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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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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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结婚了,婚礼盛大,新娘子也是百里挑一的漂亮,以前神奈川的许多队友同学都被请去了,每个人基本都拖家带口的。  

我琢磨着也应该找个女孩结婚了,就把眼光投射出去,觉得美女们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喜欢比较白净的,不过有些女人一洗脸就原形毕露了,真扫兴。  

28岁那年我升职做部门经理,号令一部门的人,身份更加高贵,更是有女人前呼后拥。可就是提不起兴趣。  

不过,我却在我的营销部看到了一个人,她是新来的,我进电梯时碰到了她,她看着我一脸不怀好意的笑。辨认了半天,我很惊讶,是那个聪明的女经纪人苏珊。  

“你好。”我朝她点头。  

她扑哧一笑,“老板好。”  

我吹了声口哨,“咦?我竟然成了你的老板了,荣幸。”  

她抬抬眼,“营销部的钱是最好赚的,老板多多照顾才是。”  

我点点头,看着她,半天我说:“应该问你点什么呢?”  

她露出一口白牙的笑,“我不在流川那里干了。”  

“怎么?爱上我了,所以过来找我。”我自己打趣,自己大笑。  

她不变的笑容,镇定的开口:“你又猜对了。”  

我笑容微微僵了僵,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我笑道:“我瞬间提高了警惕。”  

她不说话,电梯门开了,我们一起往外走。  

她说:“你是个好人,看着你就觉得很高兴。”  

她顿了顿,我们对望,但我马上移走我的目光。  

她说:“虽然我们接触不多,但这些年我经常想起你来。”  

“那是我的荣幸。”我又强调我的荣幸,虽然她的话如此唐突。  

她侧头,“现在,你不能再爱流川了。”  

我一笑,“不一定吧。”  

“你是一个现实的人,我知道。”她停下来,我也停下来,我们站在电梯间对话,“流川是结了婚的人。你和他被分在两个世界了……”  

我打断她,“真俗套,怎么能说服我呢,来,换个说法。”  

她忍不住的笑,银铃般的笑声,好听的很。  

她耸耸肩,“那这么说吧。你们不能在一起,所以你们就总是互相想念,可是又都要继续各自的生活,既让你们顺利相爱又让你们顺利生存方法是有啊,流川找到那个女人了,你不想找一个吗?”她讲话很艺术,我不由的赞赏。  

“有道理。”我抱着胸微笑,“毛遂自荐?”  

“是了。”她干脆的点头。  

这样最好,她不会对我抱有幻想,我说:“那就是你吧。”领先走了。  

有道理,看来大家追求的绝对都是自己想要的,只是有时很难事遂人愿罢了。  







我就和这个苏珊谈起恋爱来,谈最现实的恋爱。  

不能说我不爱她,不过这爱离开了现实是不能存在的,不像和流川,我们要脱离现实来爱才行,都不能容忍对方的背叛,不能容忍中途的结束,我们都太过要求完美,太过要求永远,这样的爱是很难存活。  

于是我们选择的方式是遥遥相望,盼望着机缘巧合终有交集的那一天。  

她跟我一起看NBA,流川打球很漂亮,我也意兴盎然。  

她有时会感叹,“你算是他心里的第一人。”  

我笑:“你真是让人高兴。”  

她成心,“那也说不定有一天就把你给忘了。”  

“嘿!刚夸了你就打击我。”我敲她的头,“我可不吃这套啊!”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还是说属于我们的吧。”她靠在我肩膀上,“你看,我们过几年会结婚,然后生几个孩子,好好的教育他们,让他们努力工作学习,享受人生。我们就安度晚年。到临死的时候,一定都忘了世上能有爱情这个东西了。”她用非常世故的口气说着人生,说的我一阵酸涩,可我喜欢她这样说,说的对,我再脱俗还是要跟着上演这雷同的剧本。  

我们的生活不过像是电视剧前面的话:“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真是讨厌这种情节。  

我吐口气,“说的对。”  

不过,我想我还真是脱俗的,生活没有按着普通的剧本上演在我身上,还有许多事情等待着我呢,离那个子孙满堂,安度晚年的年纪还早呢。  

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患上了失眠症,每天晚上就对着空洞洞的黑暗发晕,头疼得厉害,疼痛让我异常兴奋,总是睁着眼睛熬到天明。  


这样,工作的时候也是昏沉沉的,经常眩晕。看着一个东西久了,就眼冒金星,犯恶心。如果是夏天的话,恐怕我会请假去美国玩玩,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是秋天了,总是少了几分兴致,再说工作很忙,又有了女朋友,所以就放下了。  

后来竟然开始不时流鼻血了。总是在脑袋一阵疼痛后,我使劲敲它的时候,鼻腔里就滑下鲜血。  

因为总是很突然,所以非常吓人。  

苏珊说:“你怎么了?上火成这样?”  

我开玩笑:“你总是穿低胸,害得我欲火上升呢。”  

她大笑的追打我,这件事终归还是没有引起注意。  

过圣诞节的那天,整个营销部都辍工了。忙着张灯结彩,我坐在一边吃柠檬和下属们聊天,看他们把整个屋子挂满彩条彩灯。  

他们哄我和苏珊让我们趁今年年底结婚。  

我大笑着对苏珊说:“听到没有,该结婚了。”  

她也笑,“准备好钻石和名车吧。”  

大家就说她,女人贪心啦,仙道多好啦,之类。闹成一团。  

这时。挂彩灯的人叫我:“经理,你个子高,你来挂一下好吗?”  

我应声过去。  

爬到桌子上,把彩灯望墙面上贴,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仰头的时候,一阵眩晕袭击了我,一股重力把我往后吸,头顶罩过一个黑幕,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了。我慌了神,伸手想扶个东西,却捉了个空。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后来椐同事们说,我在挂彩灯的时候,动作忽然一停,然后就直直的倒了下去,幸亏有人在底下接我一下,让我的落地有了缓冲,要不然我早就脑浆崩射而死了。  

我醒得很快,送到公司的医务室就逐渐苏醒了,但脑子里的一个部分却绞痛,让我的表情无法保持自然,看来有点狰狞。  

医生给我看了一下,说:“仙道经理,你的血压有点高,去服些降压药吧。”  

苏珊在一边问:“怎么会这样呢,他身体一向是很好的。”  

医生说:“不过你的血压的确很高,导致你的眩晕。”  

我愣了会儿神,在他说我血压高的时候,我隐隐的想起了点什么,但不能明白的想起,就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想我是摔出脑震荡了,头总是在晕,还在绞痛。  

我跟苏珊说:“我去医院看看,你先在公司等我,一会儿我回来参加PARTY。”  

她坚持陪我去,但我这里总觉得我忘了点什么,塌实不下来,不想她跟着。  

我说:“你给我买点吃的去,听话,我去去就来。”  







圣诞节的夜晚,我跑到了医院。  

我碰到一个故交,是我小时候给我妈看病的主治脑科大夫。看到他,我一下子想起了刚才想不起的东西,我妈妈得病就是从眩晕开始的,更巧的是,她也是在一个圣诞节的晚上往墙上挂彩灯的时候摔下来的。由此我才有了联想,隐约的不安。  

我到他的办公室和他说起这个问题。  

他说:“你母亲这个病的确是有遗传的,你快要29岁了吧。和你母亲患病时间也差不多,你有眩晕症状,流鼻血,血压偏高,这个也是这个病的前兆……”  

他越说我的耳朵越是嗡嗡的响,心沉到谷地。不会吧,我不会这么倒霉吧,手脚冰凉,我是很自爱很惜命的,一遇到这种事情就禁不住的害怕。  

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母亲的病会不会遗传,但是慢慢大了,母亲的死离得远了,就把这个担忧抛到九霄云外了,而现在它在我几乎忘记的时候又出现了。  

我看着医生的嘴一张一合,嘴唇颤抖,喉咙干涸。手指不受控制的抖动,我想:我是真的在害怕了。  

大夫姓神,是东京的名医。他说了一会儿停下来:“你怎么了?别这样,还没有做检查,只能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也许不是。”  

他安慰已经徒然,我控制不了自己的紧张,我脑子里只有母亲生病时的惨状,我还不想死,我活得正是人中龙凤呢。  

最后,我哑着声音说:“我想,今天做一个全面检查……”  

神大夫紧紧抓住我的手,“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老套的说辞,不会有事的,人人都这么说,但该死的还是死了,不会有事,都是自己骗自己。我讨厌俗套,喜欢脱俗,闹了半天,我是脱俗了,没想到真的是以英年早逝这种形式。  

恶性,脑部垂体瘤。手术切除,成功率:20%。在医学上这个可能性可以被忽略为零。  

大夫对我说:“你应该早有感觉才对,为什么现在才来?”  

我怔怔的说:“对不起……”  

我想来个泪如雨下,但眼睛干涩的睁都睁不开。  

神大夫轻轻的说:“早点过来住院,不管怎么样,做手术好吗?”  

我说:“哦。”  

他握我的双肩,“我会尽力的,你要相信我,一定过来治疗,一定,听到没有?!”  

我快要死亡的脑子,不争气的脑子,现在充斥着爸爸的眼泪,怜悯的目光,还有流川,流川在冷冷的看着我,他在对我说:“哎,夏天又开始了!”可是可是,我还等得到夏天吗?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们还没有承诺永远呢,我们还没有说相爱呢,我们还没有在神奈川的天空上找到摩羯座。  

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我头上顶的再也不是真正的蓝天了,我随时要不情不愿的挥手说再见了。  

我只对神大夫说:“请您不要再告诉第三个人了,包括我父亲。”  

我没有看他的眼神,无非就是深深的忧虑,无非就是深深的怜悯。  

我不喜欢,我喜欢爱情,我喜欢快乐,我喜欢夏天,有流川的夏天。不过现在都不能拥有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尽量像正常人一样的过。在圣诞过完后,开始着手工作收尾,没有去治疗,只服止疼片和降压药。我要好好想想,为了20%的希望值不值得受治疗的罪,如果注定是死亡的话,还不如舒服的去死呢。  

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要我接受别人的怜悯这真是比死还困难,仙道彰竟然也有没希望的一天,他竟然也有笑不出来的一天。我真怕这样的目光环绕我,我真怕被这样的目光送上黄泉。  

要是让我选择的话,我倒是想让流川知道,他要是知道我快死了会怎么样呢?会说:这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或者说:哦,那夏天没有你了,真遗憾。再或者:是吗?那么再见。  

每当我想这个的时候,就禁不住的使劲笑,瞧我把他想成多么绝情的一个人了。可我就是不愿意想他伤心的样子,我应该是想让他难受的,谁叫他当初义无返顾的不珍惜的。可那不争气的脑子就是不愿意想,稍微一想,就头痛欲裂,难受死了,我快忍受不了了。难道让他为我伤心一下都不行吗?  

我开始数日子,等待夏天。  

这个夏天,如果你没有来找我。那么没有人再陪你了,没有了。 

八.  

我在我29岁生日的前后辞去了工作。  

我跟我爸说:“想休息一段时间,换个心情,找个新工作。”被他臭骂了一顿,说我不知道上进,不为以后着想,幼稚不负责任,跟我妈一样。  

我享受似的听着,一句话也没有顶,我甚至盼望他再多说几句,要是以后听不到了多遗憾,多遗憾啊。  

老头真的是老了,以前都没注意。满头的白发拿最好的染发膏都遮不住呢。要是我能活到满头白发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我尖尖的头发全都白了,一定难看得很,想象不出来呀。  

高中的时候,越野说:“等咱们都老了,什么都干不了了,篮球也打不动了,多没意思,还不如早早就死了呢。”  

我说:“是啊。”  

可是事情真的落在头上,我可以年纪轻轻的死了,却留恋得不行,害怕得不行。  

那段时间,我对谁都非常好,非常体贴,也许和我以前的作风有点不同,虽然我自己并没有感觉。但是,朋友常常看着我说:“仙道,最近你变了好多哟。”  

越野和他那个准备爱一辈子的女孩分手了,拉我出去喝酒,在酒吧里又勾搭了一个。要在以前,我也会逢场作戏的找上一个,不过现在我变成正直的人了,酒色不沾。把越野吓得直摸我额头。  

有的人也许在这种情况下会刻意放纵自己,但作为我,从来没有束缚过自己,到了这种情况下反而要刻意束缚一下了。我想:要保证自己在不接受治疗的情况下,至少活到夏天。  

我要亲自把游戏玩到“GAME OVER”。  

三月份,我一个人去了神奈川,在那里过了一个月。  

我每天都坐在海边钓鱼,每一条钓上的鱼都珍惜的放进桶里,再也不用担心会把湘陵海岸的鱼钓光了,我的时间不多了,这样倒好,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了。我把钓到的鱼送到神奈川的同学家里。  

人们都记得神奈川过去那个年代有一个叫仙道的头发尖尖的篮球打得很好但待人温和却又说不出的冷漠的男孩,如果我死了的话,不知道他们能记住我几年呢,十年,我希望是十年,不用太长。  

人类的记忆绝对可以有这样强大的功能。可是……  

记得了,在某个早上,会说:“哟,你记得那个男孩吗?叫仙道的,很年轻就死了的那个……”心平气和,云淡风轻。  

人类的悲伤就不会持续那么久,记忆不刻意的留下,但悲伤越来越淡。  

我越想越远,我就喜欢想很远的事情,连这样了,也还在想好远的事情。  

苏珊每天给我打电话,说要过来陪我。  

我说:“在我们结婚之前,还是各自珍惜独处的时间吧。”  

她被这句谎言轻易的说服了。  

去鱼住学长的寿司店教小孩折纸,和鱼住聊天。  

他说:“仙道,你这样的人,明明什么都不坚持,可是感觉你老是在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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