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清风已有所耳闻吧,我此番是随夫家前往慕侯府,路径雍城前来叨扰一番。”浅墨不动声色的打断两个男子间的暗涌,意有所指。
掩下苦笑,君清风面色如老友般亲切的说道:“浅墨何必这么客气,朋友之间若是如此岂不是羞愧清风了。”夫家,浅墨啊,这个女子永远冷静的划分他们的距离。既然如此,我就随你所愿,以朋友的身份来守着你。
“清风叔叔都只顾着和娘亲说话,不管宝宝饿肚子啦。”似娇似嗔的摇了摇君清风的胳膊,梦漪不依的唤着和娘亲凝视的男子。
“傻丫头。”爱怜的拍了拍梦漪的脑袋,君清风朝静候在门外的侍女吩咐道。“让膳房备菜。”
随着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上八木松玉桌,浅墨下意识的握住轩辕御凛的手,坐到桌旁,不需要任何的演练,随意的仿佛天经地义。
席间个人心思迥异,只有梦漪叽叽喳喳的娇呼声此起彼伏。
阎都篇败也萧何
月如钩水似银鳞。
银白素裹下身影修长如竹,皎洁的银盘碎成一块一块散在束冠的青丝和宽阔的肩头上,萧瑟而迷离。
浅墨踏着月色漫步在净水湖畔,萧然山庄一别经年,仍旧是墨竹如簧,景色如画。“月本无心,奈何多情。”对着眼前孤独的背影,浅墨轻轻的叹息。
君清风没有回头,依旧是无声的凝视着涟漪不起的水面,似乎那样就可以做到心如止水。那么轻微的脚步声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很轻易就能感受到,只是单纯的不想回头,抑或是希望这个女人会有别样的心酸。君清风分不清自己心中所想,骄傲如他难道能够接受一个女子的怜悯吗?暗自苦笑。“浅墨果真还是那么冷眼旁观。”
“清风,怜悯和同情才是真正的残忍。”浅墨坦诚的望着如木偶般僵直的背影,双眸清凉似那月,明亮却冷清。对于君清风,浅墨没有办法滋生出多余的感情,她相信他,因为眼睛骗不了人,那双眼在世人眼中温和含笑,那张脸谦谦有礼。只有她看到了那张面具背后的冷淡和不屑,那双笑意不曾抵达的深邃眼底,或者是他不愿去掩饰希望她明白那种彼此之间相似的冷漠。所以君清风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自己永远不会因为心软或同情去安慰或怜悯他人,对于君清风而言,施舍的感情无异于一把利刃是凌迟他的骄傲。
漆黑的眼在月中如翻腾的海水,惊骇不定。君清风对着悠远的湖面扯了扯嘴角,爱与不爱那么的分明才是这个女人吸引自己的地方,明明不能接受偏生要做出一副难以取舍面含愧疚的模样才真正让自己无法接受吧,那样的举棋不定才是对自己的侮辱。
“君清风。”浅墨步履轻慢的踱至湖畔,声音平淡而坚定。“若是我让你娶我,你当如何?”漫不经心的扫过脚下湖面上映出的那个纤细的身影,那张脸平静的不带一丝褶皱,轻松地口气仿如在讯问今夜的夜色如何那么淡定无波。
君清风没有抬头,那么清闲的一句话却比雷鸣还要让人心神不宁。一张俊秀儒雅的容颜因惊讶而扭曲,带着惊疑不定的审视和激动。那么一瞬间心中涌起无限的喜悦,比接掌君家时还来得猛烈。倏尔,眉头高高的隆起,目光迟疑的游走在女子干净的素颜上。
“你迟疑了?”女子闲适的蹲下身,指尖无意的撩拨着清澈的水面,清脆的声响随着湖面上泛开的波纹一层层远去。
不轻不重的反问让君清风心猛地一沉,虽然嗓音中依旧是不带丝毫感情,君清风却感到一阵恼意,恼自己的举棋不定。“不,只是——”君清风不喜欢眼前的女子突然咄咄逼人。
只是自己又说不准明明是期盼的的,偏偏话到嘴中反而不知如何开口。
对于君清风的欲言又止浅墨视若无睹,不紧不慢的继续问道:“若我说一定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呢?”
长如鬓角的剑眉狠狠地堆在一起,君清风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风轻云淡的小脸,那张起合的唇瓣却不断咄咄逼人,那么清明的眼是穿透人心的了若指掌,让人感到无所遁形。只是这样的她冷静的直逼人错开眸子,不敢对视。
“我的夫婿理当三千溺水只取一瓢饮,万无齐人之福一说。”浅墨低低的笑开,圆润的唇扯开优美的弧度,只是那些明亮的颜色在淡白的月光中闪着冷厉的光泽。
君清风一时被怔住愣在当场,在阴影的投下冠玉的面颊显得有些苍白。这个女人通透的让人心惊,有条不紊的紧紧相逼,让人一时间倒是乱了方寸。那张冷漠的容颜,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偏偏带着冬日彻骨的寒意。
浅墨丝毫不打算放过面色青白交加的男子,声音如玉珠罗盘的优美,却是冻人心脾。“你不能。”缓缓地停下,折磨人般淡淡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失去了温泽的男子。“因为你是君清风。”
脑中电闪雷鸣,君清风只感到耳中嗡嗡作响。嘴里不住的呢喃着:“君清风,君清风。”语气陌生而疏远,仿佛这个名字与他隔着千山万水。为什么这么熟悉却那么的疼痛,君清风三个字代表的是显赫的萧然山庄,它承载了延续百年君家的重任,所以他不可以,不可以罔顾常理的要一个妇人做君家的明媒正娶的大夫人。君清风三个字是表率,是君家的希望,所以他只能是那个挂着温和面具的男子。那是不是抛弃了君家,脱离了这个枷锁他就可以……
“既然路是自己选的,那么就不要给别人机会来嘲弄你的错误。”浅墨错开了面色扭曲的君清风,对他眼中那些忽明忽暗的光芒不以为意。君清风,既然背后这个家族和姓氏是你的选择和抱负,那么就不要后悔,世上本来就没有后悔之药,又何必想的琐碎让自己难堪。
男子仿佛失去力气一般,缓缓地滑下身体蹲在女子旁边,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女子的眉心,专注而轻柔。蓦然君清风释怀一笑,眼中幽光明灭巨变。“我以为浅墨是个无害之人,却不想原来本身就是一把刀,足以让敌人血溅当场。”淡淡的嘶哑声接近权力的显示出调侃的气息,偏偏那些伤痛却无法隐藏起来。
“清风,你本没有错,世上的男子如莫离如御凛的又有多少?”浅墨没有安慰君清风的成分,只是觉得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等级森严的时代,又有多少男人可以做到莫离、轩辕御凛那般的不畏世俗,明媒正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甚至是不惜与一个皇朝对抗的决心。
君清风苦笑,滚烫的喉咙干涩一片。最初自己就是在这个女子那双淡漠的眼中看到了自己隐藏的灵魂,才一路追随,是知己疑惑是爱人他没有想过,一直以来她都是一根扎在心口的刺,只觉得这样的女子方才让自己得到释放,那个被温和面具所束缚的枷锁,谁又曾想到正是这份让自己喜爱的清冷毁了自己一生的想盼。“是啊,君家的人一向高风亮节,又怎么会如莫神医和轩辕城主那般的洒脱随性。”君清风不无自嘲的说着,唇边的笑柔和而苦涩。
浅墨纹丝不动的任由修长白净的指尖在自己的眉心划动,唇瓣轻扯,眼中一片清明。
“若是下一世,我不是君家的清风,你可会回头?”低低迷茫的嗓音在清幽的湖边回荡。君清风双眸炯炯幽深的直视着那双细长的棕色眼睛,一眨不眨。
浅墨暗自叹息,眼中却找不着丝毫的愧疚。“清风,我不能许你来世。”来世?谁又知道几经轮回之后,那些沧海桑田的巨变,即使是最虚伪的安慰她也不愿意应酬,只因为她不愿意为自己的来生做出错误的选择。“我很自私,不愿意让一时的同情换来自己的下一轮回的悔恨。”
干净温暖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君清风闭上眼掩饰那些复杂的感情,这世上还有谁能把自己的自私说的如此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让他无法去恨更无法去遗忘。薄唇私语,君清风突然靠近浅墨,一张俊朗的脸近在咫尺。“我终究是输了,输在君清风三个字上。”
从男性的气息喷洒在白净的脸颊上到最后无力挣扎的放弃,浅墨一直安静的不辞一语。
“罢了,回去吧,轩辕城主怕是不耐烦了。”君清风慢慢的站起身,感觉不到双腿的力量,那么绵弱若不是一股意志的支持只怕早已倒了下去。
浅墨及其配合得跟着起身,指尖还残留着清凉的水迹。“清风,御凛永远不会质疑我的朋友。”越过僵直的身影,浅墨一步步远离。
直到纤细的女子消失在月光下的湖畔,那个寂寞孤独的身影还一直伫立着,如雕像般石化。
写意居,厢房。
浅墨推开房门,有些意外的盯着斜倚在软塌上闭目养神的男子。“宝宝他们呢?”诧异的瞧着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格外清晰地厢房。
“隔壁房歇下了。”轩辕御凛仍旧合着眼,烛光洒在刀刻的轮廓上,淡淡的黄晕似乎揉散了些许凌厉。
浅墨轻巧地走到软塌边,侧过身静坐在榻延边上。如翻动的蝴蝶,纤白的指尖一点点的轻抚着轩辕御凛的眉,这对眉太过凌厉,即使是面无表情时依旧是让人觉得严肃。“慕昊锦的暗卫呢?”随意的问道。
一双暗沉如黑夜,浓稠似黑夜的眸子倏然睁开,如一口井,深邃不见底,直愣愣把人吸引进去的深幽。“蓝护卫自会见机行事。”不容置疑的口气带着一点松软。
浅墨下意识的颔首,也不再纠结于此问题上。那日他们说先去拜访旧友,十日后到达寒锦山庄,慕昊锦倒也异常的合作,没有丝毫的阻拦和刁难,只是不断派来的小尾巴不胜其烦。
“不舒服?”轩辕御凛面色严肃的看着眼前突然捂住肚子的女子,眼中的急切不容忽视。大掌一勾,把浅墨揽住,并肩躺在丝滑的锦缎之上。
浅墨咬着牙,半晌松开娇嫩的唇瓣,一字一顿。“她之于我如宝宝和小乖一般重要,所以我一定会让她安全出世。”细长的眼中灼灼生辉,烧的轩辕御凛冷厉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痕,只可惜某人太过于专注于把脸埋在男子咚咚跳动的胸口,错过了男人片刻的凝视。
阎都篇晚秋弄情
浅墨悠然自得的轻啜上品的雨露清明,对于那双探究的双眸不以为意。君清风果真是大手笔,居然把南清的贡品拿出来供自己品茗。
“嘻嘻,宝宝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原来女子看女子还能这般的专注。”嗓音清脆,即使暗藏嘲讽,却丝毫不影响那些如击打青瓷器的悦耳声音。梦漪大大咧咧的斜倚在环椅旁,毫不含蓄的吃着芙蓉酥,凤目嘲弄却警觉的盯着浅墨对侧的嫩黄罩纱长裙的女子。
“夫人,晚秋冒昧来访,还请见谅。”女子轻言细语的说道,面上的表情虽不亲切却不冷漠。一双清明的秀目在浅墨半垂下的脸颊上游离,这个女人成就了她的一生,让她能够伺候在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左右,但是她却并不感激,只因为她就像一株蔷薇,在那个男人心底生根,然后永生永世的蔓延。多少年来,她似乎得到了上苍的眷顾,依旧是清雅如初。
浓密的睫毛缓缓地上移,浅墨淡淡的扫过眼前的女子。嫩黄的长衫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乌黑的发高高地挽起,一丝不苟,发间綴着清环玉珠,上下错落了两根精致的七宝梅花簪。一张小巧的脸抹了浅浅的胭脂,虽不美,却也不失秀丽。“无妨。”浅墨不冷不热的抛出简短的两个字。早不一日晚不一日,偏偏选在君清风与御凛出门的时候来叨扰,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太聪明还是太愚蠢。
许是早就料到了浅墨的冷漠,女子依旧是一脸温柔的含笑。“一别多年,夫人仍是如此的绝尘脱俗。”字字如针,从牙缝里挤了出来。晚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只是在面对这个女子时,这么多年的隐忍似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按捺不住。她的漫不经心,她的决断冷漠,她的雪中送炭,那些过去的画面再次翻腾在脑海,倒腾了那些看似平静的心湖。
梦漪眯起凤目,黝黑的眸中狠厉一闪而过。“放肆,我娘是什么身份,岂容你如此不敬?”此时的梦漪脸色一整,一反平日的娇憨,语气凛冽的对着怔然的女子。此时的她就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那张尤带稚气的小脸最贵而威严,不容小觑。
“秋夫人,有话不妨直说。”浅墨难得的噙着笑,晚秋你不该错估了轩辕梦漪。阎都的大小姐,燕楼的少主岂是可以让外人随意撒野的?只要她愿意可以娇憨可以惹人怜惜,一旦超越了她的底线那么她也可以狠厉如刀,让敌人体无完肤。只是这个叫晚秋的女子,自己却并无太多反感,她不隐藏自己的不甘,却也不会愚不可及的玩手段。
晚秋对着梦漪赫然冷厉的小脸出神,这个孩子就是那个当初被自己抱住吓得啼哭不止的孩子,无害时让人以为不过是个绝美柔弱的少女,此时却高贵不可侵犯,那双眼太如刀锋利的让人心惊。茫然的垂下头,晚秋胆颤的承认这一刻,自己在惧怕,畏惧这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女。“夫人,曾经晚秋很恨你。”沉默半晌,晚秋幽怨的瞥了眼始终无动于衷的女子,难堪的错开眼神。
梦漪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女子,欲要出口的警告被娘亲的风轻云淡的一瞟,瞟到九霄云外。不情不愿的闭上开启的小嘴,娇俏的小脸在听到娘亲叮咛后扭曲的失了颜色。“宝宝去瞧瞧小乖醒了没,差人把早膳送去。”
浅墨难得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姿颜秀美的女子,倒是对于晚秋的直言不讳颇感兴趣。“秋夫人以为我在乎?”
呵,晚秋苦笑着扯动嘴角。“夫人当然不会在意。”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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