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雅紧盯着她的眼,仿佛这一刻可以决定她的生死,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然而,晓吟激动地大眼看她,
“老师!”她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对恩雅点头。
天,恩雅一阵晕眩,心激荡得厉害,他来了,他来了!
在热烈的掌声中,蓝色丝绒的幕布缓缓拉开。穿着一袭紫罗兰色礼服的恩雅款款走了出来。她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慢慢闭上眼,“昀哲,我为你而奏!”
昀哲坐在席间,看着台上美丽的身影。不管过了多久,恩雅的美丽依旧令他心动。他虽然无法听到她弹奏的美妙音符,但他可以用心去感受,随着观众一起鼓掌。
时间在音乐里无所知觉的流逝,今晚压轴的最后一曲,在目录册里写着是恩雅最新的自创曲。来听演奏会的许多乐迷,都对这最后一首曲子充满好奇。
恩雅一向很低调,但这次的演奏会却刻意保留了一曲神秘之音,那到底会是什么呢?大家都很期待。
优雅的幕布缓缓的拉开,舞台的灯光幽然,带着淡淡的神秘,淡淡的忧郁。
幽暗的台上看不清身影,寂静的剧院里,大家都莫名的屏息着,像是等待着奇迹,今夜会发生奇迹吗?
抒缓的钢琴声轻响起来,叮咚的流泻有如清泉,一种宁静,一份衷情,清澈,深邃,悠远……
众人的神思都被挑起来,屏息在这感受莫名的清灵乐声里,忘了时间空间……
如凄如诉的琴声渐渐停止,众人还缭绕于那份缠绵幽情中无法自拔,诺大的空间里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舞台的灯光骤然打亮。
淡紫礼服衬着恩雅曼妙的身材,她娉婷站立在台中,向观众优雅的一鞠,纤柔细致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呵怜,众人暗叹,这是怎样一个情致灵韵的女子啊。
恩雅看着台下,望着昀哲的方向,她看不到他,但她可以感受,离别三年,他们现在就在同一个空间下,那么近那么近的距离啊!
她有点湿了眼眶,心中的澎湃激流再度起伏、翻涌。
“刚才的曲子,是为一个人而作。虽然他不能听到,但我为他而奏!大家的耳朵为我证明,证明这唯心的一曲,我爱他。”她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完这些,又向大家轻轻一鞠。
剧院内一片沉默,那带着颤声的三个字,仿佛说在每个人的心头,“我爱他”这全心全意的告白。
恩雅的身影在背后的大屏幕上打出来,她忽然伸出手,纤长的手指在空中打出手势来。
那是哑语!
“你,可以原谅我,再回到我身边吗?”
昀哲怔怔地看着。
刚才他不知道恩雅在说什么,只是感受到四周观众凝神倾听的模样,好像都被感动了。
他以为恩雅在答谢大家。但是现在,她忽然比起了哑语,并且说——原谅。
原……谅……
恩雅又缓缓比了一遍,然后望定昀哲的方向,又深情的比出三个字,我、爱、你!
昀哲震动了,呆呆看着。
他完全乱了。
恩雅比完,定定的瞧住那里,然后,她镇静地坐回钢琴边。这时舞台灯光变换,钢琴声又再度响起。
依旧是刚才的那首曲子,只是这次的演绎方式强烈而奔放,并且加上了后台管弦乐队的伴奏。
刚才宁静凄婉的一首曲子,一下变得激情澎湃,带着浓烈的感情和伤痛。
大家在这曲声中沉醉,迷失,眼前就像看到那纤弱的女子身影,痴痴立在海边,等着所爱的人回来。
感慨里的回忆,每个人心中的情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直到歌曲结束,四周还是一片静悄悄。
然后,如雷的掌声蓦地爆发。
恩雅静静的站在台上,鞠躬谢幕,那如雷的掌声并未将她湮没。
她汹涌激荡的心,只在等着一个人,一段情,那是她唯一的归宿。
演奏结束,四周的人都走得空荡荡了,昀哲还是静静坐着。
他知道,她在那里等他。无论如何,他该给一个交代。
慢慢的,他看到那个身影朝自己走来,越来越清晰。
她还是那么美,美得让他心动,也让他心痛。
他站在她面前,努力想给她一个微笑。
但是,汹涌的情绪最后只化作张开的臂膀,将她纳入怀中。
恩雅深深埋进他怀里,贪恋着他的气息。
三年了,她终于又可以在他怀里!她有多怀念这种感觉。
空荡荡的四周,只剩下恩雅和昀哲。
恩雅一直看着他,眷恋着他的脸容,他的眉,他的鼻,他的眼。依旧是坦然的神情,温柔的眉宇,眼前的他,还如记忆中……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沧桑、几分释然。
他瘦了很多,坚毅的轮廓,双颊瘦削,让她心痛起来。
她痴痴看他,承接到她炙热浓情的眼,昀哲微微别开眼,拂过心头的是几分茫然和不安。他没有想过他们会再重逢,也没想到她竟然一直在等他,并且,她还说了——爱他?
这一切都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不能言语,只能怔怔看她,心底的那股怆痛蔵住了三年又再度涌来,他们情何以堪?
昀哲振作了心神,眼看向她,然后在手机上敲下字符。
“已经很晚,我要回去了。“
他的话让恩雅骤然一惊。她想过千百种与他重逢的情境,却没有一种是这般的!他竟然要离开,而不是留下,和她在一起!
看着他向前要招呼出租车的动作,恩雅倏然握住他的手,昀哲有些怔然,抬头看她。
她的眼神是疼痛的,她这样哀哀看他,他感觉得到,她的痛。
恩雅心思千回百转,简直要奔出胸臆,接触到他明净的眼眸,她所有的一切都妥协了,她不忍,不忍逼他!
她强抑住自己颤抖的心,只说道:“让我送你回去,我的车就在前面。“
他还想再打些什么。
她抓着他温厚的手掌,那份暖度一如从前,传到她心上,这次却灼痛了她的心,“别拒绝我,好么?”
昀哲终于迟疑地点了点头。
坐在车上,恩雅的眼虽是望着前方,提醒自己要专心驾驶,但心思却完全不由自主,心和身体都有着同一个想念,就快把她逼疯。
昀哲就在她身边,她渴望紧紧地拥抱他,就算疯狂,但那是凝聚了她三年来的执念啊!而她现在却是什么也不能做,这怎能让她不疯狂?
恩雅无法定下心神,终于忽然地将车停在路边的安全岛。
她忽然停下车子也令昀哲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他的视线接触到她的视线,那一双炙热的眼,眼里的深情、眼里的厚意,都是他承受不起的!
在她双臂向前环住他的那一刻,他却犹如针刺,反射性地用力推开她。
恩雅展着的手臂僵硬在那里,默默看他,轻咬嘴唇,眼里已帯上晶亮。
昀哲收拾起悸动的心思,推开车门就想走出去,却被一双柔软的手抓住,他低头,看到她深邃而痛苦的眼,“我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会再这样。”她低声说。
休息室里还亮着灯,浩然不满地瞪着谊冰,“你刚才为什么拉着我,不让我出去?”
“你想当电灯泡啊?”谊冰白他一眼,冷冷说道。
“可是,人家也想了他三年嘛!这臭小子故意消失了三年,我不出去拉着他,万一他再跑了,那可怎么办?!”浩然摆了一副委屈的模样。
谊冰摇头,“你这家伙怎么光长岁数不长脑子的?你以为恩雅会再一次让昀哲从她面前消失吗?”
浩然一拍脑袋,一脸晃悟,“是咯,那还不如拿把刀杀了她比较快!”接着一脸傻笑,“聪明人难免有疏忽的时候!”
“聪明人?”余下那三人都笑起来,看来都对他这一说法很有意见。
芷悠轻轻一叹,“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结果。”
“这是当然,破镜重圆么。”浩然说得理所当然。
谊冰和妻子交换一个眼神,心底期盼真能像浩然说得那样,但刚刚昀哲的眼神……
车驶到他用手机告诉她的住址,恩雅看了看四周,这里是一个别墅区,难道过去三年他一直住在这里?
她不知道,对于他过去的生活她想听他都告诉她,可是……
昀哲走下车,仿佛看穿她的心事,他将手机递到她面前,她看到他写了:“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今天你累了,以后慢慢聊,好么?”
“以后……”这两个字让她心动,他真的会许她以后么?
他看了她一眼,忽然做了个手势,她茫然地看他,不懂他的意思。
昀哲的眼神里流过一点悲伤,重新低头敲字,“把你的手机给我。”他告诉她。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她忽然很难过,他们竟不能交流?
恩雅依言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他用她的手机拨了自己的手机,在她手机上存下自己的号码。
深黑的夜色里,她什么也未动,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车灯打着他的身影,她看到他走进不远处一幢白色的别墅,那是他的住处么?
恩雅一人站在车边,遥遥看着昀哲走进去的那幢屋子,她不想离开,将车慢慢驱进,停在了屋子前面。
她打开车窗,坐在车里,凝视着拉着厚实窗帘的屋子。默默地望着,望着……
羽萍听到开门的声音,从房里走出来,就见到面帯倦色怔怔抵在门边的昀哲。
她微微一笑,走了过去,对他比道:“音乐会听完了?精彩么?”
昀哲茫然看她,像是没看到她在说什么。
她怔了一下,觉得他的神情有点奇怪。
羽萍又比:“灵犀一直不肯乖乖睡觉,问着云叔叔什么时候回来?”想到两岁的宝贝儿子,她不禁泛起一个笑颜。
昀哲才像是回了神,淡淡一笑,比问:“他睡着了?”
“嗯,”羽萍点点头,一边比一边说:“刚睡着呢,流着口水还喊着你,被纪云看到又要吃醋!对了,刚才纪云打过电话,说是让你尽快回去,那边的设计图好像出了点问题。”
羽萍的话让昀哲明显得怔了一下,回去?纪云叫他回日本?
过去三年他和纪云学长一家生活在东京,在那里办了他们的设计公司,克服了刚开始的艰难,最近越来越顺利,生意越发好起来,这次回来,是因为接手的一个案子,而纪云的妻子羽萍也正想过来看看,昀哲才帯他们母子一起回来。
他要纪云刻意隐瞒自己的消息,所以就连谊冰他们也不知道他的生死。过去三年断绝了与这里的一切联系,想要重新开始自己已不完整的生活。
回来一个月,正巧赶上恩雅的演奏会。本想看过之后离开,没想到就这样与她重逢,一切都变得不同。
羽萍看着他脸上不同以往的神色,料想是出了什么事,也许和今晚的演奏会有关。她听丈夫讲过昀哲和恩雅的事情,也知道他今晚去听的正是她的演奏会。
她微微一笑,比道:“你看上去很累,去休息吧。”
昀哲点点头,转身走上二楼自己的房间。
羽萍看着他的背影,轻轻一叹。
她走回自己的房间,夜风吹着落地的窗帘,她走过去拉好,却在窗帘掀动之间,看到楼下停着的那辆红色跑车,打着微淡的光,正停住在自家门前。
羽萍有些纳闷,这会是谁的车?为什么停在这里?在这个小区居住的一个月里,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形,然后,她看到车里走出一个女人。
从她的位置看不清女子的脸容,但可以看到她抬头望向二楼的情形,她是谁?
羽萍心念一动,又看向正仰头望着窗子的恩雅,这女子会不会是……
晴朗的早晨,昀哲被枕头底下的震动闹钟震醒,他看了看时间,指着八点正。
冲澡梳洗之后走下楼来,就看到小侄子灵犀已经乖乖坐在桌旁,围着围兜,但面前却没有早餐。
他微微一笑,小家伙已经看到他走下楼来。
“叔叔……”嘟嘟的小嘴发音还很含糊,但叫起他来却很顺畅,两只白胖胖的小手使劲朝他挥舞,等着昀哲来把他抱到怀里。
昀哲从来不会让小灵犀失望,他很轻巧地便把小家伙抱到怀里,逗得小家伙呵呵直笑。
昀哲抱着他坐下来,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抽出手来给他调奶膏,这是宝宝最喜欢吃的东西。不过灵犀也很挑剔喔,不是什么人调的奶膏他都要吃,比方说他老爸方纪云调的,这小东西就不爱吃,害纪云为这件事情郁闷了好一阵子。
其实话说起来,让纪云郁闷的事儿还不止这一件。
想当初,他这宝贝老婆看上的也不是他,当年昀哲意外出了事故之后,羽萍正是护理他的护士,昀哲在三年里能这么快的掌握手语,也是羽萍帮得忙。 护理昀哲的羽萍,对他芳心暗许,可惜,这家伙死脑筋只认定了何恩雅一个女人,而纪云倒是对羽萍一片痴心,最终打动了芳心,抱得美人归。
陈年的往事每回纪云说起来,都不由愤愤,还好,三年下来,方纪云已经肯定了老婆对自己的爱,又知道昀哲死心眼,否则他还真不放心让这小子这样帯着羽萍母子回来。
羽萍走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和乐融融的画面,儿子在昀哲身边就很开心,这也让她这个做母亲的省了不少心。不过,有件事她得对昀哲说。
“昀哲,”羽萍拍了拍他的手,让他看向自己,昀哲看着她对他比:“昨天晚上她在我们家门口待了一夜。”
她的话让昀哲微变了脸色,他知道她说得是谁。
羽萍看着他,继续比道:“是她,对不对?昨夜你们重逢了,而她就在门外等了你一夜。”
昀哲不由自主站起身,将小灵犀交到他母亲怀里,想往门外走。
羽萍拉住他,比道:“她已经走了。”
他的神情微黯,收回目光,对她比:“我要去给纪云发封mail。”
羽萍点了点头,虽然还想跟他说些什么,但一想,这毕竟是昀哲自己的事情。
昀哲匆匆走回自己房里,对着电脑,心却是一点也不能平静。
他慢慢转向镜子,对上自己镜中的脸。试着张口,做说话的口型,他发出自己听不到的破碎声响,虽然听不到,他很清楚那是怎样恐怖和支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