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人光彩,仿佛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国度。在她眼中,不管是螺祖养蚕抽丝、黄道婆推广纺织技术,还是COCO CHANEL和CHRISTINE DIOR的鼻祖为了时装业鞠躬尽瘁,研发出属于自己的花纹图案,都是值得后人推崇敬仰的。甚至她自己,都在为了这个目标努力奋斗。
嗣音看着房间里颜父留下的设计稿,觉得自己好似被热水从头到脚淋过一遍,仿佛那个良师益友还在耳边念叨,“嗣音呐,设计不是殉道,而是奉献。用你对美的独特见解,来感化世人,让他们感受到生命的真正含义。一笔一划之间是你的心血,一针一线之距是你的感悟。”
颜父从没学过设计,也没学过画画。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一直到遇见颜幕苏的母亲,他才肯低下骄傲的头颅,从头开始学画画,调色、笔触、角度,他渐渐对颜母深爱而不可自拔,他为她亲自设计、量体裁衣,将他对她的爱完完全全、毫不保留地投入进布料针线里。嗣音曾有幸看见过颜父制衣,他那认真的神情仿佛要把骨血倾尽,他从不为别人制衣,连设计也不。嗣音看着那些设计稿,全是一个人的尺寸,好像还能活生生地看见那个如同画中女子的人,穿上这些衣服,笑得如春花灿烂。
嗣音想:颜伯伯是真的感悟了吧,他的衣服中承载着不朽的爱。穿透灵魂,刻骨相思。颜伯母才会在颜伯伯去世不到三天,如同鲜花般迅速凋零。嗣音还记得她去看颜伯母最后一面的时候,她是笑着走的。嘴边的笑容还和当初颜伯伯在世时一样,眼神毫无焦距,仿佛在另一个世界找到了遗失的自己。
嗣音的眼泪无声地流淌,连颜幕苏走到她身后都毫无所觉。颜幕苏从后面拥紧她,哽咽道:“阿音啊,我的父母是我这辈子见过的爱得最深的夫妻。所以我也一直有个梦想,就是能像他们一样,找到那个自己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阿音,谢谢你,给我机会,圆了我的梦。”
嗣音转过身,和他紧紧相拥,不发一语。良久,才放开怀抱,把颜父的遗物重新放回柜子,扣上锁。拉着颜幕苏走出书房。
今天本是嗣音的二十一岁生日,宋母跟着同事去了郊区新开发的农家乐,说要呆一天,让她自己找乐子。嗣音知道这是母亲在给自己和颜幕苏创造独处机会,只能随她去。
正好自己也很久没见到仙人掌了,顺便来看看。嗣音原本想到书房找本书看,无意中发现了一只厚重的木箱,淡雅雕花,是颜父生前最爱的菡萏,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里面居然是颜父从业以来所有的设计手稿。她一看就不能自已,严格来说,颜父是她的授业恩师,领她走上了这一条路。虽然颜父一直跟她说,“嗣音,你是天生就要吃这行饭的。我只不过是占了个便宜。”但嗣音知道,不论她怎么设计,就是无法设计出颜父那种让人真心感悟的衣服。她可以设计一切,礼服、大衣、洋装、裤装、针织衫甚至袜子,就是无法设计婚纱,就算画出来,也只是千篇一律的废稿,达不到她的要求。她知道,这是她心中无爱造成的,或者说这些爱不足以设计出婚纱这么深入灵魂的衣服。纯白,圣洁;蕾丝,甜蜜;轻纱,温馨。
可这些不够,每个人的爱情不同,象征着爱情的衣服又怎么能泯然众人矣呢?
嗣音坐在餐桌前对着颜幕苏辛苦做出的饭菜发呆,“阿音,别发呆啊,快尝尝味道怎么样。”颜幕苏夹了块牛肉给她。
嗣音叹了口气,“我只是看到了颜伯伯的设计稿,发现了自己在设计上的缺陷。”拿着筷子吃菜。
“我爸就会误人子弟。他还不是在遇到我妈后才开始设计的。这说明凡事都要讲究天命,时机到了,人的感悟自然会发生改变。阿音,不要试图妄改天命、逆天而行,万事随遇而安,人才会过的轻松一点。”颜幕苏又给她盛了碗汤。
“嗯!你说的有道理,现在的时机就是……吃饭。”说完,蒙头吃饭。
幕苏好笑,给她夹她爱吃的菜。小时候,她不爱吐刺,他就把鱼肉剔出来递给她;她不能吃葱,他也跟着不吃,日复一日,幕苏只要闻着一盘食物,就能闻出来里面有没有葱。
嗣音对这份爱有些惶恐,“阿苏,你会不会觉得,你对我的爱远远超出我对你的爱。你会不会难受?”
幕苏温柔地看着她,“傻瓜,爱不分多少。爱了就是爱了,收也收不回来。况且我有这个信心,会让你一天比一天更爱我,直到离不开我。”
嗣音兀自强辩,“万一有一天,我还是不如你爱我般爱你,你又恰好厌倦了。那……那你会怎么办?”她好慌。
幕苏知道嗣音惯性的对未知事物防备恐慌,要让她相信不是易事,他站起来,牵着她的手来到鱼缸前,抽光了里面的水,对她说:“阿音,爱不是相向的,不能用天平来衡量。它是同向的,就好像这鱼缸,假设你对我的爱只有一瓢。”他说着,舀起一瓢水倒入鱼缸,有些翻白眼的热带鱼解了燃眉之危,但还是不够,他又说,“那我就负责剩下的水,直至把它灌满。”他放开水闸,水倾洪而下,热带鱼又在水草间活泼游动。
嗣音凝噎。
吃完饭,幕苏载着她去S市唯一的山上看落日。这还是嗣音第一次看到真正意义上的落日,没有高楼的遮掩,没有人群的嬉闹,就是一轮红日遥挂天边,云蒸霞蔚,在连绵的山峰的映衬下,显得如诗如画。嗣音醉了,红霞满天照得人的脸都是红的,眼神中焕发着澎湃。幕苏看着嗣音,也醉了。这就像是,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霞光点亮了你的眸,你却点燃了我的心。
到了晚上,他们又在山上的天文台上观星赏月。通过天文望远镜,可以看到肉眼看不到的星空,流光转动的蓝幕上,大大小小的星子闪闪发亮,似永恒又像转瞬,寂静无声的夜空中,仿佛只有星辰在诉说着千百年来发生的故事,凄凉而又温馨。
幕苏和嗣音并肩躺在草地上,呼吸着夜风的凉爽,聆听着鸟禽的乌啼,山山水水把这一刻定为永恒。他们双手交握,从对方的脉搏中感受到心的跳动,静谧而美好。
“阿音?”
“嗯?”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哦。”
“阿音?”
“嗯?”
“还是没事。”
“……”
“阿音?”
“闭嘴,再烦我就睡了。”
“……”
第二天一早,嗣音还是第一次露宿野外,虽然颜幕苏准备了厚毯子,还是有些受凉。她是从颜幕苏的怀里醒来的,大概是半夜感到冷了,滚过去的吧。嗣音一动,颜幕苏也醒了,他看来睡得很好,嘴角挂满满足的笑意,搂着嗣音不让她动,嗣音推他,“除非你亲我一下。”他耍赖皮。
嗣音无奈,亲了亲他的脸。刚要退回去,又被他攫住了唇,吻得透不过去才放开她。嗣音败北,这不是他第一次偷袭了,越偷越上瘾。
两人找地方洗漱了一下,嗣音走动时发现脚踝间不对劲,“叮铃叮铃”的,抬起裤管一看,发现脚踝处多了一条银链子,细细长长的,中间串上了21片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叮当片,走起路来银光闪动,汀泠作响……每一片都雕成了形态各异的树叶,巧夺天工。
上了车,嗣音问幕苏,“脚上的脚链是你系上去的?”
“是啊,不是我还有谁。”理所当然。
“为什么送我东西?”
“昨天是你生日,我还没给你礼物呢。”
“那为什么是21片树叶?”
“因为你今年21岁啊,笨蛋。而且以后,你每过一年,我就再送一片,直到把它挂满。”
“以后不要再看肥皂剧了。”
“啊?你不喜欢啊?”
“很幼稚。”
“哦~”沮丧的语气。
“不过我喜欢。”
“嗣音!”发现被调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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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音前些日子一直在忙学校的那批劣质货,直到最近才完工,何适也相继宣告完成。韩哲其中来看过一次,对着嗣音直摇头。虽然款式过时,但嗣音的设计和何适的缝纫,不是行内人看不出来料子好坏。嗣音惊诧之余深深感激,现在这个时代为了力争上游不计手段的人多了去了,不陷害别人就是好的,哪儿还会有人不计后果地相助呢?
虽然感谢,但嗣音依旧坚持自己的创意,就是不改。韩哲见劝说无效,气得转头就走。何适看着他的背影,感叹,“他真的是个好人。”
之后,两人就马不停蹄地赶刘家姆妈那儿的活。刘家姆妈虽然年纪大,但一手打毛线的功夫依旧不老,闭着眼睛都能织,很快按嗣音的设计织出了大半。嗣音原本的创意,这件毛衣下面是要配裤装的,里面最好再套件格子衬衫。又去轻纺市场找了块猩红色苏格兰格纹布料,浅黄色和黑色的斜纹细条交错,交织出繁复而有序的花纹。
嗣音和何适忙的脚不沾地、头昏眼花。任曦和吴梓琪不止一次地问去干什么了,为什么设计展的衣服都弄好了,还忙成这样。
嗣音有苦难言,太极打了一次又一次,都快赶上张真人了。何适打趣道,“那就是张真人的首席大弟子,宋远桥。”
“去你的,我才不要宋青书这样混账的儿子呢。”
嗣音上次已经告诉何适那个大二的玫玫很有可疑,这些日子她们也防她防得紧。看上去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不像是那么有心计的。但越是不像的,往往就越有嫌疑。
一切都静等一个月后设计展的到来,拉网收鱼。
第十三章
11月24日,万里无云,时近深冬,天气越来越冷。按规定,各大高校的参展学生需在设计展开展前一个星期将参展设计送到S&Y总部,届时将会有工作人员整理、排序,为设计展做最后准备。嗣音和何适是在23日将所有衣服完工的,何适的设计要早一步,她的设计所需材质、剪裁都要简单。弄好后,就一起帮着嗣音打下手。总算赶得及在参展前将衣服完成。
D大其余四人皆已送到,嗣音和何适带着那批掩人耳目的假设计,叫了辆车,先在城内绕了一圈,确认无异。才到了老城厢。留何适在外望风,嗣音进去和刘家姆妈一起将衣服替换,这些衣服早先拜托刘家姆妈熨烫过了,换下袋子,套进另一批。换完后,嗣音和何适又叫了辆车,直奔S&Y。
这次前台小妹没怠慢她们,一进玻璃门,就巴巴的跑过去,狗腿道:“宋小姐,您来了。颜总在办公室,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
嗣音忍笑,“没事,今天我不找他。我是D大的参展学生。这是我同学,何适。”她指着何适,何适对前台淡淡一笑,“我们是来送衣服的,没迟吧?”
“没没没,哪儿能啊,就是迟了,颜总也会把设计展推迟的。”前台笑嘻嘻。
“那请你把这些衣服拿到相关人员那里,做排序登记,谢谢了。”嗣音把六个袋子递给她。
前台吃力接过,“那我们就先走了。”嗣音说道。
两人刚要抬步,前台急急叫道:“唉,宋小姐。你不去看看颜总吗?”
“不了,我们还有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嗣音看着那个快被衣服埋了的小女孩儿。
“啊?我,我叫傅欣。您叫我Cindy就好了。”Cindy兴冲冲说道,宋小姐问她名字,她发了。
“谢谢你啊,Cindy,再见。”
“好,再……再见。”她的腿都快软了。
嗣音和何适笑着走了。Cindy连忙把衣服稳稳当当地放在一旁的沙发上,要是摔坏了,她可赔不起。掏出手机,向Dean报备,“喂,项助理啊,刚才宋小姐来过了,又走了。不是……我留了……不……我……冤枉啊!她们是来送衣服的,对……对,就是参展设计。好……好,我现在马上拿去展列室,知道了,要压轴出场。好,再见。”挂了电话,喘口气,心里腹诽:切!狗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有你一个人想要巴结老板娘吗?走着瞧,看老板娘喜欢谁。
Cindy把六个厚厚的衣服袋子放到展列室,按照会场助理的排列,放到D大一区,在袋子上写上嗣音和何适的名字。临走前,受好奇趋势,偷偷打开看一眼。顿时惊了,Cindy瞪大眼,轻轻抚摸料子,暗叹:怪不得老板为她守身如玉,苦苦等候。两人真是绝配,一个时装公司总裁、一个是才貌双全设计师。到时候老板娶了她,那可是为公司挖到一块美玉啊。真不愧是商人,奸诈啊!
Dean挂了电话,将Cindy汇报一事原话返还给颜幕苏。颜幕苏拿着钢笔敲了敲桌子,站起身去了展列室,Dean跟随。找到嗣音的三个袋子,轻轻打开。饶是Dean见惯风浪的,都忍不住发出惊叹。颜幕苏留恋地摸索,他就知道嗣音的才能只有在设计时才会倾巢而出,所以他愿意接管父亲的公司,不仅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嗣音。颜父曾经断言,嗣音是匹千里马,只有找到伯乐,才能一跃千里。
将衣服放回袋子,颜幕苏在原地思索一阵,吩咐了Dean几句话,Dean无语,要不要这么关心则乱啊,都到了自己的地盘了,还要千防万防。不过不敢尥蹶子,乖乖按着颜幕苏的叮嘱办事。
颜幕苏又叫保全系统在展列室的暗处置放了多个摄像头,360°无死角。才放心回去。五点一到,员工开始三三两两下班。保安把各个大门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又回警卫室喝茶聊天了。
夜黑风高,一个全身黑色的身影偷偷摸摸地潜进了大楼,拿出准备好的解锁器,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展列室门外,按下背出的密码,摸到一个地方,就着月光看了看标牌,拿出准备好的剪子,从缝合线开始轻轻一剪,六件衣服如法炮制,那个身影阴阴一笑,原路返回。她走到一条小巷子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办妥了。大功告成。”收了手机,咧嘴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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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5日,晚上六点,S&Y大楼门前星光璀璨,闪光灯照个不停,似要闪瞎人的眼睛。一位香槟色晚礼服的美人盈盈下车,修长美腿如莹莹宝玉,大开叉的设计露出迷人风光。
一见到她,众媒体的喧闹声更剧烈了,“孙小姐,前些日子,你签约了S&Y的CITY LADY系列,是不是因为颜总的关系啊?”,“孙小姐,你今晚会出席这个设计展,是不是为了来看颜总啊?”,“孙小姐,请问您和颜总究竟什么关系啊?”,还有一大片声嘶力竭的“婧茹、婧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