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森犹豫着伸了伸手想要揽着卿语，却又很快收了回来，眸色未定。
“月森君，卿桑？”一道女生打破了廊道中的寂静。
月森恢复人前的模样，清傲地点点头。
卿语也只是礼节性地微笑，“宫本小姐。”
“你们……”宫本百合有些迟疑地看着卿语身上披着的月森的白色外套，又看了看两人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亲密举动却无处不透露出和谐之感的相处，犹疑开口。
卿语眼角轻轻扫了一下面上依旧镇定的月森，忽然心中就有了几分不舒服的感觉，语气中带了点一丝不善，“有事吗？”
“啊，不，没，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逛逛正好路过。”宫本有些尴尬地微红了面颊，急忙摆着手，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刚才路过楼下的时候，好像听到艾萨克在询问旁边的人有没有看见你，大概是有事找你吧。”
此时的卿语，至少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我知道了，多谢。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们先回去了。”
“好的，再见，卿桑，月森君。”
“再见。”这是临走的月森礼节性的道别，随即跟上前方的卿语，没有注意到女生微微停顿了一下的脚步。
月森很绅士地先将卿语送到了房间门口。但是当卿语打开房门，两人要告别的时候，却突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寂静。
卿语站在门口，看着面前已经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少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她的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纷纷乱乱地让她有些头疼，但是一时之间又理不清楚思绪来。
好像，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你，过会儿还要出去？”月森斟酌开口。
“恩。”卿语点头，“我去趟艾萨克的房间，不知道他刚才找我有什么事情。”
这一回，轮到月森的脸上露出了不郁的神色，只不过月森情绪一向内敛，不大看得出来而已。但是卿语和月森算得上是十分了解了，还是发觉了他的异样。
“怎么了？”
月森眸光飘忽了一下，盯着卿语背后门上的一点，轻声嘟囔，“这么晚了，还要去找他？”
虽然月森的语气依旧是清冷的，但是却给人一种小孩子抱怨般的感觉。
卿语房间的窗户没有关紧实，这个时候正好一阵微风吹进来，门口的两人均是发丝微动。虽然只有一瞬，卿语还是能够很清晰地捕捉到，少年冰蓝色发丝扬起后粉红的耳廓。
她的莲啊……
卿语“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刚才些微的不郁立刻消散干净。
她刚才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蠢死了……
“语！”月森金色的眸子微微睁大，瞪着卿语，这下连脸上也附上了一层浅粉。卿语的笑声更加收不住了。
月森无可奈何地看着笑得收不住的少女，几分羞恼，推着女生进了房间，把房门关上，然后双手环胸，脸色黑沉地靠在门板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少女。
卿语笑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笑够了，但是眉梢还是上扬的，沾着明显的愉悦。她扬起的唇角为她本就姣好的面容更是添上了一层璀璨的光华，让人移不开双眼。
终是萌芽。
像是小时候那样，只不过现在的卿语需要踮起脚尖，她伸出双手，袭向少年白嫩的双颊，狠狠地揉捏了一把，在少年几分错愕几分无奈的眼神中扬起灿烂的笑靥。最后轻轻揉了揉少年脸上被掐红的手指印，双手顺势滑下，在少年的脖颈之后交握。
卿语做出了一个让月森再也掩饰不住面上红晕的举动。
她凑上前去，在月森呆滞的目光中送上红唇，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嘴角，面上几分狡黠灵动的神色，“安啦，听你的，明天再去找他，放心了？”
月森少年一不小心——熟了。
【二五】送行
月森少年失眠了一整个晚上，满脑都是昨天女生那个蜻蜓点水的吻。
只要他一闭眼，他就不可抑制地想起少女粉嫩的樱唇柔软的触感，她身上带着的淡淡的玫瑰香气，和她灵动狡黠的眸光，似乎把他全部包围。
因为晚上基本翻来覆去没有睡着的原因，当他的室友在早上六点钟不到就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月森很自然地也起来了。
“柚木前辈不打算继续留下来？”月森看着柚木已经打包好的行李箱，轻轻皱了皱眉。
柚木脸上依旧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是呢。既然已经淘汰了，留下来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收拾好最后一个包裹，柚木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语气轻快，“好了。那么，再见了，月森君。祝你好运。”
月森已经穿戴好，依旧是清冷的表情，“我送你出去。”
“那就麻烦了。”柚木也不客气。
清晨的轻井泽山中空气很好，没有一丝暑气，反而夹带着淡淡的青草香味，让人神清气爽。可是走在通往大门的路上的两人，虽然面目如常，却是称不上轻松的。
到门口的距离不长。
“这一次，就是真的告别了。”柚木看着面前的学弟，轻声感慨。
暑假过后，他就要去英国留学，作为之前为了校内演奏赛而任性回来的代价。
“前辈，你……不打算告诉她吗？”
柚木面上的笑容不易察觉地僵硬了片刻，随即恢复自然，“她的话……反正早晚都会知道的。”
想了想，月森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有空的话，和她谈一谈吧。”
“谈一谈？”柚木轻挑眉梢，嘴角是轻嘲的笑容，“我和她两个人是不同的，唯一相同的也不过是身上流着的一半血液而已。”
以及，他们曾经相同的姓氏。
“说实话，”柚木眨了眨眼睛，“从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很嫉妒她，而这种嫉妒，在她不再是柚木语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呵，多说无益。”柚木揉了揉额角，领着行李箱和长笛盒子准备转身离开。
不远处，柚木家派来的车子已然等候多时。
“语她，”月森的出声，让柚木的脚步多停顿了片刻，“很关心你。”
所以，放弃也好，坚持也罢，顺从家中也好，奋起反抗也罢，至少不要让关心着你的人更加担忧。
所以，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
柚木何等通透，自然是一点就明了了。
“谁知道呢？”少年的呓语在离开的步伐中随着空气逐渐消散。
柚木梓马，曾经的钢琴天才少年，如今的拔尖长笛手，终究要在家族的影响下放弃音乐了吗？
月森看了一会儿柚木逐渐前行的背影，心中略有些感慨。
对于挚爱音乐的他来说，就算自小因为父母都是知名乐手的缘故受了不小的压力，加上他的青梅也迈着比他大的步子在音乐之路上前行，他仍旧无法想象，如果他的生活中没有小提琴会是如何的模样。
大概……
没有小提琴的月森莲也就不是月森莲了吧。
月森轻轻摇了摇头，甩掉脑海中纷乱杂思，回身走回训练营主楼。
比起月森一夜的辗转反侧，卿语少女则是一夜好眠，难得违背生物钟多睡了一会儿，起来的时候已经七点，洗漱一下下楼之后已然是七点半。
就算前一天经历了兄长放弃音乐的事件带给她的沉重影响，在月森少年的安慰和对其的调戏中也忘却了烦恼。
路是自己的，她没有权利替柚木梓马走他的路。
走到大厅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从内间走出来的凤长太郎。
“早安，卿前辈。”凤对于这位尽管同龄却对他一句“前辈”当之无愧的少女绝对是怀着敬仰之情的。
“早安，凤君。”看着男生微有薄汗的额头，卿语顺口就问着，“刚才晨练回来？”
“恩。”凤点头，“说起晨练，原本都能够碰到月森君的，今天没有碰到他还觉得奇怪。刚才在大厅里碰到才知道他是送柚木君离开了。前辈，您和柚木前辈很熟吗？”
卿语眨了眨眼睛，消化了得来的消息。
一旦失败，就立刻离开了训练营。
哥哥，这样的发展，就算你说不是故意的她也难以相信啊。
一切，分明早就计算好了。
“算吧。”卿语语气略有压抑和怀念。
曾经的他们也是简单而亲密的兄妹，可是这些年，终究是渐行渐远了。
“莲呢？”送了一趟柚木回来，应该错过了早饭时间了吧？
“啊，因为他回来的时候早餐时间已经过了，所以他去厨房自己准备早餐了。”
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卿语听到这里，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啊？”凤看到卿语转变的表情惊了一惊，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
卿语面无表情重复，“你刚才说，莲在哪里？”
“厨、厨房……月森君在厨房自己准备早饭。”
卿语觉得，这是再糟糕不过的消息了。
“怎、怎么了？”凤有些不明就里。
卿语痛苦地捂住了脸，“你居然让他去了厨房……”
“啊？”凤依旧一脸迷茫。
正在这个时候，里间传来的“嘭”的一声让卿语再度成功地露出了更加痛苦的表情，
“Jesus……”
“莫非……”凤好像有点明白了。
莫非，月森君就是传说中的——厨房杀手？
不能把……
明明月森君看上去那么无所不能的样子……
卿语看了一眼凤，幽幽感慨，“这就是上帝为他关上的那扇窗啊……”说罢，卿语撑着额角快步走向了内间的厨房。
微波炉里一片混乱，白色黄色的鸡蛋渣黏在炉壁上，琉璃台上牛奶杯打翻。而作为一切起因的少年，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厨房的正中间，面上难得有着隐隐的苦恼神色。
卿语则是舒了一口气。
还好，战局不算是太惨烈。
走上前去，轻轻戳了戳少年的太阳穴，抱怨，“不是说过不要进厨房的吗？”
月森少年难得傲娇地偏过头去，语气中带着些不好意思，“我以为，只是热两个水煮蛋而已……”
月森少年对于自己的厨艺也是有着深刻的认识，基本上很少进厨房，就算是家里没人的时候，父母也会找保姆每天来帮他做饭。而因为卿语的归来，母亲放心地辞退了那个保姆，把自己三餐的任务交给了卿语。所以一直以来月森家的厨房还是安枕无忧。就算偶尔卿语出门，也会提前帮他做好食物放在冰箱里，只需要微波炉加热——而且还会在便签上写好加热的具体时间。
所以，从小到大，月森独立用微波炉做成功的东西也不过是定时加热30秒的牛奶而已。
今天月森送完柚木回来的时候，因为错过了早餐，不想再错过更多时间来训练，又正好看到厨房里早上剩下的几个水煮蛋，想着热两个鸡蛋总是没有问题的，于是就把两个水煮蛋放在了碗里扔进了微波炉。
卿语也只能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右手轻轻拧了拧少年的面颊——好像越来越顺手了。
“你也就在这个地方能够让我吐槽了，不过没有缺点的话也就不是正常人了。但是！莲，物理那么好的你难道不知道鸡蛋这样柔软又是球状的东西，放到微波炉里面直接加热压力过大肯定会爆炸吗？！为什么叫水煮蛋啊！就是要放在水里煮的啊！就算放在微波炉里你好歹也切成几瓣再说啊！”
卿语少女毒舌属性爆发了……
“对不起。”月森少年有些别扭地红着耳根。
卿语又拧了一下少年的面颊，这才围起围裙，先是拿了两个水煮蛋放在加了水的锅里，打开天然气然后盖上锅盖，又从柜子里拿出几片面包放到烤面包机中。接着干净的抹布快速把微波炉清理干净，拿了个干净杯子倒了牛奶，放在微波炉里，设定了30秒加热时间。
几声“叮”的声音响起之后，简易早餐已经新鲜出炉。
而月森少年，则是一直默默地站在角落里，身上的黑气几乎已经可以具现化……
【二六】来客
“不过，有这么一个弱点的月森君好像变得格外可爱了一点。”这是旁观的时候忍不住开起玩笑的凤。
“……凤！”这是略微恼羞成怒的月森少年。
“呵。”这是笑够了的卿语。
“不过，”卿语忽然正色，“厨艺怎么样我不在乎。但是，最终次的选拔即将开始，在剩下来的十名学员里，你们两位都是我较为看好的小提琴手。当然，其余的学员也绝对都是这个年龄阶段的佼佼者。所以，不要让我失望。”
第二次的选拔赛，在一干严苛的评委删选过后，大跌众人眼镜地仅留下了三分之一的学员。
三名小提琴手分别是来自艾萨克组的月森、凤以及来自安娜贝尔组的宫本百合。
奥古斯塔斯组的萨克斯手青木翔。
两名钢琴手，木下枫和一名叫一之濑素的女生，均来自“小肖邦”伯特组。
两名单簧管演奏者，何芷组伊藤遥以及卡莉组宫崎优花。
一名小号吹奏者，依旧是奥古斯塔斯组的成员，不知火树。
以及一名竖琴演奏者，何芷组铃木央。
最后的一场争夺战，将在他们十人之间展开。
越到最后，整个训练营的氛围似乎越发沉默，有一种出离紧张的感觉。但是总感觉，有一根弦已经绷紧，一触即发。
就连乐团的几个人，也十分尽责地起到了指导员的作用，而私下，几人在各自练习乐器的时候，也有了一种奇怪的氛围。
热血？
好像谈不上。
但是总感觉，在那剩下的十个人紧张的练习氛围中，大家都不自觉地也代入了这个模式。
还真是，奇妙的影响力。
几个人都好像有点开始明白，为什么肖恩老师会做出这种决定了。
而在最终赛开始的前一天，训练营里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Damn！”卿语看着手中的短信，瞪大了眼睛，然后顾不上形象怒气冲冲地冲进艾萨克组的琴房，怒视着坐在椅子上的艾萨克，漂亮的紫色眼眸几乎可以喷出火来。女生把手机短信的内容转向褐发少年，“you serious （你认真的吗？）”
同在琴房内练习的凤和月森有些惊讶地看着难得失态的卿语。
艾萨克慢悠悠喝了一口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