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追上。群贼四散奔逃,真是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恨不能肋
生双翅,飞上天去。和尚走出庙门,偶然打了一个冷战,罗汉爷一按灵光,
早知觉明白,口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说不管,我和尚焉有不管
之理?真是一事不了,又接一事。”说着话,连忙往前行走。罗汉爷有未到
先知之能,算出来此时雷鸣、陈亮有难。书中交代:怎么一段事?原本陈亮
家中有叔叔婶婶,有一个妹子名叫玉梅,他叔父名叫陈广泰,本是一位忠厚
人。陈亮总不在家的时候多,他家里并不指陈亮做绿林的买卖度日。先前陈
广泰只打算陈亮在绿林,非为好事,寻花买柳,后来才知道陈亮行侠仗义,
偷富济贫。虽然这样,总是在绿林为贼,陈广泰也劝不改他。家里又有房屋,
又有铺子,在陈家堡总算是财主。陈广泰整六十岁,家里做生日,在村口外
高搭戏台、看台唱戏,这天许多亲友都来给陈广泰祝寿,妇女都到了看台上
看戏,自然玉梅姑娘也得陪着张罗,应酬亲友,也在看台上坐着看戏。本来,
玉梅小姐今年二十二岁,长得花容月貌,称得起眉舒柳叶,唇绽樱桃,杏眼
含情,香腮带笑,蓉花面,杏蕊腮,瑶池仙子、月殿嫦娥不过如此。这位姑
娘素常养得最娇,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叔婶长大成人,也就叫爹娘,陈广泰
爱如掌上明珠一般。天生来的聪明伶俐,知三从,晓四德,明七贞,懂九烈,
多读圣贤书,广览烈女文,直到现今,尚未说定婆家,皆因高不成,低不就。
做官为宦的人家,又攀配不起,小户人家,陈广泰又不肯给。素常姑娘无事,
并不出大门,今天陪亲友听戏,在看台上坐着。台下男男女女,本村的人来
瞧看热闹,拥挤不动。偏巧内中有一个泥腿,也在这里看热闹,人家都往戏
台上瞧,这小子目不转睛,只看台上瞧着姑娘。在本地有一个皮员外,他当
初本是破落户出身,姓皮名绪昌。他家中有一个妹子,长得有几分姿色,时
常勾引本处的少年、浪荡公子常来住宿,名为暗娼。皮绪昌装作不知道,在
外面还充好人,回家来有吃的就吃,有喝的就喝,有钱就使,他也不问哪来
的。偏巧活该他发财,在本处有一位金公子,上辈做过一任知府,家里有钱,
就把他妹子半买半娶弄了家去,给了皮绪昌几千银子。皮绪昌居然就阔起来
了,他也买了房子,也使奴唤婢,他妻子就是大奶奶了,他有一个儿子叫皮
老虎,众人皆以大爷呼之。后来金公子他正夫人死了,就把他妹妹扶了正,
居然当家过日子,俱归她经手料理。皮绪昌更得了倚靠,他妹子就把娘家供
用足了。皮绪昌有了钱,一富遮三丑,众人就以员外称呼。他也好交友,眼
皮也宽,勿论哪等人,他都认识,三教九流俱跟他有来往。他也走动衙门,
书班皂隶都跟他交朋友。在本地时常倚势利欺压人,他儿子皮老虎结交了些
本地的泥腿,在外面寻花买柳,抢夺良家妇女,无所不为。有几个人捧着皮
老虎,跟他有交情的,一个姓游名手,一个姓郝名闲,一个姓车名丹,一个
姓管名世宽。这些人都是无业的游民,在外面净讲究帮嫖凑赌,替买看吃,
狐假虎威。每逢皮老虎一出来,总有十个八个打手跟着他,在本地也没人敢
惹他,真有势利的人家,他也不敢惹寻。今天皮老虎带着这些人,也来看戏,
这小子就瞧见姑娘陈玉梅,二目不转睛往台上瞧。本来这小子长的就不够尺
寸,拱肩梭背,兔头蛇眼,歪戴着帽子,闪披着大氅,看了半天,说:“众
位。”大众说:“大爷做什么?”皮老虎说:“我瞧着台上这个女子,长得
怪好的,我真爱她,你们给我抢她,勿论她是谁家的,不答应,我跟他打官
司。”旁边游手、郝闲、车丹、管世宽说:“大爷你看这个姑娘,可惹不起。
她是开白布铺陈广泰的女儿,听说她有一个哥哥在镖行里会把式。再说今天
陈广泰做生日,亲友甚多,如何能抢得了?论势利也未必惹得了大家,大爷
你死了心罢。”皮老虎说:“我怪爱她的。”众人说:“爱也不行,咱们走
罢。”众人一同皮老虎回了家。焉想到皮老虎自从瞧见陈玉梅姑娘,就仿佛
失了魂一般,回到家中,茶思饭想,也不想吃东西,得了单思病。一连三四
天,越病越没精神。皮绪昌一见儿子病了,心中着急,就问游手众人,道:
“你们跟我儿行坐不离,可知他无故为什么病的?”管世宽说:“老员外要
问公子大爷,只因那天陈广泰唱戏,公子爷瞧见陈广泰的女儿在看台上,长
得美貌,他夸了半天,回来就病了。”皮绪昌一听,说:“原来这么一段事,
那好办。我叫人去见见陈广泰,跟他提提,大概凭我家的财主,也配得过他,
他也没什么不愿意。只要他愿意把女儿给我儿,我择日子就娶,要什么东西
我都给。”管世宽说:“既然如是,我到陈广泰家去提亲,你听候我的回信。”
皮绪昌说:“也好,你去罢。”管世宽立刻来到陈广泰的门首,一道辛苦,
老管家陈福一瞧,认识他。管世宽说:“我要见你们员外有话说。”老管家
进去一回禀,说:“管世宽要见员外。”陈广泰一听,说:“他来干什么?
叫他进来。”管世管来到里面一行礼,陈广泰说:“你来此何干?”管世宽
说:“我来给令爱千金提亲。”陈广泰说:“提谁家?”管世宽说:“皮员
外的公子,称得起门当户对,皮公子又是文武双全,满腹经纶,论武弓刀石
马步箭均好,将来必成大器。”陈广泰本是口快心直,说:“你满嘴里胡说,
我家里根本人家,焉能把女儿给他?我嫌他腥臭之气,怕沾染了我。”焉想
到这句话不要紧,惹出一场大祸。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百十一回皮绪昌助逆子行凶陈广泰丹阳县遇害
话说陈广泰这一句话,把管世宽拒绝了。说:“你趁此去罢,休要叫皮
绪昌妄想贪心!”管世宽碰了钉子,自己回来,一见皮绪昌,皮绪昌说:“你
去提亲怎么样了?”管世宽说:“别提了,我去提亲,陈广泰不但不给,反
出口不逊,骂的员外那些话,我真不敢直说了,怕你老人家生气。”这小子
添枝添叶,又蛊惑是非。皮绪昌一听,勃然大怒,说:“好陈广泰,竟敢这
样无礼,背地里骂我,我焉能跟他善罢干休。我非得把他女儿弄过来不可,
我还得叫他跟我来说,认罪服输,心甘情愿把女儿给我,你等大家可有什么
高明主意?”管世宽说:“老员外要打算跟他赌气,我倒有主意。员外不是
跟村外庙里的当家的相好么?那庙里和尚有能为,你把他请来,跟他商量,
径直去把陈广泰的女儿抢来,跟大爷一入洞房,生米煮成熟饭,他也没了法
子。要打官司就跟他打官司。”皮绪昌一想,说:“就是这个主意甚好,你
就去把通天和尚法雷请来。”书中交代:通天和尚法雷,自从弥勒院逃走,
这里一座小庙是他的下院,他就来到这庙里住着。皮绪昌正要打发人去请,
偏巧有家人进来回禀,现有通天和尚前来禀见。皮绪昌赶紧吩咐:“有请。”
把法雷让到客厅,彼此行礼,皮绪昌说:“我正要去请你,你来的甚巧,现
在我有一件为难事。”法雷说:“皮大哥,你有什么为难事,只管说,我能
替你办得了,我万死不辞!”皮绪昌说:“你我兄弟知己,我也不能瞒你。
皆因你侄男他那一天瞧见陈广泰的女儿,长的十分美貌,你侄男得了单思病。
我打发人去提亲,陈广泰不但不给,把我骂得话难听,我这口气不出。我打
算要把他女儿抢来,先跟我儿成亲,然后再跟他打官司。听说陈广泰有个侄
儿叫陈亮,在镖行里可有能为,可不定在家没在家,我要求贤弟给抢亲,一
来替我转转脸,二来搭救你侄儿。”通天和尚法雷一听,说:“要抢人容易,
这乃小事一段。我庙里住着两位西川路的朋友,一位叫赛云龙黄庆,一位叫
小丧门谢广,这两个人都有能为,武艺出众,本领高强,把他二人约来帮着。”
皮绪昌说:“好,赶紧派人到庙里,就提法师父请谢爷、黄爷,到我家里来。”
手下人答应去了,来到村外庙门一叫门,小沙弥出来说:“找谁?”手下人
说:“我是皮员外家的,法师父叫来请谢爷黄爷,同我到我们员外家去,有
要紧的事。”小沙弥进去回禀,赛云龙黄庆,小丧门谢广,二人随同手下人
来到皮绪昌家。往里一回禀,皮绪昌同法雷迎接出来,抬头一看,来者两个
人,头里这人,身高七尺以外,细腰扎背,头上戴粉绫缎色软扎巾,勒着金
抹额,身穿粉绫缎色箭袖袍,周身绣三蓝花朵,腰系丝鸾带,单衬袄,薄底
靴子,面似油粉,白中透青,一脸的斑点,两道细眉,一双三角眼,鹦鼻子,
裂腮额,闪披一件粉绫缎色英雄大氅,上绣三蓝牡丹花。这个就是赛云龙黄
庆。后面跟定一人,穿青色褂,紫黑的脸膛,两道丧门眉,往下搭拉着,一
双吊客眼,黑眼珠朔朔放光,白眼珠一睁,突出眶外,就像活吊死鬼一般,
这个就是小丧门谢广。皮绪昌一见,赶紧上前行礼。法雷说:“二位贤弟,
我给你们引见引见,这就是皮员外。”说时往里让,彼此行礼,来到屋中落
座。黄庆、谢广说:“法兄呼唤我二人有什么事?”法雷说:“特约二位贤
弟来帮忙。”黄庆说:“什么事?”通天和尚就把要抢亲之故,细述一遍,
谢广、黄庆说:“这乃小事一段,我二人协力相帮。”法雷说:“皮大哥,
你先叫人去给陈广泰家送一百银子,两匹彩缎,硬给他留下,就说今天晚上
拿花轿抬人。”皮绪昌就问:“你们谁去?”车丹、管世宽说:“我二人去。”
皮绪昌立刻就给拿出一百银子,两匹彩缎来。管世宽、车丹二人,来到陈广
泰家,叫管家进去一回禀,陈广泰说:“这两个东西又做什么来了?把他叫
进来我问问。”管家出来把管世宽二人带进书房,陈广泰说:“管世宽,你
来做什么?”管世宽说:“我来送定礼,一百银子,彩缎两匹,我们员外说
的,今天晚上,花轿就来抬人。”陈广泰一听这话一愣,说:“谁答应你们
的,就来送定礼,满嘴胡说,还不快拿回去!”管世宽说:“不是老员外你
亲口说的吗?就要一百银子,两匹彩缎,现在如数拿来,你怎么又不认了,
那可不行,今天晚上就娶人,你听信罢。”说着话往外就跑了,把两匹彩缎,
一百银子,硬给放下了。陈广泰一听说晚上就要娶人这话,气得颜色更变,
说:“皮绪昌真要造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这样无礼,见真是要抢
夺民家妇女,我去告他去!”立刻到里面告诉安人,叫从人外面备马。老家
人陈福跟着陈广泰备了两匹坐骑,陈广泰气哼哼上马,直奔丹阳县衙门。焉
想到早有人给皮绪昌去送信,说:“陈广泰骑马走了,大概是去上丹阳县告
你去。”皮绪昌一听说:“法师兄,你同他们二位在家里等我,我得到丹阳
县先去托好了。”吩咐叫家人给法雷等预备酒。皮绪昌带了五百银子备了两
匹快马带着一个恶奴抄小道先来到丹阳县。十二里地,马又快,此时陈广泰
还没到,皮绪昌来到衙门口翻身下马。一道辛苦,衙门的班头都认识。说:
“皮员外来此何干?”皮绪昌说:“我来找狗先生,烦劳众位给通禀一声。”
这衙门一位刑民师爷姓狗,叫狗子贤,跟皮绪昌素有旧识。今天值日班进来
一回禀,现有陈家堡皮绪昌皮员外前来求见。狗子贤一听,赶紧吩咐有请。
皮绪昌来到里面,一见狗先生,二人彼此行礼。狗先生说:“皮员外,今天
为何这样闲在?”皮绪昌说:“我今天来托老兄一件事,回头有一个姓陈的,
他是开白布店的叫陈广泰,他要来告我,我求你把他给押起来三天,过三天
之后,我到案跟他打官司。我这里有五百银子送给你买双鞋穿,这件事完了,
我还有一份人情。”狗子贤说:“那容易,这是手里变的事。他来了我把他
押三天,不叫他见官,你回去罢,这件事交给我办了。”皮绪昌立刻告辞。
狗子贤出来,一见稿案门值日班说:“方才有我一个朋友来见我,说有一个
姓陈的来喊冤,叫我给押三天,送我一百银子。我也不能独吞,你我都在一
个衙门当差找饭吃,我分给你们众位五十两。回头姓陈的来喊冤,可千万别
叫他击鼓,就说他搅闹官署重地,妄告不实,就把他押起来。”稿案门说:
“是了,既是先生被朋友所托,就是不给我们钱,说句话我们也得给办。”
狗子贤说:“好好。”正说着话,外面陈广泰才来投到。老头子翻身下马,
口中喊嚷:“冤枉哪,青天大老爷给小人明冤!”方要打算击鼓,值日班头
来把陈广泰揪住说:“你这老头子无故前来搅闹官署,来把他押起来!”立
刻把陈广泰揪到班房。陈广泰说:“我来告皮绪昌,他强要抢夺我女儿,他
托人说媒,我不给他,硬下彩缎银两,说今天晚上就要用轿子抢人,故此我
来告他,怎么你们拦我喊冤?”众官人说:“由不了你,不能放你走,等我
们老爷哪时过堂,才放你呢!”陈广泰急的暴跳如雷,什么也不行,直不放
他出来。老家人吓得跑回家去,一回禀安人,说:“可恨不得了,老员外到
衙门一喊冤,不想衙门官人把老员外扣住不放,吓得我也不敢进去。大概是
皮绪昌有人情买通了,先把老员外押住,今天晚上来抢姑娘,老安人快想主
意罢。”安人、姑娘一听就哭了,玉梅说:“娘亲不必为难,孩儿我也不能
落到恶霸手里,莫若我一死,万事皆休。”正说着话,外面打门,老管家出
来开门一看,“呀”了一声。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百十二回闻凶信雷陈找恶霸买大盗陷害二英雄
话说老管家出来开门一看,外面来者非是别人,正是雷鸣、陈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