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培尔翻到叙述1762 年初的那一章,当时腓特烈大帝正处于七年战争最困难的时期,他感到日暮途穷,看不到出路,也不知该怎么办,左右文武部深信他已经完了。这位大帝绝望地宣布,如果到2 月15 日还没有转机,他就要放弃战争,服毒自尽。
希特勒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眼睛里放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目光。戈培尔留意到希特勒情绪上的变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清清嗓子,提高声调继续念道:
“勇敢的国王!请您再等一等,您受难的日子就要过去了,您那交好运的太阳很快拨开云雾而升起来照耀着您了。2 月12 日,俄国女皇死了,勃兰登堡王室的奇迹出现了。”
听到这儿,希特勒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第二天,戈培尔叫人从希姆莱的档案室里调来两张预卜吉凶的占星图:一张是希特勒1933 年1 月30 日就职时占卜的,另一张是1918 年11 月魏玛共和国诞生之日卜算的。戈培尔对这两张图进行了重新研究,得出的结论令人振奋:
“一个惊人的事实已经看得很清楚,两张占星图部预卜战争要在1939年爆发,并且预料到1941 年以前的胜利和以后的节节失败,以及1945 年初特别是4 月上半月的最大打击。4 月下半月我们将要获得暂时胜利,然后是僵持状态,一直到8 月,和平就会到来。在今后三年内,德国的处境将很困难,但从1948 年起它就会东山再起。”
转折就在今年,奇迹即将出现!戈培尔兴奋地向正在溃败的部队宣布:“元首知道转变到来的确切时刻!”
4 月12 日,辛普森的先头部队已到达易北河,并在河对岸建立了桥头堡。这天晚上,戈培尔来到奥得河前线布塞将军的第9 集团军司令部,向在场的军官们兜售他的女皇之死导致奇迹出现的理论。一位军官问:
“这一次该哪位女皇死掉呢?”
“我说不上来,”戈培尔晃晃头说,“但命运女神掌握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午夜赶回柏林,在一片废墟和火海中穿过威廉大街来到宣传部大楼。在台阶上,他的秘书告诉他:“罗斯福死了!”
他奔进办公室,冲着秘书喊:“把最好的香槟酒拿来!给我接元首的电话。”
在马路对过的地下室里,希特勒拿起电话。
“我的元首,我向您祝贺!罗斯福死了!占星图里写得清清楚楚,4 月下半月是我们的转折点。今天是星期五,4 月13 日。转折点到了!”接着,戈培尔又电告布塞:“女皇死了!历史的天使降临了!这真是老天的惩罚、上帝的礼物!”
对艾森豪威尔、布莱德利和巴顿来说,这是个繁忙而永难忘怀的一天。
早晨,艾森豪威尔和布莱德利乘飞机从威斯巴登来到巴顿设在黑斯费尔德的司令部。巴顿兴高采烈地把二人带到一个6 天前发现的金库去参观,并向他们讲述了发现这个金库的故事。
在哥达以南一个叫梅克尔斯的小镇,第8 军的一小股先头部队刚刚占领了设在这个镇上的德军司令部,并在街上实行宵禁。傍晚,两个美国兵驾驶着一辆吉普车在街头巡逻,发现一位妇女慌慌张张地走着,便停下车盘问。那位妇女说她去给一位即将分娩的朋友请接生婆。两个美国兵将信将疑,决定查个明白,看其中是否有诈,便叫那妇女上车一起去请接生婆。看来情况属实,两个乐于助人的美国兵帮她把接生婆送到朋友家,又一直等到生完孩子,再把他们送回家。行至路旁一个盐矿,其中一位妇女指着一个井口说:
“那里边藏着金子。”
“金子?你是说黄金?在那口井里?”美国兵好奇地问。“是的,黄金,还有各种艺术珍宝,是几个星期前运来的。”两个美国兵赶快去向上级报告,然后带着人下到那口矿井里。哇!他们惊呆了,犹如神话故事里的人物发现了一个巨大宝藏一般。一排排金条、一袋袋金市、一叠叠金盘,光这些就值
2。5 亿美元。还有无数价值连城的古玩、绘画等艺术珍品,谁也不敢说它们到底值多少钱。所有这些金银财宝都是纳粹分子从被占领国家掠夺来的,而且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艾森豪威尔一行乘一部电梯下井。电梯已破旧不堪,靠着一根很细的钢缆摇摇晃晃地高速下降着,巴顿数着电梯里的人肩章上的星,一脸正经他说:“如果那根象晒衣绳似的钢缆折断了,美国军队里的晋升将会大大加快。”
下到深达2000 英尺的井底,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堆德国纸币。再往里走有个地道,那里放着用纸和麻布包着的油画等艺术品,不少象捆着的木材一样堆在一起。在另一个地道,他们看到一堵新近用转砌成的墙,墙中央装有一扇非常坚固的保险门。美国兵们并未动那必须用烈性炸药才能炸开的门,而只用半根黄色炸药就把墙炸了个大洞。巴顿引着艾森豪威尔、布莱德利穿过墙洞,看到了那令人惊讶的金库。艾森豪威尔拿起一根金条掂了掂。喝,足有25 磅。巴顿看着他吃惊的样子,笑道:
“艾克,咱们保守秘密吧,把它们偷偷保存起来,等将来和平时期军费捉襟见肘时,每年取一点,用来发军饷和购买武器。怎么样?”
艾克也笑了:“我倒是想这样,可是没那个胆。”
下午的日程就没这么开心了——参观奥德鲁夫集中营,其惨状目不忍睹,令艾森豪威尔、布莱德利二人震惊得无法形容。在进入这个集中营前,他们就闻到了死人的腐臭味,差点把他们熏倒。有3000 多具骨瘦如柴的裸尸堆在几个不深的坑里,还有不少依然躺在倒毙时的道路上。不计其数的小虫子在尸体上爬来爬去。有的尸体身上有碗大的口子,据说那是饿极了的劳工掏死人内脏吃时留下来的。许多人不是看不下去,就是被熏跑了,但艾森豪威尔坚持看完了每个角落,并于当晚通知华盛顿和伦敦,请他们火速派新闻界和司法机构的人来,立即把这一惨绝人衰的暴行公诸于众。
“这一天是在戏剧高潮的旋律中结束的,”艾森豪威尔写道,“布莱德利、巴顿和我一直坐到深夜,商量未来的计划,特别是挑选军官和部队及早派往太平洋的计划。”柏林问题自然也谈到了,他告诉巴顿,柏林无论在战略上还是在战术上都没有什么价值,而且还要给美军身上增加一个沉重的包袱,要照顾成千上万的德国老百姓。巴顿摇着头说:“艾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认为我们最好还是攻占柏林,再迅速挥戈东进,直抵奥得河,把俄国人挡在那儿。”
艾森豪威尔的回答是:“我不想单纯为了政治上的利益而采取我认为在军事上是不明智的任何行动。当敌人濒于失败时,军事因素比政治上的考虑更重要。”
将近午夜,三人各自去睡觉。巴顿把房间让给艾森豪威尔和布莱德利,自己爬进指挥车里休息。躺在床上,他想看看几点了,但发现表停了,便打开收音机拨到BBC 广播电台,收听报时信号。
播音员正在播一个讣告:“美国总统罗斯福因突患脑溢血医治无效,于今天下午15 时35 分在佐治亚州逝世。。”
巴顿腾地从床上跳下来,奔进布莱德利的房间,又拉着他来到艾森豪威尔的屋里,把这个震惊的消息告诉他们。三人无限悲痛,心情沉重地谈起总统逝世可能对未来和平带来的影响,怀疑杜鲁门在与盟国首脑打交道时缺乏经验。直到凌晨3 点,三人才又上床休息。
但,罗斯福的逝世永远没有给希特勒带来腓特烈大帝那样的好运。美国的将军们斗志昂所,一往无前。
巴顿在信中对他的妻子这样说,“我多么热爱战争、工作和振奋人心的事。和平对我来说,将是一座地狱。”4 月14 日,他应邀去参加美因茨的莱茵河大桥通车典礼。剪彩时,有人递给他一把大剪刀,他不高兴地咕咕哝哝他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裁缝师傅吗?他妈的,给我拿把刺刀来!”
第一个到达易北河的辛普森在河对岸建立了桥头堡,并派出巡逻队向东搜索前进。他的部队很少遇到抵抗,倒是遇到许多过河来投降的德国兵。辛普森站在河边遥望东方,越看越觉得50 多英里外的柏林在向他招手。固然,苏军离柏林更近,但他们所遇到的抵抗也更猛烈,而他的前进道路几乎是无人之境,一两天内就可以打到柏林。他象巴顿一样弄不明白,为什么不去攻占柏林?
4 月15 日早晨,宰普森给布莱德利发去一份急电,请求立即批准他进军柏林,并保证在24 小时内到达那里。布莱德利给他回了个电话,要他立刻坐飞机前去见他。他半小时后就到了,见布莱德利就在机场等他。
“比尔,我已接到命令,”布莱德利遗憾地告诉他,“你必须在易北河止步,不能开进柏林。”
辛普森目瞪口呆:“为什么呀,这是谁下的命令。”
“这是艾森豪威尔的命令。”
“可他不是说过,如果可以不太费力地攻占柏林,他就去拿下它吗?现在我的前进道路畅通,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我保证可以不费多大力气在明天早上就到达那里。布莱德,你最好给他打个电话,劝他改变主意。”
布莱德利虽然也不赞成进军柏林,但见辛普森杀敌心切,答应试试。
电话接通了,辛普森在旁心急火燎地看着、听着。从只言片语中,他听出布莱德利是在白费口舌。
放下电话,布莱德利转身对辛普森说:“艾克说不行,你不能进军柏林。
记住,没有我的特别命令,你不准离开一步,等在那里与苏军会师。”
4 月20 日,希特勒在他的总理府地下室惨淡地度过了他56 岁生日。所有纳粹要员们最后一次聚集在这里,向他们的元首致意。这些致意的人们心里都清楚,元首不会再有下一个生日了,除非他离开柏林到南方山区去。但希特勒迟疑不决,仍指望奇迹会出现。
不会再有奇迹了。苏联红军已向柏林发起了总攻,被围在鲁尔的“B”集团军群21 个师共32。5 万人已全部被歼。那位忠心耿耿的莫德尔元帅象他的两位前任一样绝望地开枪自杀了,死前仍念念不忘:“我只效忠于德国和元首。”
那个等着奇迹出现的戈培尔悲叹道:“看来,命运女神又一次残忍地愚弄了我们。”
两天后,当听说苏军已攻入柏林的时候,元首也绝望了。“这就是末日了!”他尖叫着,“所有的人都背叛了我!除了背叛、撒谎、腐化、怯懦,没有别的。一切都完了,剩下的只有牺牲!好吧,谁愿意走谁就走,反正我不走,我要留下指挥保卫柏林,最后开枪自杀。”
4 月25 日上午,美国第1 集团军第5 军第69 师第273 团的艾伯特·科茨布中尉,率领一支巡逻队从穆尔德河东岸的武尔岑出发,向东搜索前进,寻找苏联红军。11 点半,科茨布远远看见一个骑在马上的苏军骑兵,便带着翻译过去打招呼,问他的上司在哪里。那位骑兵迟迟疑疑地向东指了指,然后就疾驰而去。
科茨布一行来到易北河畔的斯特雷拉村,不见俄国人的踪影,便举起望远镜向河对岸观看。
“嘿,都在那边呢!”他兴奋地喊,然后打了几发绿色信号弹。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他索性违反不许过河的规定,带着5 个人登上一只小船,渡过易北河。
科涅夫元帅的乌克兰第1方面军近卫第5集团军第58师第173团的一位少校营长,在河东岸迎接了这一行人。双方都激动不已,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几乎与此同时,在北面不远处,第69 师的另一支巡逻队在威廉·罗伯逊中尉的率领下乘吉普车开进易北河西岸的托尔高市。他冒着苏军炮火在狭窄的街道上穿行着,最后来到一个被德军丢下的战俘营。这时,苏军的大炮仍从东岸轰击着这座小城,而德军早已跑得精光。罗伯逊急中生智,扯下挂在绳子上的床单,又从药房里找来药品当颜料,把床单涂成美国国旗的样子,然后挂在塔楼上。还真管用,苏军炮兵发现这面旗后就停止了炮击。
下午,罗伯逊小心翼翼地踏着垫板,走上被炸坏了的易北河大桥。走到桥中间,他发现有几名苏联军官迎面走来。双方都收住了脚步,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喊了起来:“俄国人!”“美国佬!”随后微笑着紧紧拥抱在一起。
罗伯逊带他们来到西岸,坐上他的吉普车前往师部。路上,罗伯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俄国人开始莫名其妙,但随后也跟着大笑起来。
霍奇斯把这一令人振奋的消息报告给布莱德利,后者欣喜若狂他说:“谢谢你把这一令人愉快的消息告诉我。我为第1 集团军特别是第5 军在这具有历史意义的事件中首先与苏军会师感到高兴,这是你们应得的荣誉。你马上要莱因哈特到托尔高去与苏军正式会师。”布莱德利说的第5 军就是在“奥马哈”海滩登陆的那个军,现在归许布纳将军指挥。
第二天,4 月26 日,美军第69 师师长埃米尔·莱因哈特与苏军近卫第58 师师长弗拉基米尔·鲁萨科夫在托尔高正式会面。
这一天,蒙哥马利的部队在北面攻占不来梅,并进抵汉堡以南的易北河。巴顿的部队则向东南飞速挺进,全线抵达多瑙河。
深夜,希特勒把从慕尼黑护送格莱姆将军到柏林就任空军总司令的女试飞员汉娜·莱契叫到身边,交给她一瓶毒药,悲哀他说:
“汉娜,你是那些准备与我同归于尽的人中的一个,我们每人都有这样一瓶毒药。我不希望我们当中任何人被俄国人活捉,也不希望我们的尸体被他们发现。。爱娃同我决心把我们的尸体烧掉。你们想自己的办法吧。”
4 天后的下午,恶贯满盈的希特勒和他前一天才迎娶的爱娜·勃劳恩双双自杀。尸体被抬到花园里一个弹坑中,然后浇上汽油,进行维金式火葬。当火焰升起时,全体肃立,行纳粹告别礼。这时,苏军一阵排炮打过来,把人们赶回了地下室。他们站在门口,注视着元首的躯体、灵魂,意志、思想,在熊熊的烈火中化为灰烬,在隆隆的炮声中走进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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