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远处,十五骑在马上,扭头看见,摸摸下巴,这个长八姐,就连打起人来,端的也是风情万种哇!眨眼之间,便出了个歪点子。刘墉,这一回,你可要托爷的福啦!想着想着,多日郁闷之气,便去了不少,要不是一路上,众多侍卫太监们看着,就能当场乐出来。
端柔公主坐在马车里,一眨不眨看着长八姐大发雌威,呆在当场。直到长八姐款款回来,才明白过来。上前一把抱住,“八哥,威武!”
此事被人当做笑话讲,不久就传到乾隆与太后耳朵里。
乾隆正忙着调动兵力,命福康安率兵一举歼灭天理教乃至白莲教残存势力。听见这话,只是笑笑,不予理睬。横竖长八姐也吃不到自己嘴里,这个小寡妇,爱跟谁闹跟谁闹。一路上有个笑话调剂,也是不错。
太后则叫来陈嬷嬷,趁人不备,小心问道:“这个刘墉,该不是看上长氏,提亲不成,就要强娶。结果,给长氏大巴掌扇飞了吧?”
陈嬷嬷抬头看一眼太后,嘴角抽抽,低头回答:“奴才不知。”
也难怪太后想歪。任谁看见一个糟老头子和一个青春小寡妇,站在一起,纠缠不清,也得八卦一下。
舒倩听了,拍拍手里瓜子皮,托着下巴叹息,“唉,做寡妇就是好啊!”
张月、小巧听了,赶紧低头,只当没听见。绵蕊吞掉嘴里瓜子,伸出小胖爪子来,拍拍舒倩,以示理解。好在舒倩只是感慨一下,不一会儿,想起十二卧床养伤,要来纸笔,打算给十二写信。绵蕊趴在一旁,嘴里叽叽喳喳参谋。祖孙俩写了一下午,这才把信写好,命人送到乾隆处,请他发往东北。
不一会儿,吴书来捧着一封信回来。是十二报的平安信。信里说,傅敦成亲了,娶的是当地一家富农之女。表嫂为人实在,很是不错。还说今年又是一个大丰收。等秋天粮食打下来,就回京探望父母、祖母。
舒倩拿着信,和绵蕊一起看。怕她不懂,一句一句念给她听。
绵蕊听完,趴到舒倩怀里,嘴里喃喃:“想阿玛、想额娘,去东北!”
舒倩笑着拍拍孙女,“好,等时候到了,咱们娘俩一起去!”
绵蕊抬头看看舒倩,摇头,“皇后不能任性。皇上在哪儿,你就得在哪儿!”
“哟,你才多大呀,就知道这个了?”舒倩玩心大起,捏着绵蕊小脸颊,就要挑逗。谁知外头一阵慌乱,马车骤然停下。小书子急忙出去问询。不一会儿回来,小书子强忍笑意,托着佛尘对着皇后行礼,“主子娘娘,太后主子请您说话。”刚说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月啪拍他一巴掌,“说,什么事?”
小书子憋住笑,认真回答:“回主子娘娘,十五阿哥做媒,要将端柔公主义女长氏,许配给刘墉大人做填房了。”
“啊?”舒倩听了,忍不住跟着笑笑。张月抿嘴直乐,小巧则惊问:“刘大人不要命了?刚挨了一巴掌,还上赶着娶人家。就不怕洞房里给打死?”话一出口,自知失言,低头不敢再说话。
舒倩则是认真思索一番,搭话:“打死未必。打的下不了床倒有可能。”
“娘娘——”
绵蕊苦着脸,“祖母——”
舒倩嘿嘿一笑,拾起帕子,咳咳嗓子,“走,看热闹去。”怕绵蕊一个烦闷,提溜着孙女一同去瞅。
路上问刘墉态度。小书子摇头,“听说是但凭太后、皇上做主。不过,十五阿哥那边,似乎很热心。端柔公主可是咬紧牙不松口。长氏躲在马车里没露面,不知道她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恨死十五了呗!好好的一个三十来岁小寡妇,嫁给个五六十的糟老头子。谁能愿意?舒倩撇撇嘴,众人簇拥着,抱着绵蕊,上了太后马车。
乾隆正陪着太后说话,十五在一旁恭敬坐陪。看见皇后来了,太后笑着招呼,“快,媳妇啊,咱们家,可又要办喜事啦!”
太后想的简单。长氏虽然年轻,毕竟不算很小,又带着一个孩子,能嫁给刘墉这样的大臣,落个诰命霞帔,有什么不喜欢的?现在嘴上说不同意,不过是女人家,矫情一些罢了。没见她今天还上去打刘墉一巴掌,这不就是摆明了“打是亲,骂是爱”嘛!
再说,南巡遇上造反,太后她老人家见了血,觉得晦气。正琢磨着办个什么喜事冲冲,十五就送过来这么个绝佳的事由。皇家公主格格身份尊贵,她们的婚事,自然不能拿来冲喜。可这长八姐不同,是端柔公主身边人,说的好听了,是义女。实际上,不过是个伺候公主的汉人罢了。太后亲自给她赐婚,还是看在公主和刘墉的面子上,抬举她呢!敢不同意!
太后想的轻巧,乾隆心里则有些不舍。好容易这人模样、性子像极了秋月,就算不能吃,偶尔见上一面,也是好的。哪知,就要改嫁了。
知子莫若母,太后一看乾隆犹豫,就知道他心里琢磨什么。直接干脆给皇后下令,“媳妇,这个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回去以后,你就好好准备。按固山格格份例,给长氏准备嫁妆。咱们呀,也好好乐乐,趁着喜事,冲冲一路上的晦气。”
太后懿旨,敢不遵从。舒倩答应下来,陪太后说些话。推脱身体不适,回去跟张月商量长氏嫁妆。
刘墉那边接到旨意,冷着脸打赏传旨太监,找来纸笔,写信回京。叫两个儿媳妇准备办喜事娶“婆婆”。偏偏还有相熟的官员们凑热闹。“哟,这婆婆娶媳妇,咱们常听说。这媳妇娶婆婆,可是头回见。刘大人,到时候,一定捧场!”
“一定一定!”
刘墉心中有气,嘴里不敢随意胡说,只得打哈哈过去。
至于端柔公主车驾里,则是乌云一片。端柔公主噼里啪啦来回摔算盘。长八姐则拿根钢针,对着绣棚,当成钮钴禄氏那个小妾,扎呀扎扎呀扎。
最后,小丫鬟偷偷往外扔了一团碎布。
临近京城之后,弘昼、弘瞻领着宗室、百官,到城门口迎接兄长、母亲。
一路护送钮钴禄氏太后到慈宁宫。老太太身子累,心里活泛。跟嫔妃们见面之后,命皇后带人下去。自己拉着弘昼的手,悄悄嘱咐,“这一回,刘墉婚礼,要好好办。拿出你当年办丧事的劲儿来,好好给哀家去去晦气!”
弘昼嘿嘿干笑,心里暗想,皇额娘不会得了老年痴呆了吧?这种混话都胡说出来。
87、王爷送亲
“啊啊啊啊啊!”
“王爷;王爷;您醒醒,醒醒啊!”
和亲王福晋于半夜惊醒,听见自家王爷躺在床上;手舞足蹈,嘴里喊着“啊啊呀呀”;仔细一听,好像是皇阿玛。担心他梦到先帝;急忙推肩膀唤醒。
弘昼于梦中醒来;抹把脸上汗水;在被子上蹭蹭;问:“什么时辰了?”
福晋看看自鸣钟,“大概凌晨三点了。”
弘昼点头;披衣下床,安慰福晋:“你睡吧,我去院子里转转。”
福晋担心,还要跟着。弘昼急忙摆手,“没事,我一人去就成。你好好睡吧。”
看着福晋乖乖躺下,弘昼这才踢啦着鞋子出屋,立在院子里,吹风乘凉。
皇上又去南巡了。以前还会想着带自己去一起玩。后来,自己年纪大了,自从上次牛肉吃多差点噎死,就再也不怎么管事了。每日里优哉游哉,做个闲散王爷,心情好了,上街捉几个纨绔子弟,收一大堆徒弟,教他们如何做闲散宗室。顺便收点儿拜师礼,有什么不好?何苦傻了吧唧,上赶着斗来斗去。一旦开始斗,斗赢了,黄袍加身。斗输了,全家玩儿完。
再说,斗赢之后,又如何呢?像皇阿玛那样,累死在御案前,像皇玛法那样,被儿子们生生气死。何苦来!就算像皇兄那般,大权在握,盛世之君。还不是天天为后宫诸事发愁。那么多妃子,明争暗斗,结果,儿子闺女生了无数、死了无数。还是自己好哇,看看,六个儿子,五个嫡出。算起来,爱新觉罗家,乃至千古那么多王爷,谁有咱福气大?嘿嘿!
想想梦里,皇兄遇袭。弘昼刚刚乐呵起来,心又沉了下去。皇帝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算了,想也白想,横竖,每天京城与圣驾都有圣旨、折子往来,万一梦里是真的。皇兄一定会发来消息的。这会儿着急,一点用也没。回去睡觉去吧!
第二天,弘昼正在花厅里玩下人孝敬的金刚鹦鹉。管家传来消息,万岁爷在杭州遇刺,皇后护驾受伤。
弘昼急忙跳起来,抓着鸟笼子,就要换衣服、备马,奔赴杭州探望。还是福晋跟几个儿子,好说歹说劝住,说万岁爷一切安好。和亲王揉揉鼻子、掐掐大腿,擦红眼圈,呜呜哭着挤出两滴泪来,“哎呀——,要是万岁爷有事,我也不活啦!啊啊啊啊!”一咏三叹,婉转——不动听。
家人知道他不过是闲着没事瞎折腾,随口劝了两句,便各忙各的去了。
弘昼看看无人理睬,干嚎两声,想了想,还是换了朝服,去六部衙门班房转两圈儿。好歹意思意思,闲散也不能太出格了。
六部留守官员见了和亲王,急忙围上来行礼问安。弘昼摆手,“免了免了。都忙着,忙着。”
像模像样转悠两圈,依旧出门。临走时,还顺走户部尚书一个鼻烟壶。户部尚书无奈,只得随他去。
没过一个月,乾隆奉太后回銮。离太后回京就差五天了,献给老太太的压惊礼还没落实。和亲王急呀,挠着脑门在屋里转悠两圈儿,“来呀,给爷发帖子,办生丧!”顿了顿,又吩咐,“万一上头问起来,就说爷是为了驱晦气!”
管家灰着脸进来,对着和亲王连连拱手求饶,“王爷,咱别办了吧?奴才听说,刘墉刘大人这回跟着万岁爷一同回来。还听说,刘大人一路上,那脸色可不是一般的难看呐!”
“啊?刘墉来了,你怎么不早说。去请太医,就说爷病了,病的起不了床,只要刘墉在京,病就好不了!”说着,甩了鞋子钻进被窝,团成一团,再也不肯出来。
麻缠一通,管家无奈,只得搬来福晋。好说歹说,弘昼才露个脑袋,“福晋呀,你说这是咋回事。为啥我一见刘墉,腿肚子就发软,手指头都抽筋呢?”
和亲王福晋“呃”了两声,帕子往弘昼脸上一摔,“自己玩儿吧!”起身到后堂,陪耿太妃说话去了。
最后,生丧还是没办成。弘昼忍着肚疼,从库里挑了个定窑印花观音像,送到慈宁宫。哪知道,太后送了一份更大的贺礼给自己。“弘昼啊,这一回,给刘墉和长氏办婚礼的大事,可就交给你了。务必给哀家办的喜庆,冲冲这南巡时候,带来的晦气。”
“呵呵,”弘昼干笑着,心中暗想,这都什么事儿?刘墉续弦,你还想从慈宁宫抬长氏不成?
嘴上甜似蜜地答应下来,“皇额娘您就放心吧。儿子定叫着次喜事,喜气洋洋,福星高照!”
回到家里,弘昼就琢磨,这个喜事,可该怎么办好?
幸好,钮钴禄氏太后还没完全糊涂。定下了长氏从端柔公主府出嫁。刘强媳妇、刘健媳妇知道太后赐婚,乃是天大的脸面,谁都不敢轻看。一个月里,带着家仆,到处采买,正堂里面,重新粉刷一遍,换上公主府送来的金丝楠木拔步床,挂起百子千孙、百年好合、龙凤呈祥、白头偕老四样流苏镶金嵌玉红灯笼。鸳鸯戏水苏州锦被,铺在石榴花粤绣褥子上,牡丹花的枕头,据说是长八姐亲手绣成,寓意吉祥。
正屋装修好了,还不让刘墉去睡,说是要等新郎新娘共同压床。
弘昼打听到刘墉可怜巴巴地,被两个儿媳妇赶到书房睡了一个多月,不厚道笑了两声,命人给他送去两斤云雾银毫,慰问慰问,顺便下下火气。
等到刘强、刘健赶回来,四个忙着商量邀请宾客,摆哪等酒席,发何样帖子。忙忙乱乱,弘昼时不时过来掺和掺和。不知不觉,就到了定下的好日子。
长八姐怀揣钢刀,手攥匕首,咬着牙上了花轿。端柔公主亲自送到府门外,扶八姐上轿之后,大手一挥,四个身强力壮的嬷嬷,腾腾腾,踏着大脚,大步走来。凶神恶煞一般,护着轿子前行。唢呐铜锣前头开路,再往后看,是一车一车的嫁妆,跟着轿子,按太后要求,绕京城三圈儿,吹吹打打、热热闹闹,赶走晦气。从公主府门口,一直抬到刘家大门外。果然是十里红妆,绵延不绝、名不虚传。轿子一旁,跟着个小毛驴,王琦一身骑马装,挎着一篮子苹果,边走边吃,边吃边往路边扔果核。
看热闹老百姓闲言碎语,“这小丫头谁呀?”
“这你都不知道啊?新娘子家姑娘呗!”
“啊?”
“他不知道我来说,新娘子啊,原来是个寡妇。后来男人死了,遇到刘大人,俩人就对上眼儿了。这不,刚守完一年孝,就改嫁了呗!”
“哦!”
弘昼站在一旁,看的两眼发直,捅捅端柔公主,“三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呢?王琦跟着去就算了,还派上四个粗壮嬷嬷?”
端柔公主冷笑,“还能干什么?精奇嬷嬷呗!”
“啊?”弘昼再仔细看,这四个精奇嬷嬷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丫鬟手里提着一盏红灯。老百姓看不出来,和亲王还看不出来?这分明就是内务府出品,公主府制造的“宣召红灯”。主要功能:宣召额驸与公主、格格同房。使用方法:红灯亮,额驸进门;红灯灭,额驸睡书房。
“啧啧啧,”弘昼骑上马送亲,一路走,一路琢磨,“果然是寡居多年的三妹妹,自己没男人,也不让干女儿尝尝久旱逢甘雨的滋味儿!唉!”
酒席一直摆到傍晚放散。回到府里,和亲王福晋问今日婚礼如何。弘昼吧嗒吧嗒嘴,“嗯,菜听香的,就是有点儿咸!”
他哪知道,此时刘墉府上,险些闹出弑夫戏码。新房门口,刘强媳妇累的坐到地上,无奈哄劝:“婆婆娘啊,您怎么对当寡妇,那么喜欢?”
刘健媳妇忙着跟精奇嬷嬷夺鞭子,一面夺一面劝,“娘啊,我们会好好孝顺您的。好歹是洞房花烛头一夜,总归是太后懿旨,都拜过天地了,您就算再不愿意,也跟我爹睡一觉。往后,你们就算分家单过,媳妇们也不说什么呀!”
长八姐坐在新床上,盖着盖头不说话。刘墉倒好,进门时候被精奇嬷嬷拦着,哼一声转身就走。到了书房,觉得自己不好过,别人也不能好过。叫来两个孙子,找来两个儿媳,吩咐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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