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彼时风天涯也曾沿着这北国的龙脉，那时候，应当说是属于秦帝的龙脉，自西向东，一路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掐指一算，唔，还有八章~！
那么，明日四更，后日四更，大家就搬着小板凳等等故事落幕吧，嘿嘿~！
时间依旧是8，10，12，14~~~
、第一四二章 樽酒话平生
癸酉年春，也就是秦帝十九年四月，风天涯与楚墨寒从咸阳出发，自西向东而行，去做一件大事。
去年，风天涯发现了北方龙脉的异动，遂与墨寒合力，将自己的兵刃扁鹊重剑留在了九原郡，暂时镇住了龙头之下的哀鸣之声，并在剑上给他尚不知将于哪一年出生的爱徒“路渺渺”留下了信息。留下重剑的地点，在渺渺的时代被称作“沃野”。
这回龙脉的异动，许是因为这些年战火烧得太旺，太多的血液渗入大地，过重的血腥令龙脉躁动不安。
这是那个女子自秦帝十一年攻赵，夺下云中城，在云中城与风天涯一别后，头一次回来找他。她白衣翩然，白帷遮面，来去如风。取下帷帽之后，依然是八年前那一顾倾人国的模样。
她是来求他的。不只是求他，还有楚墨寒。她来求他们想办法镇住龙脉带来的崩塌，那是她做不到的事情。否则，她的梦想终将无法实现。
是的，风天涯没有败给哪个男人，而是败给了一个梦想。也许拥有同样的梦想，本身就可以成为爱情。
从去年开始，风天涯发现自己的眼睛，其实可以看透地下精气的走向，看到许多常人不能想象的东西。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可以自由出入四界，招来幻界妖灵，为己所用。而楚墨寒，也已经可以进出鬼界而不受其伤，开合三界门，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龙脉的异动并不是人为造成的，而是战火太盛招来的天谴。风天涯和楚墨寒一路走去，利用鬼神之力清除龙脉异变，其实，他们也并不知道这算不算逆天行事。
不过，如果这是她的心愿的话，就算是逆天行事，也无所谓了。
楼烦国，阴山之麓。风天涯撩起墨绿色长衫的大襟，随意地往山边大石上一坐，倚上一棵歪脖子栎树，仰头便是一口烈酒灌下去。他抹抹嘴角，深碧的眼瞳里露出了笑意。很少有男人可以把墨绿穿得好看，但风天涯不一样。墨绿的衫子配上乌发碧眼，加上那一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傲气模样，不愧是被称作“大漠苍狼”的霸气一族，无论在哪里都会是惹人注目的焦点。
风天涯的外表玩世不恭，气质却并不冷，冷的是刚刚撕开空气，踏出三界门的那一个。那男人头发很长，一身火红，与张开的三界门气息极为不符。楚墨寒轻松地挥袖闭了三界门，看到坐在岩石上的风天涯，眉头皱了皱。
“又给你那没出世的小情。人儿写信么？”
风天涯轻蔑地笑了笑。这一路，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随意地选取些什么，为渺渺留下几句话。不知从什么时间起，他竟在无意识中，恍惚地看到了这个徒儿的模样。
是个绿眼睛的，聪明敏锐的姑娘，而且，是个相当漂亮的人儿。
若是在另一个不同的时空里，或许真的会有一段缘份也说不定。但是今生，心里头已经装满了。乖徒，是上天怜悯自己的苦痛，赐的一份别样的礼物，一个心灵的出口，生命里与众不同的人。
不知从何时起，风天涯开始以充盈她的人生为乐。他在她的身边，隐隐看到了一些人的影子，其中，仿佛也有天族和花鬼在。她的人生，应当是并不寂寞的。希望她能与她的心上人两情相悦，至少，应该要比自己幸福。
“墨寒，她身边好像有个花鬼的孩子，格外出色，模样比你还好，气势比你还凌厉。”风天涯略带讥讽地言道。
楚墨寒冷冷一笑：“那怕是我的徒孙吧。我拿命换的心法给了他，他出入三界门连命都不用赌，真是个好运气的小子。”
羊皮卷，从一开始就是留给她的，因为缘份是这样注定的。无论这张羊皮卷丢到哪里去，无论以什么样的理由，最后一定会是她拿到它，最后一定是她的无意识里看到自己。这一切，都会是她的，因为这是命运。
风天涯忽然想与她开一个玩笑。他后来将羊皮卷胡乱藏在了某个地方，并将三条线索分别留给了妖瞳、花鬼和天族，告诉他们，这里藏了一件可以安天下，也可以乱天下的宝贝。
不知道为什么，他认为这样她会更感兴趣。也许在潜意识里，他是把她当成了那个女人，因为如果有这件一件宝贝存在，那个女人一定会很开心的。
风天涯虽然放浪不羁，心思却仍嫌太过纯良了。他并没有想到他的一个玩笑，竟害得妖瞳、花鬼和天族在六百年后惨遭灭族之灾。他没有想过，三族会因为这个子虚乌有的宝贝而相互忌惮、各不相让。他也没有想过，那别有用心的人为了这件“宝贝”，会将他们当作所谓的“守护者”，一举统统夷灭。
其实这并不是风天涯的错，错的是哪里都脱不开去的人类的欲望，原始的罪。
如果三族不是太过看重这所谓宝贝，而是平静地将它保存下来，友好地合力找到它，也许命中注定的风千芝就会早几百年出生，也许这些世外高人传下的技艺瑰宝早就能被三族继承，也许，一切都会是另外一副样子。
历史与命运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所以，还是不说了。
说说那个被代表了三族巅峰的优秀男人同时爱慕着，最终却选择了秦帝，陪着秦帝成就了千古霸业的女人。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一个女人，不爱女红，不循妇礼，偏怀着巨大的野心，只有一个梦想，就是看着华夏疆土连成一片，江山一统。就是这样的女人，竟然会有那么多的优秀男子一见钟情，为她生，为她死，一辈子。那明明就不像一个女人。
或许女人的美若只为了男人，那一定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美。或许，那女人身上，就有那么一种让人心疼的本能。也或许，那女人根本就是命运本身，因为这个时代需要她走出来，假借一个人的手，完成史上头一回的大一统。
而风天涯、楚墨寒和沐云曦，只是不小心被卷进了命运漩涡里的人。其实倒也并不能算作是可怜之人。
秦王政十三岁继位，行冠礼的那年，车裂假父嫪毐，流放吕不韦，将王权紧紧握在掌心。就在这时候，那个女人出现了，秦王政一见倾心，并在与风天涯他们的争夺中顺利地俘获了她的芳心。
但她从来没有在秦帝后宫妃嫔的名位中出现过，而是以男子的形态，在秦帝宫中为高官。她平素总是一身男装，略施易容之术，掩盖住倾城之色，胸中谋略，当世无人可及。至于她名号为何，秦帝不许史家记载。
在她辅佐之下，秦王政重用尉缭、李斯，重视法家，立严刑峻法，大力发展经济，并于两年之后逐步展开灭六国的计划。
秦帝十一年，秦国攻赵，风天涯心灰意冷，离开秦国，浪迹江湖。
秦帝十六年，秦国伐魏、韩，出了一次重大意外，那女子不幸殒命。楚墨寒拼死入鬼界未能寻得她的魂魄，沐云曦舍了自己的生命，将她的命换了回来。
沐云曦使的招数，便是六百年后慕容敬之在广固换回陆渺渺性命的招数，天族一生一次的绝响。
那样的死亡应当十分痛苦，但据说沐云曦是微笑着死去的。留下的遗言只有一句：“天族一生若能使用一回此技，是生命的大圆满。”
因为，心中有那么一个人，值得你舍了性命地去爱着。
现在，陆渺渺和顾少君正坐在阴山之麓的一块巨岩之上，这里充满着祖师爷的气息，如此之近，仿佛不是六百年前，而是他刚刚还坐在这里，空气中甚至还余下了一点酒香。
风天涯的信息，暂且留到此处。那一年，伐六国的战役还没有结束，第二年，应当就是秦灭燕的日子。这些史上都有记载。秦帝的功过，褒贬不一，但他确实曾经终结过一个分裂的时代，开创过一段并不短暂的和平。
秦帝很早就开始给自己修建陵墓，仿佛早已预见嗜战者命必不久长。这也是风天涯得以早早盗了他陵中宝藏的原因。他还修建过一座极尽奢华的宫苑，名曰阿房宫，据说是为了纪念某个人。
这个人，史上没有留名，一切尽皆成谜。那么，他们并未相守终老？她的结局如何？风天涯和楚墨寒去了哪里？最终，在历史的尽头，他们究竟埋骨于何处？
一切，皆无声地消散于历史的漫天尘沙。
只在此刻，风天涯对她说道：“乖徒，到阴山的最顶峰去。北地龙脉的能量之源，便在那处。在那里，你我终将相见。我来传你妖瞳的终极奥义――镜花水月。”
镜花水月，妖瞳终极秘技的名字，竟与那灭了三族的奇毒的名称相同！
陆渺渺放出一只飞鸽，飞向远在西疆的慕容敬之。敬之接到秘信，沉吟片刻，便对东方阑天交待了一件事情。
而他自己，向山鬼所在的方向放飞了一只信鸽后，策马向阴山之巅疾驰而去。
决战的地点，何不就选在那命运注定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四三章 浮沉千古事
苍莽狼山，位于武川一带，是阴山七十二黑山头的最高峰。阴山山脉地形奇特，南麓地势陡峻，山气适宜农耕，北麓却地形平缓，是一望无际的牧场。柔然、敕勒等游牧民族在此生活，是北魏防御的重点对象。当年秦帝的足迹也曾踏到此处，那时他昂然面对的，是北方匈奴彪悍的铁骑兵。
登上狼山绝顶，便可以看到山北麓的牧草皆已萎黄，茫茫一片，无边无垠。“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四时有度，盛极必衰，物极必反，冥冥中自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轻描淡写地操纵着这一切。昔年那满腹才思的绝世美男子宋玉写下这句子的时候，也正是怀着一颗悲凉的心吧。
秋之后是更寒冷的冬，但是雪化了以后，总还会变成春天的。
慕容敬之轻巧地穿过枯黄的草木，寻到了狼山绝顶之上那个隐秘的洞穴。尚未走近洞口，那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早已感知了他的存在，绝美的身形忽然朦朦胧胧地出现在洞口。
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裙子，乌黑的头发瀑布般地披散到腰间。今天她的肌肤格外莹白，美目格外明亮宛转，唇色格外红润，所有的轮廓都格外明晰。敬之惊讶地发现，原来他的姑娘，竟是个模样如此妖媚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越来越像四界里迷人的妖精。
他向她张开了双臂。绿色的影子轻轻一闪，温暖的人儿已经到了自己怀中，慰籍着他因为相思而显得了无生气的肌体。他轻轻地吻了吻她头顶的秀发，迷人的芳香沁入鼻间，令人刹那间感到满足。
“有没有想我？”他没有先问别的。
姑娘的俏脸又往怀里埋了埋，小手在衣襟上抓得更紧了一些。他便也开心地笑了，揽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箍得更紧。
“讲一讲吧，那让你不开心的事。”
陆渺渺惊讶地抬起头望着他。那男人的眼睛还是如此的深不可测，尽管其中饱含的温柔，也是一样的深不可测。哪怕是自己有些许的情绪波动，他都能看得出。不晓得确是因为他天生敏锐，还是因为真的上了心。
“我，见到祖师爷了。祖师爷教了我很厉害的秘技，叫作镜花水月，还给我讲了许多许多事情。”
“嗯？这么说，多日以来，都跟祖师爷在一起？”男子忽然皱起了眉头，“你烦恼，可是因为祖师爷年轻俊俏，竟让你动了心？”
“胡说些什么！”陆渺渺恼了，将他使劲推开，撅起了小嘴。
谁知红唇竟忽地给他含住了，十分粗暴地打了招呼，弄得很疼，带着一股怨气，浓浓的酸味。
“哪怕他死了几百年了，也不行。”敬之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这里会痛嘛。”
渺渺又好气又好笑，没来由地吃这种千年古醋，这家伙，以后打算自寻多少烦恼？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竟如此幼稚！
“东皇太一明察秋毫，小女子怎么敢呢。”渺渺用第一次见面时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地答了，顺手在他左胸揉了揉，以示安慰。
那人的脸像六月天似的，瞬间由阴转晴，挂上了灿烂的笑容，伸手又将她按进了怀里。
时间在相恋的人相拥之时，总流转得像飞。慕容敬之轻轻地将她护在怀里，温暖着，嘴角噙着笑，安静地等待她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渺渺终于轻轻地说道：“我心里好乱，不知道咱们算不算千古的罪人。”
“都发生什么了，讲给我听一听吧。”男子温柔地说道。
渺渺将这一路看到的一切，慢慢地说给他听。慕容敬之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敛了，神情倒严肃起来。
“你觉得，秦帝灭了六国，统一了华夏，带来了长时间的和平。所以现在，我们不该阻止南北一统？”
“我不知道，我想不明白，只觉得害怕……”渺渺言道。
“你知道，我曾经是要夺刘宋江山的。”慕容敬之言道，“而且，夺下江山之后的许多事，我都已经想好了。革新、安民的事情我想过很多，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北伐的事情。”
陆渺渺举目望着他。只听他缓缓地说道：“因为现在，根本就不是南北一统的时机。刘宋所守的江南，士子门阀为朝中砥柱，善清谈，不尚武，较之北魏拓跋鲜卑的善战，根本没有优势可言。哪怕现在用强占了北地，也是守不住的。若是合了再分，那百姓受的苦，可就比这南北对峙更大得多了。逆天而动，不若不动。”
渺渺安静地仰望着他，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这一刻，他的气息是宽广而博大的，身上是那种上天入地的气势。若不是正被他温柔地拥在怀里，真疑心自己回到了哪个时刻，哪个与东皇太一并肩而立的时刻，心中怀着对他的敬畏和景仰。
“也许，我真正的罪孽，是让天下黎民失了一个好帝王呢。”陆渺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要是你愿意的话……”
男子低头满怀柔情地看着她，笑了：“我的本心，并没有君临天下的欲。望。你放心，后面的事情，我都想好了。”他的手指轻轻地滑过她的脸颊，“如果这一辈子不陪着你，不一心一意地守着你，那才是真正的逆天行事呢。”
那幸福的感觉太过巨大，以至于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敬之，”她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任由他怜爱地擦拭着眼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