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英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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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英烈传-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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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齐泰、黄水澄密奏于帝道:“燕王名虽入朝,实是窥伺动静。又当陛下不拜,藐视朝廷。既经御史、侍中弹劾,就该敕法司拿下,以绝祸根,不宜纵虎还山,以贻后患。”建文帝道:“燕王为先帝爱子,今山陵骨肉未寒,即以小礼治之,不独失亲戚之义,而亦非孝治天下之道,朕不忍为也。”齐泰又奏道:“陛下以仁义待人,真尧舜之心也!但恐人不以尧舜之心待陛下。今闻燕王以张玉、朱能为心腹,招军买马,聚草屯粮,又造人招天下异人,以图不轨。今不剪除,必有后患。”建文帝道:“燕王既所为不法,当徐图之,决不可因其来朝,辄加谋害,以生诸王之心。”因顾黄子澄道:“先生尚记东角门之言乎?”黄子澄道:“臣安敢忘!但事须渐次图之,不可骤也。”建文帝道:“渐次当从何国为先?”黄子澄道:“燕王预备已久,一旦削之,彼或不反,是促其反也。今闻周工与燕王,相与甚密,结为唇齿。若是先削周王,使燕知警;燕不知警,再加削夺,则势孤而可取矣。”建文帝道:“容朕熟思而行。”
  到了次日,建文帝览表,竟然见四川岳池教谕程济一本,奏道:“臣夜观乾象,见荧惑守心,此兵象也。臣以术数占之,明年七月,北方有大火起,侵犯京师,为害不小。乞陛下先事扑灭,无贻后悔。”建文帝见了,甚是忧惧,因下其章,命群臣合议。群臣奉旨会议,奏道:“程济以一教谕,无故出位,妄言祸福。且事关落主,大逆不道,罪当斩首。”建文帝见奏,暗想道:“北平燕王,谋为不轨,已有形迹。这程济一小官,而敢于出位进言,必有所见。今其言妄与不妄,尚未可知,而无端先斩其首,岂不冤哉。”次日设朝,召程济入朝,而叱之道:“你多大官儿,有何才能,辄敢妄言祸福!可细细奏明。”程济道:“臣子官阶,虽有大小,而忠君爱国之心,则无大小也。出位言事,固有大罪;然知而不言,则其罪不更甚于出位乎!臣济幼年,曾遇异人传授,善天文术数之学。今观荧惑守心,久而不退,且工气见于朔方,不但明年北方兵起,而弑夺之祸,有不忽言者。陛下躬尧舜之仁,以至诚治世;文武群臣,又皆白面书生,但知守常,而不知驭变,恐一旦噬脐,悔之晚矣。臣明知其故,岂敢惜一死,而不为陛下陈之。”一面奏,一面痛哭失声。建文帝听了,殊党动情,尚不忍加罪,当不得左右朝臣,一齐跪下,奏道:“今治国有道,臣子论事有体。今天下太平,国家全盛,而程济借术数荒唐之说,敢痛哭流涕,而妄言祸福,以耸动人主,当与妖言惑众同罪。陛下若不明正典刑,则谶纬之学进,而仁义道德之政微,何以治世?何以示后?”建文帝闻奏,心虽知程济之忠,但屈于群臣交论,无可奈何。正要传旨拿人,忽视程济又叩头奏道:“臣罪至大,固不敢求赦。但求陛下缓臣之死,将臣系狱,候至明年七月,北平若无兵起,臣到那时,虽被斩首亦甘愿矣。”建文帝道:“此时斩汝,殊觉无名,到明年斩汝未退。”因传旨将程济下狱,候至期定夺。武士领旨,就将程济押人狱中监禁。只因这一事,有分教:今日触怒皇上之日,异日可显忠臣之日。毕竟后来如何应验,欲知端的,请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葛诚还燕复王命  齐黄共谋削诸藩
  诗曰:
  帝王立国最难论,治到亲亲更失伦。
  大赦无加谁见德,严纶才及便伤恩。
  仁柔寡断终非圣,惨刻由人亦是昏。
  览史不须三叹息,枝柯虽异实同根。
  话说建文帝将程济下了狱,群臣退出,遂驾至便殿,遣人密召齐泰、黄子澄入殿,说道:“程济之言,虽未足深信;然燕王之心,路人知之,亦不可不备。”齐泰奏道:“燕王久蓄异谋,但未发动,若以春秋无将之义诛之,亦未为不可。但陛下存心仁义亲亲,又不欲以隐罪加兵。若不预备,恐一旦有警,淬难图也。”建文帝道:“备固不可少,但何以备之?”齐泰道:“臣已思之熟矣。目今北平缺布政,臣举工部侍郎张囗。此人忠直,有心计,改他为北平左布政使。圣上直谕其事,使他时时察访燕王举动。倘有异谋,即可扑灭。”黄子澄道:“张囗文臣,恐不济事,莫若再升谢贵为都指挥使,同守北平,则万无一失。”建文帝听了大喜,遂传旨吏兵二部,着升张囗为北平左布政使,谢贵为都指挥使,二臣临行,建文帝诏人便殿,面谕同察燕王之事。
  二臣领旨趋出,即时上任。报到北平,燕王忙召道衍商量道:“朝廷差张囗、谢贵来,明明是疑我,预作防御之计,但不知是谁人起的衅端?又闻有一人奏称明年北平兵起,现今监候,不知此是何人,有此先见?寡人欲差一人前去打探。你道何如?”道衍道:“打听固好,但得心腹机密之人方妙。”燕王道:“长史葛诚,寡人素待之厚,况其人谨慎可用。”因召葛诚入内,面谕道:“寡人本高皇帝嫡亲第四子,先懿文皇兄既已早薨,秦晋二王,又相继而逝,承大统者,舍寡人而谁?今允炆小子,侥侥得国,不思笃亲亲之义,尊礼诸叔,乃当太祖晏驾之初,就假传遗诏,不许诸王会葬,断人父子之恩。今又铨选官吏,监察人国,全无叔侄之情。推其设心置虑,不尽灭诸王不已也。此虽允炆小子不知世故所为,当必有奸臣为他图谋,故至此也。今遣汝入朝,只说奏报边情,并防御之功,实欲汝细细访明:朝中当国者何人?用事者何人?朝廷意欲何为?寡人好为防备。汝若能打听详明,归来报命,寡人异日得志,定有重赏。”葛诚道:“臣既蒙殿下委用,敢不尽心图报。”燕王大喜,赐宴遣行。
  葛诚领了王命,赴京而来。一路想道:“孔子尊周,尊天子也。我虽燕臣,然燕、王也,建文、天子也。即我之臣燕,实受天子之命,以臣燕也;若受燕王之命,而图建文,是尽小忠而失大忠也。岂孔子尊周之意哉。”主意定了,及到京师,报名朝见。建文帝正要问燕国消息,随即召入。葛诚朝见过,一一将燕王要他奏报边情并防御之事,数陈明白。建文帝道:“燕王为朕坐镇北平,使边疆无虞,非不劳苦功高,但君臣有分,各直安之。朕既承先帝传位,年虽冲,君也;燕王职列藩位,分虽叔,臣也。前入朝时,擅驰御道,当陛不拜,藐视朕躬,廷臣交论。朕念亲亲,置之不问,自宜洗心涤虑,安守臣节。奈何北来之人,尽道燕王屯集军马,招致亡命,以图不轨。廷臣皆劝朕先事扑灭,朕思欲以仁孝治天下,先于骨肉摧残,岂齐家治国之道。故中外有言,朕俱不信。汝真诚之士,燕王所为,果系何如?可细细奏知。”葛诚因俯伏奏道:“臣蒙陛下圣恩,拔为燕府长史,则燕王、主也,臣、臣也,以臣言主之过,罪团当死。然陛下又天下主也,臣若讳而不言,则是以臣下之臣,而欺天下之主,罪尤当万死。故臣宁甘受负燕王之罪,而不敢当负天子之罪,故不得不实言。燕王近日所为,实如陛下所闻。即臣今日之朝,亦欲臣打探消息,非真为奏报边情也。”建文帝听了,叹息道:“汝一小臣,能斟酌大义,不欺朕躬,真忠义臣也。朕当留汝大用。但燕王既如此设谋,将来必有不测,朕若欲更遣人打探,未必忠义如卿。莫若暂屈卿,仍委身燕国,就以燕王之耳目,作朕之心腹。虽曰小就,实为朕之大用也。异日事定,当有重报。”葛诚道:“陛下既诚心委用,臣敢不竭其犬马?臣还国之后,凡有闻见,即报陛下。”建文帝大喜。又细细问燕王举动,葛诚俱一一奏知。建文帝长叹道:“燕王与朕同本同枝,何不相忘如此!”留葛诚数日,恐燕王动疑,即赐宴遣还。
  葛诚回到燕国复命,燕王问道:’‘曾召见否?”葛诚道:“臣到之日,即蒙召见。臣将边情叵测,并殿下防御之功,细细陈说。皇上大喜,甚称殿下劳苦功高。”燕王又问道:“曾问寡人有异志否?”葛诚道:“竟不问及。”燕王又问:“你访得前日张囗、谢贵,是谁之意遣来?”葛诚道:“是兵部尚书齐泰,大常寺黄子澄二人之意。”燕王又问:“前日有人奏北平兵起者是谁?”葛诚道:“是教谕程济。皇上不听其言,今已监禁狱中,只待过期斩首。”燕王又问:“有人议论欲加兵于寡人否?”葛诚道。“时时有人,皇上都不深信,决不允行。”燕王道:“据你说来,他竟相忘于寡人矣。”葛诚道:“纵不相忘,亦实无苛求之意。殿下不必疑之。”燕王道:“既如此,寡人可无忧矣。”遂命出。因召道衍商量道:“吾观葛诚言语支离,似怀二心,以后有谋,不可使知。”道衍道:“葛诚腐儒,但知小忠,而不知开国承家之大计,宜有如殿下所虑者。但未可说破,留彼讹以传讹可也。”燕王点头称是,按下不题。
  却说建文帝自闻葛诚之言,方信燕王阴谋不轨是实,日夜忧心。到了元年四月,忽有人告周王囗与燕、湘、代、岷四府通谋,建文帝因召齐泰、黄子澄商议道:“二卿前言削周使燕知警,朕非不即举行,因念无实迹可据,而辄加废削,非亲亲之道。今既有人告周王与四国通谋,则废之削之,不为无辞矣。朕意欲降诏,削周王爵为庶人,迁之他方,使他彼此不相顾,庶可无忧。”齐泰道:“陛下念及此,社稷之福也。若明明降诏削爵,则周王必不奉诏,即连合四国,而兵起矣。莫若密遣一武臣,提兵暗至其地,执之到京,然后削之迁之,方无他变。”黄子澄赞赏道:“齐泰之言甚善。”建文帝道:“二卿如此尽心谋国,何忧天下不治。但此举谁人可遣?”黄子澄道:“曹国公李景隆,实有文武全才,陛下遣之,当不辱命。”建文帝依奏,即传旨,令李景隆暗领兵马,擒捉周工并家属到京回话。
  李景隆领了密旨,悄悄带了一千甲土,潜至河南,将周王府围住,一一捉出周王并世子阖宅眷属,不曾走了一个,尽解至京师复命。朝廷发下旨意,说周王大藩,不思卫关,乃交结诸王,谋为不道,本当加法,笃念亲亲,姑削王爵,废为庶人,改迁云南,涤心易虑,以保厥终。周王奉旨有屈无伸,只得领了世子眷属,迁往云南而去。
  正是:
  九重龙种高皇子,一旦迁为滇庶人。
  王法无情乃如此,算来何贵又何亲。
  周王迁废之后,各国亲王闻知,俱大惊疑,各不自安。山东齐王,恐怕朝廷议己,因轻身入朝,留住京师数月。看见朝廷举动,一味仁柔,全无重兵防御,心下想道:“京师重地,疏虞至此,若有精兵一支,可袭而得也。”因悄悄差一心腹归国,密令护卫柴真,训练兵马,以图袭取。不料差的心腹,一时不密,为青州中护卫军曾深探知,竟入京告柴真练兵从工谋反。有旨拿柴真赴京师典刑,废齐王博为庶人还国。
  过不多时,又有人告湘王伪造宝钞,及残虐杀人等事。廷臣议欲加罪。建文帝念其事小,但降诏切责,令其修省。原来湘王名柏,是太祖第十一子,生得丰姿秀骨,具文武全才,好结交名人贤士。自分封到荆州,造一景贤阁,以延揽四方俊彦,一国士民皆称为贤王。今忽被诏书切责,心甚不平,因口出怨言,谢恩表又词多不逊,朝廷大怒。发兵至荆州围其城,又围其官,欲执之京师,削夺迁徙。湘王愤恨,便欲自尽。左右劝解道:“殿下无罪,到京自有辩处,何苦乃尔。”湘王道:“寡人非不自知无大罪。但思寡人是太祖之子,今上之叔,南面为王,尊荣极矣。如今为小人离间,遣兵相逮。若至京师,自当听一班白面书生、刀笔奴吏妄肆讥议,心实不堪;况太祖不豫,寡人不及视疾;太祖殡天,寡人又不能会葬,使寡人抱恨且痛,何乐为人!而犹欲向奴吏之手,苟求生活,寡人不愿也!”因痛哭,呼“太祖父皇”不已,洒泪满地,泪尽继之以血。左右见者,皆唏嘘不胜。湘王又道:“寡人王者,仓卒效庶民自裁,殊失大体。”因命宫中纵火,聚妃妾于大殿,自具衣冠,向北拜辞宗庙。拜毕说道:“寡人文武才也,苟为乱,孰能当之!”遂乘马执弓,跃人火中而死。阖宫妃妾,尽皆赴火焚死。使者细细回奏,建文帝听了,惨然不乐。
  过不多时,又有人告岷王凶悖,有旨削其护卫。过不多时,又有人告代王贪虐,将为不轨。朝廷议要发兵讨之,侍读方孝儒奏道:“治民者当以德化,不当以威武,况诸王至亲乎?诸王有过,若尽用兵,则存者无几,枝叶尽而根本孤,岂立国亲亲之道哉?”建文帝道:“朕亦知威武不如德化,但诸王骄肆异常,非德化所能人。朕之用兵,不得已也。”方孝儒道:“人生有贤有不肖,贤者,不肖之师也。臣闻蜀王好善乐道,四海钦其贤哲。今代王不肖,与其发兵执之,莫若下认,迁之于蜀,使与蜀王相亲,则不肖者,将渐积而为贤矣。”建文帝闻奏大喜:“卿言是也,惜朕不早闻此佳谋,令骨肉多惭。”因诏迁代王于蜀。只因这废削五个亲王,有分教:衅起朝廷,祸生藩国。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  徐辉祖请留三子  袁忠彻密相五臣
  话说周王、齐王、湘王、岷王、代王,不上一年,尽皆废削。报到燕国,燕王大怒道:“允炆小子,如此听信奸臣,杀戮诸王,如同草芥。今我若不发兵制人,后将渐次及我矣!”遂欲举兵。道衍忙止住道:“举兵自有时,此时若动,徒费刀兵,未能成事。”燕王道:“若不举兵,目今太祖小祥,例当人祭。寡人不往,朝廷必疑;寡人若往,朝廷奸臣甚多,又恐不测,却将奈何?”道衍道:“殿下不可往,宜遣世子代之。”燕王道:“遣世子代往固妙,倘拘留世子为质,又将奈何?”道衍道:“臣已算定,彼君臣不知大计。我以礼往,彼留之。畏我有辞,必不敢留。”燕王道:“既不敢留,单遣世子高炽一人,莫若并遣次子高煦、三子高燧同往之,更为有礼,愈也使朝廷不疑。”道衍道:“殿下之言是也。”燕王遂遣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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