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因只是宫内流传皇族秘闻,因此并不像是前一件一样传扬漫天风雨,只高门大族之间流传。
可是两件之间却并非完全没有关系,不管太后要端王取消婚约大原因是什么,但前一阵子那沸沸扬扬关于卫宸流言,必然也起了推波助澜作用。
这两件大事都传到了景府之中,对于前一件传言跟后一件秘闻,所有人反应不一:有为明媚和景家担忧,有暗中幸灾乐祸,有漠不关心隔岸观火……
但是对明媚来说,一切如常。
对于这接踵而至两件显然对她都有害无利消息,明媚反应却很平淡。甚至连景老夫人都特意把她召唤过去,温声安抚,生怕她为这些事胡思乱想,明媚却反过来劝慰老夫人。
这日,端王命人传景正卿入府,相见落座。
自从太子之事,景正卿俨然便成了端王心腹,出入频频,也跟端王府各位厮混极熟。
端王看着他脸,望着他光华内敛模样,心里有种异样感觉,微笑问道:“近来府上如何?”
景正卿道:“向来安好,也没什么事儿。”
“身子呢?伤可都好了?”仔细看看脸颊,却见疤痕已经是极淡了。
景正卿恭敬回道:“多谢王爷,已经全然无恙了,要多谢王爷送药膏。”
当初那罐子还没用完,端王就又派人给了他一盒,后来从太医院得知,真真是一盒价值千金,甚至有些稀有药草,就连千金也难得。
可见端王盛情拳拳。
而对景正卿来说,若非是因对明媚势必得,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欺骗端王,因近跟端王越发相熟,也知道他是个极好人品,令人倾慕。
端王沉吟片刻,道:“本王当二郎是忘年之交,有些事便也不拐弯抹角了,二郎耳目聪灵,大概也听说了近事了吧。”
景正卿见他直接开口,便也不再回避,说道:“王爷说可是近来有人说……太后不喜欢我表妹?甚至有意让王爷解除婚约?我想这不过是一些闲人随口乱传……近京内也着实有些不安定,前一阵还不知是谁,乱传卫宸事,我瞧着像是有人故意给明媚和景府头上抹黑。”
端王一听,叹了口气,便道:“你说得没有错,可卫宸事,或许是有人暗中抹黑,但是太后这件事……”
景正卿惊道:“莫非这是真?”
端王点了点头,看他一眼,颇觉得有些对不住,说道:“不错,太后连连召我入宫,就是为了这件事。”
景正卿问道:“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好端端地……”
端王道:“可记得前两天我跟你说过?那几句流传谣言?”
“千金之子,避水离火?”
“不错,症结就这两句上,”端王皱眉,忧心忡忡,“太后召我入宫,说她也听了这几句传言,而且也解开了。”
景正卿一本正经:“还请王爷指教。”
端王望着景正卿认真双眸,便道:“太后说,这水中火正是我命中大忌,而避水离火意思……她竟然说……唉,你也知道,明媚来自渝州,故而这水,便说是渝州渝,而火……你可知道,明媚小时候小名叫什么?”
景正卿色变:“下官并不知道,难道竟跟火有关?”
端王闭了闭双眸,叹息道:“也不知太后从哪里找来当初卫家一个奶母,原来明媚小时候,卫凌曾跟她起了个乳名,就叫小火儿。”
景正卿露出震惊状:“这……这……莫非是无中生有?不然为何我没听说过?王爷,你可不能相信这些。”
端王道:“本王是绝不会相信这些,只可惜太后竟然深信不疑,太后屡次逼迫我,不可再娶明媚,见我不应,近竟然以绝食相逼……”
景正卿瞠目结舌:“这、这……”
端王看着他无所适从之态,说道:“但是你放心,本王……是不会被那些流言蜚语左右,本王想,传播这些流言人,一定是想针对明媚,只要找出这底下之人,太后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人为策划,必然就不会逼迫我了,所以我想,二郎京内人脉甚广,便帮我暗中细查,未必找不出是谁操纵一切……”
景正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却想:“倘若王爷知道这策划一切正是我,不知会怎么样?”
端王见他皱着双眉,便问道:“二郎对此可有把握,本王并非是逼迫你,而是此事十分紧急,而且又不能叫别人插手。”
景正卿思考了会儿,说道:“不瞒王爷说,上回王爷跟下官说了这些流言后,下官回去,自也处处留心了,后来又有有心人传播卫宸之事,我便找了些兄弟暗中查探,谁知道竟一无所知……”
端王听了,不由地也微微蹙眉。
两个都生得俊秀出色,如两块明玉,此刻彼此相对,神情虽都是凝重严肃,却越发显得有几分相似。
过了会儿,景正卿垂眸说道:“王爷容禀,照我看,这件事,恐怕不是下官能探及范围内了……”
景正卿说完,便看一眼端王。
“这……”端王闻言悚然动容,他本就聪慧之极,心念转动极,一想便明白景正卿为难原因。
景正卿话中之意,是说操纵此事人是他不能触及,那么……矛头往上,自然就指向了……
端王心头一沉,景正卿却想道:“若是王爷总是想要找出底下策划人,万一不慎让我露出马脚如何是好?不如就顺势把线引向宫内,王爷自然有数,也没法儿再查。”
端王怔怔然,一时没有出声。
景正卿沉默片刻,又道:“当初出了太子之事后,景府就很是遭忌,想来……有人是比较忌惮王爷要娶明媚表妹之事,处处针对……”
端王听到这里,还算是平静脸上浮现出一缕怒意。
一双凤眸看向景正卿之时,却又多了一丝疼惜:正是因为那件事,才害得景正卿吃了天大苦头,几乎丧命,这件事一直是端王心中隐痛跟极恨。
景正卿却自然不知道端王心中所想,只是继续说道:“明媚虽只是闺中女子,并不懂其他朝局之类……但是因为近连连发生事,她也略微知晓了些,而太后召见王爷以及想要取消婚约消息,府里有些多嘴人暗中传来传去,若我猜得不错,明媚也自知道了……”
端王又是一惊,担心地问:“她……她如何?”
景正卿道:“王爷别急,表妹是个极明白事理,且她也很听祖母话,也知道该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端王摇了摇头:“明媚那个性子,是好胡思乱想,听了这件,不知道又该如何自苦……你若回去,替本王告诉她,让她安心……”
景正卿却叹道:“王爷,请恕我不能如此……”
端王惊诧,问道:“为何?”
景正卿道:“王爷,事到如今,请恕我直言,太后显然是无法摒弃这个心结,若是贸然坚持,只能让太后越发不喜,对整件事全无好处,太后只会记恨表妹不说,且王爷目前所处境遇十分敏感,这个时期一定不能失去了太后支持……照我看,这个时候,倒不如就先顺了太后,先退一步……”
“什么?”端王很是震惊,“你是让本王答应太后?那岂非……”
景正卿沉声说道:“起码现,王爷不可固执己见,若坚持下去,恐怕要两败俱伤,太后伤身,端王府也……至于景府跟明媚,也会因此而成为众矢之呀!”
端王听着他缓缓说来,不得不承认,确很有几分道理,但是……
端王只是摇头:“不成,无论如何本王不会取消亲事。”
景正卿叹了声,室内顿时陷入一阵沉默,端王垂眸,想到明媚容貌举止,心底一片柔软,委实无法舍弃,如今,真真正两难地步。
端王正色道:“本王从不信那些虚无言语,何况若真是天命,又岂能因为区区一个女子而改变?且那所谓避水离火解释……也不算十分周详,或许只是巧合罢了,难道每一个从渝州来名字中带火,本王都得避开?本王不信就没有别法子了。”
景正卿见他执着,心中暗暗地着急: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偏偏端王人风中,却兀自岿然不动,景正卿想来想去,算计了一切,独独没想到端王是如此倔强固执。
末了,景正卿便躬身行礼道:“下官也是仗着王爷信任,才多说了几句心底话,王爷若不喜……还请降罪。”
端王见他忽然自请其罪,他哪里会怪景正卿,忙抬手他手臂上轻轻一按,道:“二郎说什么?本王叫你来就是为了议事,你说也确是有道理,只不过本王……无法接受要放弃明媚……唉……”
说到这里,端王长长地叹了口气,忽地有些伤感:“本王也不瞒你,当初你护送她上京,月夜湖上,本王听到那阵琴声,真真如梦如幻,似身九霄天上……远远地看到她船上抚琴,又觉得乃是月宫之人,一见倾心……本觉得此生遥不可及……后来跟她相见了,果然是个无可挑剔可人,处处合本王心意,本王实心爱。若不是因为卫凌孝期,早就迎她进门了,事到如今,你叫本王如何放开……”
景正卿很是意外,无意中竟听到端王这些深情言语,就算是他暗中当端王是情敌,此刻也不由得不动容。
可是两虎相争,必要心狠,事到如今是无法后退,景正卿便道:“下官明白……”
端王道:“说这些儿女情长话,叫二郎见笑了。”
景正卿倒不是见笑,而是感觉很“复杂”,无奈之下,便道:“下官只是惭愧,能被王爷如此信任。”——这句话倒是发自真心。
末了,端王道:“罢了,此事容本王再看一看……”
景正卿起身告退,转身之余,脚下一顿,回头来看着端王,犹豫片刻,说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不知王爷肯不肯。”
、127、一心
127、一心
端王正沉思;闻言抬头问道:“什么法子?二郎说。”
景正卿道:“我先前说王爷要暂时隐忍,听太后话;并不是说就让王爷放弃;试想;表妹年纪还小……并不着急;王爷大可此刻虚与委蛇地答应了太后,暂时取消亲事;这样不管是王府还是景府、亦或者明媚都不至于风口浪尖上了,只要等这阵风头过去……王爷自然还可以跟明媚再续前缘。”
端王听他说完,倒是觉得有些眼前一亮感觉,可是毕竟是取消亲事,不是小事;端王便也并没有直接表态;只道:“二郎费心了,这个法子……听来倒是有些……让本王再细想想。”
说起来,景正卿做这件事,其实并非他一人之力,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景正卿所做就是把那句诗叫人传了出去,嵌着“避水离火”个字,等闲人是绝对不会明白,只有宫里人才会警觉。
与此同时,撺掇卫宸赌博,传扬卫宸丑事败坏明媚名头,是蓝同樱跟蓝同柏。
但是太后耳畔吹风,一心想要端王跟明媚断了,却还另有其人。——景正卿端王面前把暗中谋事人引向宫里,其实却也并不算是冤枉了。
景正卿回到府中,想了想,就去见明媚。
正卫峰去了,赖屋里,景正卿挥挥手,叫丫鬟不必通报,自己便来到门口。
听屋里,明媚跟卫峰说话,正问了几句书塾里事儿。
卫峰前些日子贪玩儿病了,近来才养好,去了书塾也没几天,便跟明媚说起那里状况。
卫峰说了一番,又随口道:“近辉三爷也又去了,前段日子不知究竟怎么了,一直没见到他。”
齐姨娘跟景正辉两个,因为景正卿入狱之事,被苏夫人绑了,苏夫人疼子心切,怒气冲天不顾一切,只等若景正卿有个不测,立刻便双双打死。
后来明媚去端王府求情,这娘儿两个一直都给绑着扔柴房里,大冬天地又冷又饿,冻了三天,也没有人管他们。
试想整个府里都要大祸临头了,齐姨娘人缘儿又不好,谁去理会?倒是那个跟景正辉搞过丫鬟小菊,还知道偷偷送点吃过来,这样齐姨娘跟景正辉才没冻饿死柴房里。
后来景正卿被抢救回来,家里养着,才有下人记起他们来,恢复了送饭。
渐渐地景正卿好了,景正辉却是被又吓又饿又冻,也病了足足半个多月才好。
齐姨娘经过此事,颇为胆怯,也不像是之前那样张狂了。
景正辉彻底好了之后,齐姨娘暗中督促着他,他才肯去书塾,见了卫峰,依旧不吭不响,就像是不认得一样。
卫峰也不意,横竖他跟辉三爷开始就不十分熟络。
景正辉跟他娘被绑住这段公案,卫峰知道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是得罪了太太,曾给太太绑了,却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也没有人跟他说,因此他也不当回事儿。
明媚听了卫峰说起景正辉来,明媚是知道太子一案中辉三爷坏了事,便跟卫峰道:“他对你如何?”
卫峰说道:“不如何,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
明媚忍不住笑了笑:“井水不犯河水地,这样也好。”
两个说了会儿,卫峰忽然问道:“姐姐,为什么我听府里人私底下偷偷说,王爷好像要取消跟姐姐亲事?”
明媚听了这话,心头一痛。
但若是从前,听了这话,肯定是要哭上一场,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明媚压着心头泛起微微苦涩:“没什么……这些传言,不要去听,也别去想。”
卫峰年纪小,何况只以明媚为重,不意她是不是会当什么王妃娘娘,便只说道:“我只怕姐姐知道了会多心,姐姐好好地就行了。”
明媚怔了怔,垂眸看他,问道:“峰儿,如果姐姐真当不了王妃娘娘了,你不会失望吗?”
卫峰道:“这有什么?姐姐这样好,若是王爷要取消亲事,是王爷眼神不好没有福气,姐姐以后再找个好人家就行了,我只要姐姐活便是。”
真是“有志不年高”,卫宸那样年长,却一味想着攀龙附凤,利用明媚,偏偏卫峰虽则小,却这样懂事。
明媚心头涌动,万般感慨,将卫峰抱入怀中,落下泪来:“峰儿……”
卫峰从她腰间探手出来,她身上轻轻拍了拍:“姐姐别担心,以后我会争气。”
景正卿方才门口听了两句,这会儿便现身进来。
明媚见人来了,忙拿了帕子拭泪,卫峰起身见礼:“二爷来啦!”见了他很是欢喜,便来拉景正卿手。
景正卿摸摸他头,便故意问:“是峰儿惹你姐姐生气了么?为何她竟哭了?”
明媚忙道:“不关他事,你别乱说。”
景正卿哈哈一笑,落了座,卫峰问道:“二爷你从哪里来?”
景正卿看明媚一眼:“去了一趟端王府。”
卫峰听了,便撇嘴。景正卿问道:“怎么了?”
卫峰扭头道:“端王不好,我不喜欢他。”
明媚听了,忙喝道:“又胡说了?!”
景正卿却笑道:“峰儿为什么这么说?”
卫峰看明媚生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