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曹雪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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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曹雪芹-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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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籍上元,武惠王曹彬之后。” 
  “如此说来,我们还是同宗。” 
  陈辅仁鼓掌大笑:“同宗同族,一家人,一家人,又是一喜,哈……” 
  “大哥。”曹佩之马上就改了称谓:“这位爷是……” 
  “啊,我忘了给引荐啦,这是舍表兄,姓李名鼎。” 
  “噢!——原来是当年苏州织造、兼大理寺卿和两淮盐课监察御史,李煦李大人的大公子!久仰!久仰!” 
  李鼎对这个摇头摆尾的不速之客,很有些看不惯,所以他就不冷不热的顶了他一句:“曹先生知道的倒很详细呀!” 
  “嘿嘿,嘿嘿……”这位曹先生乐了,他以为李鼎真的是在夸奖自己。 
  这时,丁少臣匆匆走进大厅,一安到地:“回禀老爷,平郡王府长史到。” 
  “回说出迎。”曹立刻站了起来,向陈辅仁和曹佩之恭了恭手:“二位请稍候。”说完与李鼎走出大厅。 
  曹佩之埋怨陈辅仁:“表兄,提亲的事儿,您怎么不张嘴呀?” 
  “这……这个嘴,我不是不好张吗。再说还不够您忙活的哪!” 
  “好好好,待会儿我来说,我来说,我来做这个大红媒!哈……”为了缓和气氛,曹佩之没笑强挤笑儿。 
  曹、李鼎匆匆返回,二人都是一脸的喜色,李鼎跟身后的少臣说:“让奏乐人先进来,然后随时准备明烛!升香!起乐!” 
  “嗻。”少臣转身离去。 
  “咦?”李鼎问曹:“今天这日子口儿,怎么不见丁汉臣?” 
  曹这才想起刚才的事情,向站在门口伺候着的家人说:“传老丁!” 
  “嗻。”家人应声。 
  李鼎追补了一句:“还有霑哥儿。” 
  “嗻。”家人转身走了。 
  八名乐工拿着乐器,挟着坐垫进入大厅,在东北角上安顿下来。 
  家人们往来奔走,喜气洋洋,四名华服家人站在香案两侧,随时准备明烛,升香。 
  几个家人在芷园内毫无目的地乱走,并且大声疾呼:“霑哥儿!霑哥儿!——” 
  “丁总管!丁管家!——” 
  敬慎堂内曹喜形于色,笑嘻嘻地跟陈辅仁说:“平郡王亲奉圣旨前来宣谕,如今已然出离宫门啦。” 
  陈辅仁刚要说什么,曹佩之急忙凑到曹跟前:“小弟捐了个候补余杭县知县,都两年了也没放实缺,少时王爷驾到,还望大哥美言几句,提携提携。事成之后,小弟必定有份人心。”   
  第六章 暖日烘梅苦未苏(11)   
  “好好,定尽绵薄之力。” 
  突然两名家人跑进敬慎堂,单腿打千:“回禀老爷,我们找遍了芷园的各处,就是不见霑哥儿!” 
  又两个家人也是急匆匆地跑进大厅,单腿打千:“回禀老爷,我们喊遍了芷园,找不着丁管家丁汉臣!” 
  “浑账!全都是浑账!”曹勃然变色。 
  就在这个时候,曹听到敬慎堂厅外有人哭喊着:“霑哥儿!霑哥儿!——”再听,能辨出这是玉莹的声音,他怕玉莹一步闯了进来,连忙迎出厅外,果然,墨云搀扶着满面泪痕的玉莹,已然来到台阶之下。犹自哭叫着霑哥儿、霑哥儿! 
  曹一扬手,示意玉莹不要再往前走:“你找他干什么?” 
  “刚才园里到处有人呼叫霑哥儿,可是无人应声,紫雨也没回榭园,我怕为了刚才的事情,她一时想不开,偌大个园子,万一她……” 
  “这请你尽管放心,我已然将紫雨逐出芷园啦!” 
  “啊!叔叔,紫雨究竟犯了什么弥天大罪啦?” 
  “她,宣唱淫词,败我家风。” 
  “叔父大人,常言说的好:‘患难之情不可弃,生死之交不可欺!啊’” 
  “什么,你也这么说,你们是想气死我吗!?” 
  “老爷,您把紫雨逐出芷园,让她一个孤弱女子,去何处安身哪?求求老爷您收回成命吧!我给您跪下啦!”墨云扑通一声跪拜于石阶之上。 
  曹恼羞成怒:“忤逆行为,绝不宽恕,你就是跪死在这儿也没有用!” 
  “紫雨姐姐!紫雨姐姐!我怎么才能救你呀!……”玉莹一声绝号,一阵晕眩,跌倒于地。 
  墨云伏在玉莹的身上,嚎啕大哭:“姑娘!姑娘啊!——” 
  这时从院门外跑进来丁少臣,大声地呼喊着:“圣旨到了!圣旨到了!请老爷接旨!请老爷快去接旨!” 
  大厅内李鼎闻声也在喊:“快!明烛!升香!起乐!” 
  顿时鼓乐之声骤起,声震屋宇。 
  家人又来传报:“圣旨到!请老爷接旨!请老爷接旨……” 
  丁少臣看见倒地昏厥的玉莹,和呼天抢地的墨云,他吓坏了:“老爷,这,这是怎么啦?” 
  “岂有此理!快把她抬回榭园。”曹气急败坏,说罢拂袖而去。 
  墨云抱住玉莹悲痛欲绝:“姑娘!我苦命的姑娘啊!——” 
  此情此景令人感怀成词:—— 
  红梅一曲逐紫雨, 
  情同姐妹被分离。 
  降旨复官笙乐起, 
  乐声却比哭声低。 
  寄人篱下难不弃, 
  患难可共不可依, 
  谁见过亮节、忠贞两不渝, 
  终难免,落花片片碾成泥! 
  当天的晚上,星斗无光,乌云掩月。榭园楼上烛影昏暗,一片死寂。 
  玉莹躺在床上,脸色死灰无声无息。把眼泪都哭干的墨云,只有守在床边,低声地抽泣。嫣梅调了一碗玫瑰露,坐在玉莹身边:“姐姐,你喝口玫瑰露吧。这是我离开王府那天,和硕格格赏给我的,据说是宫里的东西,挺养人。你今天一天水米未进,这,不行啊!”说着她盛了一调羹,送到玉莹口边,可是玉莹毫无反应,一动不动。 
  嫣梅不得不放下羹碗,用手去试玉莹的鼻息。呼吸虽然微弱,却很均匀。嫣梅毕竟在魏大夫家住过些年,对于医理也知道些皮毛。她又去诊她的脉象。脉中时有停歇。嫣梅有些着急:“这可怎么办呢?” 
  一句话引得墨云“哇!”的一声又哭了。 
  “墨云,你先别哭,你看要不要禀报老爷、太太他们一声啊?” 
  “这儿不是江宁,我们老爷早就死了,还通禀谁去?”墨云喃喃的回答,像是呓语,却是真情。 
  “寄人篱下”这四个字对于嫣梅,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啦。她从雍正元年就没有了家,十几年来,不知家为何物。墨云的几句话正触动了嫣梅的心。她一把抱住墨云:“咱们真是同命相连呀!”两个人抱头痛哭了。   
  第六章 暖日烘梅苦未苏(12)   
  时间过了很久。曹霑拖着极为疲惫的身子来到榭园,他几乎是一步一停地走上楼来,这声音缓慢而沉重。 
  玉莹突然从床上挺身坐起,瞪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声音颤抖地说:“听!” 
  这一举动把墨云和嫣梅都吓了一跳,墨云扑过去问:“你听见什么啦?姑娘!” 
  “霑哥儿来了。” 
  “没有啊!”墨云正要找灯笼点亮去看,这时曹霑果然一步一顿地走上楼来。 
  玉莹跳下床来,扑向曹霑,抓住他的双手:“紫雨哪?” 
  “你放心吧,已然安顿在龄哥的干妈陈姥姥家里啦。” 
  “你送我去。” 
  “可,天都这么晚啦。” 
  “就是死了我也得去!” 
  陈姥姥一个人住在这院里的东屋。 
  斗室一间,半铺土炕。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和什物,安排得倒也井井有条。 
  紫雨躺在炕上犹自哽哽咽咽,炕桌上放着半碗残粥,一小碟咸菜。一支高脚油盏,豆光荧荧,微微跳动。 
  陈姥姥盘着腿儿坐在紫雨身边,像哄孩子似的,用手轻轻地拍着紫雨的肩头:“别哭了,孩子,你就住在我这儿,跟住在自己个儿家里一样,依我说,那有钱的、当官的,不论到了何年何月,也跟咱们这穷苦的老百姓,不是一条道上跑的车,自从我那老头子过世之后,我拉扯着虎子到了今天,凭什么?不就凭我这两只手嘛。虎子去学徒了,我不供吃穿了,就咱们娘儿俩过日子,一不抽烟,二不喝酒,咱给人家稠洗浆做,缝连补绽,靠咱们这四只手,吃不尽穿不尽的。再过过,给你找个好人家儿,再养个大胖小子,不也是一家人家儿吗?啊!我的宝贝丫头,长口志气,咱不哭了。” 
  十三龄坐在地下的小板凳上,一声长叹:“唉——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曹家四老爷挺和气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官大脾气长啦?” 
  就在这个时候,院里有人喊了一声:“龄哥。” 
  “谁?”没容十三龄站起来,屋门已被推开,第一个闯进来的便是玉莹,身后紧跟的是墨云和嫣梅,曹霑殿后。 
  室内灯光很暗,玉莹进到屋里还没看准紫雨所在的方位。便先哭喊了一声:“紫雨姐姐!”紫雨听到玉莹的喊声,原想翻身下炕,怎奈悲喜交加,行动匆忙,竟然从炕上摔在地下。玉莹、墨云、嫣梅三个人扑了过去,四个人抱成一团,目目相对,好一阵子才哭出声来。她们哭得是那么伤心,那么悲痛,那么凄恻,那么哀婉…… 
  只哭得陈姥姥坐在一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难抑难制。 
  只哭得曹霑手中的一方绢帕,已被眼泪湿透。就连铁骨铮铮的七尺汉子十三龄,也以双手掩面,十指之间泪水滴滴。 
  陈姥姥抽抽搭搭地说:“玉莹姑娘,你放心吧,我老婆子会像对待亲生闺女一样的对待紫雨。” 
  “陈姥姥,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我替紫雨谢谢您老人家了!”玉莹言罢,趴在地上纳头便拜。 
  “不敢当,不敢当,姑娘!”陈姥姥急忙下地来搀,却被墨云扶住。 
  嫣梅愤然间止住悲声:“我去找表叔,让他收回成命,曲子是我让唱的,要赶,赶我好啦!” 
  “不不不,嫣梅姑娘,我就是死,也决不再进曹家的大门一步。” 
  玉莹摘下头上的首饰和手上的戒指、镯子,递给紫雨,“这些东西你先收下,容我再想办法。” 
  紫雨一把按住玉莹的双手:“姑娘,你也是寄人篱下,在京城举目无亲,你能有什么办法?即便能有,也无非是曹家的东西。姑娘,你放心,陈姥姥说的好,凭我的这双手,就不信能饿死!” 
  “姐姐!”玉莹紧紧地抱住紫雨,悲不自胜;五内如焚。簪环首饰散落膝边。 
  也是当天的晚上。 
  在鹊玉轩中的东里间,曹和吴氏的卧室里,曹穿着短衣服,仰面朝天躺在临窗的大炕上,不住地长吁短叹。   
  第六章 暖日烘梅苦未苏(13)   
  吴氏坐在炕桌的另一边卸着残妆,看了一眼曹,怯生生地说:“老爷,是不是明天……打发人把紫雨叫回来吧?” 
  “赠笔送砚,诱入歧途。” 
  “老爷,您说呢?” 
  “唉——善门难开,善门难闭呀……” 
  “再说也关乎着玉莹的情面……” 
  “寄人篱下她居然一身缟素?不祥之兆!不祥之兆啊!” 
  吴氏不知就里:“您说什么?” 
  曹猛地挺身坐起:“曹霑是哪一天到敦家去进学?” 
  “三月初一呀。” 
  “噢——”他复又躺下,转过身去。 
  乾隆二年三月初一。 
  这一天真是好天气,春光绮丽,落红成阵。曹霑来到敦敏的书斋,敦敏为他引荐:“这位是文善文四爷,孤身一人四海为家,乐天知命超凡脱俗,我们是发小,又在私塾里一块儿开的蒙。祖父曾任定边将军。后来嘛……” 
  文善一乐:“后来你就不好意思说了,还是我来自我介绍吧,家严死的早,我是跟着伯父长大的,他老人家乃两榜进士出身,后来放了一任保定府的知府,干了两年他不干了。您猜猜为什么?”文善有点近视眼,笑眯眯地觑乎着眼儿,看着曹霑。 
  “一定是越级高升啦。” 
  “不对。” 
  “为了著书立说。” 
  “也不对。” 
  “退归隐居。” 
  “差不离了,不过,还是不对。” 
  “那我就猜不着了。” 
  “为了要饭。” 
  “我没懂您的意思,要什么饭?” 
  文善看了一眼敦敏,二人相识而笑,笑得曹霑有点尴尬。敦敏看出来了,忙予解围:“要饭就是当乞丐。” 
  “对。”文善又给补了一句:“沿街乞讨,摇唱乞怜。” 
  “当真?”曹霑大为惊讶。 
  “话得说明白喽,他并不直接去要饭,他是花子头儿,北京叫杆儿上的。要饭的把要来的好饭一个人给他点儿,就足够他老人家吃三天的。” 
  “真奇人也!两榜进士出身,放着知府不当,当花子头儿,奇人!奇人!……” 
  文善也挺感慨:“这就应了俗话说的那句了:‘要饭三年懒当官啊!’” 
  曹霑玩味着这句俗语,不住的点头:“嗯,好,好……” 
  “这还好哪?啊。”文善瞪着两只大近视眼,似在责问。 
  “你不让人家说好,让人家说什么?”敦敏说罢,三人不约而同的哄堂大笑。 
  这个时候敦敏的阿玛瑚玐引着老师黄老夫子,带着敦敏的弟弟敦诚步入书斋。曹霑、文善和敦敏先给老师请安,再给瑚玐请安。 
  瑚玐很严肃的说:“这就是你们的老师,黄去非黄老夫子,今后在老夫子的教导之下,要刻苦攻读,勤操课业,方不负恩师的一片苦心。时光如流,我看咱这就拜师吧。” 
  “好好。”黄老夫子向着孔子的牌位一揖到地,随后说:“先拜至圣先师。” 
  曹霑、文善、敦敏、敦诚四个人跪在香案前给孔圣人的牌位磕头行礼。然后给老师也磕了三个头,黄老夫子一揖相还。 
  瑚玐向黄老夫子肃手让座,老先生恭恭手坐在一张八仙桌的后面。瑚玐退了出去。 
  曹霑、文善及二敦也各自就座。 
  黄老师说:“今天曹霑、文善二位学友也来进学,这很好。你们二位和敦敏正好相互切磋,相互研讨以求共进,今后我三天来一趟上新书,其余的两天就靠你们自己努力了。小弟弟敦诚嘛,开蒙不久,三位大学长就多费心了。下面咱们就讲《论语》第四章:举贤。” 
  曹霑、文善和敦敏翻开书页。 
  黄老先生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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