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什么人？”肯特沉沉地问；同时认真观察着对方。眼前三人身穿清一色的灰色长袍；头戴连衣罩帽；看不到面目；只看出他们的身材都很高大挺拔。
肯特从三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力量波动。
他的目光落在三人背后；发现他们每一人都背负着一个灰色匣子。灰匣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花纹或装饰。阳光照在上面；居然几乎没有反光；就好像被匣子给吸收了。
灰匣很长；下面一端几乎要碰上地面；另一端则高出三人的头顶一大截。斜指苍穹。
这三个古怪的人没有回答肯特的话；居中的那人沉默片刻；头顶的帽子微微一动；一个苍老、浑厚、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帽檐下传递出来：“刚才用精神探知扫描的；就是你吗？”
肯特双眼眯起；冷冷说：“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我再问一遍。你们是什么人？”
苍老浑厚的声音沉默下去；片刻后；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从帽檐下电射而出；几乎不需要任何时间；就落在了肯特身上。
肯特骤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头顶稀稀疏疏的头发根根竖起；本能地就要发动最强劲的反击。
然而。那两道目光只在肯特周身转了两圈；就收了回去。
那个苍老雄浑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出来的话；却让肯特脸色狂变：“嗯；有趣有趣；原来是头巫妖；巫妖之躯很有意思；灵魂本质也非常不凡……据说；有些死灵法师会在寿命即将结束时；将己身转化为巫妖。等若拥有了第二次生命；你应该就是这种人吧？”
肯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心中不由自主地萌生一丝退意；他紧紧抓着大铁锤；第三次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回答我！”
苍老声音笑了笑。缓缓吐出一句话：“我以人类之躯；奉献一生；将神之永辉播撒至每一寸异族土地。”
肯特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想起了什么；失声叫道：“你……你是米……”老巫妖没有完全说出那个名震大陆的名字；但显然；他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
“呵呵呵……”苍老声音笑了笑；语气有些感慨：“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能通过一句话就认出老夫是谁。”
顿了顿；苍老声音又对两旁的同伴说：“两位；想动手就动手；你们已经忍耐很久了吧。”
话音刚落；右侧一人立刻迈开大步；向肯特进逼过来。
左侧一人则更沉稳些；转头对中间那人说：“你不动手吗？米兰德。”
“我懒得动手。”苍老声音说。
这时；右侧的灰袍人已经炮弹般冲到肯特身前；举拳就轰。肯特心中其实已经绝望了；在永辉大骑士米兰德面前；他知道自己绝无生路。
带着一腔决绝死意；肯特奋力抡动起大铁锤；砸向对方的拳头。
轰的一声！
一截锤头高高飞起；在空中急旋着；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轰然落地！
……
十分钟后；三名灰袍人再次启程；依然头戴罩帽；背负灰匣。
右侧那人手中牵了一根绳子；绳子一头在他手中；另一头则绕过肯特的脖颈；然后打了个结。
灰袍人拖着肯特；一步步走着；就好像在拖着一条死狗。
肯特的右手和右脚全都消失不见；左腿齐膝而断；只有左手还保持着完整；掌中紧紧抓着半截锤柄。他的眼神几近涣散；在生与死之间挣扎着。身上破碎的甲胄和干燥的地面摩擦；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在他体内的巫妖之心上；密密麻麻地钉着许多乳白色的牙签似的东西。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每一根“牙签”；都是一杆微型的十字战枪。
“为什么不杀他？”灰袍人彼此交谈着。
“为什么要杀他？”米兰德反问。
“死灵法师是邪恶与死亡的代言人；在永辉的照耀下；一切邪恶与死亡都无处容身。”一名灰袍人说：“教义里写得很清楚。”
“这我知道；但你似乎忘了一点；永辉教义中的这句话就是我写的！现在我说：在永辉的宽容下；部分邪恶与死亡也可以暂时苟活。”米兰德淡淡笑着；用特有的苍劲声音继续说道：“这么说吧；如果是几十年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但是现在；我必要要留着他；而且在这次行动之后；还要把他带回去。一个死灵法师——而且是精擅巫妖之术的死灵法师——不正是我们最需要的人吗？”
“唔？你是说——？”
另外两名灰袍人愣了愣；随后想起了什么；有些明白过来：“懂了；那就这样吧。”
三名灰袍人并肩走着；渐行渐远。
看他们前行的方向；正是牧者之城。
……
……
在牧场半岛的北方；有一片面积广大的水域。如果从高空俯瞰；就会发现这片水域呈现出近乎完美的圆形。这就是圆月湖。
圆月湖是一个暖水湖；即使在冬季；湖水也不会结冰。
毫无疑问；这为建立在湖心的圆月王庭提供了天然的防卫屏障。
在牧场中；并不是每一支异族都能够进入圆月王庭；只有那些拥有七级强者坐镇的大族；才有这个资格。月精灵、雷霆泰坦、火枪矮人、太阳精灵、海洋精灵、还有森林族；这六支拥有七级强者的大族共同执掌圆月王庭；至于野蛮人、力泰坦、风暴矮人、还有夜精灵；就只能盘踞在牧场中的其他险地。
王庭位于圆月湖中心的一片岛屿上；岛屿被大致平均地划分为六个区域；分别对应六支大族的居住地。
岛屿中央；坐落着一片古老、恢弘、而且巨大的殿宇；这是真正的王庭所在；也是六大族高层议事的地方。
王庭最大的特点；就是巨大。
相传；这里曾经是上古巨人一族修建的宫殿；正因如此；建筑的尺寸远超其他各族；毕竟这里曾经是巨人们生活的地方。王庭的建筑风格带着浓烈而鲜明的巨人风格；简洁有力；空间开阔而且巨大。门不再是门；而是高达二三十米的门洞；窗也不再是窗；而是长宽近十米的正方形窗洞。
王庭最核心处；是一座只有一层却足有五十多米高的主殿。
主殿中的空间显得格外高远且巨大。
一条宽阔的大道；从殿门笔直伸展到大殿最深处的至高王座。
道路两旁；则依次摆放着两排小一些的座位。当然；对于异族们来说；这些原本为巨人一族准备的石座还是太大了些。
凛冽的寒风裹着雪粒；穿过殿门；狂卷进来。
空旷的主殿中；只有寥寥九人。
六位异族王者全都在场；他们分别坐在最靠近至高王座的六张石座上；太阳精灵、月精灵、海洋精灵依次坐在左侧；雷霆泰坦、火枪矮人、和森林族则坐在右侧。
六位异族王者沉默着；好像石雕；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独眼的火枪矮人王微微偏过头；看向上方的至高王座。
大大的王座上；坐着一个小小的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人类；容貌阳光中带着些许青涩；正微微低垂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发着呆。小腿垂在座位边沿之外；悬空着；有些无聊地轻轻晃悠。
身形长相一模一样的布鲁吉和布鲁迪一左一右；分别站在至高王座的左右扶手上；神色肃穆。
看着那个年轻人；矮人王仅剩的左眼中隐约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年轻人似有所觉；扭头看了过来；无比温和地说：“怎么了？铜须；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卷二 章 五十七 赛勒斯
年轻人的眼神温润如水；却自然而然地内蕴一种无形的强大压迫力。
在这样的目光盯住；铜须心中一凛；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些；不过他的镇定功夫相当了得；表面上不动声色；平静地说：“没什么。”
“哦；是么。”年轻人耸耸肩；不置可否；然后继续发呆。
铜须悄悄松了口气；再也不敢随便把目光投向至高王座上的那个年轻人了。
到目前为止；铜须甚至不知道这个人类的真实实力如何。就在前不久；这个年轻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圆月王庭；迈着悠然自如的步伐；走进王庭主殿。
当时；六位族长正在议事；对于年轻人的出现；族长们自然大感惊愕。但惊愕不会影响他们的反应；他们早已在牧撤境下锤炼出了最强壮的心脏；性子火爆的雷霆泰坦王二话不说；抬手一支“三叉雷神箭”就射了过去。
然而；对此；年轻人根本视若无睹。
直到箭矢进入他周身两米的范围内；两道身影忽然从他背后窜出；一左一右；同时出拳；闪电般轰击在雷神箭的箭头上；将之拦下。
那是两个身着骑士甲的男人；容貌介于青年和中年之间；长相一模一样。他们各自手持骑士战枪；腰悬骑士剑；左右护在年轻人两侧；正是布鲁吉和布鲁迪。
年轻人看着六位族长；笑着摆了摆手；说：“别这么大反应；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他一边说；一边随手挥洒出六道白光匹练。
每一道匹练都白花花的、明晃晃的。六道白光不分先后；同时落在六位族长身上；将他们冻结在原地；不得丝毫动弹。
铜须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还来不及抓起身边的火枪。就被一道明亮之极的白光当头击中；然后；他就像齿轮被卡住的炼金傀儡一样；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年轻人如闲庭信步；不紧不慢地走上至高王座。
然后他回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六位神色惊骇的异族王者。张开手臂；微笑着说：“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塞勒斯；来自伟大的永辉骑士之域；我……是来拯救你们的！”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个梦境。充满了不切实际的梦幻感。
直到现在；铜须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个名为“塞勒斯”的年轻人；这个来自传说中的永辉骑士之域的年轻人；在以压倒性的实力制住六位族长后；用一种自信满满的口吻继续说道：“我是来拯救你们的。我可以帮助你们；帮助你们打破魔法晶壁。离开这个见鬼的牧场；重获自由与新生！”
六位族长闻言；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挣扎；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座上那个满身阳光的人类；一时间有写应不过来。
打破晶壁……
逃离牧场……
重获自由……
这可是牧场中这些被人类奴役的种族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是他们唯一的梦想；也是最大的希望！如今突然有一个强大的人类；突兀出现在圆月王庭；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塞勒斯说得平静自如；说得自然而然。说得理所应当；似乎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一样！
接下来；才有了抓捕七星猎人的行动。
根据塞勒斯的指示；六位族长都派出了麾下最精锐的部队。散布到牧场各处；尽可能抓捕更多的七星猎人。六位族长甚至亲自动手；参与到一系列捕捉行动中去。
而塞勒斯；他大多数时候都坐在王座上发呆；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说实话；族长们不知道抓捕七星猎人有什么意义；他们问过；塞勒斯却只淡淡地说：“你们现在不需要知道。”
对塞勒斯来说；似乎有不少事情都是族长们“不需要知道”的；比如他没有告诉六位族长他准备以什么方式将六族带出牧场；他没有给任何承诺；也没有做出任何保障。他只是平静地吩咐各族抓捕七星猎人；只抓捕七星猎人。
此时此刻；六位族长小心翼翼地相互交换着眼色；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复杂和不安。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们中也许有人并不愿意接受塞勒斯的所谓“帮助和救赎”；但他们没有选择；因为塞勒斯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权利。
唯一能带给族长们一些安慰的；大概只有“永辉骑士之域”这个名字了吧。
永辉的历史无比悠久；王庭六族中；至今依然代代相传着“永辉”这个牧场外大陆第一势力的名头。也只有这样的势力；才有可能将他们从牧者之城掌控的牧场中救出去。然而族长们都刻意忽略了一个问题：离开牧场之后；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时；感知能力最强的太阳精灵王和森林王脸色微动；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殿门方向。紧接着；其他四位族长；还有布鲁吉和布鲁迪也看了过去。
只见一支队伍破开风雪；步入殿门；向这边一路走来。
这是一支六族混搭的队伍；哦不；准确地说；是五族混搭；因为其中没有雷霆泰坦一族的身影。
一名浑身浴血的中年森林弓手昂然走在队伍最前方；手上拎着两个浑身软绵绵、昏迷不醒的人类——蝎和菲克斯。
看到这支队伍的归来；族长们都露出微笑；唯有雷霆泰坦王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没有从中看到自己的族人。
这时；塞勒斯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温和地俯视着这支队伍；说：“欢迎回来；战士们。”
中年弓手略一犹豫；然后跪伏下来；简洁地说：“两名七星猎人带到；他们应该是牧场中最后的两名了。我们一直追到牧场外围才将他们捕获。”
塞勒斯点点头；赞赏道：“做得很好；不过；为什么只有两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这支队伍的目标应该是三人才对。”
中年弓手把头埋得更低了。说：“战斗中没能控制好；不小心杀了一个。”
“是吗？”塞勒斯依然笑得阳光干净；又问：“那么；是谁没控制好呢？是你；还是你身后的某一位；抑或是你们所有人都没控制好？”
中年弓手的身体开始隐隐颤抖。那是在无形而巨大的威压下自然生出的恐惧和战栗；他努力以尽量平静的口吻说：“是……是我……没控制好……”
塞勒斯满脸遗憾地叹了口气；说：“我说过的吧；七星猎人的数量；直接影响到下一步计划是否能够顺利进展。我反复强调一定要抓活的；你居然还这么不小心弄死了一个？”
“非常……非常抱歉。”
两名火枪矮人忽然站了出来。也不跪下；就那么大刺刺地钉在地上；仰头直视着塞勒斯；大声说：“我们两个也有份！当时打得兴起；那个叫雷诺的人类又是个硬骨头；所以一不小心就把他轰成了三截。三名七星猎人少了一个；我们也有责任！”
话音落下。塞勒斯还未表态；铜须便断喝一声：“你们两个；跪下！”
两名矮人对视一眼；犹豫片刻；才不情不愿地跪伏下去。只是他们依然不肯低下头颅；哪怕承受着莫大的无形威压；仍然高傲地抬着头。
塞勒斯也不生气；他很认真地多看了几眼这两名桀骜不驯的火枪矮人；肃然说：“你们两个；都是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