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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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卖-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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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知事不识马,只听人说黑龙会长桥口勇马有两匹结构优美、富于悍威的马。 
  “你去送。” 
  桥口勇马的决定出乎陶知事的意料,疑惑之际桥口勇马解释说:“从河下君的事件上看,巡防军对我们疑心和不满,我送马洪司令未必接受。” 
  事实如此,巡防军逮住河下一郎押在黑瞎子洞不肯放人,后来发生变故,洪光宗肯定认为是黑龙会救走自己的人。   
  《出卖》第十九章(9)   
  “以你个人的名誉送。”桥口勇马说。 
  【53】 
  奇怪的是那天亚力山大来访,只字未提常喜久的事,洪光宗想了几天也没想明白。 
  “或许以此表明蓝磨坊同常喜久没什么关系。”孙兴文说。 
  “此地无(银)嘛!”洪光宗说。 
  蓝磨坊只字不提常喜久的事,是更大的提。洪光宗聪明不往上说也是对的,亚力山大求情事情会变得更复杂。 
  “快刀斩乱麻!”洪光宗表态道。他决定杀掉常喜久,而且动作要快,“不杀他,我无法治军。” 
  “常喜天那儿咋交待?” 
  “我进山去找他。”洪光宗亲自去向常喜天说明杀他弟弟的原因,希望能得到他的理解和支持。 
  “大雪封了山,木把总管该是呆在家里。”孙兴文说。 
  今年因故没有流送,放排改在明年,木营地冬天没人。洪光宗说我去北沟镇找常喜天,司令出门的日子没最后确定。 
  陶知事来访,说要赠给洪司令一匹好马。 
  “什么马?”洪光宗不相信县衙有好马,有马也是瘸瞎鼻食带滚蹄,拉车犁地行,骑不中。 
  “阿拉伯马。” 
  “啊,不是蛤蟆吞墨蛤蟆吞墨:东北民间风俗制物。在端午节捕蟾蜍,将墨塞入口中,悬挂在房檐子下晒干,用以治疗小疮疖。洪光宗以此言讽刺对方。啊!”洪光宗讥笑道。 
  “我哪敢和司令开玩笑。”陶知事见对方不信说,“真正的阿拉伯马。” 
  镇上有这种马的人是桥口勇马,数年前黑龙会长骑它晃花了胡子的眼睛,身为大当家的黑貂洪光宗望马流口水,他曾两次策划弄马,都因出了意外没得手。 
  “你没这种马,桥口勇马有。” 
  “是,司令。”陶知事脑袋一热,竟然说出真相来,“会长想把马送给司令,怕司令不肯笑纳,才让我来送。” 
  “这又是玩的哪路鬼吹灯?” 
  鬼吹灯在东北方言中作两种解释:一意为鬼把戏,二意为谎言假语。洪光宗说的是前者。 
  “恕我直言。”陶知事按照桥口勇马交待的话说,“司令误会了会长,明明是蓝磨坊的人杀了河下一郎,栽赃陷害司令嘛。” 
  “何以见(得)?” 
  “蓝磨坊的人杀死河下一郎干什么?毫无用处,目的只是为挑起事端,还不是让巡防军和黑龙会斗……” 
  陶知事明显在为日本人说话,洪光宗听出来了,他极力掩盖反感,耐心让陶知事说下去。 
  “司令,你身边有俄国人的奸细。”陶知事说。 
  洪光宗一愣,半天才转过神来道:“你说什么?” 
  “徐将军的死因至今没查清,我怀疑杀手就在你们大院内,此人熟知将军的行踪,才在娘娘庙里动手。”陶知事提起那桩神秘的悬案。 
  记得孙兴文说过司令部大院内有问题,案子没深入查下去的原因,洪光宗心里最清楚,怎么把徐将军独生女环儿弄到手的啊?他想把将军府过去的事情一下子随徐将军的死翻过去,永远没人提起才好。 
  陶知事不是无聊提起,是有意的,桥口勇马叫他这样说的。日本人的用意他只能部分地理解,人家装枪他放而已。 
  洪光宗内心复杂起来,县衙的说法不是无中生有吧?知事不至于信口开河,俄国人的奸细在身边,让他不寒而栗。这人是谁?孙兴文婉转地说过这样的话:司令身居要职,许多双目光盯着呢,为了各自的利益,在你身上下功夫的人不会少。眼前的陶知事就是一个,而且替日本人来送马,居心何在呢? 
  “司令,徐将军被暗杀的原因,能不能跟他阻止俄国人修铁路有关啊?”陶知事紧接着说,“我认为有关。” 
  挑拨离间到了极致,洪光宗信与不信且莫论,他心不在已故的将军怎么被杀上,倒是寻思身边的俄国奸细。 
  陶知事在那个下午悻然离开司令部,事情没办成,洪光宗不肯收日本人送的礼物——名马。   
  《出卖》第十九章(10)   
  “正常,正常嘛!”桥口勇马爽笑道。 
  “送到嘴边的美味他不吃,洪光宗有些怪。”陶知事说。 
  “不怪。”桥口勇马料到是这样的结局,所以才叫陶知事代他去送礼,如果有把握不被拒绝,自己就亲自去司令部啦。他说,“洪司令不肯收黑龙会的东西说明什么,他与俄国人关系正在缓和。” 
  “我按会长的意思对他说了。” 
  “有什么反应?” 
  “说有俄国人的奸细在他身边,他一愣。”陶知事说。 
  “只是一愣?” 
  “一愣。” 
  洪光宗没有五疾六瘦(坐卧不安)?桥口勇马再次笑,与先前笑的内容不同,几分得意。 
  “说到徐将军的死因他反应平淡。”陶知事说,洪光宗的态度令他雾气糟糟的,好像他对此案并不上心。 
  桥口勇马不再问,这次送礼失败的事就算过去。其实没过去,他不让陶知事看出来自己心里想什么。 
  “木材加工厂怎么办?”陶知事问到更实际的问题。 
  “建,照常建。” 
  “木材……” 
  “先买鞍子,后买马。”桥口勇马的话意味深长。数日后发生的事,陶知事吧嗒嘴,品出了滋味儿,那时才理解黑龙会长现在的目光。 
  陶知事颓然地走出黑龙会,坐上马车没瞅一眼窗外雪景。亮子里镇的冬天总不太伤人的眼睛,皑皑白雪将镇子装扮得银装素裹,冻僵的柳条摇曳……泼在街道上的水结成冰,用雪一搓镜子面似的光滑,孩子们喜欢冬天,打雪仗、堆雪人、打冰出溜、抽冰猴……陶知事小时候喜欢冰上儿戏。 
  陶府门前有几个人下马,是接老爷子的人从火车站回来。陶老板为一笔生意去了趟关里,数日后归来。 
  “敬泽,”陶老板外衣都没来得及换,叫儿子到里屋说,“我在船上遇到一个日本商人,他说日俄要开战。” 
  此前,陶知事没听到这样的消息。 
  “你该去问问桥口勇马。”陶老板想着生意上的事,蓝磨坊还欠着他的账,他们两国真的要开战,说不上谁败,还是及早讨回来。 
  “我刚从他那儿回来,他没说。”陶知事清楚,即使有这种事桥口勇马也不会说。 
  “明个儿我去问。”陶老板比儿子心急。 
  【54】 
  鬼呲牙时刻桥口勇马离开亮子里,冬季天快亮的最冷的一段时间没人出门,镇上几乎没人看到他。 
  占江东绺子此时压在西大荒的幺坨子,桥口勇马的突然到访,受到特别的欢迎。 
  “会长先生有什么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吱声。”占江东拍着胸脯说,上次出卖俄国人后,跟日本人套上拉蹄管儿(套近乎)。 
  “绑一个人。”桥口勇马说。 
  “谁?” 
  “你的老相识。” 
  占江东一时懵然,老相识也太多了。 
  “蓝磨坊主亚力山大。” 
  “绑他?”占江东没想到让他去绑架此人,黑龙会绑他做什么?弄钱?不对,日本人不缺钱。报仇,一定是报仇了。 
  “大当家的,去绑亚力山大危险性太大……” 
  “我的命是会长给的,你说什么时候用,我奔儿也不打。” 
  “不能这么说,绑亚力山大我们要出钱的。”桥口勇马出一笔巨款。 
  黑龙会花重金雇用胡子去绑亚力山大的票,不是为报仇那样简单,他是想让俄国人去和胡子而不是日本人谈赎票条件,最终目的赶走俄国人。 
  “俄国人出多少钱都不能放人。”桥口勇马说。 
  “要啥条件?”胡子大柜迷惑道。 
  “让他们撤出三江县。” 
  占江东听来觉得不可思议,有这么绑票的吗?缺少政治头脑的他自然如此想,胡子绑票是种生意,怎么做业内有规矩,桥口勇马说一切按行规办,但是条件就这一个。 
  “撤出三江,他们要是死活不干呢?” 
  “照你们的行规办。”桥口勇马眼里透出杀机,意为可以撕票。   
  《出卖》第十九章(11)   
  占江东送走桥口勇马,召集绺子的四梁八柱商议此事。 
  “日本人花花肠子多,别坑害咱们。”水香不放心道。 
  “大鼻子不太好惹乎啊!”粮台说。 
  占江东瞥一眼桥口勇马留下的定钱,两千块大洋,舍不得丢掉这笔买卖。他要给弟兄们信心,说:“不就是轰走大鼻子吗,把亚力山大绑来,俄国人自然找我们赎人。” 
  “如果是肉包子打狗呢?”总催提出疑问。 
  “谁是肉?”炮头问。 
  “自然是我们,日本人拿我们当肉撇出去打狗,归齐(结局)有去无回就惨啦。”水香疑虑重重地说。 
  四梁八柱在那个夜晚意见不统一,最后的主意还得大柜来拿。占江东想了一宿(夜),同俄国人、日本人打交道几次,他对他们有所了解,如果不是赎票的条件咯楞子(特别),绑票的勾当对胡子来说轻车熟路,没什么危险,五千块大洋太诱人啦。 
  桥口勇马回到黑龙会,月之香正等他。 
  “会长,巡防军要枪毙常喜久。”她说。 
  “好,章鱼的腕子砍掉一个。”桥口勇马觉得是好消息。 
  “可是另一条腕子健壮起来。” 
  “噢?”桥口勇马表情惊讶。 
  月之香到巡防军司令部重要的任务是查出潜伏的蓝磨坊的人,起初怀疑郝秘书,调查后排除了,他们再次回到原来的目标——枝儿身上,她的身上的疑点最多,混进司令部的根苗是救了徐将军的命,认她做义女,生活中什么奇巧的事都会发生,这件事是不是奇巧呢? 
  “是蹊跷!”桥口勇马说。蹊跷引起怀疑,他指示月之香盯牢枝儿,进司令部大院几个月,没发现任何枝儿异常,说明两点,要么是狡猾隐蔽很深,要么弄错目标。 
  “是蓝磨坊的人,他们必然要接头。”桥口勇马说,不论采取何种方式,间谍总要传递情报的,“跟踪她。” 
  月之香一次都没发现枝儿和蓝磨坊的人接触,真正引起她怀疑并下结论的是枝儿死追孙兴文,在枝儿的撺掇下,洪光宗、环儿都逼迫孙兴文答应此桩婚姻。 
  “这不是正常的婚姻。”她说。 
  间谍的眼睛看事不同于常人,月之香没看错,至于怎么看出来的,间谍不会道出玄机,不便描述。 
  怀疑枝儿是俄国的间谍,就有了桥口勇马让陶知事对洪光宗说的那番话,算是放风,算是搅混水。月之香观察到洪光宗怀疑的目光盯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暗中寻找那个奸细。 
  “想办法阻止他们成婚。”月之香建议道。 
  桥口勇马一时没有太好的故故懂(诡计),问题是拿不出足够的证据来证明枝儿是奸细,洪光宗不会相信。孙兴文这个人物太重要了,俄国人争取他,在他身上下功夫,或许枝儿死活要嫁给孙兴文是阴谋的一部分,总之日本人是这样认为了。 
  “不必操之过急。”桥口勇马显得四平八稳,他没把雇用胡子绑亚力山大票的事告诉她,没有成功前也不准备对她讲,让她集中精力做她的事情。 
  月之香有些茫然,不知道如何阻挠章鱼腕的生长,她想尽快找到方法,头儿的不慌不忙的态度她一时难以理解。 
  “相安勿躁!”桥口勇马第二句带有批评的言辞说她了,月之香还有情报需要报告给上级,然后就离开。 
  “洪光宗去了北沟镇。”她说。 
  桥口勇马似乎对这样的情报不感兴趣,略点一下头算是知道了。 
  “我回去了,会长。”月之香说。 
  桥口勇马用一种只有她能理解的目光——挽留——望着她,腿有些软,迈不出屋子。 
  “许久啦。”他说。 
  “许久啦。”她重复道,“我去洗洗。” 
  “不用,我来吧。” 
  桥口勇马含了一口清酒,噗!喷向需要清洁的地方。她稍稍皱下眉头,雾状的东西覆盖下来,有些烧灼的感觉。 
  在这一时刻,他们不是工作关系,月之香蜷曲的神经伸开,人性的东西河水一样流淌。她幽怨地说:“为了天皇,我什么都牺牲了。”   
  《出卖》第十九章(12)   
  “你辛苦啦。”桥口勇马并不满意自己使用的词汇,可是寻找不到恰当的,身下这个战栗的灵魂需要安慰,他力所能及的是用男人的方法,践踏有时也是一种美丽,呻吟之花在蹂躏中绽放! 
  小田站在黑龙会的屋檐下,中国式的大檐房挂满冰溜子,虚弱的冬日夕阳玻璃云玻璃云:指甲受挤压,内部淤血的现象。似的飘动着,有几滴融化的水落下来,他没有躲闪,冰水滴在脸上,热烘烘的脸颊蒸腾起水气。 
  他来向会长报告,插牢的门告诉他屋子里正在发生什么,上级做这种事他只能熟视无睹,只能在一旁等待。 
  月之香有让男人疯狂的本事,包括她同胞在内。她如一个技术娴熟的厨师,掌握每一道菜的火候,烹调桥口勇马和洪光宗不一样,使用时间上区别很大,相对说桥口勇马文火费时。 
  小田只好耐心等下去。桥口勇马交给他一个新任务,盯着胡子占江东他们在镇上出现。 
  “记得他吧?”上司问。 
  小田认得占江东,是在小酒馆里亲手抓住他,喝透酒的胡子大柜如灌包的土地一样软塌塌、水涝涝的不成个儿。 
  今天上午占江东进城同那天小酒馆的醉态判若两人,地道的庄户人打扮,赶着辆花轱辘大车,在蓝磨坊对过的大车店住下。占江东安置好随来的人后来到街上,操着袖闲逛,在一个卖艺的场子前停下来,刚摆场子的艺人先哨民间的哨有文哨、武哨和花里虎哨。有即兴而发哨,也有出自现成《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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