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生含笑道:“不敢,在下姓黄,草字蜀树,今日冒昧而来,有点小事,竟欲见见复仇会主。”亏他这时候还有闲情占人的便宜, “蜀树”与“叔叔”谐音,敢情竟要倪老魔头做他的侄儿哩!
倪森眉头微皱道:“但不知黄兄欲见敝会会主,究有何事?”
黄石生道:“不瞒倪兄说,在下和风铃魔剑杨君达曾有八拜之交,近日问得他做了复仇会主,特来一叙。”
倪森大喜道:“原来黄兄与敝会主有旧,这就更不是外人,敝会主因事外出,不在谷中,倪某吞为会中总堂堂主,理应代会主接待贵宾,请黄兄人谷奉茶……”
黄石生没等他把话说完,摇了摇头,道:“且慢,在下必须先与贵会主见面,然后才能入谷。”
倪森道:“为什么?”
黄石生正色道:“因江湖传言,都说风铃魔剑杨君达已在承天坪仰毒而死,如今复仇会主,乃是他人假冒他的名号。”
倪森笑道:“这是从哪里说起,敝会主乃堂堂一代宗师,岂是他人能够假冒的?黄兄快别相信那些胡说……”
黄石生道:“不然。如今武林中易容化装术风行一时,令人不能无疑,是真?是假?在下必须当面一见,才能断定。”
倪森为难的道:“但目下敝会主不在谷中。”
黄石生道:“在下愿意在此地等候,嘿嘿,在下必先弄清真假。”
倪森道:“敢问黄兄,是真如何?是假又如何?”
黄石生仰面吁了一口气,肃然答道:“如果是真,在下愿助他一臂之力,扫平四门五派,报雪承天坪的奇耻大辱,如果是假,嘿!嘿嘿……”
倪森接口道:“怎么样?”
黄石生咬牙切齿地道:“那时在下要以平生所学,替故友报仇雪恨,将四门五派和假冒匹夫!一个个斩尽杀绝。”
倪森心头一震,目注黄石生颔首微笑道:“黄兄义重如山,令人敬佩,这也正是倪某加盟复仇会的动机,看来真是英雄之见,不约而同了。”微顿又道:“既然黄兄立意先与敝会主见面,倪某不便多说,但有一桩不情之请,尚希黄兄俯允。”
黄石生道:“请说!”
倪森指着冉肖莲道:“这位姑娘乃是杨大侠的得力助手,现任敝会副会主职务,不知何事冒犯了黄兄……”
黄石生故作惊异地道:“原来她竟是复仇会的副会主,在下倒失敬了。”
倪森腼腆的笑道:“此女武功虽然不济,平日参赞会务,颇富机智,深得敝会主信赖,倘有冒犯之处,务希黄兄看在杨大侠和倪某薄面。”
黄石生笑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方才在下初抵谷口,见她正与毒神苗大侠争论,在下好意上前询问,不料他们竟反责在下偷窥复仇谷,一时言语冲突动起手来,在下因气愤之下,才冒昧将他们一并擒下,既是倪兄讨情,在下决不会难为他们,只等复仇会主回来,定将他们当面交还,保证毫发无伤。”
倪森道:“黄兄能否现在就将他们交倪某领回呢?”
黄石生露齿一笑,道:“这个要请倪兄原谅,在复仇会主的真假未明之前,敌友尚难论定,请恕在下无法应命。”
倪森心中大怒,却强自将怒炎压抑下去,冷笑道:“黄兄这是不给倪某人面子了?”
黄石生傲然道:“在下不原开罪朋友,更不愿轻易纵放敌人,倪兄能谅解固所感激,如果不能,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倪森眼中凶光一闪,沉声道:“但站在倪某人的立场,却不能坐视本会会友,落在外人手中。”
黄石生脸上毫无惧色,耸肩而笑道:“倪兄一定要把在下当作外人,在下也不便厚颜以朋友自居,该怎么办,但凭倪兄吩咐就是。”
倪森见他应对从容,仿佛早已胸有成竹,倒不由迟疑起来,暗慎:这黄蜀树名不见经传,却能将董、冉二人一并制住,委实令人莫测高深,一旦翻脸动手,万一胜不了他,岂非弄巧反拙,自讨没趣么?
想到这里,态度不禁软化,堆笑说道:“敝会主一二日内即返,稍缓数日本来不要紧,倪某是担心谷外既无房舍,又缺款待,生活起居缘有未便,黄兄坚持须等敝会主见面之后才肯入谷,实叫倪某放心不下。”
黄石生淡淡一笑,道:“山野之人,何处不可安身,既然会主一二日内即可返谷,在下就在那旁树林中等他回来。”
倪森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道:“黄兄如此坚持,倪某也不便勉强,只是在敝会主返谷之前,务必请黄兄不可离开那座树林,以免彼此滋生误会。”
黄石生道:“倪兄是怕在下带人逃走么?那尽请放心,在下不辞千里而来,见不到复仇会主,便是八人大轿来抬也抬不走的。”
倪森微笑道:“但愿如此,倪某这就放心了。”
话落,举手一扬,嗤嗤连声,数道带烟号箭破空射起,直升到二十余丈,方先后爆裂开来,在空中结成一幅形如猛狮般的烟雾图案,那图案随着风势,舞爪扭头,卷尾摆头,栩栩若生,历久不散,奇妙生动,令人叹为观止。
就在那狮形烟雾逐渐淡漠之际,黄石生哈哈笑道:“狮乃百兽之上,倪兄以狮为志,不愧是兽神之称。”
倪森阴侧侧道:“多在谬誉,请黄兄谨记诺言,倪某暂时告退了。”说着,大袖一拂,退回石屋,刹时机声隆隆飞驰而去。
黄石生仰面凝注着空际业已零乱的烟雾,暗暗吐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齐效先由树林中飞步赶了过来,低声道:“四叔,真有你的,一番话,就将那老魔头唬住了……”
黄石生挥挥手,道:“快把人带着,先回林中再说。”
效先连忙挟起董明嵩和冉肖莲,跨开大步,奔回林中。
骆伯伧和宗海东迎住黄石生,彼此都松了一口大气,骆伯伧道:“亏得四弟机警镇静,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愚兄见你应付那老魔头,真替你捏着一把冷汗。”
宗海东笑道:“好一出绝妙的空城计,四哥不输诸葛亮,那老魔头可连司马懿也不如。”
黄石生摇头道:“眼前虽然渡过一关,事情并未算完,相反的,咱们已经被困在这座树林里,随时随地都有危险。”
三人骇然道:“为什么?”
黄石生道:“那倪森号称兽神,擅长驱御猛兽,方才临去的时候,曾经施放号箭,并且一再要求不得离开这座树林,很显然的,他已经在树林四周有所布置。”
骆伯伧道:“你的意思是说,那厮已召集猛兽,暗中包围了这座林子?” ,黄石生凝重地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宗海东接口道:“光天化日,兽群多半匿伏不肯外出,那斯纵有御兽之能,未必就能在顷刻间召来许多野兽,咱们快些动身,也许还来得及。”
效先忙道:“大家别急,让我先出去看看……”
话犹未毕,林外已传来一声刺耳的狼曝。
曝声一起,四野回应,刹那间,虎啸狮吼并作,整个树林内群鸟争飞,兔狸奔窜,乱成一片。
骆伯伧叹了一口气道:“果然不出四弟所料,咱们已经陷在兽群包围之中。”
齐效先奋然道:“几只野兽有什么难斗,咱们冲出去!”
骆伯伧道:“千万鲁莽不得,如今兽群只在林外,咱们不去招惹,尚可相安无事,一旦激怒了它们,我等四人纵能上树躲避,还有康浩和月眉以及五个昏迷不醒的人,必将伤在兽群之口。”
齐效先道:“难道咱们就困守在林子里坐以待毙不成?”
黄石生道:“那倒不至于,我看倪森那厮一心急于援救冉肖莲,只要她在咱们手中,倪森便绝不敢妄动,趁此时机,咱们先设法救醒康浩和月眉再说。”
说着,举步走向毒神苗廷秀身边,低头一看,只见苗廷秀仍然昏迷未醒,衣衫已被解开,地上零乱地放着十六八个药瓶子。
宗海东没等黄石生询问,便皱眉说道:“这些药瓶都是从苗廷秀身上搜出来的,可惜咱们不知哪一种才是解药。”
黄石生拾起那些药瓶,一一审视了一遍,回头对齐效先道:“你守在老毒物身边,先闭住他的穴道,然后才给他蜂毒解药。”
宗海东急忙叮嘱道:“四哥要当心,这老毒物出了名的奸滑。”
黄石生微笑道:“不妨,我自有方法。”说着,就在苗廷秀身傍盘膝坐下来。
齐效先依言点闭苗廷秀的双肩穴道,又喂了他一烂蜂毒解药,没多一会,苗廷秀便悠悠醒来。
黄石生不待他开口,便右掌连挥, “拍拍”给了他两记耳括子,两眼一瞪,恶狠狠的喝道:“姓苗的,你也有今天?老子若不把你一刀刀凌迟寸碟,难消心头之恨!”
一面喝骂,一面跳了起来,拳打脚踢,掌劈指戳,不由分说,先将老毒物结结实实狠揍了一顿。
而且,落拳着掌之处,避开了要害,专找老毒物伤残的地方下手,不是掌掴丑脸,便是脚踢断腿,只揍得苗廷秀昏头转向,恍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黄石生打得累了,又从靴筒里拔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愤愤插在地上,自己却一面坐下来喘气,一面叱道:“阿毛,把这老贼开刀,从两条腿开始,给我一块块向上面割。”
齐效先应声上前拔起匕首,一脚踏住苗廷秀的胸膛,手起刀落,果然在他大腿根部割下了一块肉。
苗廷秀疼得大叫道:“喂!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跟老夫何怨何仇?为何要下此毒手?”
黄石生冷哼道:“你不认识咱们,咱们可认得你这老匹夫,我问你,你就是毒神苗廷秀吧?”
苗廷秀道:“不错,正是老夫…”
黄石生叱道:“不错就行了,阿毛,给我再割!”
效先也不开口,挥起匕首,又狠狠割下一块肉。
可怜苗廷秀满头雾水,直疼得毗牙咧嘴,冷汗涔涔,急于又衰叫道:“我和诸位素不相识,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求你们把话说明白了,好歹别叫我死后仍做个糊涂鬼呀!”
黄石生咬牙节齿道:“老匹夫,你平生做的恶事太多,才会记不得咱们,可是,咱们却一点也不糊涂,是你杀害了我表兄全家,今天就要将你千刀万剐,祭奠我那可怜的表兄全家老小在天之灵。”
说到这里,气愤难抑,一叠声又催促道:“阿毛,快些动手,咱们无把老匹夫害成血人,再用盐将他腌起来,然后剖出他的心,替你表叔报仇雪恨。”
利刃割肉已经痛彻心肺,何况还要盐腌活人。苗廷秀想到那疼死人的滋味,不由头皮发炸,心胆俱裂,急急叫道:“我没有杀害你的表兄,我连你的表兄是谁都不知道,你们千万不要弄错人了!’’黄石生道:“弄错人?嘿嘿!咱们千里迢迢,去万毒谷没有寻到你,又一路追赶到复仇谷来,守候到今天才将你擒住,咱们地弄错人吗?”
苗廷秀听他一口说出万毒谷的名称,心里已吃了一惊,但仍强作镇静道:“老夫息隐深山,数十年不闻外事,你那表兄叫什么名字?怎知是被老夫杀害的呢?”
黄石生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敢抵赖?”
苗廷秀急道:“并非抵赖,而是老夫双腿残废,困居山谷,根本不可能出去杀害别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黄石生道:“好!你既装伤,咱们就叫你做个明白鬼。我问你,两年之前,有一位姓徐的镖师,为了避仇求隐误人万毒谷,是你这老匹夫将他全家老小,用来试验毒药,一个个都被害死,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苗廷秀心中大震,默然不答。
黄石生又道:“你害死他一家老小也还罢了,又将徐综徐纶两个可怜的孩子,割去舌头,充作药童,最后也惨死在你手中,这件事,你该还没有忘记吧?”
苗廷秀哑口无言,心中却风车般疾转,寻思着辩解脱身这策。
黄石生怒目喝道:“姓苗的,你心狠手辣,只说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没想到苍天有眼,仍有报应临头的时候,告诉你,那姓徐的镖师,便是我表兄,徐纶兄弟俩,便是我的两个侄儿,现在我要替他们报仇,你明白了么?你还有什么话说?”
苗廷秀假作沉思,默默不语,过了好一会,才恍然“哦”了一声,含笑道:“老夫记起来了,的确有过一家姓徐的人,误人万毒谷,全家都在谷中先后去世的,不过,事情经过,却和你所说的恰好相反,老夫非但没有伤害他们,论起来,还是他们的恩人……”
黄石生叱道:“老匹夫,你敢胡说八道诓骗咱们?”
苗廷秀轻轻叹了一口气,正色道:“老夫句句实言,你若一定不肯相信,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唉!这年头好人难做,恩将仇报的事,实在太多了!”说完,摇头叹息不已。
黄石生瞪着两只眼睛,追问道:“你倒说说看,咱们怎样恩将仇报?怎样冤曲了你?”
苗廷秀故作黯然之色,道:“不说也罢,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的。”
黄石生道:“只要你说得有理,咱们自然相信?”
苗廷秀笑道:“事隔多年,死无对证,是真是假,早已无:从查明了。不过,老夫要问你一句话,这件事,可是康浩告诉你们的?”
黄石生道:“不错,是康浩说的。”
苗廷秀长吁道:“这就难怪了,那康浩原与老夫有隙,毋怪会挑拨是非,陷害老夫。”
黄石生似已被他言词所感,脸色渐趋缓和,凝目道:“咱们恩怨分明,并非不辨是非,只要你说的是真话,咱们决不诬害好人。”
苗廷秀道:“你一定要问,老夫就将事实经过相告,信与不信,那是你们的事了。”
微顿,继续说道:“当年你那表兄全家到达万毒谷时,同行共有老少七个人,其中五人都受了伤,尤其你那表兄,伤势最重,另外两名妇女和两名随行弟子,也是遍休鳞伤,血染衣袍,只有徐纶兄弟俩尚称完好……”
黄石生关切地道:“他们怎会无故负伤的?”
苗廷秀道:“老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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