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雪尘姑娘可是大有来头,坊间流传其在幽州开始登台献艺,一曲成名,转瞬成为当红的头牌,就连宰相大人的儿子亦垂涎她的美色,欲纳其为妾,奈何这雪尘姑娘当真人如其名,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作尘……
后来辗转流落到华亭成为醉月坊的花魁,多少男人被她的歌声勾去了魂魄,哭天抢地得奉出身心和灵魂,她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眉心依旧微微蹙起,仿佛有化不开的忧思,就连此刻她唱得语调也是哀婉凄美,甚是惹人怜爱。
楚成翊细品着新产的极品云雾,抬头看了半天的美景佳人,突得就说道:“雪尘姑娘,不知你可否愿意在本府留下?”
楼雪尘闻言抬了头,只是一瞥便又低垂了眼睑,长长的睫毛如流苏一般遮蔽了瞳眸,看不清那里面藏了些什么。
半晌,佳人答道:“妾身愚昧,不知大公子此言何意?”
“奥?”楚成翊抿了一口茶,眸光幽深得看着楼雪尘,“来府里做乐师,你可愿意?”
华亭第一美人的眼睛忽闪忽闪得眨了几下,眉心又蹙了蹙,似乎是颇为犹豫。
楚成翊也不急,端着茶杯细细得抿着,就在他喝到半盅的时候,楼雪尘答话了:“妾身自然是愿意的。”说完她将头埋得更深,仿佛是少女怀春一般娇羞。
楚成翊闻言哈哈一笑,将那半盅茶往案几上一搁,竟然起身走了,楼雪尘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模模糊糊听到楚家大少爷边笑边叹道:“妙极,妙极……”似乎是在夸她,又似乎不是。
倒是旁边的管家小声嘀咕了一句:“这眼眸,这神态,与死去的那位真像……”
于是楼雪尘越发糊涂起来,不过她识趣得没问,只是静静得跟着管家入了后院,就在拐入思卿阁的院子时,她似想起什么,随便问了一句:“刚才在前院时,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那名女子是谁?”
“她呀……”管家摇头一笑,“我们的少夫人。”
楼雪尘突然就顿住了,她说:“我想去拜见一下少夫人,不知可否方便?”
管家诧异得抬头,一句话也没有说,便又领着楼雪尘往樨香阁走去。
而此时的白芊芊刚刚听闻楚成翊将她的这位故人留在府中,顿时急了,来来回回在屋内踱了好几圈,突然听见门口有女人嘻嘻得笑声,“咦?!这么多年过去了,品味还是一点都没提升,满院子种的梨花, 白花花的一片,多晦气啊……”
白芊芊整个人凝滞在屋中,不用说,楼杏花的大驾已经到了樨香阁。
怎么办呢?
她的眉头皱了皱,身后已经响起楼雪尘特有的细腻嗓音:“冰雪肌肤香韵细,月明独倚阑干。游丝萦惹宿烟环。东风吹不散,应为护轻寒……”
这是嘛玩艺啊……白芊芊的眉心跳了跳,思索良久,她抚了抚额前的碎发,淡定的转身,笑眯眯得说道:“原来是雪尘姑娘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素姨,芷云,快去沏茶……”后半句是冲着门外的两个下人说的,说完她优雅从容得坐到案几旁的椅子上,一面示意楼雪尘也坐。
装傻充愣,白芊芊又拿出了对付阮子凌的方法,可惜人家雪尘姑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只见她妩媚的双眼在少夫人面上绕来绕去,嫣然而笑:“素质不宜添彩色,定知造物非悭。杏花才思又凋残。玉容春寂寞,休向雨中看……”
白芊芊无奈抚额,上句说了梨花,下句又对上杏花,生活那里有这么文艺。只是她既然咬准了不认识楼雪尘那便要死硬到底,于是白芊芊含糊得应了一句:“雪尘姑娘好雅兴。”
楼雪尘狐疑得看着面前富贵雍容的豪门少妇,依旧不死心,她往椅子上一坐,登时留意到床侧的绣花架子,虽未绣完,但景致已显,且上面的人物……
这位华亭第一美人终于会心得笑了,她悠悠抬头,冲门外的管家说道:“多谢楚管家带路,一会儿我自个儿回思卿阁,你先去大少爷那里回了吧。”
门外依稀听到管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内依旧静悄悄的,昔年的两位闺阁密友正淡定从容得较着劲,若论心境,楼雪尘是比不过白芊芊的,可她胜在见识广,又证据确凿得肯定眼前女子的身份。
胜负只是时间的问题。
半晌,白芊芊终于败下阵来,她搬着椅子往楼雪尘跟前凑了凑,扯着她的袖子轻声说道:“杏花姐……”
楼雪尘抬手挡了一下,鼻孔朝天哼道:“别,杏花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叫雪尘。”
“好吧。”白芊芊忍了忍,又低声说道:“雪尘姐……”
然而楼雪尘依旧没让她把话说完整,她那狐媚的双眼将屋内摆设一扫,皱眉疑惑道:“我说芊芊,你还真有本事,华亭第一富商楚家的大少爷都被你勾搭上手了,正房啊,居然还是正房……”她咂巴着嘴啧啧称奇,一面还归纳总结道:“嫁入豪门虽说是我们艺人追求的理想人生,可怎么也得找个靠得住的,我看楚家就很不错,楚老爷嘛……年纪大了点,那两位少爷倒是人中龙凤,不可多得的夫君人选……”
人前柔美似仙的佳人絮叨起来当真是让人难耐,白芊芊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她打断道:“雪尘姐,别叫我芊芊,以后在楚府便叫我茉儿。”
“奥?你也改名了?”楼雪尘一副很是了然的表情。
白芊芊咬了咬牙,答道:“算是吧,我现在叫夏茉儿。”
“呵……还是你厉害,连姓氏都改了!”楼雪尘双眼大睁,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白芊芊抚额,无语问苍天。
这时,芷云和素姨端了新沏的茶水进来,楼雪尘毫不客气得端起一盅来就牛饮,一面咧嘴抱怨道:“刚才唱了半天,渴死我了,真不知道哪些破歌儿听来听去有什么意思,我都唱腻歪了。”雪尘姑娘当这俩人是自己人,可芷云却惊悚了,刚才还万分崇敬的目光此时已经变了味道,这就是华亭第一美人?若是宰相大人的公子看到此刻的楼雪尘,还会不会为她跟家人闹得分崩离析。
人都是有两面的,君不见年少有为波澜不惊的大少爷心里其实藏着一头暴躁的狼,无赖泼皮洒脱率性的二少爷内心其实还是个羞涩的大男孩,所以即便美貌若天仙,歌喉堪比黄鹂的雪尘姑娘做出再出格的事情那也在情理之中。
芷云还未参透到如此的人生境界,所以她手里的茶壶一歪,洒出茶水一两滴,旁边的素姨倒是异常镇静,她徐徐为楼雪尘斟着茶,望向白芊芊的目光却打满了问号。
说实话,白芊芊也不懂为何楼雪尘会答应留在楚家,毕竟宰相大人的门第她都瞧不上,这楚家只是一介富商,怎就入了她的眼。
对此,楼雪尘解释道:“嫁人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的,幽州那地方气候不好,干燥,夏天闷热,冬天太冷,人口又拥挤,不适合居住,天时地利都不占;至于人和嘛,那时候本姑娘年纪还小,想多玩两年,况且那位公子长得真是……有碍视听,惨不忍睹……是血肉模糊的孙屠夫与苍白病态的阮公子缺点的完美结合体……”
听到这里,白芊芊终于将口里的茶水一滴不剩得全部喷了出来,芷云已经笑得花枝乱颤,素姨那万年不变的严肃面容也展现出春天的迹象。
白芊芊边擦着嘴角边问道:“这么说雪尘姐是看上了楚家的大少爷喽?”看来楚成翊倒还真是蛮具有男性魅力,抛却那些不良嗜好,他展现给大家的堪称完美男人,成熟多金,温文儒雅,稳重干练,就连逛青楼都逛得那么有品味,一定要头牌且才艺双绝的女子才收。
楼雪尘却不以为然得摆了摆手,安慰道:“妹妹你别怕,他是你的夫君我不去抢,我嘛,瞧上的是那楚家二少爷,挺拔英俊,率性洒脱,温柔体贴……”雪尘姑娘双眼朦胧,瞬间陶醉了。
白芊芊放下手中的茶盅,突然一句话都不想再说,她抬眼,望见床头悬挂的巨大铜铃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灿灿,这一刻,她很想上前摇一下,看看铃声响起的时候那个白袍如玉的男子会不会如约出现在自己面前。
然而,她终究是忍住了。
棋子,棋子……白芊芊是夏茉儿的棋子,夏茉儿是楚成翊的棋子,那么楚成翔将她当作什么,大嫂……玩偶……情人……亦或也是一枚棋子,一枚用来跟他大哥抢夺家产的棋子。
不管事实如何,白芊芊无心探究。好半天,她复又端起茶盅,抬头笑着说道:“楚成翔啊……他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雪尘姐怎么认识他的?”
“这个……”楼雪尘犹豫了一下,面上竟然浮现出羞涩的小女儿情态,两颊飞起一抹红晕,如霞染一般,“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秘密。”她神秘得眨了眨眼睛,娇俏如初浴爱河的少女。
白芊芊低头缓缓得抿了口茶,卷在舌间细细得品着,清甜纯正,入口还夹杂些许苦涩,犹如人的生活。
“这茶不错。”白芊芊如是说,可是她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恐怕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第〇九章:空穴来风
楚成翔自从接管了楚家的生意后,可谓是诸多不顺,先不说底下的商号们如何抵制他的管制,连带以前的原料商也大有改投原家的趋势,美其名曰:价高者得。可二少爷总感觉是有人动了手脚。
他也曾暗中与原家的一些商户做了接触,可对方只是冷鼻子冷脸得嗤笑道:“楚家财大气粗,犯得着与我们这些小商家计较吗?”
楚成翔气得咬牙,将这些情况一一汇报给老爷子,楚老爷当时正在闲闲得浇着花,半晌只说了一句:“由他去吧。”商场风云许多年的老爷子对争名夺利的事情已经心性寡淡,可楚家二少爷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怎么说也不能被当家大哥比下去,于是他当机立断采取了垄断措施,凭借楚家强大的财力收购了远近各大城镇的原材料,一时之间仓库囤积如山,原家那边也慌了手脚,多番找楚成翔和谈,均被拒绝。
此时,二少爷正认真得巡视下属的厂房,身旁的小厮庆荣却鬼头鬼脑得冒了出来,他俯在楚成翔的耳边嘀咕了两句,刚才还一脸严肃的二少爷眼中立马兴起一抹狡黠的玩味,只见他匆匆吩咐了一下商号的管家,急急登车而去。
好半天,马车在一处豪华的酒楼前停下,楚成翔瞥了一眼二楼紧闭的窗户,甚是满意得踏进喧闹的酒楼,而庆荣则一溜烟得跑到柜台低低吩咐道:“这里的招牌菜,即刻送到楼上的云雾间,另外好酒好茶伺候着。”
二少爷微眯起双睛,若有所思得推开了云雾间的房门,见到屋内之人时,他微微勾起嘴角笑道:“阮兄,别来无恙。”
屋内的阮子凌闻言惶然抬头,忙起身迎了出来,沉吟道:“二少爷言重,不知急召在下来所谓何事?”
“当日你将在下的家嫂误认为旁的女子……”楚成翔缓缓得走进屋内,他的眼中眸光炯然,齿唇间悠然吐出几个字:“帮我查查那名叫白芊芊的女子,家事出身,无不尽然。”
房门“吱嘎”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闹。
而此刻的白芊芊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的目标,她刚刚送走楼雪尘,正打算到孙少爷那里溜一圈儿,毕竟桓儿今天生日,她作为娘亲好歹也要表示一下,至于楚成翊那句赤 裸裸的告诫,就让他见鬼去吧。
白芊芊挑选了一些小孩子的吃食玩具塞进新锈的锦囊中,一面盘算着是不是该给楼雪尘拨几个丫头过去伺候,可是拨几个呢?若按照姨太太的待遇又不大合适……
出了樨香阁,弯弯绕绕得走了几个回廊,白芊芊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问道:“素姨,楚成翊为何一定要娶表姐?”
“这……说来跟二小姐还是有些渊源。”素姨沉吟半晌,思索着从何说起,而白芊芊也明白,她口里的二小姐便是自己的娘亲,可是,这跟娘亲又有何干系。
“很多年以前,楚老爷与两位小姐故交,并且也向朱家下了聘礼,奈何当时两位小姐都有了心上人,楚老爷只得作罢,后来便赠了大小姐一枚玉珏,说愿意结为儿女亲家,所以自从小姐及笄以后,楚家便多番催促婚礼,直到去年开春才给办了,也算了了楚老爷的一桩心事。”素姨将往事徐徐道来,末了却叹息得摇了摇头。
白芊芊一阵唏嘘,果然是强扭的瓜不甜,老太爷也真是乱点鸳鸯错配对,自己没有得到的感情硬要强加给儿子,显然楚成翊并不喜欢夏茉儿,且还带着一丝厌恶。
“素姨,是怎样的一块玉珏呢?”白芊芊的手指不自觉得抚向胸前,那里也有一块玉珏,通体晶莹如雪,且在中央雕刻了一个“白”字,那是娘亲生前随身佩带之物,也是唯一的遗物。
“嗯……”素姨想了想,细细描述道:“那是玄墨色的熏玉,颜色纯正,中央镂着个‘墨’字,是半圆拱形,看那样子貌似还有一半能够凑成一对,想来应该在大少爷那里。”
“奥……”白芊芊模模糊糊应了一句,纤细的手指沿着玉珏的轮廓慢慢摸索,半圆形……没错,一个“白”字一个“墨”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芊芊还在愣愣得出着神,前方忽然响起几个丫头窃窃的低语声,隐约听到“少夫人”“老夫人”“这药……”零星的话语。
素姨反映极快,立马拉着芷云和少夫人隐到一丛花圃之中,三人屏息静静得听着,越往下听白芊芊越觉得不对味。
“小翠姐,这药……还送给老夫人吗?我怕……”一个少女怯怯的声音响起,中间还夹杂着哭腔,仿佛真是怕极了。
另一个女子责骂声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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