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聒噪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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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聒噪的女人-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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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自强不可思议地盯着叶海旭。呵,这家伙真是愈活愈精采了。   
  该是他发表意见的时候了。「喂,同学,你又要上班时间出去吗?看完医生后,可别拋下我不管,像上次一样,两个人跑去阳明山兜风喔。」   
  「阳明山」三个字好象孙悟空的紧箍咒,顿时让另外两人感到头痛不安,然而,在彼此的内心深处,却又溢出了一股难言的心动,如同漫山遍野的芒草花,轻盈地随风摆动起来。   
  「我说错话了吗?」郝自强左瞧瞧,右看看。   
  「我预约的是夜间门诊。」叶海旭语气充满了火药味。「你要上阳明山吹风,悉听尊便,冻坏了自己负责,本公司没有医疗补助。」   
  「我是被他绑架上山的。」伍忆铃也别过脸,气呼呼地说。   
  「呵,我招谁惹谁了?真是没人情味的公司!」   
  郝自强摇摇头,吃完最后一口烧仙草。这里没有他说话的分,这两个人的连续剧正在上演,他专心欣赏就够了。   
  诊疗室气氛忙碌,有人在旁边等候,有人躺着等检查,还有人随时打开门进来探看,打印机吱吱印出药单,护士也跑来跑去递单子。   
  医疗环境如此嘈杂,伍忆铃神经紧绷,只能死命盯住医生写病历的笔。   
  「妳这个症状,应该是子宫内膜异位症,妳还没结婚,可以内诊吗?」医生头也不抬,专心写字。   
  「可以。」事前黄秀桦告诉她,如果有性经验,不用害羞,就让医生检查。   
  「伍小姐,请这边走。」护士请她起身。   
  转个弯,走到一道布帘后头,一张像怪兽的诊察椅张牙舞爪迎接她。   
  「请上去。」护士职业化地指示着。   
  「怎么上去?」伍忆铃看到阶梯,要爬到这么高的椅子上?   
  「内裤脱下来,先侧坐上去,两脚张开,放到架子上。」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每个女人都要来这么一遭的。她硬着头皮,望着椅上的干净纸垫,遵照指示,战战兢兢地爬了上去。   
  「再坐下来一点,再下来,好。」护土发号施令,满意地点点头,再拉起椅子上方的小布帘。   
  伍忆铃静静躺着,她被独自留在这个小空间,等待医生来「宰割」她。   
  为什么女人这么麻烦呀?每个月不方便几天,又有一大堆随之而来的毛病,更有各种妇女症的威胁,长了这副器官,就是要忍受这些痛苦吗?   
  「澎!澎,!」有声响从诊疗室另一边传来,她听到医生的声音:「胎儿心跳正常,胎位也没问题,胎儿长得很好。」   
  原来那澎澎的声音是胎儿的心跳!伍忆铃可以感受到那位孕妇的喜悦,经由医学仪器,让准妈妈亲自感觉小生命的存在,这是多么奇妙的事情呀!   
  她想到黄秀桦充满幸福的脸庞。如果,女人的痛苦是为了这分满足与喜悦,那么身为女人的不方便,也就不算什么了。   
  叶海旭曾经趴在他老婆肚子上,听他儿子的心跳声吗?   
  正在胡思乱想,医生走了进来,一道强烈灯光住她下面照去。   
  「先消毒,不要紧张喔。」护士像是背口诀。   
  凉水洗过阴部,她闻到消毒水的味道;眼前的小布帘挡住她和医生,大概是避免尴尬吧,可是她也看不到医生在做什么。   
  「唔!」一阵不适感传来。   
  「我用鸭嘴箝撑开阴道口,这样才好检查。」医生解释着。   
  要看就看吧,她脚趾微动,不经意流露出她的强烈不安。   
  「嗯,妳的月经快来了。」医生好象看出什么似的。「别紧张,待会儿可能有点痛,妳忍耐一下,深呼吸。」   
  伍忆铃深吸一口气,还不知道什么地方会痛,突然有东西伸进她的阴道,往里面移动,再轻轻顶住里面的器官。   
  「这边会痛吗?不会?」医生一面探试,一面压她肚子问道:「这边呢?」   
  伍忆铃突然下体一酸,头皮发麻,剧烈痛楚立刻蔓延全身。   
  「救命啊!!」   
  魔音穿墙,在门外等候的叶海旭听到这声大叫,就知道她又出状况了。   
  他按下跑进诊间的冲动,里面都是女人,他怕撞见不该看的事;况且还有医生和护士照料她,她不会怎么样吧?   
  他强迫自己坐下来,再继续看晚报。   
  候诊室的人很多,大部分是来做产检的孕妇,有人单独前来,神闲气定地等候;当然,更有许多孕妇由老公陪同,俩俩坐在一起私语或看报。   
  他折起手中的报纸,心思飘飞了出去,彷佛看到多年前,梦如一睑无助,孤零零地坐在候诊室的长椅上;那时,她看到别人有老公作伴,她的心情是如何呢?   
  当医生为她检查胎儿时,她无人分享喜悦;当她在产房哀号时,她也无从将痛苦传递给他,他甚至不知道她有多痛!   
  娇弱的她,一再地被迫孤独,他给她的爱不是幸福,而是毁灭啊!   
  「喂,报纸跟你有仇吗?都捏成油条了。」   
  伍忆铃不知什么时候出来,扶着椅背,老态龙钟地坐到他身边。   
  叶海旭回过神,把报纸摊平,问道:「妳刚才还好吧?」   
  「呜。」她哭丧着脸,抚着下腹。「医生他压我、戳我……好痛!」   
  听到的人全部转过脸,以狐疑的眼光打量她。   
  唉!她就不懂得讲话吗?叶海旭没好气地说:「医生是在找病灶,确定妳的症状。」   
  「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咦,你怎么知道?」伍忆铃大眼眨了一下。   
  「嗯,我看过书……」看诊之前,他已经研究过「子宫内膜异位症」,但他装做不是很了解。「确定吗?就是秀桦说的那个毛病?」   
  「对啦。」她的表情更是楚楚可怜了。「医生说,大概是轻度的,可是要做腹腔镜检查才能确定。」   
  「排日期了吗?」   
  「我说要考虑考虑,反正也还要抽血、照超音波。」   
  「腹腔镜是小手术,下次回诊就排日期,早点治疗,早点痊愈。」   
  「我不要,」伍忆铃回答得很干脆,翻着医生给她的卫教手册。「又不是什么大病,我才不想在肚子上打洞,还伸个内视镜到里面偷窥,万一有了疤痕,我以后就不能露肚皮了。」   
  「妳没事露肚皮干什么?」叶海旭白了她一眼。   
  「这只是比喻嘛!女孩子谁不爱漂亮?最好就是白皙亮丽,晶莹剔透……」   
  「妳的肚子如果晶莹剔透,就看到里面的蛔虫了。」   
  「哼,人家还要去穿肚脐环,气死你这个老古董。」   
  「妳不怕痛的话,就尽量去穿,到时后悔了,可别哭哭啼啼来跟我讨美容胶带遮丑。」   
  「我就是喜欢试验公司的产品,怎么样?」   
  「伍忆铃小姐!」护士的呼唤打断两个人的斗嘴。她赶忙慌慌张张赶上前,听护士讲解批价和用药的指示。   
  叶海旭也走到她身边,一边听护土的说明,一边注视她专心的神情。   
  自从她冒冒失失地闯进他的生命,他就被迫接受她的聒噪,也被迫「照顾」这个宝贝员工的生活。在一切被迫变成了习惯之后,他已经适应了她的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和她「吵架」。如果说吵架斗嘴也是某种沟通,或是某种了解,那他一百个、一万个愿意和梦如吵下去,偏偏他们永远也吵不起来,他只能无力地对着她的眼泪……   
  「咦?你还在看我?」伍忆铃伸手在他眼前比划圈圈。「喂,醒喽。」   
  又想到梦如了!叶海旭驱走梦如幽怨的脸孔,换上咫尺之前的明朗笑靥。   
  她的笑容突然消失,眉头一皱,右手按上小腹。   
  「妳还在痛?」那医生未免太用力了吧?   
  「完了!」   
  「来了?」   
  她点点头,转身往最近的厕所跑去。   
  叶海旭等候在外面,好一会儿,她白着脸出来。   
  「很痛?」   
  她点点头,做了一个转毛巾的手势,虚弱地说:「好象子宫绞住了……」   
  「妳这边坐好,我去问医生。」   
  叶海旭快步走回诊间,敲门打断医生的问诊。   
  听完他的述叙,医生翻阅伍忆铃的病历,微笑说:「没事,这位小姐刚才太紧张了,加上她月经来潮,可能造成子宫痉挛,所以会很不舒服。你让她休息一下,待会儿领完药就吃。」   
  护土插嘴道:「喔,原来是刚刚骂你臭医生的小姐啊!」   
  叶海旭尴尬地退出诊间。这个女孩子到处惹祸,要人家不注意她都难;而此刻,她却又乖巧地坐在椅子上,那模样倒是惹人怜惜。   
  「叶先生?」伍忆铃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我痛到翻肚了,呜,我快死了,医生怎么说?是不是内出血?你叫医生赶快给我排急诊开刀啦!我刚刚在想遗嘱,可是我忘了带笔,不知道口述的遗嘱有没有法律效力喔?」   
  「妳好象不会死。」好不容易出现的一点点怜爱,立刻消失无踪。   
  「呜呜,可是好痛喔,都是那个臭医生害的……」   
  他拿过她手上的批价单。「我去帮妳批价领药,妳不要乱跑,不要说话,不准骂臭医生,更不准偷骂老板,双手放在肚子上。对,轻轻安抚,不去想妳的痛,就想着一股热气,正在慢慢治疗妳。放松妳的身体,靠在椅背上,肩膀不要用力,嗯,就是这样。」他脱下夹克,覆盖在她身上。「这样暖和多了,舒服些了吧?乖乖休息,等我回来,知道吗?」   
  「唔。」   
  沉浸在他夹克的暖意里,伍忆铃有些昏昏然,再照着他的「内功心法」修炼,果然稍微舒缓了些许疼痛。   
  她以手指轻轻抠着夹克,感受留存在上头的温暖,她也不用想象一股热流了,因为他的热气正在治疗她。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忘了疼痛,忘了自怜;她从来不知道,姓叶的也会如此温柔体贴。   
  软软地摊倒椅子,她很放松,彷佛感觉一股温柔的抚触,轻轻地平息她的疼痛,柔柔地按摩她的腹部,点点柔情,丝丝温暖,在彼此不自觉之间,缓缓地由他那儿流往到她的心底深处……   
  「小朋友,天亮了。」   
  「咦?」伍忆铃睁开眼,看到叶海旭摊着手掌,上头有几颗药丸。   
  「先把药吃了。」他递过纸杯。「待会儿还要抽血,走得动吗?」   
  她吞下药丸,睡眼惺忪地说:「可以,我要回去睡觉。」   
  他帮她丢纸杯,再扶她起来,一步步走到楼下。抽完血,又扶着她,一步步走到停放机车的人行道。   
  他为她拉拢外套,扣起扣子,再帮她穿上他的夹克,拉上拉炼,为她戴好安全帽,再从贵物箱拿出手套,抓起她的「玉手」套上。   
  「这样不会冷了,早知道就开车出来。」   
  她像洋娃娃一样任他摆布。过度的疼痛让她失去了力气,只能按着地的肩头,迷迷糊糊地跨上机车后座。   
  「待会儿抱紧我。」他双手向后抓去,让她的一双手环住他的腰。「身体不舒服就靠着,可别睡着摔下去了,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贴住他的背,喃喃地说:「我就是被你害死的,你罔顾员工生命骑快车,可怜我的青春性命,不明不白葬送在老板的手中,呜……好困……」   
  叶海旭嘴角有了笑。她都快睡着了,还能跟他斗嘴﹖﹗   
  「不准睡!」他用力一握她的手掌。   
  伍忆铃倏然清醒。他又握她的手了,虽然隔了一层手套,但她全身血液还是立刻沸腾,瞬间爆破摄氏一百度!   
  在这个凉凉的秋夜里,她一点也不冷,痛楚也消失了;她听不到耳边的强风呼啸,看不见川流不息的汽机车,她就是紧紧抱住他,眷恋着他身上的温暖。   
  机车穿过大街,转进小巷,就像画着人生的地图,有时迂回,有时笔直;在曲曲折折之后,两人的路线有了交叉,再朝着相同的目的地前进。   
  也许,这张地图就靠彼此共同完成了。       
第六章:   
  冬日午后二阵阵寒意由大门吹进来,冻得伍忆铃直打哆嗦。   
  她心神不宁,呵着发冷僵硬的手指,调整好露指毛线手套,打算继续制作报价单。一看到桌边报纸斗大的标题,她很自欺欺人地拿文件掩盖起来。   
  叶氏企业财务危机,接连跳票,二代老板不当投资,集团膨胀过度,债权银行收回额度观望……   
  报纸登的这么大,叶海旭一定看过了。他哥哥们把公司搞成这样,他的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从早上到现在,他就躲在他的房间里,刚才她接到一通电话找叶海旭,她询问对方姓名,那人声音闷闷地说他姓叶,是叶海旭的大哥。   
  这不就是捅了楼子的叶氏企业董事长吗?讲了这么久,到底在谈什么?   
  郝自强从外面进来,她顺手给了他几封信。「你的,都是广告信。」   
  郝自强笑着看了一下。「还有一封系友会寄来的,又来募款了。」   
  「对了,这个张梦如是谁呀?她也是你们的同学吗?」伍忆铃指着桌上另一封。同样的信件。「每次都寄到四楼的信箱,以前是广告信,我就丢了……」   
  「给我!」叶海旭出现在她的桌前,脸色冰冷。   
  好久没看到他这种拒人于外的冷漠表情了,伍忆铃几乎以为眼前的他,和在医院细心照顾她的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对啦,你帮你同学转信……」她递出了信。   
  「梦如是我的前妻。」   
  好象一团云从山顶崩落,理得她动弹不得,伍忆铃右手停在半空中,笑容也僵住了!,她好气自己怎么如此迟钝,张梦如和叶海旭是同一个住址啊。   
  「我……我不知道……」   
  「谁叫妳丢掉她的信?以后有她的信,统统放我桌上。」   
  「我以为是搬走的房客,这种信很多……」伍忆铃不说了,因为再多的解释也不能化开叶海旭那张冷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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