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二弟早就知道了,他一向比较细心。心时时刻刻放在弟妹身上,你若出了事又怎会瞒得住他?”林芸萱笑,自袖中取出一药瓶,“弟妹,这是我随身携带的一瓶金疮药,或许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她甜美一笑,掀开衣袖对着林芸萱的目光,“大哥不要担心。在千府已经用过药了,估计过不了多少天就会结疤!”
伸出的药瓶悬了半晌,终究令林芸萱尴尬地收回。
“小风他……”
“弟妹要是说与你听,大哥可别生气。”水朵朵巧笑嫣然,神色不禁古怪,“适才我肚子恶了,所以逼得小风去了厨房,兴许现在被油烟呛得不知所措。”
林芸萱别有深意地拉长了声音,目光由近到远,望向炊烟忽起的浓影中。即便是在这样暗淡的黑影下,他依然能够通过高穹楼宇的微光闻见那散发出来的食香,带着一丝一丝缠绵的爱意,轻轻地飘过来。
曾几何时,他也做过这样的琐事。
一个男人本不该做的琐事,然而为了心上人可以无所顾忌的琐事!
他转眸看向同样带着幸福表情的水朵朵,心神定了定,轻扬细眉思了思。
二弟,不知道大哥所做究竟对是不对,放你自由,许你幸福真的正确么?
桌上置了一盏琉璃灯,淡紫色的灯罩泻了一屋的光晕。
香味可佳的面条轻轻地被林宇风推至水朵朵的面前,白雾扑面,一脸的水气。他撑腮,心领神会地望着自己的娇妻。
他盯着她娇小玲珑的红唇紧紧地贴上夹在筷中的面条,他看见她不小心舌尖被烫眸中闪现的几丝无奈。他更看见她吃着面条暗暗地对他咋了咋舌。
他突然神色紧张,误以为味道难耐,伸指拨到自己的跟前。
“算了,难吃的东西只许吃一遍。”他出语尴尬,却又自带愧色,“果然,还是厨娘做的可以吃!”
“小风,真难得。你这么不相信自己的厨艺!”水朵朵的筷子咬在嘴里,玩味似的笑。
他一怄气,把面狠狠一推,不悦地命令道:“这碗里的东西一滴也不许剩下!”
他以为水朵朵会张大瞳孔,近而拽住他的袖子苦苦哀求。那样他便可以随心所欲地戏弄她。
然而水朵朵只是一味开心并乐此不疲。
“难吃你还吃?”他有些感动,又有些懊恼,“朵朵,我适才说的是气话。难吃就别吃了。”
水朵朵将竹筷放在桌上,两手持碗,不顾形象地咕噜咕噜将面汁喝尽。然后放碗于桌,用手绢擦了擦嘴角,义正言辞地笑:“小风,能骗到你真是我的运气。”
他愣了一愣,误理解成水朵朵话中有话。于是诚心诚意地自袖里拿出一瓶药伸到她的面前,抿了抿唇,嘴里嘟囔说:“虽然你这丫头一向爱拿我说事儿,但也伪装地像话点。这金疮药我随身携带,既然你手臂上有伤,不如……”言未尽,话未明。
瞅着那药瓶身上的纹理,水朵朵捧腹大笑。笑完,食指触碰他摊在手心的药瓶:“难怪是亲兄弟!”
“什么?”林宇风愕然。
“适才,大哥也赠我一模一样的金疮药。因着我手臂上的伤并没什么妨碍,便没有收下。如今小风也来赠我,我的运气可真不错。”水朵朵执起桌上茶盅,清浅滢澈的茶水些许倒映出她微见涣散的双眸。
今时,她一瓶灵药没能完好地送出,反倒被人赠药两瓶,虽然直到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接在手里。
可见,一切都是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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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女暗中布筹谋
险峻的山脚,墨夷颔首皱眉,拽着兰姑的手腕,神情惋然几近落寞。
“凝妹,她在竹林等你!”兰姑挑高了眉,伸手将身间披风裹紧了些,举步前往山上。
望着那个背影,墨夷一字一字在嘴角翻滚。有很多话都没有机会说与兰姑听。最终言简意赅,只轻声对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说了句:“兰姑,你真打算这样做么,真的打算一去不回头么?只是为了他而已!”
前进的脚步霎那顿住,兰姑收脚站定,眸间毫无表情。然而她却弯唇对墨夷假笑:“墨哥哥,你应该知道我做那个决定之前就没想过还有没有机会回头不是么?”只此一瞬,敛眉而去。
这已是三日后的早晨,林间幽僻处,馥郁竹香四处飘散。她侧坐在一处石桌之上,细眉如刃,锋利带着几丝枉然和冷酷。
“身体可大好了?”身后一女人缓步而来,脸上仍旧着着面纱。顾盼间却能看见她与兰姑同出一辙的眸色,“我本以为你这个算盘打得不错,只可惜丢了夫人又折兵?那样辛辛苦苦保护下来的孩子突然没了,真是令人辛酸。不过你也别太难过,毕竟嫁了千大人为妻。倘若他要孩子,自会同你说叨。”魏如莲双目紧闭,唇角轻吐,“男人应该都是一样。”
兰姑捋了捋袖子,显出不屑:“说起来,我觉得孩子流掉了没什么不好。能亲手让那个女人毁了这个孽种,真是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魏如莲神色一怔,随即雪白指尖摩梭着面前的石桌,直到食指凹出血来,她才出声笑道:“女人心果真海底针。如今才觉得我哥没娶你,真是一件莫大的喜事。像你这样的女人,真是挺恐怖的。敢拿自己的亲生骨肉做赌注,这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她抚额开始叹息,“不过晋凝,我在想,你既然那般爱着那个男人,为何不把他的亲生骨肉留下。用一个孩子做赌注不更加来地踏实,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牵绊么?”
摊放在桌的手突然团指合拢,兰姑仰面大笑,冷目却扫向魏如莲,厉声一字一句:“在我的眼里,只有让他此生愧疚才最为踏实。呵,孩子,既然他是不在乎的。那拿他来赌一辈子的幸福又有何不可呢。你看,连上天都在帮我,即便孩子流掉,也要把一切罪过推到那女人手上。只要是那女人对我做的恶事,他便会不惜一切地迎合我。”她立起来,疯狂大笑,眸间却带着一股难以抹去的哀伤。
魏如莲慢慢立起,走至石桌,温润的唇角闪过一丝狠色:“晋凝,你觉得重复被做的事情,真的是一种改变么?”
重复被做的事情,真的是一种改变么?
兰姑并未诧然,冷漠回转了身:“其实,你又何尝不是,魏如莲?”她嘴角微翘,也重复刚刚听来地话,“重复被做的事情,真的是一种改变么?”
魏如莲臂上的朱纱忽地坠落在地,她也垂首顿了顿:“说得也对,我也是一个从不放手的人啊。正如你说的,得不到也想得到,明明知道自己是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也努力发挥出自己的作用,然后试图欺骗自己是最重要的。其实说白了,哪一天累了,亦或者哪一天死了,于任何人都是没有关系的。也许死并不是多么可怕的事啊!呵呵,我究竟在说什么?晋凝,你同我真的很像。”
望着直视而来的目光,犹如一汪快要干涸的池水,魏如莲迅速转了视线,心里直懊恼。竟然会在这样一个女人面前吐露隐藏多年的心思,真是太没定力了。
“呵,你从来都不像我。”兰姑厉声打断她,“我想要的男人永远能拽在手里,即便拽不到心,人也只属于我一个。而你,呵,只有一个身份尊贵的躯壳,倘若哪一天被人厌倦了,对人没有任何价值了,你的躯壳也就没有了。而你的命乃至你的心统统都会死!”她望着魏如莲骤然放大的瞳孔,癫狂地拨指触上魏如莲的面纱,挑逗似地轻声道,“我想,在这面纱之后,你的容貌定是与世无双的。只可惜啊可惜,呵,没有重要的男人欣赏。”
“你胡说!”魏如莲面色扭曲而苍凉,掌心用力往兰姑脸上挥去。然而,只得挥空。
兰姑握住魏如莲的手腕,冷声冷色:“我胡说,魏如莲。你仔细回想一下。一如既往深爱的男人究竟是怎样待你?他对你说过甜言蜜语的话么,他发自内心地吻过你么,他死心塌地地想要把心交到你的手上么?”耳畔如梦呓语。
记忆迅速拉回与楚太子成婚的那个晚上。
床纱被风撩开,屋中宝鼎吐着檀香,大红被褥,她端正坐好。
一夜的等待,直到红烛烧得褪尽,她才见到自己的夫君到来。
那位楚国翻云覆雨的太子,只要一个普普通通的微笑都能将她的心融化,一句普普通通的蜜语都能将她的心填满。然而只在这种无法阻止的爱恋面前,那人一拂衣袖,端着桌上的茶水说:“世间对我情深似海的女人俯拾皆是,你这种温柔体贴的女子我从来都不缺。”
她拽着身前的手没来由地掉在两膝,她哑着嗓子,一派地坚定不移:“那么……那么殿下究竟要怎样才能视我不像其他宫中女人一样呢!”
下颚被冰冷的食指抬起,他嘴唇一弯,邪笑望她:“对我有价值的女人,能替我排除万难的女人。很遗憾,你除了那位手握重兵的哥哥并没有什么显赫的身份拿来说较。”
她团指拽着楚太子的衣角,视线在暗影当中合上:“不,殿下。我魏如莲对你很有价值。因为……”她觉得自己双手在颤抖,牙齿也在打颤,“因为我能满足太子,能替太子做任何一件事。我够歹毒,够心狠。什么样的恶事我都可以……可以做到。只要殿下你愿意用我!”
红盖挑开,火热的唇覆上,楚太子俯耳贴上,浑浊的气息让她全身呆滞。
“呵,只有成为这样的女人,我才会打算要你!”一个倾身,被褥陷了下去。
她因着这些,成了名副其实的楚太子妃
……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兰姑拨指接下魏如莲眼角坠下的一滴泪,清明浅透的光影中,映上她憔悴的眸子。那么黑亮的目光,却突然蒙上水雾,昏暗中辩不清方向。
这样的泪水,兰姑不知流过多少遍了。
魏如莲踉跄退后,大笑之后,散乱的眸光忽然汇聚成一点,凶恶的冷光。
“晋凝,没有和你这样的女人成为对手可真是可惜!”
兰姑回口:“不过能够成为合作伙伴倒也是缘分!”施施然坐回石凳,顾盼间神采得意,严肃且认真的神情如水纹漾开:“上一次你派的人可真是有出息。呵,换血?真是一个愚蠢的计策。魏如莲,我真搞不懂,你怎么会有这么笨的杀手?”
魏如莲冷唇启开,扬手往后一挥:“梅蕊!”
立于身后几丈外的女子拱了拱手,片刻将一男子压了上来。
“上一次替我执行任务的是你?”地上单脚跪地的男子以为要受赏赐,忙点头承认。
魏如莲露出欢喜之色,伸袖去搀扶。男子兴奋抬头,如月眸光突然大涨,随之重重往后一倒,竟没呼吸。
原来他的心口处被人重重捅了一刀。那刀身全部刺进,唯余半截的刀柄还在冷风中荡漾。
青青杂草之上淌下了殷红的血水。浓烈恶心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魏如莲掩鼻笑道:“死后莫来找我,要怪就怪你办事不利。”
兰姑嘴角放肆扬起,拂袖思道:“老实说,你这个伙伴真是对了我的胃口。呵,这样的狗奴才的确不该苟活在这世间。”
魏如莲应和笑了笑:“呵,你说的对,毫无价值的人要么就消失,要么就死。”扭头望了望草地上大睁着瞳孔一副难以置信表情的属下,“要消失就得如他一样。而死是最迅速最聪明的方法。”手指触上罗纱染到血渍的小角,“只要那么轻轻一刀,鲜血一溅。便可以毫无气息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再也醒不过来!”
兰姑拍掌赞道:“果然,我们两个女人的心称得上蛇蝎心肠。”
魏如莲接口否决道:“不,我们两个人只是有些许固执,然而固执的理由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我要的男人绝不会同旁的女人分享。”五指团入掌心,心底几丝柔软。然而却是层层凉意。
兰姑侧目望着倒在草地上的那死尸,心下愤怒,嘴角却笑意深重。
当你拿刀对准我孩子的那一刻,我就想过迟早有一日要让你血债血偿!
我苦苦保护了多月的孩子,却间接地因为你被害。
我一直想要战胜的女人,也差点因为你自以为是的计谋而死。
所以你这样的狗男人,只能得到这样的下场!
眼神一转,再未看那倒地的男子。兰姑起身,长发齐腰,随着林风荡漾。而回去的大道却在面前无限制的放大。每一步踩在落地枯叶之上都是无法磨灭的印迹。
她抚摸着自己再未挺起的腹部,神色哀伤。像洗尽尘世的雨水,漫天袭下的是不止的泪珠。
“终究娘亲还是把你赌丢了,怎么能够把你赌丢了呢,怎么可以呢……”她扶着路旁的一棵翠树,开始狠狠地哭泣,最后缓缓下垂,蹲地捂面痛哭。
而幽林静坐石凳之上的魏如莲却挺了眉锋,眼神突兀,泪水也是盈盈而下。只是刹那,面上油然而生一股媚笑。笑声阴森而凄凉。
“主子,她那般对你,你怎么一点儿不生气,没有你,她怎么可能完成那些事?”一旁的梅蕊不甘心地说。
魏如莲起手一笑:“哪个女人失了孩子不会母性大发。呵,算了。既然是同坐在一条船上的人,又何必计较这么多!”斜眼望着地上的狗奴才,“虽说是水朵朵那个女人直接害得她流掉了孩子,可归根结底不是想救她么。既然杀不了水朵朵,她来杀了那个首要的罪魁祸首,不是更要省事得多。”起身重重叹了口气,“哎,这个狗奴才也是,我只叫他拿刀对准她孩子的时候只装装样子,哪能猜到他真的去砍。砍不了又扮大夫混入人家府邸,要是有用就将那女人给我弄死了。谁算到他会无功而返。哼,还想要赏赐!梅蕊,你让梅娇找个人把他的尸体处理了罢?”
梅蕊拱手应了个是。片刻,一个面容可怖的属下提剑走了出来,怜悯地望了一眼那倒地的男子,便迅速地拖着他的尸体走了。
走到僻静处,细心地用手合上那男子的尸体,嘴里低声碎念道:“怎么说都是命,要怪就怪你成了她的奴才,要怪就怪你成了她的杀手。”梅娇抚摸着自己被毁的面颊,泪水潸然而下,“就比如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