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了也会传染上的,你也会,晴也会?
旗手抬头看看天,又偏向右边看看路边的田野,他说道:不用等你老态龙钟才发病,也许你刚进弓者会就会忘乎所以起来,病就你浑然不觉的情况下侵入你的肌肤,慢慢渗入你的骨髓。所以你说他们是先知先觉?混账话!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在规则下苟延活命,求得不出错,不惹祸罢了。
哦,看来是这样,不知那里有良方可以医治?我回答,心里一阵酸楚,看来爸爸的病不轻了。
旗手冷笑着说:什么时候老家伙们意识到自己以病入膏肓,才去想办法医治。
那我去告诉他们。
等你入弓者会再说吧,现在去谁听你的呢?
那没人听你的吗?
旗手开始有些不耐烦的说:不是听不听的问题,是根本就不让你说!
我自感到旗手火气不小,不便多问了。
第四章 第二节
聊着聊着就到了巫师村,我们从东口进去的,听说住东口的人历来都不从西口进去,有时宁愿绕圈子,也不从就近的西口进村,似乎西口的那些弓者会的人也不太情愿让东口人从他们的村口进来,但事情总不那么绝对,盛传西口总是挂着一片沾满尘土,油污,破烂的鼠皮,一旦东口的人从这里经过,有人就会取下鼠皮把来人的脚印擦掉,但也有擦不掉时候,于是将往年的落叶收集起来,遇到擦不掉的地方就把落叶覆盖上起来,似乎东边的人总是很顽固,时不时的带着一脚的污泥臭油来一趟,踩踏几下,然后装作走错了迅速的离开了,留下恶心的黑印子。日复一日,树叶越铺越厚,现在进西口必须很努力的迈开腿登上去才能进村。东西两边的人在村子里一起居注,没有什么不同,大家其乐融融,只是在进村子时有那么点区别。
一路上高大草屋相连,各家屋檐上挂着珍奇的毛皮,闪亮的贝壳,玛瑙,个别家的窗框上还镶嵌了闪着刺眼的石头,这和弓者村绿树成荫,草长莺飞的情景大相径庭。不多时来到川空巫师草屋。川空是东村的人,自然和西村的人格格不入的,但按照旗手说东西两村没有什么不同。但川空的草屋与西村老巫师的草屋明显不同,他的草屋那里是草盖起来,分明是金子筑成的,闪闪发光不说,而且高大无比,听爷爷说川空请了很多的骑兵在深山老林里转悠了一整天,最后在林子深处找到一棵百年老杉树,大家上去一阵乱砍,放倒大树,再拉回来交给工匠,后来又说工匠只用了一半,把剩下的藏在家里,不过最后还是给了川空几袋上好的鹿茸才能明目张胆的立在自家的房门前,在上面刻上:不息为体,日新为道八个大字,不过到现在我都没弄清楚这八个字的意思。爷爷听我问他字的含义,便大笑着说:把你吓唬住了吧。房檐上风干的毛皮,腌制用的坛子,马匹上的鞍子,水井辘轳都精致夺目,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尤其是川空家里的马厩,居然和我家的客厅一般大,整洁干爽,再劣种的马放进去都会变成上等马,给人感觉查上翅膀就能似的。蒙卡族都不会有这样的草屋。虽然整个布局和建造的样式都是仿造蒙卡族人木板房,但在屋顶还铺上氏族特有的草盖,显得很不协调,父亲从弓者会回来,兴冲冲的说道:咱们也在草屋上加些木板吧,还好母亲在无用的开支上控制的很严格,加上爷爷的坚决反对,便作罢了。也难说,要是父亲看见川空家的草屋,说不定还得再兴冲冲一回。
早有人等在屋外,一个打扮的很利索的女人迎了过来。没等女人开口,旗手抢先说:
这是老弓者会长的孙子,昨天我来跟川空巫师提过知道的事。
女人满脸堆笑点点头,说:快进来吧,屋里暖和。
旗手带着我走进来,在靠门的一排椅子旁坐下来,旗手看看了屋内的,说:
这屋子比我前两天来的时候又漂亮了一些的。
女人咯咯笑了几声,像是单纯从嘴里发出来的,很机械,回答道:
哪里啊,我怎么没觉得,你又到处胡乱说,你就招外面的人骂我们吧。
旗手哈哈大笑,说:川空师傅就怕别人骂。
不能太招摇了,女人忽的沉下脸来说,就在门口加了几件椅子,好让来人有个坐的地方,省得大冷天站着腿发麻。
旗手显出深信不疑的表情,点点头。
谈话中得了个空,旗手向我努努嘴,眼睛盯着我怀里的腊肉,我把肉从怀里取出来,女人赶忙上前接过来,紧紧靠在胸前,小心的走进里屋去。旗手看着她进去,嘴里发出哼哼声,头不住的摇晃着,最后嘴里吐出三个字来:死女人!
不多时女人出来,满脸堆笑的说:川空老师一回来我就告诉他你们来过了,你们放心吧,有消息随时通知你。
旗手笑道:可别忘记了,要不我可真在外面胡乱说去了。
女人苦笑了一下,回道:旗手放心,不送你们了。
旗手站起身来,令我也起来,然后伸手掸掸了我们坐过的椅子上的靠垫,接着回头自己看看了通向大门口的地板,找到进来时自己留下的脚印,踩着自己的脚印心满意足的走出去,旗手并没有让我也这样做,于是我晃着身子显出一副大摇大摆的样子走出去,其实我不想以这种姿态背对这女人那双机灵的眼睛,但自从参赛回来,我便会时不时表现出一种满不在乎,或是玩世不恭的姿态,个人感觉是参赛留下的后遗症吧。
旗手翻身上马,对我说:你自己回去吧,我还要去一趟孤山。
孤山?我吃了一惊,去那里干什么?
今早上派下的任务,要求各个会的旗手队长去孤山祭祀祖先。前两天我说冬季严寒取消这个月的祭祀仪式。他们真是糊涂之极啊,历年冬季祭祀活动都没取消过,为何你说取消就取消?这帮老东西自己围着火炉吃香喝辣,还跟我哼哼唧唧的说一大堆废话。他们哪里知道去冰天雪地里孤山上的好处呢!
可以不去的,以前……
算了算了,旗手打断我的话,裂着嘴说,跟他们说的越多,就越得你自己推卸责任,日后被人借此参上一本岂不死无葬身之地,况且手头还有别的一竿子事呐,还是赶紧去孤山祭祀,省得再出差错就更不好好不好交差啊。
说毕,旗手拍马飞驰而去,马蹄踏起地上的雪花在空中飘扬
我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女人出来漠然看我一眼,让后把厚重的木门关上。寒风在村子里交错的小路上像个被追赶的老鼠一般到处乱窜,发出低沉沙哑的呼啸。我心想:确实可以不去的,爷爷在世时就取消过冬季寒冷月份中的祭祀的活动。难道他错了?
我打算在这里寻找晴的住所,虽我从未去晴家但我却明显感到晴的存在,她家应该就在附近,可是我还是不得不离开这里,对晴的渴望在心中聚积,但我的骑在马上坚定不移的向村口奔去。
第四章 第三节
天色渐暗,父亲坐在火炉旁边,脱去鞋子,把脚放在炉火旁的椅子上,低着头,见我回来忙问道:
川空答应为你指导吗?
等通知吧,他收下东西了。
什么时候来通知?父亲小心的问道,把脚放下来,用手捂住冻的发紫的脚趾。
旗手明早就会给消息,让我在家里等他。
棋手真是个好人啊。父亲长叹一声,然后我们就无话了。
太阳落下,余晖把天边染成暗红色,预兆明天的好天气。父亲的脸渐渐隐在昏暗之中,双方谁也看不清谁,微弱的炉火只能照到父亲受尽折磨早已变了形状的脚。我显出莫名的轻松,父亲好像也放松下来,把脚放在椅子上,他以自言自语的低沉的语调对着黑暗说道:
今天围猎的时候,很多新入会的弓手也来啦,他们的技艺真是差劲的很,而且那个竞赛第一名的弓手并没有来,不过不来也好,新弓手好像并不喜欢他。我今天运气不错,射中了很多野兔子,大冬天的真是难得啊,晚上有美味了。父亲像个盘坐在法场含糊的低声念唱咒语的祭祀一般唠唠叨叨的说的,不禁让我想起了旗手的话——那种只有父辈们才会染上的怪病,我感到紧张与不安,不过当父亲提起第一名巡逻者时我就顾不了想这摸不着头脑的病了,一直在想既然巡逻者进了弓者会说不定和旗手有联系,这样就能打听到巡逻者的情况了,当然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晴到底把家族的图腾给没给这个烦人的巡逻者,没给或者给,我该怎么办呢?我想着想着噌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母亲看见我进来,从房梁上跳下来,手里攥着一袋吃的东西,问道:怎么不和父亲多说会儿话?
我说跑了一天了,困乏极了,说完倒在床上假装闭上眼,心想明天一大早就去找旗手去。
天还刚透亮,我已经到了弓者会的村落,进去一大听才知道旗手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他父亲的家。旗手还有家人?那当然早在我走在通往那片终身难忘的袖标比赛的场地时的路上,他好像掉了对伍,疯子一般的追赶头排领队,经过我时说了一句连我父亲都如此的话,我对此记忆犹新,颇为费解,还有他也提到过那种可怕的传染病已经扎根在他父亲的血肉之中,这使我日日心神不宁,但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倒是很平静,像再说别人家里的事情。
我骑马往回赶,走出一会,回头还能隐约的看见弓者村,没想到他就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走着。他的马走的奇慢无比,四条马腿打着弯,几乎是蹭着地走,像得了中风的病马,口眼歪斜,七扭八歪的走着,就差哈喇子没流下来了。旗手坐在马上随着马一摇一晃的,懒洋洋的表情,精神涣散,如同吃了什么迷魂汤一般把周围的一切都置之度外了。我大喊了一声,病马显然是装病的,受到惊吓,前蹄腾空嘶鸣,险些将旗手甩下来。旗手勒住马,才回过神来,看见是我,说道:
着什么急啊,我这就取川空的回信。
送到你家里去了?我不解的问道。
一群病入膏肓者!他骂道,川空明知道我住在弓者会,但就为了省马的力气,给我送到那个地方去了。
沉默了片刻,我又问:
昨天你真去孤山了?
那还用说?他不耐烦的回答,他们的错都是我扛着,弓者会干些数典忘祖的事情,外人知道了还不都指我们旗手的鼻子骂娘。
我想了想说:
为何不让新来弓手和你一起去,那个第一名不是有这个资格吗?
他?他是我们这样的人吗?我说过我们不是一路上的人,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就告诫过你这帮人无非是给你捣乱来的。旗手龇牙咧嘴,精神也集中起来,跨下的马也开始撒腿小跑。
旗手稳住马接着说:他现在可好了,身为贸易使者成员出使蒙卡族去了。留下我们这帮旗手在家里给那帮老家伙处理写没头没尾的事情!
我觉得他说的也在理就点点头,再没问别的。
旗手的家住在弓者会村不远的小山坡上,一个小村落仅有几十户人家,零散的分布在山腰的陡坡上面,登上山,没几步就看见一户人家,几间平常无奇的小草屋,围绕一口周围杂草丛生的水井盖起来。旗手在草屋前小了马,定定神,一股厌恶的表情像雨天土墙上面的渗水在脸上蔓延开来。他大踏步的走向其中一间草屋,并没进去,而且直接来到窗口,往里瞅了瞅,然后把手臂从窗口栏杆中间伸进去。他的脸紧紧的贴在窗栏上,面无表情,努力挥动手臂在漆黑的草屋里胡乱动摸索着,不会儿,他把手拔出来,见一个小包裹挂在他的手腕上。他立刻把包裹塞在上衣里,转身大步向远离草屋的方向走去。就他在和我擦肩而过的同时,草屋的门开一条缝,一个瘦小的身影恰好卡在门缝里,仔细一看是个中年妇女,眉毛稀疏,一脸细纹,充满抑郁眼睛,在她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影,但隐在黑暗中不能辨认,只有一个和妇女宽度差不多,高度稍高的轮廓,好像是个男人。
女的说:进来吧。
旗手背对着女人用手指了指我,随后飞快离开草屋,瞬间消失了。女人的眼睛中小孔开始逐渐变大,直到旗手的马蹄声消失殆尽才停止扩张,它大到足以把我身影容纳进去,但空洞的眼睛在旗手的影子从里面滑过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大窟窿。我冲脸色苍白的女人点了下头,不敢吱声,转身追赶旗手。我突然感到脚下轻飘飘的,人似乎飞了起来,有一种东西在心中瓦解了,但却也没了支撑点,我飘啊飘,直到被旗手一把拽住,听见他吼道:
你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给,你的回信。
我接过包裹,打开一看一张仅有手掌大小的薄薄的羊皮,上面写着,三天后凭此即可来我处接受指导。
旗手看过满心欢喜,对我说道:
你这就去巫师村,告诉川空三天后保证人齐!哦,算了,还是我去吧。旗手收敛笑容,有些局促的说:因为我可能还有些别的事呢,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做。
我答应了,和他一起直奔巫师村。
还是到昨天来的那个地方,这回川空竟然在家。
进后,我以为川空会认出我,但川空看了我一眼后,更本没说什么,好像从来没见过我似的,即使旗手把我介绍给川空,并让我给川空老巫师鞠躬时,川空显得很平静,丝毫没有表露出我和他曾经有一面之交的意思。我感到老巫师村里的巫师们真是令人费解,如果说他们的记忆力不好实属冤枉,但大人们就是这样,父亲也是如此,经常对有事来访的弓者会里的人说:是吗?真的吗?我怎么没听过?现在川空也如法炮制,弄的我十分的扭捏。
你说说你为什么比赛失利。
我只会百步穿杨,我跟你说过的。
是吗?真的吗?我怎么没听你说过?想不起来了。我在比赛前从来不会对比赛多什么的。
旗手插进来说:川空巫师怎么会跟你单独说什么呢?
我不知道怎么把事情说清楚,本来自己说话就条理不清,现在被问的更是说话开结巴起来,上……上次……爷……
川空好像并不在意我在一旁的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