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命令大家努力寻找,心中却也不抱希望。
一行人大约往下走了二十公尺,便看见两名刑警站在那里,其中一名刑警手中还拿
着一把破损的雨伞。
金田一耕助立即看出那是一把花色十分鲜艳的女用伞,只可惜伞骨已经折断,伞面
也破烂不堪。
“这把伞掉落在这里吗?”
矶川警官问道。
“不,这把伞是掉在下面的岩石之间,还好它的颜色非常鲜艳,否则可能不容易发
现。”
“是啊!这把伞毁损得很严重,可见被害人一定曾经剧烈抵抗过。”
“嗯,现在的女孩子可不是好欺负的。片帆是一个性格十分刚烈的女孩子,她绝不
可能乖乖束手就擒的……我想,或许就是因为她激烈的抵抗,凶手才会失手把她勒死。”
金田一耕助叹了一口气说。
“对了,如果被害人真的用这把伞当武器的话,那么凶手说不定也有受伤,我们不
妨回去看看哪些人手上有伤,搞不好马上就能破案了。”
广濑警官笑道。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不过我想,不管凶手有没有受伤,他已经从片帆手中抢下雨
伞,片帆才会死得那么凄惨。”
矶川警官做了一个简短的结论。
接着,一行人又在广濑警官的带领下来到小路的更下面,只见那里站了一名手中握
着手电筒和女鞋的刑警。
“你们看,我们找到一把手电筒和一只女鞋,如果继续往下走,大概还可以找到另
外一只鞋子。”
“这么说来,命案的第一现场应该是在这里喽?”
矶川警官出声问道。
“嗯,应该是吧!凶手故意在这里杀了片帆,再把她的尸体推下山谷,让尸体成为
野狗的食物,以达到杀人灭口的目的。”
听到广濑警官的解说,金田一耕助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如果不是山谷里的乌鸦乱啼,大膳先生恐怕不会命令吉太郎来查看这座山谷;吉
太郎不来调查这座山谷,就不会发现片帆的尸体
片帆的尸体如果一直都没有被人发现,人们就会以为她已经悄悄离开刑部岛,前往
日本其他地方了。
警方在日本其他地方搜寻不到片帆,就会将她失踪的事件以“蒸发”一词收尾……
照这种情形来看,荒木清吉和神乐太夫的失踪,是否也和片帆被杀一样手法呢?
他们是否早已变成一具白骨?或者被凶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掩埋掉了?)
这时候,金田一耕助突然想起青木修三临死前留下的遗言——
“这座岛上有恶灵!恶灵……恶灵……”
(青木修三是不是在某种情况下见到荒木清吉或神乐太夫的尸骨,所以才会把这件
事跟恶灵联想在一起?)
金田一耕助想到这里,青木修三的临终遗言再度浮现他的脑海
“他们是身体相连的双胞胎……
他们是从腰部开始相连的双胞胎……”
金田一耕助以前曾经从某妇产科医生那儿得知日本确实曾经有孕妇产下“暹罗胎”
——也就是所谓的连体婴,可是据那位医生所说,这样的畸形儿通常很难养活,大部分
畸形儿一生来就会夭折。
(青木修三既不是医生,也不是人体生理学者,就算他曾经在这座岛上目睹身体相
连的双胞胎,恐怕也未必知道这对双胞胎是从腰部开始相连的。
但是……为什么他在临死之前,却能清楚地指出这对双胞胎是从腰部开始相连的呢?
难道这对双胞胎已经死了,变成一堆白骨,所以青木修三才会如此清楚他们的构造?
这件事和荒木清吉、神乐太夫“蒸发”的事件又有什么关联?)
金田一耕助左思右想,仍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突然间,矶川警官和广濑警官的对话将他拉回现实。
“这里的地形很特殊,根本无法采集到任何指纹。”
“那么,刚才那把雨伞上面有没有留下凶手的指纹?”
“还没查过。不过在下过那阵大雷雨之后,就算上面原本留有指纹,也可能已经被
雨水冲刷掉了。”
“唉!说的也是……既然没有指纹,更别提还会留下鞋印了。”
矶川警官叹了一口气,凝视着小路的前方。
先前的一场大雷雨造成小路发生坍方,到处都有落石,调查起来十分困难;更何况
土质坚硬,不容易留下鞋印,难怪矶川警官会忍不住叹气了。
这时,藤田刑警一面说,一面从岸边爬上岩石,一路攀登到小路上,他的手里还拿
着片帆的另一只鞋和衣服的一角。
“是啊!实在太残忍了,被害人的尸体在被野狗啃食之前一定早就遍体鳞伤了。”
山崎巡警也握着新发现的东西,并跟在藤田刑警身后爬上来。
他手中拿的东西是用小珠子串成的可爱手提袋,一看就知道是片帆这种女孩会使用
的东西。
“这是我们在下面捡到的东西。”
广濑警官从山崎巡警的手中接过手提袋之后,啪的一声打开来,从里面取出化妆盒。
口红、眉笔、面纸等年轻女孩随身携带的小东西,还有一把小钥匙。
“警官,这会不会是那个皮箱的钥匙?”
“嗯,有可能。”
“藤苗,你到面对去把那只皮箱拿过来,我们试试看能不能打开它。”
“好的。”
没一会儿,藤田刑警抱着塑胶皮箱回到小路上。
广濑警官一将钥匙往锁孔里插入,皮箱果然应声打开。
只见皮箱里面塞满了各式换洗衣物、洗脸用具和日用品,比较特别的是,里面还有
一个手工缝制的小钱包。
广濑警官打开小钱包,整个人愣了一下。
过了半晌,他回头看着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官说:
“警官、金田一先生,你们看!这个……”
他摇一摇小钱包,里面传里金属碰撞的铿锵声。
矶川警官不禁吃惊地眯起眼睛问:
“广濑,难道这里面是……”
不等矶川警官把话说完,广濑警官立刻打开钱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左手手掌
里。
那些全是古钱币,而且每一枚钱币的铸造年份都在明治二十六年以前。
“果然没错,这些全是明治二十六年以前的钱币,难道真如金田一先生所说,这座
小岛的某个地方埋藏着刑部神社昔日的捐献箱。”
矶川警官皱眉苦思着。
“对了,警官,有件事一直忘了向你报告。我把荒木定吉随身携带的照片拿给浅井
春经常去的酒店、鱼店老板看过了,他们都说照片里的那个人就是昭和三十三年经常出
入浅井家中的男子——阿清。”
广濑警官刚报告完毕,隐亡谷的岸边便传来一阵嘈杂声。
金田一耕助一行人循声望去,只见越智龙平和七位神乐太夫已经不在那里了,取而
代之的是四位女性——巴御寮人、仓敷御寮人——澄子、玉岛御寮人——玉江和真帆。
巴御寮人身穿和服,另外两位御寮人则穿着洋装;不同的是,玉江穿的是花枝招展
的洋装,而澄子穿的是黑色丧服。
真帆则始终把头埋在澄子的胸口,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20章 巴御寮人的秘密
噩梦中的脸孔
金田一耕助在黑暗中淋着雨,不停地向前奔跑。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也不知道目前身在何处,只知道眼前这条小路一直往
前延伸,就像永无止尽一般。
尽管金田一耕助已经跑得筋疲力尽,但他追逐的那个穿戴着蓑衣、蓑帽的人依旧不
停地往前跑着。
他好几次有机会伸手去抓住他,可是每一次都让对方逃脱了。
金田一耕助之所以能在这么黑暗的环境中清楚认出对方穿着蓑衣和蓑帽,是因为天
空中不时发出紫色的闪电;每当闪电一过,金田一耕助就会听见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雷
声。
急剧的雷雨宛如决堤的洪水般从空中倾泻而下,金田一耕助从头到脚都在滴水,却
没有感到丝毫冷意,因为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尽快看到隐藏在蓑帽下面的那张脸孔,要是晚一步看到,恐怕会发生更严重
的状况……)
因此即使在刺眼闪电与轰轰雷鸣声的包围下,全身湿透的金田一耕助还是拼命地向
前奔跑。
眼看他就要抓到那个蓑衣了,可是在下一秒钟,对方又一溜地从金田一耕助的手中
逃之夭夭。
金田一耕助虽觉得扼腕,却还是得继续追下去。
接下来,幸运之神似乎要眷顾金田一耕助了。
只见前方不远处在一瞬间发生坍方,由于事出突然,金田一耕助死命追逐的那个人
来不及避开坍方的土石,当下便一个翻滚,摔倒在地上。
“太好了!”
金田一耕助大叫一声,立刻冲上去抱住对方,同时一把摘下那顶蓑帽。
这时,一道紫色电光闪过天际,震耳的雷声随后响起,当金田一耕助看到浮现在紫
色电光中的那张脸孔时——
“啊!你是……”
他顿时放声大叫,并在自己的尖叫声中惊醒过来。
金田一耕助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
他一边回忆刚才做的噩梦,一边从行李袋中拿出毛巾擦拭全身的汗水。纵使那只是
一场梦,他仍然觉得很不舒服。
金田一耕助不舒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肉体上的疲劳;肉体上的疲劳只要好好地睡一
觉便能消除,但精神上的不愉快感觉却无法随意就抹去。
想到这里,金田一耕助不禁拿着毛巾用力地擦脸,企图抹去刚才出现在他梦中的那
张脸孔。
金田一耕助一向非常排斥以直觉办案,而且他很担心这样的梦境会让自己日后的推
理产生先入为主的观念。
因此他开始使劲地摇摇头,试图甩掉先前那个梦境。
就在这时,拉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你醒了吗?”
(是越智多年子。)
金田一耕助急忙整理好仪容,规规矩矩地坐在垫被上。
“是的。”
“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请进。”
越智多年子一进门,便拉开窗边的帘子,房内顿时变得十分明亮。
“啊!都已经这么晚了……真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金田一耕助吐了吐舌头,看看枕边的手表,发现已经六点多了。
也就是说,他从七月七日正午睡到现在,已经睡了六个钟头。
“你做噩梦了!本来我想叫醒你,可是又怕这样反而会吓着你。”
“没什么,我才不好意思哩!竟然在梦里大叫,简直像个孩子一样。”
“本家也做了噩梦,我想这是因为大家太累的缘故。”
越智多年子口中的“本家”就是指越智龙平,不过金田一耕助并不明白他做了什么
样的噩梦。
“对了,我刚才睡觉时出了一身汗,把您借给我的睡衣都弄湿了,我这就拿去洗一
洗。”
“没关系,你先把睡衣放着吧!倒是你应该先去洗个澡,准备吃晚饭了。”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但是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请教您。”
“什么事?”
越智多年子原本已经站起来,但是一听到金田一耕助有事请教她便又坐下来,从正
面凝视跪坐在垫被上的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的眼中流露出期待的眼神,让越智多年子有一种动弹不得的感觉。
“待会儿我问的问题,如果您觉得不方便,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不,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告诉你。”
金田一耕助闻言,一脸感激地向她点头致意后说:
“我搭船来刑部岛时,在船上听说越智先生年轻的时候,曾经和刑部神社的巴御寮
人一起私奔?”
“嗯,那是大战结束的前一年,也就是昭和十九年的事情。”
越智多年子回答后,仿佛在等待金田一耕助继续提出问题。
“当时您一定感到非常震惊吧?”
“嗯,他们两人会这么做确实让我感到十分吃惊,不过在这之前,我也知道一些他
们的事情。”
“这么说,您知道越智先生和巴御寮人交往的事?”
“是的。因此当他们俩私奔的事情爆发后,‘锚屋’的老板还怪我为什么一直隐瞒
这件事。”
“既然他们必须掩人耳目才能约会,那么……他们两人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偷偷相见
呢?”
“这个……”
越智多年子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说道:
“金田一先生,你知不知道神社后面有一个地方叫‘千叠敷’?”
“千叠敷?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在树林的深处有一个七人冢。”
“他们俩就是在七人冢的附近见面。”
“嗯,那里是个不错的地方,还可以躺在绿草上恣意地谈心呢!”
金田一耕助想像他们当时恩爱的情景,不禁感到十分羡慕。
“对了,巴御寮人一直都住在神社里,而越智先生当时住在小矶,平常他们用什么
方式联络?又如何安排会面的时间呢?”
“这个……金田一先生,你知道‘虎鸫’这种鸟吗?”
越智多年子不答反问。
金田一耕助努力压抑心中的讶异说:
“嗯,我曾经听说过,只是一直没机会见过。”
“这种鸟在夜晚也会鸣叫,所以《平家物语》中所指的鹫鸟就是这种鸟;而且这种
鸟的鸟叫声很容易模仿。”
越智多年子说着还学了一段鸟叫声给金田一耕助听。
“所以他们约定以虎鸫的叫声作为见面的暗号喽!哈哈……越智先生真是个浪漫的
人。”
“是啊!这也算是为我们越智家增添一段美谈。”
越智多年子的眼眸闪过一抹奇特的神采。
“对了,越智夫人,您一直都一个人生活吗?”
“不,我也年轻过,曾经有过意中人,只是我的意中人在昭和十二年上海事变的时
候战死在沙场上,战争结束后,我就不再把感情的事放在心上,毕竟我年纪这么大了,
有谁会娶一个老太婆当妻子呢?
哎呀!真是的,我怎么对你说这些教人尴尬的事呢?让你见笑了,金田一先生,请
不要放在心上。”
“不,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