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越邸杀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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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越邸杀人事件-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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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之间,其他人已经争先挤到壁炉前,伸出双手来烤火取暖。我边在嘴边摩擦着失去感觉的双手,边催促深月,跟着挤到壁炉前。
  淡绿色大理石壁炉的上方,钉着一排厚厚的榉木装饰架,两端摆着高高的银烛台,中间排列着颜色鲜艳的彩绘壶,以及装饰有精致螺丝的小箱子。我不是很了解这些东西,但是,看得出来这些东西颇有历史,价值不菲。
  这些东西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椭圆形大镜子,照着我们在壁炉前挤来挤去的模样。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放了大半个心,在火前默默待了好一阵子。
  等身体稍微暖和了,我便开始打量这个房间。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西式房间,换算成榻榻米的话,应该有二三十个榻榻米。光这一个房间,就比我在东京——当然不是在二十三区内——所租的二居室大多了。天花板也很高,大概足足有两层楼高吧。
  一套铺着豪华织品的沙发,从中央排到壁炉对面那一片墙前,看起来非常舒服。墙壁上交叉钉着好几个白色的装饰架。地上铺着非常豪华的波斯地毯,以鲜红底、暗绿色的配色为主,上面织着藤蔓图案。
  最引人注目的是:面对壁炉的左手边——进门时,门的正前方的那一面墙壁,几乎是一整面的玻璃,除了从地面延伸约一米高的茶色围板之外,从围板上方到天花板,全都是玻璃。黑色细木格子,把图案玻璃隔成边长约30厘米的正方形。外面的灯光,把带点蓝色色调的玻璃,照得像深海一般。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大吊灯清楚地浮现在玻璃上。
  “真是吓死人了,”比我们早到一步的男人挪动矮板凳,空出位置来给我们,他温和地眯起圆圆眼镜下的眼睛,开始跟我们说话。“突然下起这么大的雪,谁受得了啊。对了,你们是出来旅行吗?”
  “嗯,算是吧,”枪中摘下被蒸汽薰得雾茫茫的细边金框眼镜说,“您呢?是本地人吗?”
  “是啊,勉强可以说是个医生吧,我姓忍冬。”
  “Nindou?”
  “是的,忍耐的冬天——忍冬。”
  很罕见的姓。金银花是在梅雨季节绽放出淡红色清纯花朵的一种草类,其学名就是“忍冬”。
  “我懂了,”枪中点点头表示了解,随即把视线转下脚下,不一会儿,又展露愉快的笑容,看着对方,说:“唷,这种巧合还真有趣呢。”
  “什么巧合?”
  “就是这片地毯啊。”
  “啊?”老医生一脸茫然,视线跟着枪中再度俯视脚下,“这地毯怎么了吗?”
  “您看不出来吗?”枪中望着站在一旁听他们对话的我,“你看出来了吧,铃藤。”
  我默默摇了摇头,于是,枪中又接着说:
  “你仔细看这张波斯地毯的图案,跟一般的‘唐草文样(藤蔓图案)’不太一样吧?整整大了一号,草也是一根一根独立着。而且强调茎部,把茎部画得特别长,叶子却没几片。”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跟阿拉伯风味的“唐草文样”大异其趣,不但没什么异国风情,还带点日本独特的逸趣。
  “这是描绘金银花的图案,被称为‘忍冬唐草文’。”
  “啊,你是说这个啊。”
  “也简称为‘忍冬文样’,若要追溯起源,应该是源自古希腊的棕榈图案吧。这个图案经由印度传到中国、日本,就被冠上了这个名称。”
  听到老医生冒出一句“哦”,枪中又转向老医生,说:
  “这不是有趣的巧合吗?图案名称跟初次见面的人的姓一样的地毯,就铺在初次见面的地方。忍冬这个姓非常罕见,可是,在我们跨进这房间的瞬间,这屋子就已经给了我们这样的提示。”
  “原来如此。”忍冬医生把脸皱成一团,笑着说:“您知道得真多呢,哪像我,除了自己的饭碗之外,什么也不知道,连‘忍冬文样’这种东西都没听过。”
  “对了,忍冬先生,您是来出诊的吗?”
  “不,我是去其他地方出诊,看到云的变化不太对劲,就赶紧躲到这里来了。”
  “真是明智之举,不像我们,差点就昏倒在路边了。”枪中瘦削的脸庞浮现出笑容,手在上衣口袋内摸索着,“抱歉,我姓枪中。”枪中从名片夹中拿出又湿又皱的名片,递给对方。这个动作将冻结在袖口的雪花啪啦啪啦抖落一地。
  “枪中……名字是‘akikiyo’吗?”
  “‘清’的读音是‘saya’,所以应该读成‘akisaya’。”
  “原来如此,唷,是个导演呢,拍电视剧的吗?”
  “不是的,是带领一个小剧团。”  棒槌学堂·出品
  “剧团?太棒了!”老医生的眼睛闪闪发光,像小孩子发现了什么稀奇的玩具似的“剧团名字叫‘暗色天幕’,是个在东京表演的小剧团。”
  “像是实验剧团之类的吧?其他人都是同一剧团的成员吗?”
  “是的,”枪中点点头,指着我说:“这位是铃藤,我的大学学弟,刚出道的作家。他虽然不是剧团的成员,但是,我经常请他帮我写剧本。其他六个人,都是剧团的演员。
  “一群东京剧团的人来到这里,应该有什么目的吧?是来这里举办地方公演吧?”
  “很惭愧,我们还不够资格举办地方公演。”
  “那么,是集训之类的啰?”
  “这不是什么集训,只是个小小的慰劳旅行。”
  “可是,怎么会在这种深山里迷路呢?”
  忍冬医生保持一脸福相的笑容,毫不客气地东问西问,枪中就在这样的引导下,开始叙述我们到达这个屋子的经过。




  2




  信州自古以来即以恬静闻名的温泉地,相野是其中一个城镇。从相野出发,沿着山坡路,大约开一小时车,就可以到达一个叫御马原的小村庄。自从信州以“90年代新综合休闲地”大肆宣传后,这里已经是开发中的土地。
  我们一行人到达御马原,是在前天——11月13日星期四。
  话从头说;上个月“暗色天幕”所举办的秋季公演,勉强算是成功落幕,我们便决定找个地方旅行,稍微庆祝一下。特别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公演租用的小剧场负责人恰巧是从御马原来的,而且,又正好跟那个“开发计划”有关系。这个负责人跟剧团负责人枪中是多年的老朋友,他说如果我们去御马原,他一定会替我们争取最好的福利。总之,我们是被他这句话煽动了。
  结果,御马原这个地方,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开发中”地方,几乎没有接受过任何文明的洗礼,还是个充满乡村风味的山中村落。不过,所谓“开发计划”应该是真有其事,处处可见进行中的工程工地。老实说,我唯一的感想是:怎么会选择这么偏僻的地方开发呢。后来才听说,与其他案例一样,是在这个村庄长大的某个议员大力推荐的。
  我们住在村庄郊外最早落成的旅馆,这间旅馆的建筑,非常华丽也非常现代化,但是,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别的客人。剧场负责人的三寸不烂之舌发挥了很大的功效,我们受到了物超所值的特别招待。
  高尔夫球场与滑雪场的设备即将整建完毕;从相野通往这里的辅助道路也在兴建当中,完工后,那里应该会成为全县,哦,不,应该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热闹休闲地吧。我不禁想起,体格魁梧的中年旅馆经理,站在全新旅馆冷冷清清的大厅中,得意洋洋地述说着将来展望的模样。
  我无法断定他所说的展望能否实现,不过,这次的确是在这个御马原旅馆,度过了非常舒适的假期。这里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但是,空气清新、环境安宁,让我从中了解到,我们平常生活的巨大都市,简直畸形到了极点。我相信应该不只我一个人这么想。
  今天——11月15日星期六,三天量夜的行程结束了。下午,我们离开了御马原。
  旅馆的接送厢形巴士,沿着蜿蜒扭曲的未铺修道路,摇摇晃晃地开往相野。大约开了三四十分钟左右,越过隔开相野与御马原的山坡坡顶时,巴士突然停下来了。不等我们提出疑问,司机就一脸歉意地告诉我们,车子不动了。只见他走出车外,东摸摸西摸摸,搞引擎搞了大半天,还是没有一点修复的迹象。好像是个颇棘手的问题,司机不得不向我们宣告,最好走回御马原的旅馆,从那里叫计程车,那个表情活像个外科医生,正因困难手术失败而沮丧。
  真是糟糕透了,司机说,一定要请修理厂的人来,才能修好出故障的地方。可是,照司机的建议走回旅馆,需要很多时间,绝对搭不上预定中的火车,搞不好,连今天晚上都赶不回东京。
  于是,我们想,既然车子差不多已经开到中途了,还不如继续往相野方向走。据司机告诉我们,大约再走一个小时,就可以到达某个有民居的城镇。从那里打电话叫计程车,应该可以避免最糟的情形发生。
  经过讨论,我们决定这么做。接下来应该都是下坡,天气也不错,所以大家一致赞成往前走,顺便享受健行的乐趣。女性当中,有人穿着高跟鞋,不方便走这么远又这么难走的路,所以抱怨连连,但是,也只能请她们忍耐了。
  告别连连点头致歉的司机后,我们一行人踏上了蜿蜒曲折的山坡下坡道。
  结果……




  3




  “不过,大家平安无事就该庆幸了。”忍冬医生把手伸进圆领毛衣的衣领中,在衬衫口袋里钻动了一会,抽出一个扁平的盒子。那不是香烟盒,而是糖果之类的盒子。他从中拿出一颗银纸包装的东西,剥开包装纸,丢入口中。“这种地方,经常会下今天这样的大雪,只是今年提早了一些。每次一开始下,就会像这样倾泻下来。”
  “真伤脑筋,”枪中望着面对户外的玻璃墙,“本来天气还好好的,突然就刮起了这场暴风雪。”
  “没错,今天是有点太突然了,市内现在一定是一片慌乱。”医生摇着头说,“不过,那个司机也太不负责任了,他应该知道,这种季节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他说话有关西腔,好像不是本地人。”
  “可是你们走了很长一段路呢,从那个山坡走到这里非常远,大概有十公里吧。”
  “有这么远?”枪中满脸诧异,“这里大概在哪个位置?”
  “从相野的中心部来看,这里是在西北部的深山里吧。而山坡在相野的东北部,所以,你们等于是在山中绕了一大圈,才绕到这里来的。”
  “原来如此。”  棒槌学堂·出品
  “你们大概是在哪里走错路了吧,啊,对了,那条山坡路的途中,的确有一条岔路通往这里。”
  “一定是走到那条路去了,因为雪是从正面吹过来,完全看不清楚前面的路。而且,我们一直以为只有一条路。”
  “那么那个司机的责任就更大了。如果他提醒你们说有条岔路,说不定你们就不会迷路了。”
  “说的也是,可是,现在怪他也无济于事。”枪中拢起垂落在额头上的头发,感触良多地说,“现在可以待在这样温暖的屋子里,就该谢天谢地了。老实说,在发现这栋房子之前,我还以为死定了呢。”
  “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吧,现在计程车也不可能冒着大雪开到这里来。”
  “嗯,这也没办法啦。”枪中说完,微微叹了口气。
  “别开玩笑了,”一个焦躁不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就说不要走到相野嘛,如果折回旅馆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希美崎兰今年24岁,是“暗色天幕”的女演员之一,拥有丰腴的均等身材,还有一张站在舞台上十分醒目的艳丽脸庞。她的穿着打扮十分时髦,今天穿的是一件有鲜艳红色领子的黄色洋装。论容貌,的确是个大美人,不过,不是我会想接近的那种女性。
  “兰,”枪中严厉地训诫她,“你这不是放马后炮吗?这是大家一致通过的决定啊。”
  “我本来就说我不想那么做啊。”
  “我看你不是那个意思吧?”
  说话带刺的名望奈志,是个个子颇高,身材过瘦,瘦得像只剩骨架子的男人,是目前“暗色天幕”的演员中资历最深的一个。年纪比我小一岁,今年29岁。“名望奈志(音同“没名没姓”)”这种稀奇古怪的名字,当然是艺名,他的本名是松尾茂树。
  “兰,你只是不想用自己的脚走那条山坡路吧?所以,就算我们折回旅馆,你还是会埋怨不停的。”
  “你太过分了!”兰怒视名望。
  “这是事实啊,有什么办法。”
  “可是,人家不赶回东京就完蛋了嘛,到底要在这种地方待多久呢。”
  “喂,你居然把这么富丽堂皇的房子说成‘这种地方’,太失礼了吧?”
  不然要我怎么说呢?”兰拢拢有点乱的鬈发,微微抽动着妆已经剥落的脸部肌肉,露出怒气无处可发的表情。
  “好了、好了,”忍冬医生介入调停,“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年轻人跟我这个老人家不一样,何必急着去做什么事呢?这种程度的迷路,也算是一种人生经验嘛。”
  他边咬着糖果,边吆喝一声,从矮板凳上站起来。他的身材跟脸一样圆圆胖胖,中等高度,比我矮一点点,大概还不到1。6米吧。
  “有没有人身体不舒服?我可以开临时诊所。”医生看一下身旁的黑皮包说。
  听到医生这个玩笑,我们已经清醒却还在壁炉前僵成一团的脸才松弛下来。
  这个时候,刚才我们进来的双开门,静悄悄地打开了。我的视线正好落在那个位置,所以立刻知道有人进来,可是,其他人是在听到微微沙哑、又不带任何抑扬顿挫的声音时,才猛然回头,看到刚才带路的那个男人。
  “各位,晚餐已经准备好了。”男人指着他右手边——沙发旁边的茶色单开门,说:“各位,请到餐厅。” 我们聚集的壁炉旁边,也有一个相同的门。连同通往走廊的双开门在内,这个房间一共有三个出入口。两侧的门,分别通往隔壁房间。男人用监视犯人般的眼神,依序看着包括忍冬医生在内的我们九个人。此时,我感觉到:当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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