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风玲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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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风玲剑-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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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妇道:“没有啊!我连饭都吃不下,每天除了服药外,只吃过道长送的人参汤。”

  火道人“哦”了一声,道:“那参汤可有剩余残渣汁?能给贫道看看吗?”

  老妇一叠声叫道:“金堂,快些把参汤渣汁取来给道长看!”

  康浩初听火道人称呼跛脚老人为“郭老”,仅知老人姓“郭”,如今再听老妇唤他“金堂”,不禁骇然一惊,猛想起师父在世的时候,曾对自己屡次提到“黑谷四凶”的名号——

  据说百余年前,武林中出现了一位异人,姓田名继尧,不仅武功高强,更擅长“施毒”、 “驱蛇”、 “御兽”和制造各种霸道的“火器”,因其前额有疤,所以又号称“三日天魔”。

  不过,田继尧虽然一身集天下毒技邪功之大成,为人却在正邪之间,居住‘‘黑谷”,极少在江湖中走动,武林人物只是震慑于“黑谷”威誉,受害的并不多。

  但“三日天魔”田继尧去世后,其座下四名弟子,却在扛湖中掀起了轩然巨波,也就是后来凶名著笱的“黑谷四凶”。

  四凶各获田继尧一项绝技,肆虐武林,无人可敌,自称“毒”、 “火”、 “蛇”、 “兽”四神,一人专施毒,一人发火器。此外, “蛇神’’能驱使天下毒蛇巨蟒, “兽神”擅御百兽。四人联手,连当时的“大荒三老”亦为之黯然失色。武林中甚至流传一首歌谣:

  “四凶出,武林涂。

  四凶联手,神仙也愁。”

  可是, “黑谷四凶”横行未久,竟突然互相反目拆伙,前后不足十年,四位绝世凶人,居然一一销声匿迹,没有再在江湖中出观,人们庆幸之余,不免纷纷忖测,有的认为“四凶”散伙,势孤力弱,多半都遭了天遣报应;有的则怀疑是“大荒三老’’趁他们落单之际,下手将其剪除;有的更绘声绘形,断言“四凶’’是因为各怀私心,都是想一人全得师门四种绝支,在一场激烈火拼中,业已同归于尽了。

  忖测在衷一时,但“四凶”绝迹江湖总是铁一般的事实,人信善忘,时日渐久,大家也都认定“四凶”早已不在人世,慢慢淡;忘了当年的惨痛往事。

  谁知事实竟大谬不然,这匿居密林地底的跛脚老人,赫然就是当年“黑谷四凶”中的“火神”郭金堂!

  康浩惊出一身冷汗,刹那间,他恍然明白了。

  难怪那火道人对郭金堂口口声声尊为“郭老”,更难怪郭金堂会怀疑火道人觊觎他的“神火心诀”,敢情他们都以“火”擅长,彼此都没有安着好心。

  正惊悸间,地底又传来老妇焦急的话声道:“道长看出这些参汤渣汁中,有什么不对吗?”

  火道人却没有回答,只是喃喃自语道:“奇怪!奇怪!”郭金堂冷冷接口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参是道长所赠,汤是郭某人亲煮,假如不对,咱们两人中总有一个人难逃责任!”  .火道人忙说道:“不!贫道的意思,是觉得这些用来煮汤的水质,好像不太纯净!”

  郭金堂哼道:“那更是笑话,咱们每日食用都是同样水源,从来没有什么不洁不净的事。”  .火道人问道:“不知贤伉俪所用的水原从何而来?”

  老妇抢着道:“咱们是将树顶雨水接引下来,蓄在后面水缸里。”

  火道人沉吟片刻,道:“能否烦劳郭老,导引贫道去树顶水原处查看一下?”

  郭金堂一口拒绝道:“不行,咱们的水源乃是绝顶机密,未便轻示外人。”

  老妇急忙道:“道长跟咱们是多年朋友,怎能算是外人?金堂,你就快领道长去水源处看看吧,人家总得先找出病因,才好替我治病呀!”

  火道人道:“夫人所见极是,贫道只要探出病因,对症用药,保证不出三数日,夫人贵恙就可痊愈了。”

  那老妇求愈心切,连声催促道:“金堂,快领道长去,既要治病,就必须信任大夫。何况,如果水源真的不洁净,咱们也可设法清理。”

  郭金堂拗不过妻子催逼,只得勉强应允。脚步声由下而上,不多久两人又从树干秘门钻了出来。

  康浩隐身暗处,远远望去,只见郭金堂脸上已泛现怒容,而火道人却一脸假笑,状颇得意。

  两人在巨树横枝上略一停顿,便先后纵身飞起,穿越茂密枝叶,直上树梢。

  郭金堂立身枝头最高处,冷漠地说道:“这儿就是咱们的水源了。”

  火道人以身遮眉,伸长脖子向四面张望,极目所至,但见一片密密层层的树海,不禁腼腆笑道:“郭老,请恕贫道愚蠢,竟看不出贤伉俪的水源设在何处?”

  郭金堂淡淡一笑,道:“你只顾远望,怎不低头看看脚下!”

  火道人低头看了一会,仍然摇头道:“脚下全是大树枝叶,那水源…—.”

  郭金堂轻哂道:“让我告诉你吧,这棵大树,枝干全是空的,本是一棵枯死老树,所以咱们将树笛僻作门户,并在枝上饰以假叶,每一片都与中空的细枝相通,也就是咱们汇集雨水的水源。”

  火道人从惊,急忙俯腰仔细查看,果然,树上叶片是假造,叶心向下,用作承雨的漏斗,每一根细枝,都是水管,可以汇集雨水,直达地底。

  他看得脸色连变,无限惊异地叹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

  郭金堂冷笑道:“很出阁下意料之外,是吗?”

  火道人似笑非笑的点点头,道:“如此奇妙的装置,实非贫道始料所及,看来郭老非单精擅火器,竟是任何奇妙之物,无不精通了。”

  郭金堂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好说,郭某不仅对物细心,便是对人,也从不大意。”

  火道人忙道:“是的,是的,设非具此慎密心思,也就不能称为绝代奇才了,贫道仰慕敬重郭老,正因郭老知人善用,慧眼独具,迥异一般凡俗……”

  郭金堂冷冷一哼,截口道:“道长很会说话。”

  火道人哈哈一笑,道:“不!贫道确是句句由衷,发自肺腑。”

  郭金堂道:“只是道长尽顾着说话,似乎忘了检视水源?”

  火道人摇头笑道:“其实不用检视了,贫道初以为水源处必有蓄水之物,故尔疑心水质会不洁净,现在才知道郭老设有如此精巧装置,雨水尚未着地便已吸取藏存,这种‘无根水’当然不虑污脏了。”

  郭金堂眼中精光一认,道:“这么说,水质无差,拙荆的病情变化,却是因何而起?”

  火道人沉吟道:“这个贫道一时也难下断语,假如方便的话,最好能再到蓄水的厨下……”

  郭金堂突然一探手,扣住火道人的腕肘,沉声道:“道长,你我相识数载,郭某的为人,谅你亦有耳闻,这些年来,你为拙荆治病,郭某对你也算略有体认,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拙荆的病,我究竟打算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火道人惶然道:“郭老,您老人家冤煞贫道了,贫道只知尽心尽力,何尝敢拖延之心。”

  郭金堂冷笑道:“是否尽心尽力,你自己心里明白,老实说,拙荆本来没有什么大病,只因调制火药不慎,伤了双足和眼睛,心情忧闷,才使真气走岔,假如你愿意施用‘火莲’,早该痊愈多时了,可是,你偏偏藉词拖延,一误数载,如今更说病势突然恶化,这是什么缘故?”

  火道人连声呼冤道:“郭老不知那‘火莲’的特性,虽能治疗内伤,药力却十分霸道,施用不得其时,反而会引起不良后果。”

  郭金堂目中凶光连闪,哼道:“可是你前日曾说她病情已痊愈大半,今天却又说她内腑突起变化,前后才一日之差,怎会如此反覆?分明是你存心拖延,不肯施用火莲。”

  火道人指天设誓道:“皇天在上,贫道若吝啬区区一盆火莲,当初大可不必承担为夫人治病,这纯系贫道下药谨慎,不想反使郭老见疑。唉!既然如此,贫道现在立即回观,将火莲取来奉交郭老,这样,郭老总该放心了吧?”

  郭金堂沉吟了一下,问道:“你要多久时间才能取到?”

  火道人道:“最迟今晚午夜,必定赶回。”

  郭金堂颔首道:“郭某可要说句失礼的话,如天明不见道长返来,别怪郭某不念数载交情,把道长那‘火莲观’改名‘火烧观’。”说完,手一松,径自掠身而下。

  火道人一面揉着手腕,一面恭身道:“贫道这应告辞动身,夫人面前不再惊扰了。”

  郭金堂充耳不闻,身形微闪,已进入树干秘门内。

  那火道人目光闪烁,忽然泛起一抹阴笑,耸耸肩,用力一摆拂尘,跨越树梢向西南方飞步而去。

  康浩心念疾转,连忙轻轻跃起,尾随道人身后,出了密林。

  火道人脚程极快,但所经之处,全是荒山旷野,渺无人踪,更是不到任何寺庙道观。

  行约二十余里,前面忽然出现一条小河。

  火道人在河边停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支竹笛, “呜呜”吹了数声,岸畔芦苇丛中,竟缓缓驶出一叶扁舟。

  扁舟之上,一人摇橹,一人负手卓立船头。

  康浩听见竹笛声,心中已学震撼,再望见那卓立船头的身影,更险些惊呼出声来……

  那人一袭青色儒衫,腰悬木剑,浓眉,星目,神情冷傲,可不正是假冒师父的那名无耻恶徒。

  康浩惊怒交集,几乎忍耐不住便要奋身扑去,但想到在“关洛第一楼”客栈后园,自己以现门绝技“风铃剑”尚且失手未能伤了他,此人武功之高,不容轻视,何况现在岸上多了一个火道人,船尾那摇橹的老头,看上去也非庸手,自己以一敌三,只怕难操胜券,倒不如沉着些,先弄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再行伺机出手,以免打草惊蛇。

  主意一定,按捺下怒火,隐身十余丈外一丛矮树后面,摒:息凝神而待。

  那小舟在距岸数丈处停住,并未靠岸,火道人却手捧尘拂,恭恭敬敬向小舟欠身施礼,说道:“贫道火莲观通玄,参见杨大侠。”

  康浩听得剑眉双剔,暗自惊忖道:这匹夫好深的心机,敢情竟是处处都冒用师父的名字。

  但见那青衫人居然还大刺刺地点了点头,问道:“命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火道人答道:“郭金堂那老怪物疑心甚重,处处提防,东西实难到手,贫道已用尽心智,仍无所获……”

  青衫人顿现不悦之色,冷冷截口道:“你出入他那地底秘密,前后将近两年,难道就只有这句话回覆杨某?”

  火道人忙道:“杨大侠请息怒,贫道尚有下情陈报。”

  青衫人哼道:“说!”

  火道人躬身道:“两年来,贫道耗尽心机,虽然未能为杨大侠取得‘神火心诀’,但已经用药物控制住田雅芳的伤势,也等于间接控制了火神郭金堂,今日更查明他们夫妇赖以维生的水源布置,只要杨大侠一声令下,随时可置他们于死地。”

  青衫人摇头:“咱们目的在取得那册柄制火器原料的‘神火心诀’,东西没有到手之前,杀他们有何益处。”

  火道人接口道:“但据贫道推测,那东西多半藏在老怪物的身上,而老怪物十分精明警惕,不用断然手段,东西很难到手。”

  青衫人冷然道:“这只是你的推测,万一那东西并不在他身上,却被他藏在什么秘密之处,岂非弄巧成拙。”

  火道人道:“咱们可以先用迷药,将人制住,先不取他性命,待逼问出‘神火心诀’藏处之后,再……”

  青衫人摇头道:“假如要用这条下策,两年前咱们就可以下手,也不必等以今天了。”

  接着,脸色一沉,凝目又道:“通玄,你要知道,为取得这份心诀,杨某人已经将二次出山拟订大计,整整延迟了两午时间,这件事必须尽快完成,不容再缓,否则,你应该明白杨某人的脾气。”

  火道人双膝一屈, “卟通”一声跪在河边,惶然道:“杨大侠明鉴,并非贫道未尽心力,委实那老怪物年老成精,无隙得手,适才那老怪物还在逼令贫道,限今夜之内献出‘火莲’,天明不能送到,便要火焚道观,事迫到此,非用断然手段无法解决,求杨大侠垂查实情。”

  青衫人漠然道:“只要能取得那册秘本,便是十盆火莲,你也不必吝啬。”

  火道人哭丧着脸道:“可是,贫道仅有的一贫火莲,已经失窃被盗,哪里再去找火莲来给他?”

  那青衫人眉峰微皱,忽然点头笑道:“这倒不难,我们可以为他特制一盆。”

  火道人—怔,道:“杨大侠,那火莲也能特制么?”

  青衫人哂道:“血肉之躯尚且可以改制,何况区区一盆火莲,今夜子时,你来河边领取吧!”话落,左手微举,船尾那老头猛拨橹桨,小舟箭也似退出数丈,掉转船头,顺水向下游而去。

  康浩目送小舟远去,并未现身拦截,甚至连跟踪监视也没有,因为他心里正思索着一桩疑问——

  从火道人态度和语气,无疑对那青衫人颇具敬畏之心,但却口口声声称那青衫人为“杨大侠”,并且自称“贫道”,他们之间似乎并无“主从”的关系,那么,火道人怎会甘冒生命危险,耗尽心机,替他谋夺“神火心诀”?而且前后已近两年之久呢?

  难道他不知道这个“杨大侠”是假冒的?

  难道两年之前,那个就已经开始冒用“风铃魔剑”杨君达的身份在外“行动”了?

  果真如此,那人竟是早有预谋,其处心积虑诬陷师父,并非自太原霍家血案开始,无怪能将师父的容貌、言语、举动,以至身体上的独有特征,都横仿得丝毫无差,维妙维肖,这种心机和工夫,岂是一般平凡的“人皮面具易容术”所堪比拟?别说四门五派和抱阳山庄,若非法元大师独具慧眼,连自己也险些上了他的恶当。

  想到这里,心中怨仇不觉消灭大半,对应伯伦和四门五派,反而生出几分“同时蒙冤受骗人”的同情之感。

  河边波光粼粼,荒草萋萋,小舟业已远去,才转眼工夫,火道人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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