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宁知道现在的模样相当落魄,真是不争气,她势单力薄, 人微言轻,还非要争着一口气。
她踌躇,因面前的这个人是罗曼,才让她更觉窝囊。
蓝宁想要掉头就走。
罗曼说:“叔叔昨晚就做好的方案,我们谁都不能改变这个 既定方案。”
“我知道。”蓝宁的声音也微弱。
“他和刘董事长电话里有共识,我们公司该怎么做,承担哪 些义务,当然还有哪些酬劳。”
“我也知道。”蓝宁靠在脏兮兮的窗户前,就让那一小抹的 阳光沐浴到自己身上,她要慢慢令自己回温。
“蓝宁,我们都是给人打工。”
蓝宁抬起头来,她这边背光,让她不能把罗曼看一个清楚。 面前的人隐在黑暗里,又亮在太阳底下,明明灭灭,真是奇 怪。
她说:“那我是白来了。”
罗曼摇头:“也有收获,不是吗?”
蓝宁沉吟半晌,问罗曼:“那么你呢?你的意见?”
罗曼笑笑:“我的意见真的有多么重要吗?”她叹口气,又 说,“我是个执行者,不像你,还承担决策者的作用。”
蓝宁自嘲:“是我心猿意马,不自量力。”
罗曼不客气地说:“确实,刚才你太冒失了,得不偿失。”
于是蓝宁又仔细想了想,奇怪,心里没有半丝不安宁。
夕阳光虽然微弱,却把窗棱子的影子笔直射到地上,清晰不 拐弯,虽然就要淡了。
蓝宁想,她只是有点难堪。又想,如果换一个人对刘先达说 出同样的话,会不会是同样的效果?
这念头不能够动,动一动,就如同伤筋动骨,会牵扯内伤。
蓝宁对罗曼说:“那么我只好请假了,我今年还有五天年假 。”
没想到罗曼说:“我代你请假。”她望她一眼,似乎是含着 极大的认同。
蓝宁最后转头望一望走廊那一头的病房,那里面的是是非非 ,实为她能力范围之外。
原来现实如此残酷。
她低头往前走。
重新修整过的医院走廊铺着格子方砖,接缝的纹路清晰,好 像棋盘,走在这样的棋盘之上,蓝宁更加垂头丧气。一路出 去,都无法释怀。
她的行李还在郑许接人的车上,好在司机在车上假寐,她敲 了敲车窗,唤醒司机,把自己的行李箱拿了下来。
司机虽然奇怪,但是还是恪尽职守地问:“蓝小姐,我先送 你去旅馆吧?”
蓝宁问:“哪一家?”
司机答了,蓝宁才说:“我在这里正好有个亲戚,先去走走 亲戚。”
司机迟疑,蓝宁已拖着行李箱毫不犹豫走到马路边拦下一辆 出租车。
最后蓝宁让出租车跨县去了当年自己给“利华美洁”当促销 员住的赤城县的那间招待所。临下车时,她问司机:“明天 早上去不去滴水崖?”
司机说:“明天可能有雾,在朝阳观看不到朝阳,没意思。 ”
“事事哪能尽皆如意呢?我很少来这里,不能错过的一定不 错过。”
司机也不是个不会赚钱的人,便说:“那就等八点山上雾散 了再去吧,山景可好了,我来接您。”
蓝宁同司机说好了,拖着自己的行李再转个身。
她差点没有认出这间十年之前的招待所,因为如今它已翻成 了六层高的小宾馆了。
十年前后,大不一样,原来什么都在变。
蓝宁拖着行李走近,里头服务员拉开门,招呼一声“欢迎光 临”,还领着她去服务台办入住手续。
所有人员都彬彬有礼,努力诠释好十年之前在这里体会不到 的“服务”二字。
蓝宁问:“有热水吗?”
服务员恭敬答道:“热水全天供应,但是不能饮用。”
蓝宁将入住手续办理完毕,进了自己的房间,已经有服务员 在门外等候,手里拎着一只热水瓶,笑容可掬:“这是您的 饮用水。”
想的的确是周到。
进入房间,蓝宁又有惊讶。
并不是因为这间单人房内简洁整洁,而是迎面的一张单人床 没有如同其他旅馆宾馆一样铺上白色床单床罩,这里铺的是 蓝色,上头还有圆月弯月的笑脸,很是别致,看的出这里的 管理人是用了心思在经营的。
蓝宁问送水的服务员:“你们是几星级?”
服务员答:“一星级,不过我们就要评上两星级了。”
这样的服务,确该当评上几颗星的。
蓝宁放下了手中的行李,瘫坐到床上,一转头,就是一大面 落地窗,窗外头可以看见山,只是黑夜里看不见山的形,只 能看见山的影。
她有些感叹,十年之间,变化老大,人人都愿意为社会做的 更好。
只要他愿意。
蓝宁又气闷了,一个人在这房间内,非常无聊地躺在床上, 把自己蜷缩起来,开始感到孤独。
其间她的手机想响了好几次。
第一条是罗大年发来的讯息:“蓝宁,哪里有你这样请假的 ?开玩笑。”
她没有回复,而是把它删除。
第二条是关止发来的:“到了吗?如何?”
蓝宁仰着头,用一个比较吃力的姿势回复他:“还不错,公 费旅游呢!”
很快关止的信息又发过来:“真的?罗大年有这么好?准备 去哪里逛?”
蓝宁笑笑:“明天去爬山呢!滴水崖知道不?滴水崖上有朝 阳观知道不?回家给你看照片。”
发出去她才想起来,她根本没有带数码相机。
不过没关系,既然无所事事了,她就随遇而安。
蓝宁在行李箱里翻出内衣裤和睡衣,洗了一个痛快的澡,决 定把今日的不爽和气馁全部洗刷赶紧,然后早睡早起,明天 去爬山。
但这间旅馆还是有些缺陷,隔音效果太糟糕。蓝宁擦干头发 躺上床才发觉,墙壁的那一头正发出不够隐约的荒唐的呻吟 ,在她这里安静的连针掉落在地都能听到的房间里,显得格 外触耳。
人还是不可能完全孤立。
蓝宁很是无奈,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那头的人显然没有露 出偃旗息鼓的意思。
后来她实在渴睡,忍受不了在墙板上猛捶了几下,声音相当 撼人。她自己都吓一跳,摸摸墙板,琢磨这旅馆内的墙板也 许是用木板做的。
隔壁可能也被撼住了,一下无声。
蓝宁才得以放软身体,三下五除二,很快进入梦乡。
一觉醒觉,太阳已高照,她蒙头睡了这一觉,只觉身心皆轻 松。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伸手就能掀开窗帘,入眼碧翠, 真的是远山含黛。
蓝宁不禁站在落地窗前赞叹山河大好。
北方的山,本就雄壮,叠峦起伏,无穷无尽。就如生命,充 满生机,才够好看。
蓝宁伸一个懒腰,忽然就在楼下发现一棵巍巍古松。
她着着酒店里的一次性拖鞋就奔了下去。
这便是十年之前看见过的那棵松,仍旧苍劲有力,四周还围 上了栏杆,挂着牌子写了学名,还有年份。
还是棵有了年岁的五叶松呢!
十年之间,也有不变的,或说百多年都不变。
这棵古松岿然此地,不枯不憔,望见朝起夕落,自有它的一 套风度。
蓝宁没有带数码相机,不过没关系,她的手机可以自拍,便 款款在古松旁摆了一个POSE,做了一个非主流的剪刀手,拍 下一张照片。
再看手机,这张照片拍的很好,阳光照在她的面孔上,有灿 烂的笑容。
这个早晨真的很棒。
昨天约好的司机也准时抵达,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今天是 晴,山上空气好,天空蓝,小姐,你运气不错。”
蓝宁笑起来:“我也希望一切真的不错。”
这天上山的路也不错,通畅顺利快速,抵达山脚下,司机还 好心问:“小姐,要不要下午四点等在这里接你?”
蓝宁很感激:“谢谢师傅。”
司机特淳朴地笑笑:“客气了您,咱这儿不算旅游胜地,但 是有客人来还不得招呼好?”
说得蓝宁乐不可支。
其实她就是这样,越有烦恼越要笑容满面甩脱掉。
这并非逃避现实,蓝宁想,惟其如此,她才能健康成长,再 度出发,走得稳健。
其实山还是这样的山,横看成林侧成峰,林荫之间有条道, 可直通入云霄。
山风自上呼呼往下,蓝宁陡然一个瑟缩。
那条小路通上去,看不见尽头,她只得一个孤身。上一次, 是时维领头,这一次她是孤身。
忽而怯懦。
好在身边呼啦啦上来一群学生,举着个某大学登山队的旗帜 ,还是首都名牌学府,看得蓝宁放心。她寻了领头举旗帜的 那个问:“你们是不是上山?去不去朝阳观?”
对方点头,蓝宁心里一轻,问:“我和你们搭伴吧?”
对方热情地答允了。
这下未知路途有了伴侣,真的轻松了,蓝宁跟在学生们后头 ,和他们一起唱着老掉牙的“让我们荡起双桨”,重又踏上 这条熟悉又陌生的山路。
我是小剧场的分割线
有人说小剧场发在有话说里没看到,就转移文下吧。
小剧场:
关二:老婆,出来看上帝,发改委又把汽油提价了。
关二他娘子:发改委提价和你每个月交生活费没直接联系。
关二:靠,这你都想到了。
关二他娘子:而且你的小QQ也耗不了多少油。
关二:老婆,你不可以学发改委,国际涨价跟着涨,国际跌 价不跟着跌。只起不落不利于身心健康。
关二他娘子:发改委的领导都说了,未来油价会频繁调整, 我从来不跟着发改委调整你的应付生活费,知足吧你!
关二去打魔兽发泄了,随手先上了一下开心网,结果郁闷地 发现他的人参全部被莫北偷光了。十万一支的人参哪!
关二发了一条短信去质问,莫北的回复是“哦,那是我儿子 挂的外挂”。
十一(中)
这山岳便在眼前,有了结伴带来的鼓舞的力量,蓝宁将那半 丝不够明朗的怯懦也扫落,心便如平原上的跑马,放缰奔腾 。
山路是不讲究格局的,自然更不会是棋盘,虽有险境,也是 前途美好的坎路。
年轻的大学生摘了一朵黄黄小小的野花,一路传下去,一人 执了一朵,蓝宁也不例外。
手里小花一朵,看一看,阳光洒落此间,就像有了笑意,在 她手里摇曳。
再放眼,连绵之处,山石之间的康庄似曾相识,或者这也是 从不改变的。
蓝宁想要努力找寻当年烈士牺牲的遗迹,她向身边的大学生 们讲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她在十年前听了之后热泪盈眶的 故事。
带头的举旗帜的讲:“还记得不记得当初那块石头?”
蓝宁遥望,而后摇头,讲:“凡事都是一期一会。”
有大学生问:“什么一期一会?是不是《流星花园》里西门 和小优说的那个一期一会?”
蓝宁笑着说:“一个人不会踏入两条相同的河流,当时看到 的就是当时看到的,再也不会有当时看到的那情景了,我现 在找不到了,不过好在当时已经看到了。也许你们之后找到 了那个地方,就是新的一期一会了。”
大学生摇头叹气:“大姐姐,你说的我们听不懂,你是念哲 学的吧!”
蓝宁眨眨眼睛:“我是文艺女青年。”
年轻的人们都说:“看出来了。”
蓝宁“蹭蹭”就越到他们前头,她摆手做了一个手势,说: “同学们,虽然我找不到烈士的岩石,不过去朝阳观的路我 认得了。”
大家都说:“切,就在上面。”
这是大家都认得的路,他们有了追求的目标,个个精神十足 ,勇于攀登。蓝宁又被踊跃的大学生们甩在了身后。
蓝宁远眺,山壁之上刻着的大大的“关外名山”,好像终点 的一个激励,把大家都吸引了过去,他们奋力往那台阶攀去 ,就要接近那个目标。
目标那边却意外地很热闹,围着好些人吵吵嚷嚷。
走近了,是一个道人装的中年人同几个大汉讲理。
道人讲:“我潜心修行,你们赶我作甚,作甚?我礼佛进香 、洒扫庭除、还对游客香客释疑解惑,哪里做的不好了?”
他面前的有人讲:“大师傅,您体谅下,您是做的好啊,可 你把灯亮个整夜,每月的电费都不济咱的门票钱!”
道人只是嚷:“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三清爷爷也会觉得你 们岂有此理。”
他面前的人摊摊手,表示无奈。
这时有个人发话了,讲:“这样吧,道长把每个月的香火钱 算算,看看能不能付一下电费?”
道人为难了,喃喃:“这——”
那人又说:“要不那样,你们这儿观里也没个门岗,下面门 票收二十,到了这里再收二十?”
先前的大汉只讲:“先生,您开玩笑吧!这还不是等于没出 ?咱门票就是四十,这不换汤不换药嘛!”
那人变作一个无奈状:“你们双方都有理,这可难办了。道 长是个负责的道长,镇上也有电费的难处,要不——”他转 个头,对他身后某个人说,“你在这儿的牧场可是开了不少 源,支持一下宗教事业吧!”
他身后的人嗤笑:“你也用不着坑我吧?”
蓝宁听了直乐,她从大学生们中间穿过去,对那位和事老讲 一句:“你真是吃饱了太空。”
对面的关止笑嘻嘻地,精神很好,一身的运动装,完完全全 为了登山而准备。他背着手,瞅瞅蓝宁,说:“气色不错, 很好很好。”
蓝宁看他那个神气,漫不经心,甚至还悠然自得,往那里一 站,好像是看着她,又好像是在看风景。
他站的这个角度绝好,是个顺风的角度,风自他身后过来, 蓝宁会被吹迷了眼。
她可不想迎风流泪,便快快转移角度,才发现关止身后要为 道长掏电费的倒霉人正是梅绍望,他身边还站着那位一直在 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