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发亮:“哎,好美的鸟儿。”
“不是鸟儿,是野鸡。今晚炖野鸡羹好么?”
灵儿拍手笑:“太好了!我还以为真的要吃蛇呢。”
走路累出一身汗,高翔打算冲个凉。一进浴室就撞到一个好大的蜘蛛网。刚打扫过的房间立刻就着了蜘蛛,在怎么说也有点过分吧……看来,山林里的生活也有许多不便之处。
信手把蜘蛛网抹掉,又在花洒下洗手。不知道为什么,水流里竟有淡淡的胭脂香气——高翔低头闻了闻,发现香味是从手上散发出来的,其根源就是残留在手指间的蜘蛛网。
奇怪……有会发出香味的蜘蛛吗?
他仰望天花板,寻找浴室中的蜘蛛,可是什么也没找到。
第五集 红莲地狱
第五章 采花
热气腾腾的饭菜上了桌,桂嫂的手艺真是没得说。榛蘑炒肉片,汽锅烧野鸡,红烧果子狸,还有一道当地特产名菜“椒盐白素贞”,这道菜,上桌的时候是盛在一只大大的铜盆里,覆以木盖,爱莲不忙着揭盖,先让大家猜这道菜是用什么做的。七嘴八舌的猜了几个,爱莲都说不对,桂嫂含笑道:“别猜了,打开盖子一看就知道了。”
众人都被吊起了胃口,迫不及待的催爱莲揭晓谜底,可她却煞有介事的提醒道:“小心哦,可别吓着!”
一揭开盆盖,果然非同小可。雪晶尖叫一声捂住眼睛,灵儿推开椅子躲在我身后,念念有词:“妈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盆里盘着一条手臂粗的白蛇,昂首吐信,栩栩如生。所谓“椒盐白素贞”,就是清蒸水蛇佐以椒盐。品尝这道菜颇需要拿出一些勇气,可是当你尝了第一口之后,就会承认付出再多的代价也是值得的。一面狼吞虎咽,高翔心里也有点惭愧,如果盘子里这条美味的白蛇真是白娘子的化身……我们这算不算是“辣手催花”呢?
灵儿在大家的怂恿下小小的尝了一筷子蛇肉,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自个儿吃了半条蛇。雪晶则一口不动,看来女生的胆量与年龄并没有直接关系。
吃过晚饭后已是红日西斜,稍微休息一下,黄昏的暮色便将小小的庭院染成了桔红色,晚风送来哗啦啦的树涛声,仿佛是从原始社会传来的回声。站在山坡上(这里是院子里唯一的平地),远眺山下,视野里除了树还是树,天与树交接的地方,夕阳若沉若浮的悬在云海里。
灵儿和雪晶要去湖畔散步,小松本来想去,听说爱莲也在,支支吾吾的说不想去了。
“瞧你个怂人,小妹妹有啥可怕的,”辣椒恨铁不成钢。
“我要是不保持距离,你们还不是要说三道四,好像我居心不良似的。”小松忿忿的说。
“哦,原来小松哥哥想追爱莲妹妹呀!”灵儿一语戳穿了他的心事。
“没、没这回事!”小松臊的脸都红了,“我们一共也没说几句话,瞎编排什么呀。”
“哇哈哈~别狡辩了,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要不要我替你去约会呢?”灵儿唯恐天下不乱。
雪晶也笑道:“小松,去约爱莲吧,人家陪我们走了一路很辛苦,应该道声谢。”
太阳还没下山,月亮就出来了。月光苍白而浅淡,清秀的近乎于不存在,夕阳仍恋恋不舍的悬在西天,看架势似乎铁了心赖在那里,直到明天日出。
雪晶、灵儿、辣椒、小松、爱莲和高翔,就在夕阳回光返照的时刻,撑起小船去游红莲湖。红莲湖就在爱莲家后门外,两条小船泊在岸边,我们搭乘的是两船中较大者,勉强容得下一行六人。另一条船更近于独木舟,是爱莲采莲所用。
红莲湖比起滇池来自然不够规模,然而小有小的好处,风平浪静,没有颠簸之苦,环视四周,湖光山色尽收眼底,好像在自家的庭院里一般心安理得。
小松和辣椒比赛钓鱼。辣椒是个急性子,越着急鱼儿越是不上钩,一赌气丢下鱼杆大骂:“庙小菩萨大,水浅王八多,气死佛爷我了!”回头再看小松,鱼儿刚好上了钩。
高翔拎着鱼篓笑道:“这鱼也偏心,只上小松的钩。”爱莲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也夸小松真会钓鱼,还说晚上烧一道鱼汤当夜宵。
钓鱼归来,小松问爱莲有没有上学。
“只念过几年小学。”
“你这么聪明漂亮,应该继续上学,大好的青春荒废在山里,可惜了。”小松说。
爱莲抿嘴微笑,表情有些许无奈。我想,她也不愿意一辈子呆在山里的吧。
“爱莲,你愿意去城里读书吗?”雪晶问。
“我在山外没有亲戚,我舍不得娘。”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照顾你啊,你就住在我们家好了,连你母亲也一起来,反正房子很多。”
“那怎么好意思……”爱莲忸怩的摇摇头。
“我替你交学费,每个月给你零花钱,你呢,有空的时候就替我打扫一下卫生好啦,你妈妈可以替我管家做饭,我会付给她满意的工钱的。”雪晶笑着说,“我正缺少一个助手呢。”
爱莲似乎有些心动,然而并没有立刻表态。高翔扯扯雪晶的辫子,笑道:“我的大小姐,你怎么像人贩子似的,人家在山里自由自在的,凭什么要去受你的剥削呢。”
雪晶白了他一眼,不高兴的说:“我喜欢爱莲才这么说,换成别人,跪下求我我都不肯呢,小松,别傻愣着,帮我劝劝爱莲啊。”
小松直叹气,苦笑道:“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看似不情愿,嘴上可没闲着,在莲跟前猛说灵山市的种种好处,口气活象怂恿华工去旧金山修铁道的人贩子。
船到湖心的时候,爱莲终于被他们说动,答应回家后跟母亲商量。小松得意忘形,又钓上一尾大鲤鱼,气得至今仍手持空杆的辣椒大骂苍天无眼,“佛爷我不犯色戒,你怎么也得给我条鱼吃吃啊?哼,全怪这湖风水不好,我来给它改造一番。”说着,就要解开裤带朝湖里撒尿,吓得姑娘们捂着眼睛咒骂。
船到湖心,满眼尽是红莲花,漫湖如血如焰,宛如火海一样盛开着……置身花海之中,恍惚觉得血腥气扑鼻而来,妖气冲天……也许是莲花过于妖艳,高翔看了一会儿便觉刺眼,心里不踏实,脑海中涌出不详的预感。
红莲花只生长在湖心一带的浮洲上,大家想把船滑到花丛近前去,高翔想劝他们别过去那边……感觉那里不安全,却又说不出理由,只好承认是心理作用。结果少数服从多数,小船还是驶向了花丛。
湖心萦绕着奇怪的云霭,阻断了月光,散发着沉寂的花香。雪晶说那是古书上所说的“蜃气”,灵儿却坚持认为那是溺死者的幽魂。
小松想摘一朵红莲,爱莲不准。小松纳闷的问:“花怎么会有危险?它们还会咬人吗?”
爱莲微微一笑,挽着他的胳膊说:“可不就是会咬人么,仔细看着——”
从竹篓里捞出一尾鱼丢向花丛,之间一朵红莲昂起花盘扑向那鱼,一“口”吞了下去。花瓣像是夜晚的睡莲似的合拢,鱼在花心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色泽浅淡的血水从花瓣间流下来。几分钟后,花苞再次绽开,鱼已经不见,莲花更红了。
爱莲又取出一尾鱼,做出要抛出的样子,那朵莲花方才得了好处,这次学了个乖,不等鱼出手就从水面升上来。爱莲将鱼向天空高高抛起。红莲像抢肉骨头的小狗似的窜了起来,翠绿的蔓滕宛如蛇颈。
爱莲倾斜身移向红莲,突然一挥手,腕底弹出一把纤细锋利雪亮的长刀,将蔓滕拦腰斩断。红莲花发出酷似婴儿啼哭的尖叫,蔓滕断口出喷出深绿色的液体,随即断然缩回水面。
绿色的液体像油漆似的浮在水面上,腥香熏人,间中夹杂着淡红的丝缕,像是血。断了颈子的红莲花飘落在水上,失去了生命。爱莲用桨将花盘捞上来,捧给我们看,笑吟吟的说:“没想到采花会这么有趣吧?”
大家都没有说话,面面相觑的愣在那里。这真的是花?怎么看都像妖怪!
啪啦——水声打破了沉默。原来是方才爱莲抛起的活鱼从天而降,恰好落进鱼篓里,溅起令人心惊肉跳的水花。
目睹这妖冶的一幕,众人游兴全无,只想赶快划船,离开这池可怕的吃人花丛。小松捧着爱莲送给他的红莲花,表情像是捧着一条活蛇。高翔眉头紧蹙,盯着爱莲白嫩的手腕暗想刀在何处?
爱莲穿着短袖旗袍,根本藏不下凶器。
第五集 红莲地狱
第六章 妖花往事(上)
爱莲的故事特别多,返航的路上,她又讲了一个当地故老相传的故事。
清末民初,中华大地战乱频仍。内有太平军、义和团揭竿而起,外有八国联军肆虐中原。诚此山河破碎之际,革命党人趁机崛起,由南而北一呼百应,不数年便开入京城。清帝溥仪被迫退位,大清帝国数百年江山寿终正寝。
昔日不可一世的八旗子弟,如今也是树倒猢狲散,逃离京城避难去也。就在溥仪退位第二天一位贝勒爷携带家眷逃往昆明投奔表亲。
贝勒爷重病卧床,福晋方氏是汉军镶黄旗人,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寄居在丈夫的表哥家中。国破家亡再加上背井离乡,不出数日,贝勒爷的便病危了。后来听街坊传说,苍山脚下有一座道观曰“回春观”,主人道松阳是一位神医,如果他愿意出诊,贝勒爷的病不在话下。
道松阳其人来历不祥,行踪诡秘,性格乖僻,为人悭吝。自称“采死真人”,道术通玄,妙手回春,但是治病的条件异常苛刻。如果他不高兴,就算病人死在面前也不闻不问,如果他乐意,即便是街上的乞丐也可免费医治。
有人说他混过黑道,而且辈分不低,道松阳听说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有熟人问到他头上,他就说,他的确是“道中人”,但“此道”并非黑道,可以从他的一方印中看出端倪。
此印为白玉所制,通体晶莹,夜间可放射金光,三米内毫发毕现。印上刻有“上古摄放宗彭氏后人松阳印”。人们传说,所谓彭氏后人,就是指彭祖的后人,彭祖是尧帝时代的神仙,以长寿、气功、养生著称,道松阳自称彭祖后人,十有八九是吹牛。至于摄放宗是何门派,没有人知道。虽说出身、来历一概不知,但道松阳的散人称号却一点不假,首先,他神通广大手到病除,再则,他是不讲究清规戒律的。
方氏前去回春观上香,求真人治愈丈夫的肺痨。道松阳一见方氏大喜过望,深知她就是自己寻觅已久的那个人,问她是否愿意为了丈夫牺牲自己。方氏说愿意,真人就说,三日后午时,贫道前去府上拜访。
方氏欢天喜地的回家,告诉了丈夫可以康复的事,阖家欢天喜地。却被表嫂听见,告知表兄,两人心生杀机。原本以为肺痨无药可救,桂芳一死,便可名正言顺的夺取家产,哪知怪人道松阳竟然乐意治病,这下可失算了。于是准备了一碗砒霜茶,药死了丈夫。
方氏见丈夫吐血,连忙找来他们夫妇。夫妇说,已经没有救了。方氏说,刚才明明还没事,怎么一转眼就不行了?
两夫妇做贼心虚,说,是病死还好,如果不是,我表弟只有你这么一个身边人,不是你做了手脚,还能是谁?
歹毒的夫妇贼喊捉贼,指控是方氏毒死久病的丈夫,还诬陷她在外面有了姘头,意图独吞家产。先将她毒打一顿,关在黑屋子里不给茶饭,后来又要挟报官,逼她交出丈夫的遗产,方氏忍辱含恨屈服,将家产全部交给了两夫妇。
关了两天两夜后,禽兽夫妇又将她卖入妓院。此时方氏已经快要临盆,财迷心窍的老鸨为了让她尽快接客,强迫她打胎。方氏宁死不从,正打算悬梁自尽的时候,真人道松阳穿墙而入,带她逃出苦海。
方氏好奇他为何找得到自己,道松阳答道:“我采集了你的心病,无论你走到何处也逃不出我的掌握。”
心病?心病也能被拿走吗?方氏觉察到道松阳的话别有深意,且藏着阴森之气,但她眼下感念大恩,也没有留意。
道松阳问她丈夫在哪里,他要依约定前去治病。方氏含泪说丈夫已经亡故,莫名其妙的吐血死了。道松阳问:“是吐血还是咯血。”
方氏茫然的问:“这……有何区别?”
道松阳不耐烦的说,问你便答,休要罗嗦。方氏回忆丈夫死时情景,说:“是咯血。”
道松阳又问血色是紫还是黑。方氏直说是黑。
道松阳冷笑道:“可怜可怜,本来他遇到我还能保住一命,不料遭人毒手,死的好冤。”方氏问他,丈夫是不是中毒。道松阳点头。方氏哭着说,下毒的人一定是她大伯和表嫂。
道松阳便说:“我答应了救你丈夫一命,如今没有践约,虽说事出有因,但对我道松阳的名声仍是莫大的损害,况且,道爷手中的人命,便是阎王老子想要也不行,你那大伯表嫂,一对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竟敢害死我道爷的病人!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他说话间凶光毕露,方氏吓得胆战心惊,嗫嚅的说:“此事就算了,在怎么说他们也是亲戚,况且报仇杀人也是要犯法的。”
道松阳一瞪眼,扬手扇了她一耳光,喝道:“道爷决定的事没有你插嘴的余地,你以为这么做是为了你?笑话!漂亮女人道爷要多少有多少,你算什么东西,道爷看上的是你肚子里的胎儿,你丈夫一条命,换你们母女两个,划得来——哈哈哈哈,划得来!”
方氏倒吸了一口冷气,两脚一软滩坐在地上,恨不得刚才死在妓院里。
道松阳带她回到家中,找到那对夫妇,强迫他们带他前去灵堂,揭开棺木,将桂芳的遗体取出。左手在死人胸口一拍,吸出一道黑色的宛如蜂群般嗡嗡蠕动的虫卵,昂首吸气,有如鲸吸牛饮般吞了下去,狞笑着告诉众人:“这是肺痨之毒。”
又换右手按住死人肚子,吸出散发着烧碱气味的淡紫色血雾,同样吞了下去,说道:“这是砒霜剧毒。”他狞笑着对三人说:“人家都称道爷采死真人,说得是道爷医术通玄,无论身患何症皆可妙手回春,就像采摘花朵那样采取死兆。我现在告诉你,道爷不但是采死真人,也是赠死真人,这肺痨和砒霜,就赠给你们夫妇当个见面礼吧。”说罢,摊开双手,左掌心乌黑,右掌心赤紫。
“左手肺痨,右手砒霜,你们这对狗头夫妇,谁要肺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