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费洛蒙_陈升》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风中的费洛蒙_陈升- 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睡了去……梦见徐志摩。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了,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芒……」

梦见她好看又冷冷的容颜,梦见她一个人在安克拉治机场斜阳依旧的午夜里哭泣……梦见她从布鲁克林桥那头走来说︰

「我有你的孩子了……」

梦见他被土人架着在翡翠绿的河口跟她举行婚礼。

梦见她在湿冷的伦敦街上拉着行李,等着第一班车。

他决定沉迷在工作里,像是成功了。

她开着她男人的车来接他。

他说︰

「要不要换个音乐……」

georges moustaki在车厢里轻轻的又唱着︰

「la fille pr de qui je dors……voyage。」

她开着车,冷冷的。

「峇里岛,有没有去过?」她看着远天,雷雨的夜里。

「喔。」他想找烟抽。

他分辨着她话语里的意思,长大了,多了点装扮,颈项的链子适意的抚住起伏的胸口。

「我们认识多久了,你猜?」她笑起来真好看。他不记得她曾经笑过。其实,她笑得很艰难。

「我猜妳背后有颗痣……」真坏,他自己也觉得。

她又笑了。他喜欢她笑的样子。

「很远吧!我也不知道。」他说谎,只是为了补住另外一边的缺损,他要故意的忽略她生活里另外一边的缺损。她知道。

他想要去度假,他觉得自己像是分裂在车子里的变形虫。他听见自己说。

「很好啊!」他找着了口袋里的烟,然而他跟她的脸都扭曲了。

她送他回去。看着她跟她男人的车在巷子口淹没,他点了根烟。

突然漫无目的的走了起来。

突然哭了起来……

觉得好冷,好冷。

他想跟她说︰

「妳要在欲望的国度里游走吗?这里除了冰冷以外,已一无所有。」

然而,他知道,他知道她要跟随着进来了。一如后来他进入她的躯体。

她蛮横的进入了他的灵魂。

她想了很久,才问说︰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离开你?」

他撩起她的衣服,在胸前吮着。

「可口,大小适中。像好吃的甜点,入口即化……好吃……好吃……好吃。」他还是在她的衣服里吮着。

他知道,她恨他。所以在峇里岛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络了。

她哭了……哭得很凶。

「我不是没有对自己发誓过,再也不纠缠你了。」很吓人的。他那么说。

她坐在他身上粗暴的褪去了他的衣服裤子。她捻亮了灯,看着他,想看得清楚像再也不能看得更清楚了。

' 

他躺着,失神的想伸手去拿烟,像溺水吧!失神的想抓住一根草。肋骨在瘦弱的肌里间起伏,她俯身吻住了他的嘴,企图在他做任何许诺之前,制住了他。她不想让他的许诺在风里散移。

「不许说……不许说……」她想。只是吻他。

「我恨你,我恨你……」她只是低啜着。

「我爱妳!」却从来都没有对她说。他怕看见她清澈的眼瞳,怕看见自己的污浊,怕看见自己的怯懦,怕看见未来……

她紧紧的伏在他的身上,他觉得自己是一池的水漫住了她,她知道他漫在一池水里。他渴望像冰一样的冻住她,她在他身上哭着睡去……

他轻轻地让她躺住,扶住了她的枕……

她将他躬身的身子扶正,让他靠在她的肩头……

他们睡得很甜,睡在南风初起的草原里……

他疯了。圈子里的人都那么说。

「该疯了,也是……」写的东西语无伦次的,老谈到妒忌与愤怒在分离这事项上的必要。

逢人就说;

「你就拿去了我的灵魂了吧!我还有身体哪!」说的也是,看起来就活生生的是个没有灵魂的躯体。

「我们的梦是在遥远而美丽的地方!」他所有的朋友只能一一散去。

「带我去我的沉默的岛好吗?」他终于哭泣了起来,在下午一轮缺损的雨后的彩虹下,他只是哭泣着,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他很想她,她不住的移动。他像鲠住了在喉间吐不出鱼刺的人,无法去对人说。

他躺在公园的草地上,望着新起的月,努力的要记住,他们相识的任何一刻……

「这是一种惩罚吗?」他梦见他枕在她的怀里说。

她是个旅人,他知道。

「而我是只青鸟!」他笑着发不出声音。

「啊!真想听听『voyage』啊!」

他知道,只要能说出「我爱妳」,她就不会走了。

「是吗?」他也怀疑着。

「一定要这样吗?」

「别了吧!你这样只是想说她会要来悲悯你罢了。」他听见自己在说。

「啊!壮烈而孤独的死去吧!」他又觉得自己笑了。

朋友送他去了那个沉默的岛,在她离开之后的秋天里……

她认定他是要疯的,所以虽然心疼他,却勇敢的离开了。

他在疯狂之前努力的陪着她,说故事、说故事、辩证,给她书看。

「如果我相信轮回的话,我就可以在彼方等妳了……」她记得他说。

于是她更疯狂的想离去。

「你知道吗?我越来越不敢看到你了……」

于是他更疯狂的想抓住她,告诉她欲望的门打开了之后,就不会有人来保护你了。

「因为,如果有轮回,我就等着你就好了,不是吗?」她笑了。那天,他们在车上谈论着voyage这首歌。

她要离去加深了他的疯狂。

她常常跟他碰面,但碰面的时间越来越短促。

「飞吧!孩子!」他做了决定,很疼,她知道。

是他自己想去那个岛的,因为那个岛,真的很沉默。旅店那条善解人意的好狗,陪着他们在星砂的滩上走着。他喜欢看她总是懵懂的看着这看着那的样子。夜里的潮漫了上来。他问她说︰

「妳连英语都不肯说一句,怎么去走遍全世界呢?」像个爸爸,自己觉得。

「哎哟,别乱说了。」她挽住他的手。

「天快黑了耶!」

「好啊!那我就跑到你的梦里去了。」

「那天亮了呢?」

「那我就飞翔起来了!」他看见她好看的脸庞,知道那是一个飞翔的好日子了。他不舍得。

「你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嘛!」

 ◆ 

就这样吧!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要去到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

岬边的景观变了。她一个人坐在堤上一下午了。

她把走遍了全世界的信都寄到了这个沉默的岛上了。寄望他还在,他还想着她。

她扬着手,指缝间渐丰盈。她已是一个懂事的妇人了,她自己也那样想。

他在分离时,给了她一枚戒子。

本来想说……「如果有一天。有一天,妳的男人给妳戴上戒指的时候,好不好……就把我的扔了吧!好不好?」

旅店那条老狗,迎了过来,像老朋友跑了过来。

「牠已经很老了喔!小心牠耶!」旅店的人那么说。她笑了。

他喜欢她笑的样子。

那一夜,他们走在满布着星砂的满月里。

她想他一直都渴望一轮沉默而无语的月。

她躺在堤上,听着他的心跳。

她要他知道,她不再哭泣了。

他要她知道,「我爱妳!」 





Woodstock99

t*xt…小%说^天。堂!
“我只记得唐人街99号,不知道伦敦也有一个woodstock,而且刚好就是九十九号。”她从她学生书包样的提包袋里捞出了钥匙,冻得发紫的手连着钥匙,捧在手心里哈着热气。他从背后绕了过来。

“给我……”粗重的钥匙,说明了这栋房子的老旧,却在匙把子上别了一只小玩偶。

“这是面包人是吧?”他捏着那把钥匙,粉红色的面包人在领度的冷天里裸着身子跳耀着。

她笑而不语,看来真的冻坏了,终究还是为了省点房租才住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脑海里依旧回荡着市中心地铁里吹着萨克斯风黑老人的旋律。

浓稠的旋律,不知怎地直接就想到像西菜酱汁一样浓稠得化不开的旋律。

夜已经有点深了,车厢里尽是疲惫的人或坐或躺的,只有对座一个黑小孩,张着大眼咕噜噜的盯着他们看。

小孩的妈妈早睡死过去了,他看看表,十二点三十。她说往这地铁尽头住的人,都是留学生与新移民。自觉正直的人,是不会坐这线的地铁的。

“废人区,伦敦的废人区……”说完还掩住了嘴巴吃吃的笑了起来。

“哪有人说自己住在废人区的……”他被她逗得一愣一愣的。

“给他你的气球……”他把在地铁站口买的气球递给了他,小孩笑得咧了嘴,气球对小孩来说比自己重要吧……?他想。买气球的动机只是因为卖气球的老人快冻弊了。他想如果这样能让许多小孩都快乐鞋,他就会全部买的。

他坐正了,依旧在想那萨克斯风吹的是什么旋律,有点熟悉的旋律。

“留学生跟新移民是废人区吗?”他很不理解的有问起。

“当你出生不在贵族里,怎么看对贵族来说就都是废人区了……”她笑着,却又很正经的答着。

“喔!”他其实很不了解这个城市,也不打算了解就是了。

“便宜当然是最重要的原因。次要是第一次我到这里来,看见就决定是这里了。”她解释着要住这么远的原因来。

“一楼住着一窝牙买加人,整天吱吱喳喳的,夜里就飘出大麻炒蛋的味道来……住了快一年,人倒是一个都没见过……”杂乱的楼梯间散落着大大小小尺寸的鞋。“是一家人吧?”他跟她躲开那些鞋子。

“里面如果塞进五家人,我也不会觉得奇怪,我倒比较奇怪那些贵族家人也没几个的,干嘛得住几百个房间的宫殿……”

“二楼是个韩国女孩和我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的一个男生……”

“不确定有没有?”他不太懂。

“比如说我们经过她的房门,她如果在里面听起来,大概就想,啊……佩佩今天带她男朋友回来了那样……哪!到了,我住顶楼阁楼……”

佩佩是她的名字,佩佩住在伦敦废人区的阁楼里。佩佩开了门,暗里摸黑开了灯。

房间小小的,拿来给鸽子住又太大了些,没有任何摆设的散落着一地的杂物。

“跟你说过很乱的……”她率性的用脚帮他挪了一个可以坐下来的地方。

“要不要喝点什么?我有台湾的茶,要不要来点?”也没等人答腔,就径往门外小小的茶水间走去了。

“如果,你明天还是排不上飞机……看你要住到几时都可以……只是你得苦一点睡在地板上了。”从茶水间那边传来的声音。

他还没想到才认识不到一天的一双男女,就在伦敦的废人区里同居了起来,却也坦然的回说:

“留学生不都是这样吗?”他没告诉她,并不是排不上回程的飞机,才赖到她这里来的。

“其实,我应该早就见过你的,你知道我们这个圈子,说起来并不大……”她把冒着热气的茶推到他的前面,没有适当的杯子,茶叶蜷曲在维多利亚式的花瓷杯里显得有点怪异。

“你自己做菜吗?留学生都自己做菜的。”他看见茶水间里有些简单的炊具。

“煮泡面的……”她笑着。

“也许明天我们可以去附近的市场买些东西回来自己做着吃?”

“明天的飞机呢?”她只是随性的问着。

“去哪儿的飞机?”表现得像是刚到家放下了行李,再也不肯出门的男主人。

他想到地铁那头扬起的、浓稠得像化不开的酱汁似的旋律。

下车的时候,小孩张着大眼睛跟他俩挥手再见,母亲依然睡得死死的。月台上的灯已经熄了一半,似乎是最后一班车了。

“再冷一些就要下雪了。今年还没有下雪。”可却见一轮明月倒映在铺陈而去的一地磨亮的地砖上。

“cause im leaving a jet plane。dont know when ill be back again oh baby。i hate to go……”她轻轻的哼着,正是地铁那头黑老人吹奏的那首化不开的歌,

“奇怪的是写这歌的歌手,后来也因为摔飞机死掉了。”她后来那样说。

“噢!那也算是伤心到死掉了。”显得没有意义的回话。

“其实这曲子本身并不算太悲伤呀,一定是那样的歌词,把曲子弄得很伤感。”

“也许悲伤的人,写出来的东西就都是悲伤的……”还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回话。

“哈!哈!”她在冷冽的空气里笑开了。

映着夜光,晕染了一脸的雾气,像顽皮的小孩贪心的吞下了一整坨的棉花糖。

“这是我今天听过的最笨的话了。”她毫不留情的就这样的就这样的接着说。

他也没准备要怎么反应的低着头,跟着那坨棉花糖向前走。

“woodstock99。”在转进那条街时,她提醒了他。

“你一定是喜欢摇滚乐?”像是结论,不太像是个问题。

“其实是喜欢活在嬉皮的时代。”算是她替自己做了一个解释。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像是活在自己的世代的那样说着,语气冷冷的像包裹在两个人身边的空气。

“我们都不曾懂过那个世代呀!”他的意思大概是说,当两个人出生之后,嬉皮的世代也就完了那样的意思。

“恩!真想活在那样的时代。”

“哈!这也是我今天听过的最笨的话了。”他像在反击似的。

“你不要抬杠喔!看看今天是谁要借住人家家里的。”

不知道地铁里那对母子是否也已经到站了。他在想那些个捞什子作家们常提起的一个说法,说什么生命就像是一列不回头的列车,过程里就有人上、又有人下那般,这感觉老弄得他心里很痛。

而他想,她并没有打算要认识他的意思。真正的认识,不是那种问过了姓名、寒暄完了之后就停滞的情谊。

他也搞不清楚她只是因为朋友的朋友夜里没地方住的旅人,就毫不犹疑的收留了他?而如果两个人都没有打算要更进一步的认识的话,是不是有必要说破?

“喂!你都没有问过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耶?”有一下子他真是有点忍不住的想这样问她。

“恩!也许明天真该去买点东西,我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听见她从茶水间里传来的声音。而明天。他原订着要赶某一班飞机,回到他自己的城市去的。

她过来又用脚给自己挪了一个空位,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红纸箱子来,在里面挑呀挑的。

“就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