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我，他在辩经场上竟会突然心情大乱。没有办法说话，只有坐在地上，微笑着看同伴们继续辩论。
我告诉他，由于无法联系，我觉得最后一根等待的神经都已经崩掉。
他告诉我，就在上午，他无缘无故被老师骂。那一瞬间，他竟没办法继续忍受。如果不是最后一丝理智在提醒他，他差点就转身离去了。而那样的后果，很可能是他永远离开寺院。
我们都在说，几乎不想给对方一点空隙，又几乎在竖着耳朵听清对方的每一个字。
每一个字都是一个意思：我爱你 我再也不能离开你。
。。。。
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饭店里只剩下我们这一桌了。服务生想打佯又不好意思提醒，只好仨仨俩俩的在我们旁边逡巡，奇怪的看着这三个默然不语的男女。
我终于忍不住了：“他就没主动想到联系你么？”宁馨想了想：“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是这样回答的，对不起，小鱼，我一直在听从我心的意愿。我知道你的痛苦，就象我熟知我的痛苦一样。可是，我已经告诉过你，分或者合，都在你的意愿，你若想找我，即使在多年之后，我也会立即出现。你若不想见我，即使在同城，我也会作到绝不出现在你面前。”
我又问到：“你能告诉我，是什么支持你去爱他，甚至奋不顾身，跨越千山万水，只为了和他见上一面？是不是可怕的。。。冲动。”
宁馨安静的看着我：“这个问题，连我自己都问过自己一百次，一千次。在和猫最初的交往中，我充满了犹疑。我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信仰上的，世俗上的。我们根本不可能有未来。所以我时不时的心情郁闷，情绪不佳。甚至怀疑这是上天开的一次玩笑。
这，只是因为我没有想到，当有一个人真正爱你的时候，是如此美丽。他的爱可以让你忘掉所有的悲伤。
这种感受绝不同于情窦初开的激情。那时候，我们爱的昏头涨脑，只顾着又哭又闹的恋爱。哪有机会看眼前人究竟是怎样的样子？
这一次不同了。我在小心翼翼的爱着，在观察，在品味着。在经历了多次感情的伤心，无奈，厌恶之后，不报多少希望的等待着。
然后，我就如在深山行走了多日的疲惫旅人，忽然看到了眼前的雪莲花。
此生，此世，我们会获得怎样的爱情，纯属个人机缘。
我不知前世我种下了怎样的因，我才会遇到你。
但是，只要我有记忆，无论哪一世，我都要为曾经的相遇深深感激。
虽然，我无法完全采撷这份情感，就如我不能把雪莲花带出深山一样。我仍然为此深深的感谢上苍，你如此厚待我，让我在绝望的时候看到了最美丽的风景。
”
第二十五章
从饭店出来，我跟宁馨商量，是否要把屋子退还给她，她笑笑：“你才住了一个月，可是已经付了三个月的房租，我不会那样不讲理的。我住唐唐的家。反正她不久也要出门。”我吃惊的看住唐唐，把她拉到一边：“我今天有很多事情想问你。还来不及，你能告诉我，你要去哪么？”她安静的冲我笑笑：“我还没想好呢，很晚了，我们都回去吧。”
把两位女士送到家之后，我回了自己的家，打开灯，审视屋子里的一草一木，还好，幸不辱命，没有任何改变，等宁馨回来的时候，她一定会重新找到原来的感觉。
点上一枝烟，我想起了唐唐，那个温宛如玉的女子。我说不清对她是怎样一种情愫。当于铃说起她的故事，想到自己的名字和这样一个隐居的名人联系在一起，我简直有一种得意和骄傲。我甚至以为自己爱上了她。可是，在这个静寂的午夜，当心里的一切杂念被沉淀，我越发觉得，我对她的感情更倾向于一种倾慕和知己的感觉。万丈红尘，有这样一知性女子为你的朋友，实在幸莫大焉。
那么小彤呢？我是否爱她呢？我应该是爱的。时至今日，只要一想起她，我的心都会被牵动，在某一角落，都会隐隐作痛。那是遗留在她身上，来不及取回的东西。我只有等它枯萎，死去，连灰烟也不剩的时候，才能获得重生。
可是，同样是爱情，为什么我们没能爱得如宁馨那样纯粹，真挚呢？我想，因为我们没有遇到命定的那个人。那个人，应该是我们心里的写照，如镜子一样明晰的照亮我们的一切。你想的，就是他要的，他希望的，恰是你能，并十分想给他的，你们就如，所谓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爱神啊，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掌控的人，显然从来也不给世间男女以这样的方便和畅意。我们通常的情况都是，可以在一起的人，久而久之，爱情消磨尽了，成了两看相厌的怨偶。或者，灵魂的另一半竟然在海角天边，甚至生死相隔。
这痛苦的两面，你要哪一个呢？
好几天，没有看到唐唐，宁馨也没有联系我搬家的事情，我暂且鸠占雀巢。有一天晚上，上网聊天，在MSN上，我居然看到了唐唐的头像。我赶忙打招呼：“怎么，吃完烤肉就断交了？”那边打过来一个笑脸：“我是宁馨，唐唐不在，我盗用她的MSN，哈哈。”我惊讶的回复：“她去哪了？”宁馨也打过来一个疑惑的表情：“她去青海了，你不知道么？”“做什么？”那边的她考虑了很久，才回过来一句话：“她的事情挺复杂，等她亲自告诉你好么？”我有点怅然，也只好同意。过了一会，我又问她：“你还在写帖子么？”她打过来一个羞涩的笑脸：“见笑，见笑，还在笔耕不辍。”我要求说：“给我看看吧”她笑到：“让著名的广告策划人看我的拙作，我还很不安呢”我发了一个流汗的表情，就跑到一边去蹲坑守侯了。
…在拉萨的时间里，猫几乎没有时间和我“约会”。大部分时间，我自己坐在大昭寺的门前，看着眼前的风景。应该说，这一次旅程和上一次没什么区别。但是，这一次，我的心里是满的，我是在等待我的爱人。
大昭寺门前最多的风景就是跪拜的人群。 在这些跪拜的人群中，我感到他们与我们内地求佛的人们有一种微妙的不同。在内地求佛的人们，眼神可能是同样的虔诚。但是，他们似乎都只在为自己奔忙，除了看佛的眼神是热忱的之外，你在他们的眼睛里看不出对其他人有什么友好的表示。但是在这里，他们除了虔心求佛之外，他们对其他人也是那样的温和。我曾经看到一个跪拜的喇嘛，他回头的时候看到身后有一个小孩，他就用那样慈爱温暖的眼神看着这个孩子，连在一旁的我都感到无比的温暖。
我还遇到了一个藏族的老人。他看起来真的是好老啊，长长的头发挽在头发。梳成一个藏民常见的发式。黝黑的面庞，不过可以看的出，他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英俊。他有一双非常善良的眼睛和一脸友善的表情，他看到我悄悄的在旁边模仿大家跪拜的动作，就微笑着邀请我到他的跪垫上去跪拜，还认真的纠正我的动作。我想，在未来很长的日子里，我都不会忘记大昭寺门前那庞大的跪拜人群以及老人那微笑的眼睛。
在拉萨另一个让我难忘的风景，就是那些乞讨者。如果在乞讨者中也分类别的话。拉萨的乞讨者收入可能不多，但是，他们的精神可能最富足。因为，即使在讨钱的时候，他们绝没有显露一点卑微，他在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向你要钱。因为他们知道，在这片佛光普照的地方，他们即使要不来钱，也很少会遭到他人的嫌恶。
刚到拉萨的那晚，我就遇到了两个满脸鼻涕的小家伙，坐在地上，叮叮当当的弹着单弦琴，周围围了很多旅人，大概都和我一样，初到拉萨，还不太适应这里的风土人情。那时，我还不知道，在未来的几天里，我将会遇到很多这样的风景。
最可笑的是有一次逛药王山，在一个偏僻的小路上，看到了一个非常老的僧人坐在路边。看到我，露出一脸特别灿烂的笑容。不用他老人家说明，我赶紧掏出钱包，倾空了所有的零钱。（在这个地方有个好处，一次只给一毛即可）。没想到，刚给完钱，一个小家伙不知从哪窜出来了，扯着我的衣服要钱。我可傻眼了，兜里不是没钱，但最小的票子也是十块，实在舍不得，只好向他解释加赔礼。可是，小家伙就是不放我走，脏乎乎的小手死死的抓住我的衣襟。看到这个情景，老僧人哈哈大笑，他从面前的零钱里夹出一张一毛的纸币给那孩子，没想到，这孩子义气得很，说什么也不收老僧人的钱，就叼住了我不放松。纠缠了一会，我终于不耐烦了，之后掰开小家伙的手，一走了之。不过，下山的时候，没再敢走那条路了。
幸亏，黄昏的时候，猫上完了一天的“课”，他会溜出寺院和我在拉萨的大街上溜达。当然，我们无法象在我家乡那样十指相扣。很多时候，他走在前面，我跟随在身后，偶尔他身上的僧衣一角会扑落在我身上。这个时候，他会回头冲我微笑，眼里的深意只有我能懂得。
有一个晚上，我终于正式的问到他；为什么不愿意到我的身边？是担心我曾担心的问题，例如将来的生活，或者我不再爱你之类的么？
他告诉我：我从没担心过生活对我会有什么影响。人活在世上，总要生活，无非是一个好或者一个坏。即使你不爱我了，我完全可以一走了之。没什么了不起。
我最担心的是，因为，我已经有了承诺，不仅是对佛祖，还有我的父母，我的老师，我的朋友，还有我家乡的人。他们对我寄望非常重。如果仅仅是我自己，那么，下地狱也无所谓的。可是，我身后有那么多人的希望，我不能为了这个私欲，让他们伤心，让他们失望。
那么我呢？？
对不起，小鱼，我以为爱你就可以了。我不知道原来爱情会给你带来这么多痛苦，对不起。
。。。。
我惊讶的看着她发过来的文字。回复道：“这么说来，你的这次西藏之旅无功而返，你并没有说服他？”宁馨也很快的回复：“我有能力改变现在的状况么？没有。不能改变现状的情况下，只有尊重现状。
闲暇的时候，也经常在想，其实，人生的每一个过程，我们都要辨证的看。纵然，在爱情上，我们都希望花长好，月长圆，人长久。可是，这可能么？这就象人希望长生不老一样不可能。（要不是因为世事太无常，宗教也就不会出现了）
那么，我和猫的可望而不可近的爱情，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他不能还俗，我不能保证长期厮守的爱情是否会变质。那么，就让我们保持现状吧。长久的思念，会更让人渴望相聚的缠绵。虽然这缠绵必须发乎情，止乎礼。但是，它带来的震撼却远比具体的身体接触更要动人心魄。”
我有些惊奇，故意漫不经心的问：“你和你的爱人同居一室，就没有恋人的亲密举动？”她沉默一会：“这是个很私密的问题。不过，即使我说出来，相信很多人都难以这个结果，的确没有，即使有，他也会控制住。曾经咬牙切齿的想过很多主意。想留住他，只能让他没法回到寺院，想让他没法回到寺院，只能让他破戒。但是，想让他破戒，我真的没有办法。
不忍也不能。
曾假装轻描淡写的问过他，对一个在心里很喜欢的女人，怎么就没有身体的冲动呢？他有些难为情，不过也很明白的告诉我，在我靠近你的时候，心里在想，我若是一个普通男人该多好。可是我不是，所以，我不能。
多少次，我们紧紧抱在一起。他的拥抱几乎让我窒息，然后，我看到，他就那样捧着我的脸，用一种我从看到的眼神，一眨不眨的凝视我。即使在情最浓的时候，他也只能把我推开，推到安全界限之外。
在那个时候，我原谅了他。
对的，他不能。所以，我也不能。
所以，我得不到他。”
我有点发呆，在这个世纪，还有这样纯柏拉图的恋爱？可是，按照约定俗成的概念，你们连肌肤之亲都没有，也没有身居一处，究竟什么是爱的证明呢？
宁馨想了一会，告诉我。。。。
… 曾经有一次，和一个比较要好的同事吵架了。晚上的时候，和他打电话的时候禁不住低低的抱怨。他笑着劝我，明天就会好了。
很正常的谈话。
忽然，一阵心酸一下子袭倒了我。
一个人生活在陌生的城市，家人，爱人都不在身边。。。最爱的他，一辈子也不会属于我。。。。
结果，我又开始哭了。。。真不想哭的，可是眼泪说什么也止不住。在哭的时候还在想：糟了，他要担心了。。。。可是，不行了，自己都管不住自己，低低的抽泣竟然变成了号啕大哭。
电话那边的他，可想而知已经慌了手脚，却无可奈何。无论他的声音多么近的在耳边，但是，当爱人哭泣的时候，他永远没有办法借一只臂膀让我依靠，腾出胸膛当我的手帕。他只能无助的在电话里轻声的说：不要哭了，我求求你好么？
我挂掉了电话，不想让自己继续在他面前失态。哭了一会，心情平静了，我竟然睡着了。
一觉到第二天九点。
打开手机，三条短信跳了出来。通通是他发来的，我看了一下时间，一个是昨晚12点，一个是凌晨4点，一个是早晨8点。
短信的内容只有一句话：不要哭了，和我说话吧，我在等你。
猫一夜没睡。
长叹一声。我是一个太普通不过的女子。我有着和其他女子一样的要求，你可以说它太小，也可以说它太大，那就是能够被爱人一辈子永远的放在心上。
我终于默然，人，爱情都是无法相比的。在这一刻，我忽然不怪小彤了。如果说她从来不懂得爱情是什么，并不完全是她的错。或者，在爱情之初，我就没能给她女人最需要的东西。。。。
第二十六章
下班了，我仍坐在办公室里，不想挪窝。我有点想唐唐。如果不是她的忽然消失，我或许还不知道，她的影象已经一丝一丝的渗入我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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