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掐。
敖曲左躲右闪,连连讨饶,道:“你当这火容易扑灭?这可是修罗火……”
“修罗火?”阿阮一怔,揪着他衣领问:“你是说放火的那家伙是修罗?”
敖曲含泪点了点头。
阿阮将敖曲甩到一边,冲那寒月喊道:“喂,骚狐狸,这火要烧到我们了,你倒是想个办法啊。”
寒月看她一眼,没动。
这是什么意思?阿阮火气“噌”的一下冒了起来,一字一顿道:“你们要等死殉情我不管,可老娘我又不想死!”
说完,随手拈了个诀,一股阴气从她身上散出,慢慢凝聚成一个屏障,暂时挡住了火势。
敖曲在一边拍手叫好:“阿阮,想不到你修为不错嘛!”
他才将将说完这句话,那修罗火就将阴气烧得一干二净,继续向他们逼近。
阿阮默默望天,心中却在咆哮不已。
为何她要遇上这些异类?她突然很怀念在茶馆里的生活,天天面对墨迟都是好的!
就在她很是绝望的时候,寒月忽然开口了:“退后,护好自己。”
阿阮与敖曲一愣,而后照做,在自己身边结了一个屏障。
寒月缓缓从袖中取出一物,那物品成锥形,在他掌间泛着幽蓝的光圈,敖曲在一边叫唤:“海斗,海斗……”
寒月朝他斜了一眼,后者乖乖蔫了。
他将海斗祭到半空,两手指尖相抵,做出一个古怪的姿势。须臾之后,他的指缝里迸出几道绿光,寒月反手一抛,将那绿莹莹的物件抛进了海斗里,蓝绿相撞,化做一团青色。
阿阮见他变戏法一般,大觉有趣,便拐了拐敖曲,问:“那绿的是什么?”
敖曲道:“那是他的元神吧。”
阿阮一愣,用元神催动海斗?
寒月丝毫不敢松懈,紧紧的盯着那一团青色,待那光最盛的时候,他凝神,沉沉的吐出一个字:“破!”
一道大水柱“哗”的一下从海斗中倾出,片刻就冲散了山洞里的大火。水继续往外流,一路将那修罗火浇灭。
这山洞的地势高低不平,而敖曲阿阮所在的位置正是最低点,顷刻间水就漫到了他们的腿上。
阿阮不禁打了个冷战,那水自然不是普通的水,轻易就穿透了他们的屏障,她此刻只觉得彻骨的寒冷,特别是小腿,泡在水里却是半分知觉也没有了。
敖曲一脸哭相:“人家怎么就这么命苦,不是要被火烧死,就是要被水淹死!”
阿阮觉得好笑,揶揄道:“你说你那老爹若是知道你是被水淹死的,会不会气昏过去?”
敖曲正要说话,却见寒月收了元神,踏着水面飞出了山洞。
海斗里继续溢着水。
两人一愣。
阿阮道:“他就这么出去了?”
敖曲道:“他不管我们了?”
洞内一阵嚎叫……
此时,水已经漫到了腰间。
阿阮急道:“敖曲,你不是龙么,快变成龙驮着我飞出去啊!”
敖曲泪光闪闪:“你怎么不早些提醒人家,人家现在动不了啦!”
“……”这还用提醒么?这不该是本能反应么?
阿阮又绝望了。
那水实在太过冰冷,阿阮被冻得脸有些发紫,照此下去,他们还没被淹死,就先被冻死了。
敖曲道:“我要死了……”
阿阮冷得牙关打颤,声音也有些颤抖:“你死了还有魂魄,还可轮回,我死了就魂飞魄散了!”
敖曲做思考状,须臾之后冲她点点头,道:“有几分道理,这样我便不急了。”
阿阮忽然很想哭,她觉得缩在自己旁边的这张脸很是讨嫌,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
偏偏那人不知死活,继续说道:“阿阮,你放心,等你魂飞魄散之后,我一定会记住你的。”那双眼格外诚恳。
“……谢谢你……”阿阮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对方还想说什么,阿阮正考虑要不要一头扎进水里时,洞口又飞进来一人。
那人进来后手一伸,便收了海斗,。
阿阮以为来人是寒月,正酝酿着臭骂他的字句,那人却飞快的掠过去,将她一把捞起,同时一张狐裘罩在她身上。
她一愣,那个声音在她耳边轻道:“阿阮,我来迟了。”
她印象里,那个声音应该是懒懒的,漫不经心的,而不是这样带着歉意,带着沙哑。
“老板……”她嗅着那熟悉的气息,不知为何,鼻头一酸,有了几分伤感。
柳三千将她揽紧,飞出洞外。
敖曲在水里哭哭啼啼,朝那个白色的背影喊道:“也救救人家……”
阿阮将下巴放到柳三千的肩膀上,对着敖曲一笑:“不要急嘛,你还有下一世的。”
敖曲泪流满面。
柳三千一言不发的将阿阮放在一座岩石上,替她掖了掖狐裘,转身。
“老板……”那只冻红了的小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他又转回去,将她的手也放进狐裘里,把她包裹的很严实,只余出一颗脑袋来。
“老板!”那颗脑袋皱了皱眉头。
他静静的看着她,等她说话。
阿阮冲他一笑:“老板,你去救救敖曲吧。”
他点点头,转身飞向洞口,眨眼间就将昏厥过去了的敖曲提了出来,放在另一块岩石上。
阿阮见柳三千又要走,张口问道:“老板你去哪里?”
那身影顿了顿,声音沙哑道:“我去助寒月,你好好呆在这里。”
“哦……”阿阮有些郁闷的看着柳三千飞走,总觉得今天的老板有些古怪。
接近辰时,天已全亮,大约是雾障散了,阿阮觉得这林子通透了些。
她拢了拢狐裘,朝不远处看去,可以清楚看到有三道身影。一白一紫一黑,不时有法术的光从中迸出,白日里看来,也觉异常绚烂。
那黑衣的应该就是那放火的修罗。从战况来看,他明显已经处于下风,不但动作缓滞,肩膀似是已经受伤。
他大概也知再打下去并无转胜的机会,这便虚晃一招,反身就要遁逃。
三人皆用的是法术打斗,此时柳三千见他要逃,左手一翻,召出一把乌黑的剑,朝他刺去。
那修罗避的狼狈,见了那把剑,不由一愣,喃喃道:“寒啸……”
阿阮耳朵尖,听到那“寒啸”二字,猜测是剑名,不由朝那剑细细看去。
那是一把断了剑尖的剑。
她从未看过柳三千用剑,她以为这样一个懒散的人是断不会用剑的,何况是这种即使断了剑尖依然杀气很重的剑。
柳三千的一招一式异常凌厉,修罗躲闪不及,手臂、腰间均被剑气伤到,血迹缓缓晕开。
寒啸剑沾了鲜血,剑身黑得耀眼,嗡嗡的颤抖着。
修罗面带恨意,丝毫不敢松懈,见剑又送来,而另一面,寒月的法术也正要打来。
他咬咬牙关,勉强避去那法术,继而迎上了柳三千的寒啸。
“哧”的一声。只见一道血雾从随着剑锋扬起,血雾间又有一物抛起,坠下。
阿阮仔细一看,忽然惊愕不已。
一条断臂。
那修罗为了脱身,竟然不惜毁去自己一只手臂。
柳三千收起了寒啸,抿唇望着那逃远了的背影,寒意自他身上散出。
寒月朝他微微拱手:“多谢公子相助。”
柳三千看他一眼:“我虽助你对付修罗,却不赞同你用这海斗祸害人间,而且……”他微微一顿,聚起一道白光朝寒月打去。
寒月咳出一口血,捂着胸口皱眉望他。
柳三千背过身去,以只有他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淡淡说道:“你刚刚差点害了阿阮。”
又生事
阿阮见柳三千缓缓走来,白衣上又沾了几点血渍,连忙将身上的狐裘扒下来,想起身为他披上。
但她脚被那海斗水冻僵了,才将将站起来就要跌下去。
一只手及时的托住她的背,将她扶住。
她嘿嘿一笑,将狐裘递过去。
柳三千接过狐裘,却依旧将它裹在阿阮身上。
阿阮微微挣扎了下,却被他稍微用力的按住,执意将她裹得严实。只得妥协。
“老板……”她才发现,柳三千不笑的时候,那双桃花眼就毫无温度,会令看着的人生出几分怯意。
柳三千抬眼看她。
“老板,你别生气了啊。”她从狐裘里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柳三千轻轻捉住,蓦地又放开。
他道:“我们回去把。”
阿阮点点头,“你的事情办完了?”
他不答,反头对身后的寒月说:“这场雨,我命你在今日之内停去,你可记住了?”
寒月一顿,道:“雨可停,海斗我却是不交还。”
“随你。”
阿阮好奇地问:“你一狐狸要海斗做什么?”
寒月道:“三月前修罗前来攻打我狐族,他们原本不是我狐族的对手,怎奈那修罗火却很是厉害。我欲保护狐族,便将七万年修为化作坚固的护盾,暂且替狐族挡住了修罗的进攻,这便抽身四处寻找对付修罗火的法子。
“后我得知海斗加上我狐族的极寒元神便可熄灭修罗火,可惜无量海的海斗只有龙族才取得到,这便恰好利用了那火凤凰和敖曲,几番周折,终是拿到了这海斗。”
阿阮不满:“你既是取得海斗,又何必降雨害了人间百姓?还害死了那帝姬!”
寒月轻笑:“我与紫微星君万年前有些过节,这雨也是顺了火凤凰的意,为了气气那紫微星君罢了;至于帝姬,她本是天庭上仙,她死了不恰好是早日归仙?”
阿阮正要说话,却见一旁的敖曲幽幽醒来,一双眼里满是寂寥。
他微微朝寒月笑道:“你只是要利用我拿到海斗,才对我好的?”
不知怎地,阿阮觉得敖曲那一笑很是牵强,按理来说,那敖曲应该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但此时的他却异常安静,只有一双拳头,握得很紧。
寒月看也不看他一眼,冷笑道:“你以为呢?”
“好、好……”敖曲一连说了好几个“好”,他站起身来,眉目间迫出几分傲然,抬颚道:“我知了,你保重。”说完化作一条黑龙飞天离去。
寒月站在原地,碧眼中似是有悲,细看却又觉得全无情绪。
他朝柳三千与阿阮拱了拱手,道:“这雨即刻就会停,之后我也必遭到天谴,公子也无需忧心什么了。就此与二位道别,后会有期。”
“喂……”阿阮还想说什么,柳三千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淡淡道:“我们走吧。”
她反过头,冲他笑:“嗯,柳三千,我们回去。”
忘川河。
灰白的烟雾缭绕在死气沉沉的河面上。
一叶扁舟在雾间若隐若现。
渡船的鬼差将竹竿往岸上一定,回头恭敬道:“柳老板,到了。”
柳三千点点头,拍了拍缩在一边的阿阮,道:“阿阮,起来吧。”
那团绿影闻言,“嗖”的一下窜到了岸上。
速度之快硬是看愣了鬼差。
阿阮上了岸,远远的就看见一片阴气弥漫在茶馆上方。
倒是可以想象出一推女鬼面带春意,一脸期盼的围坐在茶馆边的画面。
“船家!”阿阮恶狠狠的回头瞪了一眼鬼差。又是这位鬼差将柳三千的行踪泄露出去!后者一缩,将竹竿一摆,迅速离开了。
“老板……”阿阮试探性的望了望柳三千。
柳三千淡淡一笑,“无妨,走吧。”
无妨?阿阮默默望天,老板说无妨那就无妨吧。
不出所料,当柳三千的身影出现在茶馆前方时,那大大小小的鬼魂就要往他二人的方位扑来。
阿阮一闭眼,恨不得立刻化作小木偶,倒在地上滚得远远地,以免被那些女鬼踩死。
老板,你要作何应付?阿阮投去一道绝望的目光。
无奈柳三千依旧神情淡淡,丝毫不将那些黑影放在眼里。
正当阿阮决心要化作小木偶的时候,一个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从重重鬼嚎中脱颖而出。
“柳——公——子——”然后一道灰色的身影拨开层层鬼影,扑到柳三千面前来。
“柳公子……”那灰影一抬头,露出一张圆脸,杏眼,一对梨涡若隐若现,长得万分讨喜。
阿阮打量了她一番,只觉这个小姑娘身上毫无阴气,并非鬼魂。
那小姑娘无视身后几百道愤怒的目光,脆生生的道:“柳公子,小的有事相求!”
柳三千看也不看她,只道:“你回去吧。”
“小的请不到柳公子,就死都不回去!”说罢盘腿坐在了柳三千面前,表情还颇为正经。
那边的女鬼异常愤怒,不满道:“哪里来的小鬼,居然敢这般造次?”
小姑娘皱了皱眉,两手飞快的结了个印,口中吐出一字:“散!”
大片仙气从她身上迸出,瞬间就吓跑了那群难缠的女鬼。
又是个神仙?
阿阮见她长得讨喜,便好奇问道:“你也是神仙么?”
那小姑娘朝她笑笑,道:“小的叫川儿,西漠仙君坐下的弟子。”
西漠仙君是何人?听上去倒是很威武。
阿阮有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柳三千看她一眼,道:“再不回去,便扣你工钱。”
“老板……”阿阮看看柳三千,又看看川儿,只好撅着嘴随柳三千进了茶馆。
那脆生生的声音继续从茶馆外传来:“若是请不到柳公子,小的我就坐死在这……坐死在这……死在这……在这……”
阿阮抖了抖肩膀,犹豫道:“老板,留那小姑娘在外面恐是不妥吧?”
柳三千斜她一眼:“她的岁数比你大上一倍。”
阿阮顿了顿,又到:“老板,留那老姑娘在外面恐是不妥吧?”
柳三千挑眉:“想扣工钱?嗯?”
后者只好乖乖闭了嘴。
老板为何这般排斥那川儿?不知怎的,阿阮直觉,但凡老板头疼或排斥的事,那它就一定会是一件有趣的事。
是夜,阿阮悄悄打开了茶馆的门,一抹阴森的月光打在地上,将那盘坐在地上的身影映照得更孤寂。
“川儿……”阿阮轻轻的唤了她一声。
那身影闻声一颤,缓缓回头,只差两行清泪了。
阿阮走过去扶起她,道:“老板睡下了,你跟我进来吧?”
那身影又一颤,泪光闪闪。
阿阮轻叹一声:“你不必感动,我不过是举手之劳。”
那身子颤啊颤。
阿阮终于发觉了,奇道:“你抖什么?”
川儿咽了一口口水,“你老板,没睡。”
阿阮缓缓回头,只见柳三千抱着手倚在门口,一双眼睛满是寒意,声音更凉:“等着扣工钱吧。”
第二天的阿阮很是没精神。
川儿小心的跟在她身后,提醒道:“阿阮,那边的鬼差要一壶八宝茶。”
“哦……”
“阿阮姑娘,不就是扣一年工钱么,没什么大不了。”
阿阮手一抖,手里的茶杯就要掉下去。
川儿顺手接住,继续劝慰:“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况美人与江山不可兼得,你舍了其一,便是有了其一。”
阿阮面无表情的接过茶杯,将八宝茶放到鬼差面前,转身又去煮茶。
“阿阮……”川儿还想说话。
阿阮忽然狠狠地回头,瞪猪她,“说!你是不是那敖曲变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