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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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忧愁-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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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尔莎,不能让这事成为事实。他已经感到痛苦了。您很清楚,这不是一件可能的事。”
  “是的。”她说。
  她似乎被迷住了,这使我想笑,于是颤抖更厉害了。
  “我就指望您了,”我又说,“只有您才有能力与安娜斗。只有您才够格。”
  显然,她巴不得相信我的话。
  “不过,他娶她,是因为爱她,”她提出异议。
  “算了吧,”我温和地说:“他爱的是您,艾尔莎!别试图让我以为您不知道。”
  我看见她眨了几下眼睛,转过脸以掩饰我给她带来的快乐的希望。我处在一种晕晕乎乎的状态中,仅仅感觉到该对她说的话。
  “您知道,”我说,“她给他带来了家庭和道义的平衡,因此抓住了他。”
  我的话叫我难受…因为,总的说来,我如此表达的,完全是我自己的感受。我表达的方式也许简单、粗略,但确与我的思想一致。
  “要是他们结了婚,我们三人的生活就被破坏了。必须保护我父亲,这是个大孩子……
  一个大孩子…”
  我激动地反复说着‘吹孩子”。在我看来,这有点过于夸张,不过艾尔莎美丽的碧眼已经噙着同情的泪水了。我像唱感恩歌似的结束道:
  “帮帮我吧,艾尔莎。我是为您,为我父亲,为你们俩的爱情才说这些话的呀。”
  我在心中暗暗说:“……并且为那些小支那人。”
  “可我能干些什么疗艾尔莎问,“我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要是您认为自己无能为力,那就丢开别管吧,”我以人们称之为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
  “多讨厌的婊子!”艾尔莎咕哝道。
  “这是恰如其分的字眼,”我说。轮到我把脸扭过去了。
  转眼间她又振奋起来。她受了嘲弄。她将让那个耍阴谋的女人看看,她,艾尔莎·玛冈布尔能干出什么事情。我父亲是爱她的,她向来就知道这一点。甚至在儒昂身边,她也忘不了雷蒙的诱惑力。也许,她不会跟他谈家庭的事儿,但至少她不会惹他厌烦,不会试图……
  “艾尔莎,”我说,因为我再也不能忍受她在场,“您去见西利尔,要他接待您,就说我要您去的。他将与他母亲作出安排。您告诉她,我明早去看他。我们三人将一起合计合计。”
  在距门一步远的地方,我打趣地补充一句:
  “艾尔莎,您卫护的是您的命运。”
  她像这样庄严地接受了一些命运。这样的命运,她不超过15个,供养她的情人亦是此数。我看着她在阳光里跳着舞着离去了。我给父亲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再度对她产生情欲。
  现在是3点半钟。此时,他大概正睡在安娜的怀抱里。安娜喜气洋洋,头发散乱,躺在快乐、幸福的温暖之中,大概也进入了睡乡……
  我很快就开始拟定方案,没有停下片刻来留心自己。我不停地在房间里走动。我一直走到窗前,扫了一眼大海。大海十分平静。微波无声地涌上沙滩,在沙地上碎裂。我走到门进,又转身走开。我计算着,估计着,逐渐把所有的反对意见推翻。我过去从未感受到思想如此敏捷,如此活跃。我觉得自己敏捷得令人可怕。我开始对艾尔莎说话时心中感到一股厌恶自己的情绪,现在则有一种自豪的、内心赞同自己的、孤独的感受。
  在洗澡的时候,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有必要说吗?——在安娜面前,我内疚得发抖。
  我不知道怎么来弥补过错。我帮她拎包。她一出水,我就奔过去把浴巾递给她。我向她大献殷勤,大说甜言蜜语。虽然我近些日子沉默寡言,但她并不为这种如此迅速的变化觉得意外,甚至为此高兴。父亲喜出望外。安娜以微笑来感谢我,快活地回答我的话,于是我想起了那两句话:“多讨厌的婊子——这是恰如其分的字眼。”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怎么可能同意艾尔莎的蠢话呢?明天,我将劝她走,坦白地告诉她我弄错了。一切都将变得和先前一样。而且,无论如何,我都将参加考试!中学会考,这肯定是有益的事。
  “不是吗?”
  我对安娜说:
  “中学会考是有益的事,不是吗?”
  她望着我,哈哈笑起来。我也开怀大笑。因为看到她如此快活,我也高兴。
  “您真叫人捉摸不定,”她说。
  我确实叫人捉摸不定。而且要是她知道我曾打算干什么事,就更会这样说!我极想把原打算干的事告诉她,让她看看我不可捉摸到了何种地步!“您想一想,我把艾尔莎拉了进来:
  她假装爱上了西利尔,住在他家。我们看着她划船经过,在海岸边,在树林里碰见她。艾尔莎又变得漂亮了。啊,当然,她没有您这么美,但终究算得上令男人回头凝视的漂亮女人。
  我父亲过不了多久就会受不了的。一个曾属于他的漂亮女人这样快就找到了安慰,不再痛苦,而且是在他的眼皮下,他是决不会答应的。尤其是她还和一个比他年轻的男人在一起。安娜,您知道,尽管他爱您,他也很快又会想她,以便让自己安心。他虚荣心很重,或者,对自己太无把握。随您怎么说都行。艾尔莎在我的指引下,将做必做的事情。有一天,他将欺骗您,而您将不能容忍他,不是吗?您不是可以与别的女人分享爱情的女人。于是您会走开,这正是我所希望的事情。是的,这很蠢。我恨您是因为柏格森,是因为热的缘故。我自以为……
  我甚至不敢与您这样说,因为这如此荒谬、如此难以理解。由于这场会考,我本可能弄得您与我们闹翻,您,我母亲的朋友,我们的朋友。然而这场会考是有益的,不是吗?”“不是吗?”
  “什么不是吗?”安娜说,“是说会考有益吧?”
  “是的,”我说。
  说来说去,其实最好什么都不告诉她,因为她也许听不明白。有一些事情她安娜是弄不明白的。我跳进水里,追我父亲,同他打起水仗来,又感到了游戏的快乐,水的快乐,良心的快乐。明天,我将换房间。我将带着保本搬上阁楼。但我将不带柏格森的书。不应该说大话!我将在孤寂中,在无声的努力中,在纸张墨水的气味中做它足足两小时的功课。10月我将获得成功。父亲将露出惊讶的笑容。安娜将表示赞赏。我将得到学士称号。我将像安娜一样,受过教育,有点不同一般,是个聪明的女子。我也许有可能成为知识分子…我不是5分钟就拟定了一个计划吗?这个计划当然可鄙,但却是合乎逻辑的。而艾尔莎,我用虚荣心、感情把她套住了。她仅为取箱子而来,我却没花几分钟就使她打定了主意。再说,这也很滑稽:我把艾尔莎当成了目标,我看准了她的弱点,在说话之前就瞄准好了。我头一次尝到了这种非同寻常的快乐:辨出了一个人,发现了一个人,把他引到光天化日之下,击中了他。
  像人家那样小心翼翼地扣着扳机,努力找到一个人,然后马上松掉扳机,击中了!这种情况我并不熟悉,我总是过于冲动。即使我伤害什么人,也总是出于疏忽大意。人的反应这种神奇的机制,语言的力量,我忽然一下全看到了……要是使用说谎这种办法会令人多么遗憾。
  有一天,我将热烈地爱上某人,我将寻找一条道路,也是这样小心翼翼、不声不响、手颤抖着朝他走去……



  
第九章
  次日,在朝西利尔家的别墅走去时,我在精神上对自己很无把握。为了庆贺我的痊愈,我头一天吃晚饭时极其高兴,饮了许多酒。我对父亲解释说,我将获取文学学士称号,我将经常找一些博学者请教,我想出人头地,名扬四海。他必须使用所有广告和公共舆论的财富,以便使我成名。我们互相交换一些可笑的想法,我们一起放声大笑。安娜也笑,不过没有我们这么响,带有某种宽容的意味。有时,她收敛起笑容,板着脸,因为我出名的想法超出了闲谈的范围,越过了一般的分寸。不过,由于我们开的愚蠢的玩笑使我们恢复了快乐性情,父亲如此高兴,她也没说什么。最后,他们让我去睡,替我把毯子掖好。我深情地感谢他们,问他们若是不在我将干什么事情。我父亲确实不知道。安娜对此却似乎有个相当无情的想法。
  不过,当我恳求她说出这个想法,而她也俯伏在我身上时,瞌睡把我袭倒了。夜里,我病了。
  早上醒来时,我从未觉得这样难受。我思想空虚,心跳微弱。我朝松树林走去。早晨的海和亢奋的海鸥,我都没有看见。
  在花园门口我见到了西利尔。他朝我跳过来,一把搂住我,紧紧地压在胸前,嘴里喃喃地说些含糊不清的话:
  “亲爱的,我这样不安……有这么长的时间……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事,不知那女人是否让你变得不幸…如果我不幸,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每天下午,我都是在小湾前面度过的……我不相信我是这样爱你……”
  “我也一样,”我说。
  事实上,这既叫我吃惊,又让我感动。我心里如此难受,不能向他表示我的激动。我为此感到遗憾。
  “你的脸色多么苍白啊,”他说,“现在,我来照料你,我不会让你受长久的虐待的。”
  我听出这是艾尔莎的想像。我问西利尔他母亲说了艾尔莎什么没有。
  “我把她作为一个朋友,一个孤女介绍给母亲,”他说,“况且说,艾尔莎她也确实可爱。
  那个女人的事,她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我。也真奇怪,那女人的脸那么秀气,那么高贵,却使得出那些阴谋手段。”
  “艾尔莎把事情夸大了许多,”我无力地说,“我正想对她说……”
  “我也一样,我有话要对你说,”西利尔打断我的话,“赛葫尔,我想娶你。”
  我一时间心慌意乱。必须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如果我心口不是这样可怕地痛……
  “我爱你,”西利尔贴着我的头发说,“我放弃了权利,人家便向我提供了一个有利的位置……一个叔叔……我26岁了,也不是小孩了,我可是认认真真说的。你的意见呢?”
  我拼命搜寻动听的、模棱两可的话。我不愿意嫁给他。我爱他,但不愿嫁给他。我什么人也不愿嫁,我不舒服。
  “这不可能,”我结结巴巴地说,“我父亲“你父亲那儿,我来负责。”西利尔说。
  “安娜不愿意。”我说,“她声称我还没有成年。她说不行,我父亲也会跟着说不行。西利尔,我很不舒服。我激动得两腿发软。我们坐下吧。艾尔莎来了。”
  她穿着室内便袍下来了,面色鲜朗、光润。气色健康,精神饱满、兴奋,相形之下,更使我黯然失色。她万分小心地扶我坐下,好像我刚从监狱出来似的。
  “雷蒙怎么样?”她问,“他知道我来了吗?”
  她挂着那种原谅和希望的微笑。对她,我不能说父亲已把她忘了;对他则不能说我不愿嫁给他。我闭上眼睛。西利尔弄咖啡去了。艾尔茨说着话。显然,她把我看作很机敏的人。
  她信任我。咖啡很浓,很香。阳光使我的精神振作了一点。
  “我白找了,我没有找到答案。”艾尔莎说。
  “本来就没有答案。”西利尔说,“这是一种迷恋,一种影响,没有任何事可做。”
  “不对,”我说,“有一个办法。你们一点想像力也没有。”
  看到他们专心听着我的话,我的心里惬意极了。他们都比我大10岁,可他们却拿不出办法!我装出轻松的神气:
  “这是个心理问题。”我说。
  我说了好久,给他们解释了我的计划。他们向我提出一些异议。这些异议,我昨天也曾对自己提出过。因此我从消除这些异议中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快乐。这是没有动机的,不过由于我想说服他们,便也动了激情。我向他们证明这是可行的。我还要向他们说明,不必要这样干,可我找不到较有说服力的理由。
  “我不喜欢这种手段。”西利尔说,“不过如果这是唯一能把你娶到手的办法,那我就采用它。”
  “确切地说,这不是安娜的过错。”我说。
  “您很清楚,只要她留在您家里,您就只会嫁给她所希望的人。”艾尔莎说。
  这也许是实话。我想像在我20岁那天,安娜给我介绍一个年轻男人的情景。他也会是一个学士,前途似锦,聪明。沉着,肯定忠贞不贰。此外,还有点像西利尔。我笑了起来。
  “求求你,别笑了。”西利尔说,“告诉我,要是我假装爱上了艾尔莎,你会不会嫉妒?
  你怎么可能想出这种计划?难道你不爱我?”
  他轻声说着。艾尔莎悄悄地走开了。我看着西利尔紧张的褐色面孔和阴郁的眼睛。他爱我,这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我看着他的嘴。它充满了血,离我这么近……我不再觉得自己是个有理智的人。他把脸略微往前伸了伸,以至我们的嘴唇终于碰在一起,互相认了出来。
  我仍旧坐着,张着眼睛;他的嘴一动不动地压着我的嘴。那是张热乎乎的、并不柔软的嘴。
  它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于是他更压紧了一点,以止住颤抖。接着,他的嘴唇分开了,他的吻松动了,变得急切、灵活,极为灵活……我明白,比起攻读学士学位来,我更具有在太阳底下拥吻一个小伙子的天赋。我稍稍离开他一点,直喘粗气。
  “赛茜尔,我们得在一起生活。我和艾尔莎来唱这台小戏。”
  我自问计算是否准确无误。我是这出戏的中心人物,导演。我随时都可使它停止。
  “你真有些怪念头。”西利尔说,翻起嘴唇,歪着嘴微微一笑,样子像个强盗,十分英俊的强盗……
  “拥吻我吧,”我低瞒着说,“快点拥吻我。”
  就这样,我拉开了这场喜剧的帷幕。我这样做是身不由己,是出于随便与好奇。但我有时更愿意相信我是怀着仇恨,有意强迫自己做的……至少我可以指责自己,而不是责怪流懒、太阳和西利尔的亲吻。
  一小时后,我相当厌烦了,便离开了这些阴谋者。我还有许多理由来自宽自慰:我的计划行不通,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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