福份攀上这等如意郎君,当是三生有幸了。”
如此这般的奉承之词不绝于语,他保持着斯文的微笑,面面俱到虚以回应,心里早不知嘲弄了几回,统统一群睁眼说瞎话的人。若不是得藉此机会刺探朝中大臣的心意,他断不会白白浪费这大好时光去送往迎来。时机快要成熟,他必须作最后的准备,他需要更多的拥护,更多的保障,届时才可以坐得名正言顺。
“洪大人,请。”端起酒杯,帝繇对座下向他恭贺的洪大人回礼相邀,见那文官一副受宠若惊的喜形于色,他笑意更深了,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学士,也有其作用,只消把人用在点子上,不管是芝麻九品还是一等大员,都会是他拉拢的对象。经商多年,他当然明白人心所向,利益当头,有几人能清高免俗,只要,他有足够香甜的诱誀。而这一院的达官贵人就是最好的证明。当然,也有一些所谓忠贞之士,例如那位他从来不会去打他主意的玉丞相。就算他对朝中流言不以为意,但也知道这位宋大人对他的皇帝是绝对的忠诚,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位丞相大人跟在他皇弟身边该有十年之久了,从天才少年到今日的朝堂丞相,关系始终是不远不近,那两人到底有什么秘密呢?他勾唇,也罢,留得一两个在他身边也不致让他输得太难看。只是——微微侧目看向那位身着月白色儒衫的人与一旁的同僚相谈甚欢,他很难不去质疑,他是真不知他在打什么算盘还是将计就计探虚实再或是不把他放在眼内,认为他定成不了气候?想必他的皇帝也知道吧。他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他送他一副棋盘只为单纯的祝寿或只是因为知道他酷爱弈棋。
心底冷冷一哼,笑意不减地举杯向那方望过来的宋行清示意,然后在两人风平浪静的笑容中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满桌的山珍海味让人们吃得有滋有味,正气氛热烈之际,突然,丝竹声停下。
众人面面相觑,只见位于主位正前方临时塔起的一方舞台上缓缓升起了纱帘,分四个方位将舞台遮得严密,粉色的轻纱微微晃动,隐约见得帘内袅娜起数抹人影。人群中安静得出奇,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投映在纱帘上的窈窕纤影,食色性也,只几条体态优美的影子已勾起了男人们的期待目光。
一声沉沉的琴音如报幕的尾词,纱帘神奇地自动撩起,瞬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亭台,没有若隐若现的纱帘,舞台上以各式姿态或站或跪或半蹲的衣着暴露的舞者瞬间浮现出来,明明白白地勾引着众人在道德与犯罪边缘的挣扎。
一曲清冷单调的古曲如深山古泉浅浅吟来,舞台动了,不,是舞者动了。只见众舞者团团围住的中心率先摇曳起了一双玉手,灯火的投照将它映得灿白生辉,那修长的手如蛇般慢慢扭动,丝竹徐徐,韵味悠长的曲调节奏越来越快,那双手也越舞越灵动,柔软无骨般极尽缠绵,突然,乐声戛然而止,一名女子如凌波仙子袅娜而起,只见她面覆轻纱,身披艳红薄纱裙,纤腰不盈一握,玲珑的体态在那薄纱下发出致命的诱*惑,眉心正挂着一颗如泪滴般的碧绿色吊坠,那细长的柳叶眉,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在灯下盈盈动人,似含情又似带笑似嗔又似怒,眼尾勾勒着惑人的媚态,乍然入目,就仿佛那浮飘在画壁上静看人间沧桑的飞天神女,美得慑人心魄却又不敢轻易亵玩。台下陷入片刻的死寂,然后抽气声惊艳声此起彼伏。琴声又起,台上舞姬听若不闻,踩着曲调飞快转动着轻盈的身姿,仿佛一个随时飞入天际的凤鸟,红艳如火的罗裳如急流匆匆回旋,那不停翻转的金色裙摆如霞光渲染的云层蛊惑着在场的每一颗悸动的心。就在她似已陷入自己的世界舞得不能自已时,一声洞箫适时加入,乐曲又缓,她渐渐缓下了转动的舞姿,妩媚地眼波遥遥望向主位,用高超的舞姿巧妙地向着寿星的方向适时躬身作福。至此乐曲一反缠绵变得明快,那舞姬亦敛尽繁华,如轻快的粉蝶隐入那八名身穿粉色纱裙的女子之中,以着同样温柔如媚的舞姿轻扭腰肢,踏着音乐蹁跹起舞。
“这女子是哪里来的?”“不知是哪家楼里的姑娘?”“想来,如此媚人的姑娘,该是花魁了吧。”“年兄,你见多识广,可知这姑娘的底细?”“黄兄所言极是,年兄,你可不能自珍,告诉兄弟们,这姑娘的味道……”猥琐的言语真是不堪入耳,然而这就是帝都里那些家境丰厚的富家哥儿。
帝繇有些失神地看着那台上的舞姬,在她灵巧地向他福身之际,他下意识地想着面纱下是怎样一个温婉的笑容。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寸表情,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是何等的相像,还有那如柳的眉形,他差点就捏碎了酒杯,只是当那一句句粗言秽语传来,他猛地凛了心神,不,他认错了。他记忆的人不是眼前这个风骚多情的歌伎,她们只是像,但绝不是同一个人。她不会穿这么暴露引人犯罪的衣裙,不会化这样浓艳的妆容,不会流露出这种赤祼祼迷惑人心的眼波,更不会——他怔然,何时起,他把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如此清楚,只是,他果真了解了她吗?他看到的只是表现在他面前的一面而已,那些就是真正的她了吗?他抬眸,就算是在一群艳色中也能清楚地辨认出,明亮的烛光下她动作娴熟地扭动着腰肢,露了半截雪肤的藕臂让人心猿意马恨不得一亲芳泽,她转身,也许察觉到了注视也许没有,总之她朝他的方向停了下来,凝视着他起舞。远远对上那双神似的眼睛,他的心跳得很快,正忘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