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蕾蕾怎么了?她不是保送了吗?
赵姨摇着头说现在的年轻人啊,把感情看得比什么都还重。接着告诉我说蕾蕾的男朋友出国了,蕾蕾哭着喊着不上研究生了,要去当伴读。
赵姨说完又冲我们寒暄了一阵子儿,然后上楼去了。看她日渐苍老的背影,突然想起我妈来,说不准背地里儿我妈为了我也抹了不少眼泪呢!
我说朝晖,咱上去吧!
朝晖跟在我身后,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没话说。
快爬到七楼的时候,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我还有机会么?
你说什么?
我还有机会么?
我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直接拿出钥匙来开门。我妈一看到朝晖就跟见了她从外国回来的亲儿子似的,热情得接近黏糊,一个劲儿嘘寒问暖的,生怕她儿子在国外吃了亏。
我爸则比较大方,拿着报纸站起来就说了句朝晖来了啊?我从小就这点特佩服我爸,简直觉得他跟我心目中的英雄偶像似的,六字儿:拿得起,放得下。
热情完了我妈就招呼朝晖到客厅玩,甭客气,尽管把这儿当自个儿的家。我心想这厮啥时候在这里客气过了啊?
我把电脑打开,随便放了几首歌。朝晖走进来,问我有动画片么?他想看。
我以为他疯了呢,或者就是受刺激了。上次来死活让他看他不是还笑我小屁孩么?于是,为了报复他,我说没有。
他问那有电影么?我想看。
我说有,老掉牙的《人鬼情未了》。
我以为这样说了他肯定会像以前一样冲我〃切〃一下,然后拿鼻孔看看我,再批评我俗,还不只是俗,是俗不可耐。
好,就看这个。他说着就一屁股在电脑面前坐了下来。
我在心里骂了他一句:你丫早死到哪儿去了,这会儿才想起来要陪我看电影?
第二部分 生活真他妈没意思透了第23节 一边是朝晖 一边是冯桥
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我妈亲自下的厨,看样子朝晖还真比她亲儿子还亲呢。朝晖还是像从前一样,一点也不客气的大吃大喝,跟上辈子饿死了似的。我妈看他吃得特爽,满心欢喜,笑得也慈眉善目的。
奇怪了,我还没见我妈这样喜欢过谁呢?包括我。
朝晖走的时候我妈照例千叮呤万嘱咐的照顾了一遍亲儿子,连工作别太累,要学会放松这样的话都说了,心想要朝晖是一小干部我妈这样还有点儿理由,可他不也跟我一样是一小屁孩儿么我妈也至于?还是我爸好,一向那么有风度,拿着张报纸站起来照例只说了句:〃朝晖慢走啊,有空常来玩儿〃。
我在门边儿跟朝晖说:〃哥们,我就不送你了。你自个儿好好认路,照着来时的路走回去,准没错!〃
没想到这厮却一副委屈的模样,再下去恐怕又得装孙子了。加上我妈说了句你就送送他嘛!鉴于大家都这么盛情难却的份儿上,我送了他。
〃冯桥,他好么?〃在楼道里的时候朝晖问我。
〃不知道。〃
〃没联系?〃
〃恩。〃
……
〃好了,我上楼了,你自己回去吧,有空再联系。〃走到一楼的时候我对朝晖说,说完我就开始转身。我曾经对自己说过,转身的时候一定不要回头,否则会变成一根盐柱。
朝晖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看着他,怎么,学会煽情了?出息了嘛。
〃林朝,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切!在你眼里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不就那么点儿破事儿么,早忘了。〃
〃真忘了?〃
〃恩。〃
〃我走了。〃
〃恩。再见!〃
〃再见。〃
〃对了,朝晖,我可能要去外地工作了。〃
我说完转身扑通扑通跑上楼,跟爬似的跑了上楼。刚跑了两层楼,就觉得没气儿了,于是坐在楼梯上,竟然抽泣起来。想起上大学的时候《思想道德教育》老师说的一句话:你总说你不在乎的,其实是你最在乎的。
他妈的,饶来饶去,跟徐志摩的诗似的。我用短袖纯棉T恤的袖口擦了擦眼泪,觉得不够,又把领子拉来擦来擦,擦干了,才慢吞吞的开始上楼。朝晖刚才捏过的那只手,还热忽忽的,还留着他的温度。我把手放在嘴边,还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朝晖因为爱抽烟,手指尖儿沉淀了洗不掉的黄渍。以前我拿着他的手,总说特难看,劝他有空用漂白水来洗一洗,他总是说,小样,你懂啥,这叫男人味儿!
就他这点儿男人味儿,陪着我过了三年零六个月。
我坐在家门口的楼梯上给冯桥打了个电话,他接电话的声音特佣懒,像在被窝里。
〃怎么,都睡了呢?〃
〃没,躺着呢。〃
〃咋一回来就没声没息了,没上大街上逛逛?没去呼吸呼吸首都的空气?〃
〃哪能啊。这不是逛得没气儿了么?〃
〃都逛哪儿了?〃
〃学院路上溜达了一圈儿。〃
〃美女多吧?〃
〃多。但我没看见。〃
〃那你好好躺着吧,我挂了啊?〃
〃不,林朝,能不能陪我聊会儿?〃
〃说吧,是聊美国呢还是伊拉克啊,中东局势也行,亚太经济很不稳定。〃
〃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心情愉快,大便顺畅。〃我说这话时不知道是太快了还是激动了点儿,居然有种晕得想吐的感觉。
〃你明天有空吗?〃
〃好。〃
其实我应该说〃有〃或者反问他〃干嘛〃,而我却在对方还没提要求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答了个〃好〃,都不知道当时我大脑是抽筋了还是怎么着。还好冯桥不是什么坏人,否则抓住这点对我提点什么非分越礼的要求,也够我受。
星星走了
月亮藏了起来
这样的夜晚
亲爱的
你会记起我吗
朝晖·是不是这样的夜晚你才会想我
我想了一整夜的朝晖,电脑一直陪着我,低低地为我唱着伤感的歌儿。其实就在昨天他抓住我手的那一瞬间,我眼泪就快出来了的,只是被我生生的忍住了。我本来想扑到他怀里,然后捶着粉拳说你这个没良心的……
你这个没良心的……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睡着,早晨的时候却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了。我睁开眼睛又赶紧闭上,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忘记了关窗帘,外面的光太强,晃得我难受。我翻身对着墙,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揉出俩芝麻粒儿大小的眼屎来。我知道,我醒了
我居然能在早上就醒来了。
爸妈已经上班去了,他们是人民的公仆,朝九晚五的,工作一辈子了。我要有他们那样持之以恒的精神,那我考个北大清华什么的研究生还不是小菜一碟?
穿着拖鞋在家里晃来晃去的连着溜了几圈居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从来就没这么早起过,起来了自然很不习惯,以至于忘记了起床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刷牙洗脸上厕所。
一个多月以来的懒散生活把我弄得跟猪差不多,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只记得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端着碗吃饭,有时候吃的午饭,有时候吃的晚饭,从没吃过早饭。吃过饭再洗脸刷牙,由此推测饭肯定吃得也不怎么样。
电话响了。这谁呀,还掐得真准,真是一活神仙。
手机同时也响了。这世界还真不安宁。
我先跑回卧室拿着手机,边接电话边朝客厅走去,拿起座机,两个电话一块儿接,像九十年代初期那些个肥头大耳的款爷儿们一样,一边拿着砖头一样的大哥大一边拿着二哥大,腰间还别个BP机啊传呼机什么的,腆着个筲箕一样的肚子,对着电话大模大样的〃恩,啊,对,好,就这样〃,整个简直就一小母牛坐热炕牛逼烘烘。
一边是朝晖。一边是冯桥。
我决定,要么先挂掉其中一边;要么我两边都挂掉;要么我两边都不挂,拿座机对着手机,让他俩哥们好好聊聊。就在我准备按第三种做法行动的时候突然想起在成都的时候,朝晖像疯狗一样冲冯桥咆哮过:〃我他妈这辈子要再把你当兄弟我就孙子养的孙子!〃
于是我得出结论,朝晖本来就是一孙子了,要再让他孙子的孙子未免惨了点儿。于是我决定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跟咱们国家整天呼吁经济建设和精神文明两手抓两手硬似的。
我先对着座机问朝晖:〃有事么?〃
〃没事,就想找你聊聊。〃丫既然这样说我想肯定就是没什么事儿了,最多是发情了找不着述春苦的对象就打到我这儿来了。于是我对朝晖说我还没洗脸呢,你过几分钟再打来吧。朝晖哦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问题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解决了,我开始转向手机。我在沙发上靠着,抱着靠枕,把脚搭面前的茶几上,做好了对付第二个热心的小跟班儿的准备。〃怎么着呢,哥们,大清早的?〃
〃没事,就想找你聊聊。〃靠,敢情我是知心大姐呢,大伙儿都找我聊天儿,我心里憋着的一堆怨气还不知道找谁聊呢。我准备用刚才跟朝晖说话那口气儿打发冯桥的时候,他说如果下午我没事的话,他来接我,我们俩哥儿俩出去转转。
我想我这阵子也闷得够慌的了,于是就说成啊,没问题,几点?
三点行么?
好,没问题。我还可以睡个午觉呢,睡到两点起来,然后用五十五分钟来梳妆打扮,剩下的五分钟来下楼,真是安排得天衣无缝啊。有时候想我不去学管理简直就是一大损失,是我们国家管理领域的一个严重空缺。有时候想如果我去学了管理那也是一损失,给国家给党和人民给公司企业给全中国善良的老百姓带来损失。我妈就说过像我这样一个整天疯疯癫癫的丫头,能管出模样来那猪也就能爬树了。
真佩服我妈,亏她想得出这样的破比喻,跟我不是她女儿似的。
第二部分 生活真他妈没意思透了第24节 少爷的日子过得爽疯了吧
两边电话都挂掉的时候,突然觉得家里静俏俏的,竟然有点失意的感觉,有点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坐在沙发上沉思了片刻,立马跳起来冲到卫生间,洗脸刷牙上厕所,再怎么着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
冯桥两点五十二分的时候就在我们家楼下打电话,不出所料,他也是一合适学管理的。我三分钟接完电话,五分钟穿鞋丁冬丁冬的下楼了。
下了楼却见不着人影儿。就看一黑得发亮的凌志雄赳赳地摆在我们家楼下,车主还一个劲儿朝我按喇叭,十足一副恶少的派头。
我趴在窗边,〃哥们,少爷的日子过得爽疯了吧?〃
〃上车吧,大小姐。〃
冯桥今天穿得真成熟,要走大街上遇见了我还真不敢确信是他,一向穿惯T恤的他竟然穿起衬衣来了,还是一纯白色的,越看越像一小白领儿。我还纳闷呢,这人都怎么了,怎么一毕业了女的穿得都跟我妈似的,男的穿的都跟我爸似的,清一色的白衬衣布裤子。
我简直就不敢看我自己了。牛仔短裤刚盖到大腿的三分之一,还是一低腰的。吊带背心刚遮过肚脐,脚上还睬一带子缠到小腿儿的凉鞋。啥时候起我成了这身打扮了?越看越不爽,于是我无意识的叫了句:〃停车。〃
〃怎么了?〃
〃我得回去换衣服。〃
〃这不是挺好的么?多靓啊。〃
〃不管嘛,你倒回去就是了。〃
〃怎么了,来事了呀?〃
〃来你个头呀,我就觉得穿着这身衣服不舒服,想另外换一身。〃
〃有什么不舒服的?〃
〃甭管那么多了,倒回去就是了。〃
我又丁冬丁冬跑上楼,边跑边想哪家睡午觉的肯定惨了,大中午的就被我这么丁冬丁冬上上下下的来回折腾,说不准开门出来扇我两耳光都有可能。
我再次下楼的时候,冯桥无奈地摇摇头。管他的,我自个儿觉得舒服就行了。最起码我现在这身打扮坐在他这么高级的车里边儿,好歹也还像一清纯学生妹,别人看了最多也就会怀疑我们早恋。像刚才那样,大马路上的人准以为我是冯桥从那个什么春什么院里花钱买出来的。
车冲上了大马路。8月的北京尘土飞扬,到处一片烦躁的景象。于是我把车窗摇上来,却又觉得空调吹得冷阴阴的,不一会儿小膝盖儿就开始酸起来。
我一直都不知道我是啥时候落下了风湿的毛病的,算来算去应该是上大学那会儿惹的祸。我们宿舍在一楼,不管夏天冬天都见不着太阳,又阴暗又潮湿,像个地窖,最气人的是学校还说这宿舍楼是新修的,已经算条件好的了。我们这都算好的,那我们领导要去交大看了人家那宿舍楼还不得吐血身亡。
我以前就有个同学在交大,我每次去看她的时候压根就不想回来了,人家宿舍装得跟家里似的,还给个人配备了电脑桌电脑椅什么的,还有24小时不间断的热水,真够我们羡慕死的。
后来我们宿舍的几个女生也互相安慰着过日子,说人家交大的其实也特别羡慕咱们,咱们学校里这么多花花草草亭台楼阁的特合适谈恋爱,而人家交大谈恋爱的连片儿树阴都找不着,整个学校里一溜烟儿的全是钢筋水泥房子或者就是石柱子。
还说有一次一男生跟一女生谈恋爱,男生请女生出来玩,不料走遍了整个校园都找不着块地儿歇会儿凉,无奈那天太阳又来了个历史上的最热,该女生十分懊恼,走了一会儿就觉得支不住了,跟那男生说了句拜拜就自个儿跑回宿舍了。该男生过后不禁感叹:哎校园绿化真他妈重要啊!
想到这里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冯桥十分不解地看着我:〃嘛呢?〃
〃没事儿。〃
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