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一卷台湾新文学之父--赖和 作者:刘红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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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一卷台湾新文学之父--赖和 作者:刘红林-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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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在地方警察”。([日本]矢内原忠雄:《日本帝国主义下之台湾》,周宪文译,(台北)帕米尔书店1985年7月版,第162—163页。)也就是说,警察担负着保甲、户口、刑决、税捐、征役等等几乎所有的社会事务,人民所闻所见之官吏,惟有警察而已。警察是殖民政策的具体执行者,是对台湾人民进行政治压迫、经济剥削的直接推进者。他们凭借手中的特权,随心所欲地欺压奴役百姓,百姓的一举一动,只要他们觉得不顺眼,即可横加干涉,拘禁惩罚,有“田舍皇帝”之称。当时,台湾民众最恨的就是他们,他们也就当然成为“民众代言人”——新文学家们——讽刺、抗议的主要对象。赖和小说首开先河,有相当多的篇幅是反映这一主题。他的小说《一杆“称仔”》中,随意将人折秤系狱的是警察,《惹事》中欺凌侮辱寡妇的是警察,《丰作》中充当会社打手痛殴蔗农的是警察,《辱?!》中强闯民宅滋扰生事的是警察,《不幸之卖油炸桧的》和《善讼人的故事》中扣押抓打台胞的还是警察。《不如意的过年》更是警察的恶行恶状的真实写照。 
  《不如意的过年》中,“查大人”因为人们所送的年终礼金意外地减少,如意算盘落空,心甚不满。为维持其权威,也为保障自己的不当得利,他设计了各种卑鄙的手段——接连几天“对于行商人取缔的峻严,一动手就是人倒担头翻;或是民家门口,早上慢一点扫除,就被告罚金;又以度量衡规矩的保障,折断几家店铺的‘秤’”,意图激怒老百姓,好用妨害公务的罪名进行残酷的镇压,来使人们惧怕,以便从收受贿赂中捞取更多的好处。不料人们逆来顺受,绵羊一般驯服,“决不能捉到反抗的表示”。找不到借口谋利的他,只好拿个无辜的儿童做泄愤对象,打骂并抓去罚跪。 
  《惹事》中,巡警养的一群鸡也比台湾人高贵、有尊严,因为: 
  这群鸡是维持这一部落的安宁秩序,保护这区域里人民幸福,那衙门里的大人所饲的,“拍狗也须看主人”,因为有这样关系,这群鸡也特别受到人家的畏敬。 
  这群鸡吃了农民种的菜,农民敢怒不敢言。鸡跑进一个寡妇家里偷吃猪食,蹬翻了篮子,扣住一只小鸡,巡警竟诬赖当时不在家毫不知情的寡妇是偷鸡贼,又打又骂又处罚。表面上看是一只鸡的纠纷,而实情是寡妇曾多次拒绝过好色的巡警的纠缠。 
  《一杆“称仔”》揭露,巡警们“专在搜索小民的细故,来做他们的成绩,犯罪的事件,发现得多,他们的高升就快。所以无中生有的事故,含冤莫诉的人们,向来是不胜枚举。什么通行取缔、道路规则、饮食规则、行旅法规、度量衡规纪,举凡日常生活中的一举一动,通在法的干涉取缔范围中”。小说主人公秦得参上街卖菜不懂规矩,没给巡警少算斤两以讨其欢心,触怒对方,被当场折断了秤杆,还被抓进牢房。 
  日本警察固然凌虐横暴、臭名昭著,而更可恶的是那些为虎作伥的台湾人警察(候补警察,俗称“补大人”)。赖和自小就非常反感这些人:“那时代的补大人,多是无赖,一旦得到法律的保障,便就横行直撞,为大家所侧目,说起大人,简直就是横逆罪恶的标本,少(稍)知自爱的人皆不愿为。”赖和:《无聊的回忆》,《赖和全集》第2卷第243—244页,(台北)前卫出版社2000年6月出版。他的小说《补大人》就是经由被扭曲的人伦,造成强烈冲突的情节,一方面谴责了日本统治者的严刑峻法,并且批判了殖民体制“共犯结构”下甘当异族走狗的台湾人;另一方面则由受辱的台湾母亲,深刻地表现了被殖民者的悲哀以及由此而引发的反抗呼声。这出乖违伦常的闹剧,还含有对统治强权的“现代性”泯灭人性的质疑。人一旦进入这一强权内部,哪怕是最低层次,就俨然成了“法”的化身,六亲不认。 
  《补大人》是台湾文学史上首篇涉及台湾人警察的作品,也是首篇描写数典忘祖、以奴化身份欺压同胞的“走狗型”民族败类的小说。它描写一个台湾人,当上巡察补后,在乡间颐指气使,居然对自己的母亲也不例外。 
  小说从宁静的冬晨,多数人还在甜美的梦中,街上突然响起“开门!开门!门口扫扫!”的吼叫声写起。这个扰民的行为来自一个“想因为昨晚喝到半夜的酒,现在方在兴奋中,不然就是和他大人奶指该“大人”之妻。吵过嘴,不许他睡到床上,才会这么早,就从宿舍出来,搅得家家睡梦不够”的“补大人”。 
  他走到自己家门前的时候,看见比别人家脏得多,就模仿日本警察初学土话(台湾话)的口吻,拍打着门环命令开门扫扫。“本来法律是要百姓们遵守的东西,做官者原有例外,家族同时也就得到特别的庇护”,(赖和:《补大人》,《赖和全集》第1卷第74页,(台北)前卫出版社2000年6月出版。)“补大人”的母亲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不敬,就没有想到这是在喝斥自家。“补大人”喊了几次都没得到回应,就连骂带嚷地踢门。他母亲吓得慌慌张张地出来开门,看到是自己儿子,神色平静了许多,嗔怪了一句。围观的人听见“补大人”受母亲责备,拍手喝彩,惹得“补大人”渐渐生气,几番出言不逊,逼迫母亲扫地,母亲回斥他为何不扫。对亲娘尚且如此,待百姓则不难想象。平日里受他气的群众把这当戏看,哄哄地大笑,拍手称快。“补大人”恼羞成怒,为了维护“做官的尊严”,竟然动手打了母亲一耳光。这种忤逆不孝之举惹恼了母亲,拉他到他的长官面前评理;而他被权势威风吞噬了人性,全然不顾这是他的母亲。母子俩互相扭着去了警察衙门。最终,日本警察支持了其走狗用职权殴打母亲的行为。小说借母亲之口,诅咒这衙门、这社会、这时代的“无天无地”。 
  这些形形色色被台湾百姓蔑称为“查大人”、“补大人”的警察,组成了一个严密而残酷的网络,强化了殖民者对全台湾的专制统治。赖和用现实主义的笔法,真实地展现了日据台湾这种极为特殊的社会现象,以文学形式告诉读者,殖民者及其鹰犬是各种人间悲剧的直接制造者。他写他们的罪恶行径,也形象地揭示他们的内心世界。 
  4。 残酷的剥削与掠夺 
  日据时期,日本帝国主义推行所谓的“工业日本,农业台湾”的统治政策,将掠夺台湾资源的魔爪伸向全岛的每一个角落。乙未割台后不久,总督府即行土地调查、林野调查,把台湾的大多数可耕田收夺归为官有,廉价配售给日籍资本家、退休官员,少部分土地则在地主手中。台湾农民基本上是佃农、长工或短工,拥有土地的自耕农极为少见。从1920年到1930年这十年间,正逢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全球性的经济恐慌,在殖民者盘剥下的台湾农民更是陷入了困境。进入30年代,殖民当局强化了它在台湾的土地掠夺,产品垄断,以便扩充农业实力,一来支持日本本土的工业发展,二来支持日本侵略中国的“大陆政策”。这便使得愈来愈多的农民失去了土地或土地耕种权,流离失所,无以为生。 
  台湾经济的殖民地化,是从移植现代化的制糖业开始的,因此,在土地掠夺中最显著最残酷的,莫过于日籍制糖业资本家和台湾人买办联手,对台湾蔗农进行疯狂地榨取了。早在1905年,当局就开始实施“原料采收区域制度”,规定凡在政府指定区域内所种植的甘蔗,一定要卖给该区域的制糖会社,不能运出区域之外,亦不能做制糖以外的其他用途。甘蔗的收购价格会社有完全的自主权,压价是屡见不鲜的事,还有各种敲骨吸髓的花样,例如在政策上的愚弄蔗农、压低等级、收购时压秤等等,蔗农不得有任何异议。同时,台湾农民还没有不种甘蔗的自由。 
  赖和的小说《丰作》,就描写了蔗农添福在甘蔗丰收之后的惨痛经历: 
  小说开头,蔗农添福看着长势喜人的蔗田,心里盘算着:收成没有二十五万斤也有二十万斤。农会技术员来看过,夸奖栽培得好;会社也来计算过,讲说不定一等奖就被他得着了。他还算出来,任人怎么扣除,至少也有五百元赚,年终要给儿子娶媳妇的钱是现成的。想到这里,他心里的得意无可形容。以前每年都是会社占便宜,“做田人”总是吃亏,而今年会社准输,“想到他的甘蔗好,价格也好,准赚钱,真像报复了深仇一样的畅快,嘴角不时笑到流下口沫来”。 
  看看甘蔗的采伐期到了,蔗农们忽然不安地骚动起来,因为会社发布了新的采伐规则,针对今年蔗农的可能得利,“变出脸来”。蔗农开始组织起来提出抗议。 
  添福对新的采伐规则也“真不平”,但是他却还自信他的甘蔗种得好,农会的技术员、会社的技师,都讲他能得到奖金,无论被会社怎样克扣,当然不会扣至十八万斤以下。所以,他并不怎么失望,大家都去包围会社,他也不敢去参加,生怕因为这件事叛逆会社,得奖金的资格被取消,“他辛辛苦苦,用比别人加三四倍的工夫,去栽培去照顾,这劳力岂不是便成水泡,所以他总在观望,在等待消息,他的心里也在祝祷这次交涉,能得有好结果”。 
  蔗农的交涉失败了,人们议论纷纷。添福保持他的旁观态度,也不发表他个人的意见,仍深信他会得到奖金。他承认了新的采伐规则,结局是不仅他一人承认了,大家只好都承认了。 
  过不几天,已经采收完毕的C区和T区的蔗农不平地呼喊起来,因为采收所得的结果,与推定的产量差距太大,约减五分之二,连平素为会社奔走的甘蔗委员们都怀疑起来。他们另用磅秤称过,暗做记号,再送到会社的磅秤上去称,结果相差四千斤。两个甘蔗委员加一个警察站到磅秤上去,三个人共得二十七斤,警察大人自己也好笑起来。 
  添福的甘蔗全部采收完毕。他极相信会社,领到蔗单,自己不识字,也不叫别人看看。等到要发钱的时候,到事务室去换票据,拿到票据和计算书,忽然鼓起勇气,很恭敬地问事务员:“奖励金有在内吗?”对方拿过单据看后说:“你的蔗,甲当甲当:每甲以……计。尚不上十八万,哪会有奖励金?”添福急了,与之理论,对方笑着让他回去问自己区的委员。“这笑使添福惶惑起来,不知道是笑他憨想,也是笑他什么,他已失去再问的勇气,面红红走出事务室,并那张手形手形:票据。是记有多少钱也没问明白”。 
  最终,扣去前借金、肥料款、种苗款及其高额利息,添福共得五百四十二元八角二分。他带着钱要去算还秋收的地租和米店、杂货店的赊欠,路上算来算去,别说给儿子娶媳妇,就连口粮钱都没有。他这才觉得自己是被骗了,辛勤劳作了一季竟一无所有。 
  《一杆“称仔”》中的秦得参,则是因为在制糖会社的垄断下,租不到地种,走投无路,才让妻子去娘家借来一件金首饰,抵押做本钱,又向邻居借了一杆秤,到小镇上去卖菜。他后来的悲剧是凶残的日警所制造,起因却也是制糖会社的经济剥夺。 
  日据时期台湾城镇小贩之多是有记录的,大都是破产农民不得已而为之。然而,小贩也不是个能够安身立命的职业,本小利微不说,还常在被罚款、取缔之列。小说《辱?!》中的人物交代,甚至有人一天之内被告发七次,还有人一天被罚三次款。小说中,人们正入神地看着台上演的歌仔戏《侠义英雄传》,却被警察追捕、取缔摊贩的行动把一场好戏给搅散了。 
  这些小说传达出,在殖民地经济政策的压榨下,农民无论是困守乡村或是流入城镇,都找不到出路。他们是台湾人中最困苦的一个阶层。二、满腔怒火烛照魑魅魍魉:对封建地主阶级的鞭笞与声讨 
  殖民体制每天每时都在奴役着台湾人民,制造着台湾人民血泪斑斑的被压迫的历史。然而,它并非是社会黑暗、人民不幸的惟一源头。台湾原本就是一个封建社会,日本帝国主义的入侵和统治,把它变成了殖民地,却并没有触动它的社会基础。封建制度仍然是压在人民头上的一座大山,仍然在制造着种种罪恶。赖和非常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并努力地展现在他的小说中: 
  1。 罪恶多端残民以惩的地主恶霸 
  日据时期,大量的土地虽为日本殖民者掠夺,但残余的封建地主阶级仍然残酷地剥削农民。 
  他们贪婪残暴,为聚敛钱财疯狂地压榨佃农,丝毫不顾别人的死活。《善讼人的故事》虽然把背景推到了清末,但其中不乏现实的影射。故事中的财主“志舍”,恃财依势,把当地贫苦农民置于“生人无路,死人无土,牧羊无埔,耕牛无草”的绝境。明明是无主的山林,他全部霸作私产,不准农民放牧、拾柴草,谁家死了人,得向他缴钱才能得到一块土地埋葬。许多人一贫如洗,实在拿不出钱来,他决不通融,赊账都不行,任由死人腐烂在家中。小说《赴会》,叙事主人公“我”在赴雾峰参加文协理事会的途中,听到农民议论“阿罩雾”(雾峰林家)“不是霸咱抢咱,家伙(家产)哪会这样大”。林家对佃户极为苛刻,租金很高,而且不论收成好坏,决不减少一石一斤。赖和笔下的“阿罩雾”与“志舍”隔着一个时代,本质上却没有什么不同。林家的做法在当时的台湾,并不是个别现象,而是十分普遍。佃户向地主租种田地,要缴纳可观的碛(砂石)地金,除此之外,不论水旱病虫灾害,尚须交给地主相当数量的田租,也不论佃户有怎样充分的理由请求减免,地主都不让分毫,一定要如数完纳。农民称之为“铁租”。这在日据时期的台湾乡土小说中多有反映,赖和的《赴会》是涉及这个问题最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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