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们没有白死。”张贵摇了摇头,道:“只要你能够吸取这次的教训,他们就没有白死,他们用自己的性命迷惑的元军,要不是你们,伯颜还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他们把你们当成我军的前锋了。”
“大人,快看,元军开始进攻了。”亲兵梁顾,突然叫了起来,随后叹了一口气,道:“奶奶的,元军连自己的人也不要了,真是下得了狠心。”
“头,咱们什么时候出手?”吕武擦了擦手掌,认真说道:“我看了一下,元军骑兵最多也只有五万人在余杭门附近,听说伯颜身边有两万骑兵,咱们冲过去杀他娘的,相信蒙古骑兵打不过去我们。”
“郭平,你说说看。”张贵似笑非笑的看着吕武,吕武看到陈大举三千人就敢去找伯颜的麻烦,估计是起了争强好斗之心,这倒是一件好事,不过要有适当的引导,若是变成了嫉妒争功就是一件坏事了。
郭平举起千里眼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陈大举毛躁的性格差点发作时,才悠闲自得放下千里眼,淡淡说道:“元军骑兵还没乱,即使我军能够取胜,损失也不少。”
“还有就是,”张贵也放下千里眼,道:“看到了没有,余杭门并没有乱,恐怕伯颜怎么也没想到是张世杰张将军亲自守余杭门吧,若是想到张世杰守余杭门,他还会不会攻打余杭门呢?”
“恐怕还是会。”郭平也多了一丝笑意,在张贵身边的好处就是动脑的机会少了很多,淡淡笑了笑,道:“余杭门连接御街,攻下余杭门,骑兵便可以顺着御街纵横临安,即使攻不下皇城,也可以让临安城大乱,伯颜端得是好主意。”
“其实,伯颜应该是知道张大人已回师临安。”牛富也放下千里眼,心中突然涌起了无尽的同情,看着张贵、郭平两人眼中的笑意,忍不住说道:“这正是伯颜的悲哀,临安,他不得不攻打,所以他身边的两万骑兵一直不动,就是等张大人。”
第二卷 正阳 第一百八十四章兵临城下(64)
第一百八十四章兵临城下(64)
“来吧,上你爷爷这里来吧。”董棨手中铁枪在跟前舞起一道风轮,死在他铁枪之下的元兵不计其数,往日锋利明亮的铁枪,如今添了几分暗红,然而正是这几分暗红,使得铁枪看起来更加恐怖,如吞噬生命的灵魂之枪,每一次刺出,都会带走一条生命。
铁枪仿佛充满了灵气,犹如出水蛟龙,元军的生命仿佛就是蛟龙最为美味的食物,每一次停顿,一个生命就会随之消失,没有人会知道,死去的人背后的故事,或许他只是一个放羊娃,或许他是妻子的丈夫,父母的儿子,儿子的父亲,但如今他们都只是死在铁枪之下的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一具失去灵魂的皮囊,或许战争结束之后,他会幸运的填埋在一个风景美丽的地方,成为开放得灿烂的野花的肥料,或许他会成为荒山野岭的一个过客,成为野兽填饱肚子的食物,但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了任何意义。
董棨连连怒喊,他身上充满了力量,他的身后就是他的家园,他的身后就是他的双亲,那一栋虽小但充满温馨的小院子,在那个温柔的夕阳之下,他向父亲敬酒,他的母亲为夹菜,他坐在童年时就曾经坐着的椅子上,他吃着童年时就吃过的饭菜,他听着童年时父母就有过的唠叨,那一刻他心里满满的,这就是他的力量。
董棨深吸了一口气,手中力量暴涨,右手长枪如灵蛇一般刺破眼前的元兵的护心镜,那是出征前温柔的妻子给他护身符吗?那是临行前母亲留给他的祝福吗?但此刻在董棨的铁枪之下破开,如绽放的陌上花,“当”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在余杭门的城墙上悠远响起,铁枪刺破护心镜,然后轻轻一咬,并不是非常结实的皮肤,还有心脏前的骨头毫无阻碍的裂开,一阵剧痛从铁枪刺破的地方开始向身体的各处蔓延,元兵想离开这剧痛,想远离生死,然而董棨却毫不留情。
他双脚稍稍用力,手臂一再伸直,只感觉到轻轻的“啪”的一声,铁枪终于在元兵的心脏处咬了一下,血沿着铁枪喷涌而出,元兵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又或许是怀念死亡之前的片刻宁静,谁知道呢?
元兵一阵颤抖,身体内所有的血都被心脏之处的那个窟窿抽空,仿佛是前所未有的兴奋,仿佛心脏之外充满了无尽的诱惑,血大量的从窟窿出涌出来,顺着铁枪流出来,还带有生命的温暖的热气,在寒冬中起了一丝暖意,他想起了母亲的怀抱,想起了妻子的温柔,想起了儿子胖乎乎的脸蛋上带着的希望。
“老子一定给你取一个大胖媳妇。”这是年前向还不知道媳妇究竟是何物的儿子许下的承诺,妻儿在一旁窃窃的偷笑,母亲在一旁照看锅里的食物,还有父亲赶在牧羊,轻轻的哼着草原的歌曲。
原本安详的在草原上奔驰的骏马,不知从何时开始成为他征战天下的伙伴,原本握着马鞭的手,不知从何时开始换成了大刀,原本对付草原上凶狠的狼群的弓箭,不知何时成为了杀人的武器,大刀带起的血花,弓箭带去的死亡,骏马的冲锋,成了他牧羊的工具,汉人耕种,草原的勇士是这片土地上的主人,用手中的刀和弓箭掠取食物。
董棨用力一抖,元兵的身体竟然被他挑了起来,大喝一声,如败絮一般向城墙下飞去,还没有闭上眼睛的元兵,鲜血洒落在他飞过的那一段路上,夕阳映照在鲜血上显得格外美丽,飞越城墙的垛口,才发现离地上的距离竟然是如此的高,那翱翔天空的雄鹰又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自己曾用弓箭,掠取了它们的性命,它们会不会如自己现在一样,飞翔在堕落的过程,然后想起往事,有爱、有恨、有怒,有情、有义、有孝,他的嘴角突然带了几分笑意,雄鹰自然没有这么多的往事,在它们的心里,或许只有杀戮和填饱肚子吧?
“来吧,来你爷爷这里吧。”董棨昂天大喝,仿佛要把心中的那股无尽的力量发泄出来,身后的罗子却沉默很多,他一言不发,手中的马刀灵活的在他手中开出一朵朵美丽的鲜花。
刀锋为花瓣,鲜血为花蕊,猩红但有美丽,美丽而又残忍,特制的马刀,狭长的刀身,坚硬但又带有几分柔软,马刀在他手中,舞出一道道美丽的舞蹈,他灵活的双手,仿佛是在弹奏生命的歌曲,夕阳西下,那个简单而又宁静的小院子里,那一片平静而有安宁的小菜园里,那个羞赧而有大方的姑娘,那双明亮而又黑白分明的眼睛,那一滴带有一丝惊喜而还有苦涩的眼泪,温柔而又深刻的刺痛了罗子,他要用生命去为那个美丽的姑娘舞蹈,他自私,他要用生命去保存这份美好,而不允许任何人干涉。
锋利的马刀,如风一般吹过,眼前的蒙古老兵,不敢相信那个看起来孱弱的汉人,那一道如风一般的光芒,竟然在他喉咙划了一道痕迹,血,如奔腾不息的河流,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口子,带有温度的鲜血,从蒙古老兵的喉咙处绽放出美丽的血花。
蒙古老兵不知何时扔下了手中的大刀,他曾经发誓不让大刀离开自己的身边,他曾经发誓要用锋利的大刀成为他手中的牧羊鞭,他曾经发誓要用大刀为他换取无尽的荣华富贵,他也这样做了,而且他也做到了,他那原本贫瘠得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家,成了族人的骄傲,饱受饥寒的老父亲,不敢相信大刀能够代替牧羊鞭换取丰富的、能够填饱肚子的美食,他的母亲,不敢相信锋利的大刀能够代替打磨得光滑的骨针为他们换来暖和的衣服,贴身而柔软的丝绸,他的妻子,不敢相信锋利的大刀能够代替他勤劳的双手换来富贵荣华的珠宝,她的手中戴满了玉镯、金银手镯,她的头顶,金钗、银钗、玉钗几乎插满了每个地方,她的脖子,被那精美的沉重的项链勒出一道道痕迹,他的儿子,不敢相信锋利的大刀能够代替族长的权力,让他成为族里最有权势的小人物,族长的儿子,在他面前弯下了他那高贵的腰杆子,用最温软的声音向他祈祷,然后伸出左脸让他刮,伸出右脸让他抽。
蒙古老兵,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那个孱弱还要比自己还要矮一个头的汉人,那一道美丽的耀眼的光芒,不应该落在他喉咙之上,至少是不能够,然而,汉人瘦小的身体,躲过了自己的大刀,轻轻一跳,刀锋如芒,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那把锋利的大刀,丢在了地上,他曾经砍下了山东叛军的头颅,它曾经砍下了京都土匪山贼的头颅,它曾经砍下同样是骄傲的北方叛军的头颅,它曾经砍下了自己包衣的头颅,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高兴,为了让自己妻子兴奋,为了让自己年老的双亲看到希望,它曾经砍下无数宋兵的头颅,甚至于什长、都统、统领,他们的头颅,不会比一个蒙古包衣的头颅还要硬。
然而,它却落在了地上,“当”的一声,如梦魇之钟声在他心里响起,他再也没有退路,他的双亲离不开蒙古包衣的伺候,他的妻子离不开更多的珠宝,他的儿子,再也不回不到从前那个卑鄙活着的童年,无数人羡慕他的权势,但无数人虎视眈眈他的权力,只要他放下手中的刀,他的包衣,他的双亲,他的妻子,他的儿子,都会成为别人的猎物。
他死去,也是一样。
罗子看着喉咙“咯咯”作响的蒙古老兵,眼中露出了一丝怜悯,他那略带苍白的两鬓,透出了他的无奈,他那夹带无奈和恐惧的双眼,透出了他的不甘,但这又如何呢?有生必有死,他拿起大刀砍下别人的头颅时,会不会想到今天自己生命也会随风飘逝,张大人说过一句话,出来混总要还,如今是还债的时候。
罗子欺身上前,大脚狠狠的落在蒙古老兵的右膝之间,蒙古老兵带有一丝不服,然后无奈的跪下去,是为自己的命运请求长天生的恕罪吗?是为自己的杀戮请求长天生的饶恕吗?即使是获得了长天生的饶恕又怎样?
罗子手腕一转,马刀狠狠用力砍过蒙古老兵的脖子,那颗略显苍老的头颅,如断了线的纸鹞向前飞去,带走了蒙古老兵所有的希望,血如喷泉一般从喉咙之处喷出来。
蒙古老兵那双带着死亡的双眼看到鲜血在飞行,如草原上鲜红的香蜂草,他想起了一望无际的草原,想起了夕阳西下,那无垠的光芒照耀在草原的香蜂草上,是那样的美丽而不可及。
罗子悄悄的往后看了一眼,再次向前扑过去,杀戮而没有疲倦,因为他的心是满满的,无限的爱意在他心中泛滥。
朝歌“呸”了一声,手中五环大刀“噌噌”作响,他眼中冒着凶狠的光芒,他那粗犷的脸因为凶狠而显得扭曲,他的嘴唇发白,他的眼前是狡猾的蒙古小将,正儿八经的蒙古兵,从日中开始,蒙古兵弃马,混杂在蒙古汉军中登上城墙,元军实在太多了,余杭门被无尽的云梯、驴车密密麻麻围困起来,弩箭、即使再多的弩箭,也没有办法打退一波又一波元军的进攻,那些已经将生死抛之脑后的蛮子,他们用生命在演绎最美丽的罪名。
“当”的一声,五环大刀砍在蒙古小将的大刀上碰撞出一丝火花,然而蒙古小将却没有后退半步,他的脸上也充斥了愤怒,他的愤怒传递给他的大刀之上,迎着朝歌的大刀再次砍过来。
“当”、“当”、“当”一声接连一声的清脆的响声,仿佛是给这个沉闷但充满杀戮的惨叫、无奈的嘶喊的战场增添了另一种声调,伴随那一声清脆的响声,朝歌想起了深埋脑海的那个遥远的家。
那个巨大的铁敦,那一炉仿佛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炉火,那一把坚固而带着岁月的痕迹的铁锤,那个没有任何表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仿佛永远不知疲倦的敲打着各种铁器的父亲,膛开结实的胸脯在炉火的照耀中闪闪发光,那一个个腱子肉是他年轻时的向往,那一把锋利或结实的菜刀、锄头、或梨,如变幻魔术一般在父亲的那一双不算灵活的双手中诞生,然后交给带着笑意的人,而父亲只有看到别人的笑意时,嘴角才会露出满意的笑容,然而继续坐在那张被岁月磨灭了纹路的椅子上,重复着那个单调而又充满节奏的动作……
美丽、大方而善良的母亲,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犹如天上闪烁的星星,无论自己要什么,母亲都会为自己达成愿望,那一年他看到捏糖人的老人,他吃到了糖人,那一年他看到卖糖葫芦的小贩,他吃到了甜丝丝的糖葫芦,那一年他看到了美丽的纸鹞飞翔在天空,他拿到了最美丽的纸鹞,他相信他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美丽的母亲,一样会为他带来一个温馨的梦。
然而,这个美丽而温馨的梦,结实忠厚的父亲、温柔大方美丽的母亲,在那个充满了诗意的带有明亮阳光的春天,被一群冲进来的蛮子,彻底的打破。
从此,朝歌的梦里不再温馨,他用豪爽蒙蔽自己的心灵,他用骄傲去驱赶心中的梦魇,他用勇敢去麻醉自己的心床,然而当自己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的时候,梦便被打破。
“杀”从心底里嘶喊出来的杀戮,带着最原始的力量,带着无尽的仇恨,“当”的一声,蒙古小将的大刀被砍断,夹着无尽的雷鸣一般的力量,破开蒙古小将的大刀,破开蒙古小将的盔甲,然后将蒙古小将拦腰砍断。
蒙古小将只觉得身体一矮,腰间以下的身体分离,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由于惯性而继续向前冲去的双脚,那双熟悉而又有一丝陌生的双腿,难道就是伴随自己立下无数战功的伙伴吗?
那是一双顶天立地的双脚,它曾经穿越草原,踏平江河,越过高山,它曾经无畏、不屈不挠、坚持而又坚强,它曾经给自己撑起了一片天空,它曾经给自己无尽的力量。
蒙古小将忘记了疼痛,或许是疼痛早已超过了极限让他忘记了疼痛,他失神的看着远去的双脚,竟然觉得无比的滑稽,无比的滑稽正如他是家族的幼子,原本只需要留在家里,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只要等待父亲老去的时候,自己便可以继承家业,那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原每到春季都会开出美丽的小花,那一方美丽富饶的水土每到秋季都会结出丰收的粮食,那个水灵灵的美人儿每到冬季都会在脸上染上一层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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