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曹雪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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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曹雪芹-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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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逗得在场的人更加发笑。 
  “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这么说你表大爷哪!要是你阿玛在,准得又是一顿好训!”吴氏佯怒。 
  “就是嘛!”嫣梅陡然而立:“表哥,你敢挖苦我大爷,说唱的声音比杀鸡的还难听,其实啊,我大爷唱的比杀鸡的好听多了。对不对,大爷?” 
  “啊……”李鼎一时没明白嫣梅的意思。 
  “侄女儿还有一言相劝。” 
  “嗯,你说,你说。” 
  “您再唱,别在这种场合唱。” 
  “噢,上票房唱去。” 
  “不是,您上天坛边上,找那没人去的地方唱去。”   
  第五章 寒山失翠(26)   
  “呸!——”李鼎嘴里的一口酒,全喷在嫣梅的身上。 
  大家开怀大笑。那笑声几乎要震破了屋顶。 
  夜阑人静,客人们俱已散尽。 
  吴氏和紫雨、墨云也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屋里,书斋中只有曹霑和玉莹两个人。 
  玉莹有点累了。曹霑把短榻上的小炕桌放在地上。让玉莹斜靠在短榻上,他自己仍然坐在自己书案后的圈椅上。二人品茶闲话。 
  曹霑说:“你想想自从江南遇祸之后,咱们还没有这么高高兴兴的乐过一回呢。” 
  “何只是江南遇祸之后,自从我们三个人被救到府上以来,好像就没有过,苏州祸事在先,老祖宗就整日提心吊胆,扬州借钱……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日无宁日。” 
  “不错,不错,这样算来疾风苦雨已然十多年了。故而今日之举真让我感触良多。” 
  玉莹品了一口茶:“咱们俩人又想到一块儿去啦。” 
  “那好,你先说,我来洗耳恭听。”曹霑说着站起来,他想坐在短榻边上,靠近玉莹显得亲热些。 
  玉莹抓住他的手,用力推开曹霑:“请坐回原处。” 
  “嘿!……” 
  “你坐在我身边,得分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这会儿那俩丫头一步闯了进来,尤其是那个大的,那可就有古可说啦!三天三夜我都别想踏实。” 
  “你说起丫头来,这就是我想说的话题。”曹霑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你看看,今天有多少个丫头。紫雨、墨云是丫头,明珠是丫头,表妹嫣梅,她老祖可是广东巡抚、封疆大吏,如今也是丫头。所以我说尊卑贵贱没有定准……贵则未必贵,贱则未必贱。” 
  “你说是凭命中注定?” 
  “好像亦不全是……” 
  “哪是凭什么?凭天?” 
  “凭什么,一时我还说不清楚,反正不是全凭什么命啊、天啊的。与其说是凭命,不如说是凭‘政’!” 
  “你指的是朝廷?” 
  “我问你,什么叫‘民为贵、君为轻’?君王要尊重的是民意,而非一意孤行。民意者,老百姓自己主宰自己。她们谁愿意给人家当丫环,谁不是爹娘的心肝宝贝。你、我像是主子,其实什么也主不了!……” 
  “往下说,你这想法挺新鲜。” 
  “可惜,说不清楚啦。我还得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 
  “那让我说。”玉莹索性坐了起来以示郑重:“听表大爷说,做了四堂守旧,就花了四万两银子。吓了我一大跳,要票戏光守旧不行啊,还得有文武场面,行头戏装,前后台的执事,陪着唱的戏子……两个四万两够了就算不错。如此的奢侈靡费,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怪不得老太太活着的时候,总说苏州的舅老爷大手大脚、挥金如土。” 
  “是啊,舅老爷在苏州人称李佛,这一个‘佛’字,也不知道是花了多少银子买来的。致使才有今日的下场,细想想也不足怪。也不为冤。” 
  “所以才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之说。” 
  曹霑点了点头,然后说:“我们之间无话不谈。他们不单挥霍无度,而且在伦常上也颇不尊重,舅老爷不单三房四妾,跟大儿媳妇还不清不白的。” 
  “就是表大爷的妻子?” 
  “听说是上吊自尽的。不说人家,咱们家的三太太就不守妇道,跟护院的通奸,我就撞见过,半夜三更的从三太太院里出来一个男人,直奔了花园。” 
  “你看真切了?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我懂,所以除去死了的翠萍知道,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你是头一个人。你可别跟那俩丫头说。” 
  “我疯了,连家丑不可外扬都不懂了?” 
  曹霑看着玉莹一阵坏笑:“你承认这是你的家啦?” 
  “除非你不承认我。” 
  “我的天!好姐姐,我天胆也不敢!”曹霑说着又凑了过来。 
  “又来了!我还是走吧!”玉莹站起来欲走,不料却被曹霑拦腰抱住,一阵亲吻。   
  第五章 寒山失翠(27)   
  玉莹好不容易才挣脱开:“你喝醉了,还是疯啦?” 
  “好姐姐,凭良心,你愿意不愿?” 
  停了一会儿,玉莹主动地投入曹霑的怀抱,两个人亲热了一会儿,玉莹推开他:“天不早了,放我走吧。” 
  “你再等一会儿,我还有件大事跟你说。” 
  “那得规规矩矩的。” 
  “行。你还靠到榻上去。”曹霑自己也回到了原位:“我经常看野史小说,也经常想把曹、李两家的事,也写成野史小说,一个鼎食钟鸣之家,过着骄奢淫逸的日子,终于一败涂地,抄家问罪,供世人淫卧醉饱之后一读,岂不发人深省?” 
  “这倒真的是件大好事,目前还只是一个想法,真要写起来,还得建提纲,立回目,决非三朝两夕的事,你能持之以恒吗?” 
  “能!……你要不放心,咱们俩人一块写。” 
  玉莹把正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而且笑得双肩抖颤,乐不可支。 
  “怎么啦?”曹霑直瞪瞪地双眼看着玉莹,莫明其妙。 
  “你真是一阵明白、一阵糊涂、一阵阵的懵懂不堪!我问你,你见过谁家的女孩子、大姑娘写过这种骄奢淫逸的野史小说来着?” 
  “噢!——”曹霑自劈一掌:“我真是一阵儿一阵儿地犯糊涂。” 
  曹霑一言未了,房门猛的被推开,紫雨像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当她看到玉莹也在屋里的时候,大吼一声:“我的天哪!我上哪儿去呀?难死我了,还是得走!”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转身便走。 
  “站住!”玉莹一声断喝,紫雨只好站住了。 
  “你说什么哪?风是风、火是火的,咱们屋里怎么不能待了,让你跑到这儿来儿犯疯魔,说胡话?” 
  “哎哟!我的姑娘啊!你可冤枉死我喽!我跟墨云在咱们屋里待得好好的,谁能料得到,他来找她来啦!” 
  “谁找谁来了?”曹霑又犯糊涂了。 
  “唉——我的大公子,咱们这院里住的还有谁啊?自然是你们那位少臣哥了。” 
  “哦,原来是他,好,好。” 
  “还好哪?”紫雨接着说:“我们在屋里待着,窗户外头忽然有个又粗又顸的声音叫了一声”——紫雨学着那又粗又顸的声音——“‘墨云妹妹,你在屋里吗?’你们说可怕不可怕,把我吓得一机灵。” 
  “墨云哪?”玉莹问。 
  “她也吓了一跳……把脸都吓红啦!” 
  “哎——是吓白啦。”曹霑依照常理为其更正。 
  “唉。”玉莹乐了:“我们这位紫雨姐姐说话呀,向来都是反着说,要不就是转着弯儿抹着角儿的说。她的意思是说‘羞红’啦。” 
  “噢,原来如此。好,紫雨接着说。” 
  “说什么呀,小墨云大哥哥,大哥哥的叫着,把大哥哥迎了进来,我这么大的一个人坐在炕上,他愣会没看见,只跟墨云说,‘你有工夫吗?我想求你一件事儿’,墨云往他身后指指,意思是让他跟我说句话,可这个傻小子,只在自己上身找来找去。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找着。墨云还是往他身后指,这个大傻瓜仍然还是在自己的身上找,差点儿没把鞋脱下来。我是个慈心人,实在不忍再看他耍狗熊了,就假装着咳嗽了一声,他一回身,才算看见,脸涨得跟茄子似的,叫了声‘紫雨妹妹,你也在屋里?’我心里说废话,我不在我们屋里,能上哪儿去。” 
  曹霑一阵好笑。 
  “你还笑哪!”玉莹佯怒:“她专会欺负老实人。” 
  “我可不敢,赶紧让座:‘快请坐,快请坐,有什么事吗?’他说:‘我的小褂破了,实在是不能穿了,我想自己补……可我又不会。再说也没有布头儿,故尔,我想求……’这时候墨云赶紧咳嗽了一声儿。谁知道这个傻小子,傻到那头又傻回来了,你们猜他说什么?” 
  曹霑心急嘴快:“说什么?” 
  “他说:‘我想求墨云妹妹,帮我补块补丁。’”   
  第五章 寒山失翠(28)   
  “唉——”玉莹也叹惜少臣太憨实了。 
  “墨云叫了一声:‘大哥哥!’下边的话,当着我的面,自然没法出口喽。我一看这阵势,还是得三十六计——以走为上,赶紧说:‘对对,墨云妹妹的针线活儿,做的又细又好,应该求她帮你。’说完之后我下了炕,就出来了。你们给评个理儿,这俩人一个也没说一句‘你再待会儿吧’,这这这……” 
  “该!谁让你没眼力见来着哪!”玉莹故意气紫雨。 
  “哼!出来我虽然是出来了,可是我并不死心,我在窗户纸上舔了个小窟窿,你们猜怎么样,好戏果然在后头。墨云的小脸儿像初绽的桃花,跟少臣说:‘大哥哥,自然是我来给你补,刚才我咳嗽一声的意思,是告诉你让让紫雨姐姐,意思意思。’少臣说:‘哎,都怨我笨,不明白事理,墨云妹妹,你别生气,我没有你心细,以后还求你,多,多……哦!会说了,多多指教。’墨云又喜又羞:‘大哥哥,我可不敢当。’丁少臣突然从小褂儿的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糖块,递给墨云:‘墨云妹妹,你吃糖。’墨云拿了一块先递给少臣。然后自己也吃了一块。傻小子问:‘甜吗?’墨云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点了点头。那意思是说,不单嘴里甜,连心里都是甜的,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么?”曹霑也不明白。 
  “可惜大傻瓜未必懂得这份意思。” 
  “哎呀!这是多好的意境啊,他若不解岂不太可惜了吗?”曹霑想了想:“不行,我得告诉他去。”说完起身欲走。 
  幸亏玉莹手快,一把抓住:“天哪!你就做做好事吧!何苦惊扰一对鸳鸯!” 
  玉莹一言提醒了紫雨:“罪过!罪过!我又惊扰了一对……”紫雨没把鸳鸯两个字说出来,转身便走。 
  “紫雨!你就不怕我撕了你的嘴!回来,坐下,让霑哥儿给你上新书。”玉莹拿出主子的架势,紫雨只好从命了。 
  曹霑看了紫雨一眼,想出来一句话,然后装作一本正经的说:“新书,今天只怕是学不下去了。” 
  “怎么?”玉莹不解。 
  “她的心都浮上来了。” 
  “心怎么浮上来了?”玉莹似懂非懂。 
  “是啊,没人给买糖吃啊!” 
  “哎呀!姑娘,你看他!”紫雨一跳老高。 
  “好了!好了!”玉莹从中解围。 
  “什么好了、好了,你们俩合伙欺负老实人!” 
  “老实人……”玉莹一声讪笑。 
  曹霑急忙赔不是:“今天不上新书,我教你一段小曲如何?你不是爱弹爱唱的吗?” 
  “什么小曲?”紫雨搭拉着脸子问。 
  “是一支你们苏州的民间小调,叫《三枝梅》。我先唱一遍,你听一听。”曹霑说着从墙上摘下琵琶,调动宫商,低声吟道:—— 
  一树皓洁晶莹雪, 
  雪儿下,偷绽三枝小红梅。 
  红梅傲雪添娇媚, 
  雪映红梅透春扉。 
  一枝梅,颤巍巍, 
  千金待嫁在香闺。 
  月老结下红丝坠。 
  姑娘双颊彩云堆。 
  二枝梅,将春催, 
  对镜理妆笑弯眉。 
  百褶罗裙压玉珮, 
  落马髻边凤钗飞。 
  三枝梅,绽春蕾, 
  鼓乐声中红巾围。 
  杯儿双,人成对, 
  拥肩牵手笑相偎。 
  声低低说一句闺中戏语, 
  羞答答,侬先醉。 
  紫雨一个人在屋里,坐在炕上,怀抱琵琶低吟着曹霑教她的苏州小曲《三枝梅》: 
  一树皓洁晶莹雪, 
  雪儿下,偷绽三枝小红梅。 
  …… 
  不知不觉下起雨来了。雨声淅沥惊动了紫雨:“哟!下雨了。”说着她下了地,拿起一把雨伞来到曹霑的书房,推开门进屋一看,屋里是空空的:“咦?人呢,下着雨……”紫雨稍一思索,马上明白了:“噢!今天是七月初七。”她急忙来到后院儿,隔着瓜藤瓜叶看见曹霑和玉莹并肩坐在瓜棚下面。紫雨蹑手蹑脚走到他们的背后,但见曹霑抓住玉莹的双手,强迫中含有调笑地问:“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第五章 寒山失翠(29)   
  “听见什么?” 
  “织女的哭声。” 
  “没有啊。” 
  曹霑用力:“你敢再说没有?” 
  “哎哟!听见了,听见了。” 
  这时,紫雨站在瓜棚后面,酸溜溜地说了一句:“听见也没用了,人家说的是十岁之前。”说完扔下雨伞走了。 
  曹霑和玉莹先是一惊,继而相视大笑。 
  一辆雇来的轿车走在大街上。 
  曹带着曹霑坐在车内,他跟儿子说:“你这些年两榜落第,当然还可以再考,也应该再考。可咱们旗人讲的是神武开基,文的武的都得拿的起来,你玛发给康熙老佛爷当过一等带刀侍卫,没有武功行吗?一马三箭是起码的工夫,今日带你去跟宜老爷学射箭,你一定得下工夫,认认真真地练,练武功一不能怕苦,二不能惜力。这道理你不会不懂。” 
  曹霑答应了声:“嗻。” 
  车轮子在坎坷不平的街道上继续叽里咕噜的行进着…… 
  “哦,还有一件事得跟你说。”曹接着说:“你怎么能跟十三龄,一个戏子,称兄道弟呢?” 
  “人家当初对咱们的情义可不薄啊,在江边上,没有一位高亲贵戚来送行,只有一个小戏子十三龄,拿着四个小红橘,来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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