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停了。周围突然显得极为寂静。凯茨能听见小车的加热风扇在转,就关了。她戴好耳机,敲了一个号码,按了发送。耳机里传来拨号的声音。接着有人接了电话。她很想让自己声音正常一些,但是她发现自己在悄声细语,而且声音沙哑。她没意识到自己的嘴有多干。
“特雷沃,是我,凯茨。”
“线路真糟糕,弗拉德。”
“线路棒极了,特雷沃。我需要你记下一些东西,好不好?”
“好。”
“我先告诉你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如果你20分钟内接不到我的电话你就给布莱顿警察局、曼彻斯特中心局、还有999打电话,告诉他们我接下来告诉你的话。我在曼彻斯特以北农村的某个地方。”
“接着说。”
“好。”凯茨说,“首先是一些名字,一些车牌……”
133
凯茨悄悄溜出车子,拎着耐克包,轻轻地关上车门,藏回到这排车的后面。现在雨早都停了,但她感觉到身上更湿了。她弓着背,小跑到谷仓,然后避开房子射出的灯光,横穿门前的车道,钻入灌木丛中,摸到了房子旁边。
多数地方都有感应器,一个装在前门,一个装在后门。你如果更有钱,或更偏执,房屋两侧也会各装一个。从这儿可以看清楚这所房子侧翼没有那东西。凯茨从藏身处溜出来,到了房子的拐角。她停下了吸了好几口长气,这让她镇静下来,又给了她充足的氧气。这技巧是柔道里学来的。她转到第一扇黑着灯的窗户前,倾听,什么也没有。
第二扇窗户亮着灯,好像有说话声传出来。她还能听见古典音乐,非常低沉,要么是在屋里声音开得很小,要么是从别地儿传来的。隔着窗帘,她能知道有人在走动,但是却什么也看不见。她该怎么办?走上前去,按响门铃?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安琪尔的声音:“操你妈!”然后是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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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茨来到前门,按响了门铃。就好像她把整个世界都给关了一样,所有的动静都没有了。音乐停了,人声没有了,惨叫声消失了,只有铃声似乎在回响。她又摁了一下。水滴在门前的台阶上。她笑了笑,又开始下雨了。她感觉到有人来到了门前。她深深吸了两口气。然后门开了。她又笑了。
“你好。”她说。
那个人张嘴想说话,凯茨眼睛向下看去。那个人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就在这时,凯茨用安琪尔的手枪开枪击中了他的膝盖。
如果他没叫,凯茨还可以再射中一个。她狠狠地踢在那人的喉咙上,用麻袋在他脑袋上砸了一下。这下他该睡上一会儿了。
然后她转身射向美洲虎的挡风玻璃,报警器尽职地呜呜响了,指示灯一闪一闪,大灯也亮了。她大喊:“警察!”然后跑过了那间有人的屋子。
她迅速地在房子里转身,射击,又放倒了两个,伤的都是膝盖。一个家伙昏了过去,另一个拼命挣扎。
她看见对面另一扇门嘭地关上了,屋里传来挪动家具的声音:这从她的角度来看反倒是好事一件。她走到挣扎的那个家伙跟前,在他脑后踢了一脚,然后把他翻了过来。
那人面如死灰。她把枪塞在他的嘴里,然后往里推。他给整得很难受,干呕起来。凯茨把枪拿开,等了一下,用枪顶着他的脑门,那人哭爹喊娘,又是哀求,又是呻吟。她想杀了他,推了推枪,那人打个哆嗦。
“现在听着,你这个渣子。你还有一点儿活命的机会。告诉我里头有谁,为什么在这儿。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如果你胡说,我也会回来杀了你。
她推推枪,看着他。他的牙上有血,他想说,但是哆哆嗦嗦地喘着气,仿佛哮喘病发作一样。
“好吧。”凯茨冷静地说着把枪举起,瞄准。
“7个!”那人说。
“什么?”
“我们一共7个人,还有杰克逊。我们都在这儿。
“你出来的那个屋子?”
他点头,凯茨也点点头:“好了,如果你要活命,现在开始向大门爬。我要烧了这个地方。
他看着没动。凯茨挥了一下手枪。他开始向外爬,血在地板上流了一路。
“嗨,”凯茨喊,“你忘了你的朋友。”
他只管向前爬。凯茨能闻见他拉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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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茨必须踩在那人身上才出了前门。她又回到雨里,来到锁着的那间屋子窗外。她不肯定,但是她请窗户可能是可以开的。使她担心的是这屋子会不会还有出口。她跑回去,跨过那个伤了腿的家伙。
她靠着墙,大喊:
“警察!你们有几个人在里头,让他说话!”
“弗拉德?”
屋里传来钝物击打人身的声音,接着凯茨相信她听见安琪尔在笑。
“你在不在里头,多莱?”凯茨喊,“我要杰克!”
有人回话:“杰克,你要他?他值什么钱?”
凯茨查看了一下弹夹,开始冲门开枪。枪口冲着上部,屋里传来惊叫声,惨叫声,她好像听见安琪尔在哈哈大笑。
她身边全是烟,耳朵嗡嗡作响,当她停止射击时,门上有一个两英尺见方的大洞。一个柜子被推到了门前,有人在喊:“快点,快点!”另一个人气急败坏地喊:“他妈的卡住了,我告诉你!”
安琪尔在大笑,接着她听见他说:“干得好,弗拉德!”
屋里传来一声重击,安琪尔没声了。凯茨装好了子弹。
她又跑了出去,窗户上贴着好几张脸。她举起枪他们都消失了。她开了两枪,玻璃和一些窗框爆裂了。她大声冲屋里喊着,具体喊什么,她根本就没注意。一个受伤的家伙从前门的台阶上爬了下来。她差点击中他,命令他不许动。
“说屋里那些人叫什么?”
“多莱,利波,格林和史密斯!”
“好。现在你呆着别动,不然你就他妈死定了。”
她又跑了进去。第三个受伤的人在地上趴得更低了,像一滩烂泥。他也拉屎了。
“多莱?”
“什么?”
“你肯定知道我现在可不讲什么法律。我只想要杰克。我们可以做笔交易。”
“交易?滚一边去,女士。我们这儿有5个人。我们都有家伙,你冲进来第一个吃子弹的就是你的人,杰克。”
这话让凯茨气得发疯。她又冲门开了好几枪,然后说:“好,好。多莱,如果你有家伙,怎么还不打出来?你躲在里头,吓得屁滚尿流。别给我胡扯了。”
“什么样儿的交易?”
“我要杰克。”
“我们就把他给你?”
“交换。”
“换什么?”
“换你们的命。让杰克出来,我把枪扔给你。”
“别骗人玩儿了。”
“我到窗子那边去!”凯茨喊,“有任何家具的移动,我就点了这地方,你和杰克,一块儿完。”
她现在正冷静下来。但是她必须装得很生气。
她走回到雨里,来到窗户跟前。
“好啦,多莱,我先扔些子弹进去。你把它们给杰克。让他到窗口来,我当着你的面把子弹倒空。然后我们交换,杰克换枪。我们有30秒的时间离开,这足够了。”
没人应声。
“多莱?”
还是没声,只有雨在天地间肆虐。
“多莱?”
“多莱?”
“什么?”声音已有了一些……
“做不做交易?”
“这交易并不诱人。”
“如果你还想等更好的,你是做梦!”
接着她听见柜子轻轻移动的声音。她跑回雨中,跑进房子。一个人正从门上的洞里向外爬,她追上去用枪把砸在他头上。那人无声无息地瘫倒在地上。她瞟了一眼,看见了被胶条封住的嘴巴。是安琪尔!她拖着安琪尔离开,窗户传来一声巨响。安琪尔倒下了,凯茨心如刀割。但是安琪尔的眼睛说走。
她又开始跑,跑进外面的雨中,向大门跑去。他们必须得经过大门的。黑夜现在变得极为险恶,可恨,门外的灯还亮着,汽车的报警器还在叫着,闪着。她正在跑,什么利器击中了她的额头。
136
凯茨躺在水中,巨痛不断袭来。她感到一只皮鞋踩在她身上,另一只在她头上。接着是一阵没头没脸的踏踩,但她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了。雨还在下着,她想,这儿有4个男人,1支枪,指着她。这时,传来小车车轮与砂石磨擦的声音。一个人托住她的头,吐在她脸上。接着有人喊,这个人举起了枪,枪声响了,就在她头边。然后那些人不在了,这个人也不在了。只有雨,只有雨在下着,一辆小车正在冒烟……
137
雨还在下,凯茨很疼,她很疼。那儿有一间农舍,还有灯光。她过去求救。在门前的车道上有一个男人,双腿在流血。旁边一个男的,情况一样。在大厅里,一个人坐起来,没有什么血,眼睛瞪着。她来过这儿。
她测了一下那个人的脉,没有。她能听见雨声。还有一扇门,熏黑了,破碎了,有一个大洞。门外那个车道上的人死了,另一个也死了,这好像跟她有些关系,她几乎都能记起来了。柱子上撞着一辆汽车,她出了车祸吗?
她走上前去。两个人躺在地上,一个扭曲成一团,另一个高而瘦,很安详,但是他哪里有些不对头,他的脸上全是乌青的痕迹。他没有脉搏。地上躺的另一个也没有脉汽车把他顶在墙上,另一个在车头上,撞得乱七八糟。这是第六个。他也没有脉。
有没有第七个,第八个?她感到恶心,她感到车里头有点冷……
车里没有人。什么人也没有。那边有好多车,就在那边。她走过去。有人在里面,浑身是血。
一个人坐在土豆堆上,穿着一件晚宴服,捧着他的腿在哭。那条腿正在往外冒血。这个人,多莱,用一只手压在那儿,想保全性命。另一个人,全身血乎乎的,正在向多莱爬过来,他是安琪尔。你听见你说“安琪尔!”你记起了你是谁。你是凯茨·弗拉德,一个警察。
安琪尔停住了,他爬不动了。你看着那个叫多莱的人,他说:“救救我,看在上帝份上救救我!”突然之间,你又明白了所有的事。
你走向安琪尔,亲爱的,悲伤的安琪尔。你能听见多莱用上帝的名义在求救。你转向安琪尔,他看见了你,想认出你来,一些生命的活力又回到他身上。他笑了,一个小孩儿的笑,听故事时的笑,“抱抱我,爸爸”时的笑。你知道你哭了,你根本不在乎。
你抱起这个好人,他很重,你也病着,但是你们一起向那堆土豆和那个社会渣子移过去。他还在那儿苦苦哀求,求你救命。你和安琪尔挪到他那里,你帮助安琪尔拿起一颗土豆,抓起来,然后把它砸在这个叫多莱的畜生脸上。你抱着安琪尔,他已经死去多时了。你抱着他,等待他的灵魂升入天国。你想起了一个叫詹妮特的女人和一个叫伊瑟尔的母亲,还有一个小小的金头发的罗宾。你用左手紧紧地把安琪尔抱在你的怀里,他像睡着了一样安详。你用右手把土豆扒下来,堆在那个叫多莱的畜生身上。你的安琪尔睡着了,你也睡着了,你听见警笛声响成一片……
圣诞前夜。
吉姆·布莱特,穿着绿裤子,红上衣,黑斗蓬,戴着黑色面具,正在高兴地玩儿。
“他不愿意脱下来,”汤姆·布莱特说,“我告诉他蝙蝠侠赶走了坏人,现在他坚持认为自己就是他的左膀右臂。”
“好得多了。”凯茨说。
卡萝尔说:“是好得多了。但是你真的不需要……”
“那45镑不是我的。”凯茨说。
“他高兴极了,不管怎么说。”汤姆说,凯茨笑了。
“这是给你们两个的。”凯茨摸了摸眼睛上方的小疤,递过一个信封。
“我们没给你买任何东西,”汤姆有些歉疚地说,“我们想得为你的婚礼买点什么非同寻常的东西……”
凯茨又笑了,说:“里面是剪报,阿肯幼儿园集团的覆灭。它自愿解体,进行清算,我听说了。还不清楚是不是会对他们提起诉讼,但是在他们的四所幼儿园里发现儿童色情材料这件新闻已经让他们没法办下去了。人们纷纷把小孩儿带走。还有那起布莱顿大火,朱利安·特里斯好像脱不了干系。证据都是间接的,但是皇家检察院决定放手一搏。”
汤姆打开了信封,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这是什么?”
“科洛纳报告,你别问。是发生在曼彻斯特北部的一件离奇事。7个恋童癖和一个人死了。3个是死于颈部勒杀,另两个是被汽车撞死的,还有一个是先撞后勒而死。第七个是叫多莱的男的,死于失血过多,是交通意外。”
“另外那个人呢?”
“他叫杰克·斯维特。我叫他安琪尔,是我的同事,一个好警察。他调查你儿子的案子,他当时去卧底,出了差子,他们枪杀了他。”
“我很遗憾。”
“我不遗憾。”凯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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