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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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意-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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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说的冷酷,可否举例加以说明?”
  “譬如说……”我一边说一边沉吟了一下,“不,我一时也想不出来,何况这种事我也不想在这里讲。”
  其实,当时我脑海里浮现的是日高杀猫的那件事,不过,它并不适合在传媒前公开。
  “对于杀死日高先生的犯人,你有话想对他说吗?”问了几个流俗的问题后,女记者不忘补上这句陈腔滥调。
  “没有。”这是我的回答,一旁的记者显得颇为失望。
  之后,棚内的主持人开始介绍日高生前的写作活动。就擅长描写人间百态的背景来看,作家本身的人际关系肯定也很复杂,这次的事件恐怕也是受此牵连的吧?——主持人的话里隐约透着这层意思。
  接着他又提到,最近日高因为《禁猎地》这部作品而卷入风波,已故版画家被影射为小说的男主角,他的家人还因此提出抗议。不过,媒体似乎还没查到,昨天画家家属之一的藤尾美弥子曾造访日高。
  不只是主持人,连偶尔以来宾身分参加这类节目的艺人都大放厥词,各自发表他们对日高之死的看法。不知为何,我忽然感到一阵厌恶,关掉了电视机。想要知道重要事件的相关消息,NHK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但日高的死还不到公共频道为他制播特别节目的程度。     
 
  这时电话响了,我已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通电话了。我总是想,万一这和工作有关就糟糕了,所以都会拿起话筒,可是至今为止,千篇一律都是媒体打来的。
  “喂,我是野野口。”我的口气已经有点不悦了。
  “你好,我是日高。”咬字清晰的声音,肯定是理惠没错。
  “啊,你好。”这时候该讲些什么,我一时想不出来,只能勉强凑出一句奇怪的话,“后来怎么样了?”
  “我昨天住在娘家。虽然心里知道必须和很多地方联络,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是啊,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在家里。今天早上警方的人跟我连络,说希望我到案发现场再次接受讯问。”
  “讯问已经结束了吗?”
  “已经结束了,不过警方的人还在就是了。”
  “媒体很讨厌吧?”
  “嗯,不过出版社的人,还有之前我丈夫认识的电视台的人也来了,所以全交给他们去应付,我轻松了不少。”
  “这样啊。”我本来想说这真是太好了,不过反过头一想,这句话对昨天才痛失丈夫的遗孀而言好像不太恰当,所以又吞了回去。
  “倒是野野口先生被电视台的人追着跑,肯定十分困扰吧。我自己是没看电视啦,不过出版社的人告诉我情形,我感到很抱歉,所以才打电话过来关心一下。”
  “是这样啊?哪里,你不用担心我,采访的攻势已经告一段落了。”
  “真的很对不起。”
  那是打从心里感到愧欠的语气。明明当下她才是这世上最悲惨的人,却还有心思替别人着想,这点让我深感佩服,我再度感受到她的坚强。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不要客气尽管跟我说。”
  “谢谢,夫家的人还有我娘家的妈妈都来了,所以没有关系。”
  “这样啊。”——我想起日高有个大他两岁的哥哥,年迈的母亲和兄嫂一起同住——“不过,真的有我可以做的,请务必告诉我。”
  “谢谢您,那我就先挂电话了。”
  “谢谢你特地打电话过来。”
  挂断电话后,我脑海里一直想着理惠的事。她打算要怎么生活下去?她还年轻,听说娘家是开货运行的,经济条件不错,生活应该不成问题。可是,要从打击中站起来恐怕需要不少时间吧。毕竟他们才刚结婚一个月。
  曾经,理惠只不过是日高的小说迷之一。有一次,因为工作的关系,认识了日高,因而开始交往。这意味着,昨夜她同时失去了两件宝贵的东西:一个是丈夫,另一个则是作家日高邦彦的新作。
  正这么想的时候,电话又响了。对方请我去上谈话性节目,我当场就拒绝了。
  五
  加贺刑警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以后的事了。听到对讲机的铃声,我厌烦地以为又是哪家媒体的记者,没想到探头一看,竟然是他。不过,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他身边跟着一个看来比他年轻,叫做牧村的刑警。
  “对不起,我还有两、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我早料到了,你们上来吧。”
  然而,加贺刑警并未做出脱鞋的动作,他问:“你正在吃饭吗?”
  “不,我还没吃,才正在想要吃什么才好。”
  “那我们到外面去吃好了?老实说,一整天忙着侦讯,我们连午饭都没吃呢,是吧?”
  牧村刑警附和地冲着我苦笑。
  “好啊,那要去哪里?我知道有家店的猪排饭很好吃,可以吗?”
  “哪儿都行,”这么说的同时,加贺刑警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用大拇指朝后头比了比,“再过去有一家餐馆,老师昨晚去的就是那间店吗?”
  “是啊,你想去那里吗?”
  “就那里好了,那家店近,咖啡又可以免费续杯。”
  “太好了。”牧村刑警帮腔似的说道。
  “我是无所谓啦,那我去换一下衣服。”
  趁着他们等我换衣服的空档,我想了一下加贺刑警找我去那家餐馆的理由,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还是,真如他所说,只是因为近、有咖啡可喝?
  终究我还是想不通,只好走出了房间。
  来到餐馆,我点了烧烤虾饭,加贺刑警和牧村刑警各点了烤羊排和汉堡肉套餐。
  “之前讲的那本小说,”等女侍离开后,加贺刑警马上开口说道,“啊,就是日高先生留在电脑萤幕上的那本,叫做《冰之扉》的。”
  “唔,我知道。昨天你还说要去查清楚,看那是昨天才刚写的,还是只是把之前已经发表的部分叫到萤幕上而已,已经有答案了吗?”
  “已经有答案了,应该是昨天写的。我问了聪明社的负责人,他说跟之前连载的部分接得刚刚好。”
  “这么说来,在被杀害之前,他一直很努力地工作啰。”
  去加拿大的日子迫在眉睫,就连日高也得拚命赶工吧?虽说他之前总是找各种搪塞的藉口,毫不在意地让编辑焦急等待。
  “只是有一个地方很奇怪。”加贺刑警将身体微微前倾,右手肘撑在桌子上。
  “哪里奇怪?”       
  “原稿的张数。如果一张算四百字好了,他总共写了二十七张之多。就算他在藤尾小姐走后的五点就开始写好了,这也未免太多了。昨晚我才听野野口老师说了,您说日高先生的写作速度一小时顶多四到六张。”
  “二十七张吗?这样确实很多。”
  我到日高家的时间是八点,假设在这之前日高都还活着的话,那他一小时不就要写九张了。
  “所以,”我说,“他有可能是在说谎。”
  “说谎?”
  “很可能他昨天白天就已经写好十张或二十张了,可是依照他个人的习性,他总是说自己一张都没写。”
  “出版社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应该是吧。”我点了点头。
  “可是,他的太太理惠出门的时候,他跟她说自己恐怕要到半夜才会到饭店。而事实上最晚到八点,他已经写好二十七页了。如果就《冰之扉》的连载一期约三十页的份量来算,他已经快要完成了。说延后还可以理解,可是有像这样进度超前那么多的吗?”
  “应该有吧。写作这种事又不是机械作业,灵感不来的话,可能杵在书桌前好几个小时都写不出来;相反地,文思泉涌的话,可能一会儿功夫就写好了。”
  “日高先生有这样的倾向吗?”
  “有吧,话说回来,几乎所有作家都是这样吧?”
  “这样啊?我是不太能够想像你们那个世界的事啦。”加贺刑警将前倾的身子回复到原来的姿势。
  “我不太理解你为什么要在张数上打转。”我说,“总之,理惠出门的时候,日高的小说还没写好,可是发现尸体的时候,小说已经快要完成了,对吧?也就是说直到日高被杀的那段期间,他都一直在工作,不就这么简单吗?”
  “或许是吧。”加贺刑警点了点头,但还是一副无法完全说服自己的样子。
  从这位曾是我后进的教师身上,我总算见识到警方办案真的是连一个小细节都不放过。
  女侍将餐点端了上来,我们的谈话稍微中断了一下。
  “对了,日高的遗体怎么样了?”我试着问道,“你不是说要解剖吗?”
  “今天已经进行了。”如此说完后,加贺刑警看向牧村刑警,“你不是也在场吗?”
  “不,我没自己去,如果我在场,现在怎么还吃得下?”牧村皱起眉头,将叉子叉向汉堡肉。
  “这倒也是。”加贺也一脸苦笑,“你说解剖怎么了?”
  “不,我是想死亡时间是不是已经推断出来了?”
  “我还没仔细看过解剖报告,不过应该会很清楚吧。”
  “那一定正确吗?”
  “那要看你是基于什么来判断,例如……”他本来想讲,后来又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讲了。”
  “为什么?”
  “你的饭会变难吃喔。”他指着我的盘子。
  “也对,”我点了点头,“那我还是别问了。”
  加贺刑警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像在说这样才对似的。
  吃饭的时候,他不再提起谋杀,反而尽问我一些关于写作儿童读物的事。譬如,最近流行哪一种书啦?对于时下儿童远离书本有什么看法等等。
  我跟他说,卖得好的都是教育部推荐的优良图书,至于小孩不爱看书主要是受到父母的影响。
  “简单来说,现在的父母自己都不看书了,却一味逼着小孩去读,可是由于自己没有阅读的习惯,所以也不知道该给孩子看什么才好,结果只能把政府推荐的图书硬塞给他们。不过,那种书通常内容生硬又无趣,只会让孩子更讨厌书本。这种恶性循环应该会周而复始地重复下去吧。”
  听到我这番话,两名刑警一边吃着餐点,一边露出钦佩的神情,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听进去多少。
  由于他们点的都是套餐,所以最后咖啡送了上来,而我则加点了一杯热牛奶。
  “您大概想抽一根吧?”加贺刑警边将手探向烟灰缸。
  “不,不用。”我答。
  “咦,您已经戒烟了吗?”
  “嗯,两年前戒了。医生叫我不要抽,因为我的胃不好。”
  “这样啊?早知道就坐非吸烟区好了。”他将伸向烟灰缸的手收了回来,“我一直以为当作家的都要抽烟呢,日高先生看来似乎也是个老烟枪。”
  “没错,他工作的时候整个房间烟雾弥漫,会让人以为正在趋虫呢。”
  “昨天晚上发现尸体的时候怎么样?房间里有烟雾吗?”
  “让我想想,毕竟当时太混乱了。”我喝了一口牛奶,沉吟道,“应该是有一点烟吧。唔,我想是这样没错。”
  “这样啊。”加贺刑警也将咖啡杯送到嘴边,接着他慢条斯里地拿出笔记本,“有一件事我想再做确认,与您八点抵达日高家有关。”
  “嗯。”
  “当时野野口老师因为按对讲机没有人接,再加上屋里的灯全暗了,所以才打电话去理惠夫人寄宿的饭店,对吧?”
  “是啊。”
  “关于屋里灯光的事,”加贺刑警直勾勾地盯着我,“你确定是全暗的吗?”
  “是全暗的,没错。”我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不过,从正门口应该看不到工作室的窗口,难道你有绕进院子里去吗?”
  “不,我没绕进去。不过,工作室的灯有没有亮,站在门口拉长脖子看就知道了。”
  “是这样吗?”加贺刑警的表情有一点疑惑。
  “工作室的窗户旁正好有一株高大的八重樱,如果里面的灯亮着,那么一眼就能看到樱花了。
  “啊,没错。”加贺刑警和牧村刑警相视点头,“这样我们就懂了。”
  “这个问题有这么重要吗?”
  “不,请把它当作单纯的确认。像这种地方如果我们报告得不清不楚,会挨上司排头的。”
  “真是严格。”
  “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加贺刑警露出从前教书时的笑容。
  “对了,侦办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新的进展?”我轮流看着两位刑警,最后目光落在加贺的脸上。
  “才刚开始而已。”加贺刑警沉着地回答,一方面也在暗示,侦办的情况不便透露。
  “电视上提到也有可能是临时起意的犯案,意即犯人本以窃盗为目的侵入日高家,却没想到被日高撞见,所以才失手杀了他。”
  “这样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可是,你不是不太相信这个假设?”牧村刑警说。
  “是啊。”加贺刑警好像瞪了隔壁的牧村一眼,“我个人认为这样的可能性很低。”
  “为什么?”
  “一般闯空门都是从大门进去,因为万一被发现的话,可以随便找个藉口搪塞,再从门口大摇大摆地出来。不过,日高家的大门如您所知,是锁上的。”
  “有没有可能是犯人特地把门锁上?”
  “日高家的钥匙总共有三把,其中两把在夫人理惠身上,剩下的一把在日高先生的长裤口袋里。”
  “可是,也有小偷是从窗户进出的吧?”
  “也是有啦,不过这种手法的计划就周详多了。小偷会在事先暗中调查,看这家人什么时候不在、会不会被路过的行人目击到,这些都确认了,他们才会采取行动。”
  “这不就对了?”
  “可是,”加贺刑警露出雪白的牙齿,“如果小偷事先调查过的话,就应该知道那个家什么都下剩了,对吧?”
  “啊,对喔。”我张大嘴看着两位刑警,牧村刑警也露出浅浅的笑。
  “我觉得……”加贺刑警说到一半,略微犹豫地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道,“应该是认识的人做的。”
  “看,结论不就出来了。”
  “这些话只能在这里讲。”他用食指碰触着嘴唇。
  “嗯,我晓得。”我点了点头。
  接着他对牧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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