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陈先生 即陈铁生,名绍枚,字铁生,广东新会人,新闻记者。早年参加过南社。当时任上海精武体育会编辑,编有《技击丛刊》等。
〔3〕 《克林德碑》 陈独秀作,发表于《新青年》第五卷第五号(一九一八年十一月)。文中认为克林德碑虽被拆迁,但并不能消除“保存国粹三教合一”等封建思想的影响,并举出马良《新武术》的出版作为这种思想影响的例子之一。克林德,德国驻华公使,在义和团运动中被杀于北京西总布胡同口。一九○二年,清朝政府被迫按不平等的辛丑条约规定,在该地建立“克林德碑”。一九一八年,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战贩,此碑被拆迁到中央公园(现中山公园),改称“公理战胜”牌坊。
〔4〕 《新武术》 即《中华新武术》,当时的济南镇守使马良所著的一本讲授武术的书,分拳脚、摔跤、棍术、剑术四科。上海商务印书馆于一九一七年分别出版过该书的前两部分;封面标明“教育部审定”。《新武术》序为马良本人所撰,原题《〈新武术〉发起总说》,其中说:“世界各国武术体育之运用;未有愈于我中华之武术者。前庚子变时,民气激烈,尚有不受人奴隶之主动力,惜无自卫制人之术,反致自相残害,浸以酿成杀身之祸。”
〔5〕 指王讷,他在一九一七年任国会众议院议员时,曾提出“推广中华新武术建议案”,同年三月二十二日经众议院表决通过。
〔6〕 蔡先生 即蔡元培(1868—1940),字鹤卿,号孑民,浙江绍兴人,教育家。当时任北京大学校长。
〔7〕 东瀛的“武士道” 日本幕府时代武士所遵守的道德,主要内容为忠君、节义、廉耻、勇武、坚忍等。明治维新后,日本统治阶级仍宣扬“武士道精神”。
〔8〕 Boxing 英语:拳击。
〔9〕 Boxer 英语:拳击运动员。欧美人曾用这一名词来称呼中国义和团的成员。
〔10〕 刚毅(1837—1900) 满洲镶蓝旗人,清朝末年顽固派大臣之一,官至工部尚书。他曾利用义和团来推行排外政策。
他〔1〕
一
“知了”不要叫了,
他在房中睡着;
“知了”叫了,刻刻心头记着。
太阳去了,“知了”住了,——还没有见他,待打门叫他,——锈铁链子系着。
二
秋风起了,快吹开那家窗幕。
开了窗幕,会望见他的双靥。
窗幕开了,——一望全是粉墙, 白吹下许多枯叶。
三
大雪下了,扫出路寻他;他是花一般,这里如何住得!
不如回去寻他,——阿!回来还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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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一九年四月十五日《新青年》第六卷第四号,署名唐俟。
寸铁〔1〕
有一个什么思孟做了一本什么息邪〔2〕,尽他说,也只是革新派的人,从前没有本领罢了。没本领与邪,似乎相差还远,所以思孟虽然写出一个ma ks〔3〕,也只是没本领,算不得邪。
虽然做些鬼祟的事,也只是小邪,算不得大邪。
造谣说谎诬陷中伤也都是中国的大宗国粹,这一类事实,古来很多,鬼祟著作却都消灭了。不肖子孙没有悟,还是层出不穷的做。不知他们做了以后,自己可也觉得无价值么。如果觉得,实在劣得可怜。如果不觉,又实在昏得可怕。
刘喜奎的臣子的大学讲师刘少少〔4〕,说白话是马太福音〔5〕体,大约已经收起了太极图〔6〕,在那里翻翻福音了。马太福音是好书,很应该看。犹太人钉杀耶稣〔7〕的事,更应该细看。
倘若不懂,可以想想福音是什么体。
先觉的人,历来总被阴险的小人昏庸的群众迫压排挤倾陷放逐杀戮。中国又格外凶。然而酋长终于改了君主。君主终于预备立宪,预备立宪又终于变了共和了。喜欢暗夜的妖怪多,虽然能教暂时黯淡一点,光明却总要来。有如天亮,遮掩不住。想遮掩白费气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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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一九年八月十二日北京《国民公报》“寸铁”栏,原无标题,每则之后皆署名黄棘。
〔2〕思孟据《每周评论》第三十三号(一九一九年八月三日)天风(胡适)的《
辟谬与息邪》一文,思孟即“北京大学辞退的教员徐某”。息邪,思孟所写的攻击新文化运动及其倡导人的一本小册子的标题,副题《北京大学铸鼎录》,曾在一九一九年八月六日至十三日北京《公言报》连载。分“序言”、“蔡元培传”、“沈尹默传”、“陈独秀传”、“胡适传”、“钱玄同传”、“徐宝璜刘复合传”七部分。其中说“蔡元培居德五年竟识字百余”,陈独秀“不解西文”,刘复、钱玄同“皆斗筲之才,不足比数”,胡适“英文颇近清通,然识字不多”等。
〔3〕 ma ks 思孟文中误写的外文,当为Marx:马克思。
〔4〕 刘喜奎(1894—1964) 河北南皮人,梆子戏女演员,兼演京剧。刘少少(1870—1929),名惴和,字少珊,湖南长沙人。当时是北京大学哲学研究所讲师。一九一九年三月十三日上海《小时报》载如如《刘少少之新诗》一文,内引刘少少捧刘喜奎的七言绝句《忆刘王》十首,有“二十四传皇帝后,只从伶界出刘王”等语。
〔5〕 马太福音 基督教圣经《新约全书》中的“四福音”之一,假托由耶稣十二门徒之一的马太所传。
〔6〕 太极图 太极是我国古代的哲学术语,最早见于《易经》,指派生万物的本原。宋代周敦颐始著《太极图说》。刘少少在一九一九年一月九日至二月一日的《北京大学日刊》上连续发表长篇论文《太极图说》,其中说太极图为“吾人四五千年历史之真文明”,“今世欧西科学家所考论……不意吾国四千年前祖先已发现之。”
〔7〕 耶稣(约前4—30) 基督教创始人。他在犹太各地传教,为犹太教当权者所仇视,后被逮捕送交罗马帝国驻犹太总督彼拉多,钉死在十字架上,见《马太福音》第二十七章。
09鲁迅全集。集外集拾遗补编
自言自语〔1〕
一序
水村的夏夜,摇着大芭蕉扇,在大树下乘凉,是一件极舒服的事。
男女都谈些闲天,说些故事。孩子是唱歌的唱歌,猜谜的猜谜。
只有陶老头子,天天独自坐着。因为他一世没有进过城,见识有限,无天可谈。而且眼花耳聋,问七答八,说三话四,很有点讨厌,所以没人理他。
他却时常闭着眼,自己说些什么。仔细听去,虽然昏话多,偶然之间,却也有几句略有意思的段落的。
夜深了,乘凉的都散了。我回家点上灯,还不想睡,便将听得的话写了下来,再看一回,却又毫无意思了。
其实陶老头子这等人,那里真会有好话呢,不过既然写出,姑且留下罢了。
留下又怎样呢?这是连我也答复不来。
中华民国八年八月八日灯下记。
二火的冰
中间有些绿白,像珊瑚的心,浑身通红,像珊瑚的肉,外层带些黑,是珊瑚焦了。
好是好呵,可惜拿了要烫手。
遇着说不出的冷,火便结了冰了。
中间有些绿白,像珊瑚的心,浑身通红,像珊瑚的肉,外层带些黑,也还是珊瑚焦了。
好是好呵,可惜拿了便要火烫一般的冰手。
火,火的冰,人们没奈何他,他自己也苦么?
唉,火的冰。
唉,唉,火的冰的人!
三古城
山里面是一座古城。这古城里,一直从前住着三个人。
古城不很大,却很高。只有一个门,门是一个闸。
青铅色的浓雾,卷着黄沙,波涛一般的走。
少年说,“沙来了。活不成了。孩子快逃罢。”
老头子说,“胡说,没有的事。”
这样的过了三年和十二个月另八天。
少年说,“沙积高了,活不成了。孩子快逃罢。”
老头子说,“胡说,没有的事。”
少年想开闸,可是重了。因为上面积了许多沙了。
少年拼了死命,终于举起闸,用手脚都支着,但总不到二尺高。
少年挤那孩子出去说,“快走罢!”
老头子拖那孩子回来说,“没有的事!”
少年说,“快走罢!这不是理论,已经是事实了!”
青铅色的浓雾,卷着黄沙,波涛一般的走。
以后的事,我可不知道了。
你要知道,可以掘开沙山,看看古城。闸门下许有一个死尸。闸门里是两个还是一个?
四螃蟹
了。
他跑来跑去的寻。他想寻一个窟穴,躲了身子,将石子堵了穴口,隐隐的蜕壳。他知道外面蜕壳是危险的。身子还软,要被别的螃蟹吃去的。这并非空害怕,他实在亲眼见过。
他慌慌张张的走。
旁边的螃蟹问他说,“老兄,你何以这般慌?”
他说,“我要蜕壳了。”
“就在这里蜕不很好么?我还要帮你呢。”“那可太怕人了。”
“你不怕窟穴里的别的东西,却怕我们同种么?”
“我不是怕同种。”
“那还怕什么呢?”
“就怕你要吃掉我。”
五波儿
波儿这孩子,身子有矮屋一般高了,还是淘气,不知道从那里学了坏样子,也想种花了。
不知道从那里要来的蔷薇子,种在干地上,早上浇水,上午浇水,正午浇水。
正午浇水,土上面一点小绿,波儿很高兴,午后浇水,小绿不见了,许是被虫子吃了。
波儿去了喷壶,气愤愤的跑到河边,看见一个女孩子哭着。
波儿说,“你为什么在这里哭?”
女孩子说,“你尝河水什么味罢。”
波儿尝了水,说是“淡的”。
女孩子说,“我落下了一滴泪了,还是淡的,我怎么不哭呢。”
波儿说,“你是傻丫头!”
波儿气愤愤的跑到海边,看见一个男孩子哭着。
波儿说,“你为什么在这里哭?”
男孩子说,“你看海水是什么颜色?”
波儿看了海水,说是“绿的”。
男孩子说,“我滴下了一点血了,还是绿的,我怎么不哭呢。”
波儿说,“你是傻小子!”
波儿才是傻小子哩。世上那有半天抽芽的蔷薇花,花的种子还在土里呢。
便是终于不出,世上也不会没有蔷薇花。
六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躺在床上,喘着气,脸上很瘦很黄,我有点怕敢看他了。
他眼睛慢慢闭了,气息渐渐平了。我的老乳母对我说,“你的爹要死了,你叫他罢。”
“爹爹。”
“不行,大声叫!”
“爹爹!”
我的父亲张一张眼,口边一动,彷佛有点伤心,——他仍然慢慢的闭了眼睛。
我的老乳母对我说,“你的爹死了。”
阿!我现在想,大安静大沈寂的死,应该听他慢慢到来。
谁敢乱嚷,是大过失。
我何以不听我的父亲,徐徐入死,大声叫他。
阿!我的老乳母。你并无恶意,却教我犯了大过,扰乱我父亲的死亡,使他只听得叫“爹”,却没有听到有人向荒山大叫。
那时我是孩子,不明白什么事理。现在,略略明白,已经迟了。我现在告知我的孩子,倘我闭了眼睛,万不要在我的耳朵边叫了。
七我的兄弟
我的父亲死去之后,家里没有钱了。我的兄弟无论怎么热心,也得不到一个风筝了。
一天午后,我走到一间从来不用的屋子里,看见我的兄弟,正躲在里面糊风筝,有几支竹丝,是自己削的,几张皮纸,是自己买的,有四个风轮,已经糊好了。
我是不喜欢放风筝的,也最讨厌他放风筝,我便生气,踏碎了风轮,拆了竹丝,将纸也撕了。
我的兄弟哭着出去了,悄然的在廊下坐着,以后怎样,我那时没有理会,都不知道了。
我后来悟到我的错处。我的兄弟却将我这错处全忘了,他总是很要好的叫我“哥哥”。
我很抱歉,将这事说给他听,他却连影子都记不起了。他仍是很要好的叫我“哥哥”。
阿!我的兄弟。你没有记得我的错处,我能请你原谅么?
然而还是请你原谅罢!
〔1〕 本篇最初连载于《国民公报》“新文艺”栏,署名神飞。第
一、二节发表于一九一九年八月十九日;第三节发表于八月二十日;第
四节发表于八月二十一日;第五节发表于九月七日;第六、七节发表于九月九日。第七节末原注“未完”。
一九二一年
“生降死不降”〔1〕大约十五六年以前,我竟受了革命党的骗了。
他们说:非革命不可!你看,汉族怎样的不愿意做奴隶,怎样的日夜想光复,这志愿,便到现在也铭心刻骨的。试举一例罢,——他们说——汉人死了入殓的时候,都将辫子盘在顶上,像明朝制度,这叫做“生降死不降”〔2〕!
生降死不降,多少悲惨而且值得同情呵。
然而近几年来,我的迷信却破裂起来了。我看见许多讣文上的人,大抵是既未殉难,也非遗民,和清朝毫不相干的;或者倒反食过民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