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了)。尽管如此,威斯特莫兰将军总以胜利者自居,他说,“敌人在春季攻势被
粉碎后,退到国界之外去舔伤口,这是军事上的巨大成功,如果继续过境追击,可
以把越共击溃。”然而,约翰逊总统却决定由克赖顿·威廉·艾布拉姆斯代替了他。
威斯特莫兰为此心存憾恨,他沮丧地说:“春季攻势的胜利本来应该是成功的转折
点,现在却成了失败的转折点。”
可是,克利福德高级咨询小组的意见并不一致,反对战争升级的一派主要由国
防部文职人员构成,得到中央情报局所作情报估计的支持,克利福德一派起草的备
忘录明确地指出:“美国目前的战略不可能成功地消耗掉敌方的兵力,或瓦解其战
争意志,即使再增加20万美军也不能达到目的。继续升级给美国政府造成的困难将
远甚于北越。……它将大大加强美国国内的反战运动和不满情绪,激起国内的巨大
危机和风险。”备忘录主张越南战争越南化,要西贡政府军承担作战任务,并改变
“搜剿和消耗”的战略,以保护人口密集地区的安全作为主要军事任务。……战略
目的应由夺取军事胜利改为谈判解决,让越南人民自由决定其政治体制。……
这个备忘录必然受到另一派的反对,这个主张,无异于葬送了南越,而且大大
损害了美国在世界上的可信任性和领导地位。备忘录含着致命的弊端。太平洋美军
总司令格兰特·夏普警告说:备忘录导致的结果是严重的,那将使美国陷入无休止
的艰苦冲突,丢脸地撤出整个东南亚!
结果主张战争升级的意见在克利福德小组里占了上风,而且很快重新起草了一
份致总统的备忘录,作为小组的正式建议送到约翰逊面前。这个备忘录的升级决心
是惊人的:它要求立即增兵22000人,其余180000人留待对越战政策进一步讨论后决
定。立即征召预备役2620000人;加强对北越轰炸,不降低和谈条件。
可是,这个气势汹汹的备忘录显然是从美国的需要出发,但它忘了是不是可能。
这种赌徒式的孤注一掷在国内已经没有市场,3月10日,《纽约时报》透露了威斯特
莫兰要求大量增兵的消息,标题是:《威斯特莫兰在孤注一掷的处境中要求增兵20
6000人!》惊动了全国;另一则消息则说:“威斯特莫兰十分恐慌,要求用206000部
队去解围!”
威斯特莫兰恨透了新闻界。他认为一个秘密的军事决策弄给公众去干预,那就
非糟糕不可。他埋怨说:在西贡,我们一次接待了700名新闻界派来的记者。他们都
像在国内习惯的那样在寻找耸人听闻的故事。敌方对自己的一切军事行动都进行新
闻封锁,外界乃至本部的人根本不知道对他们不利的消息。可是我们的新闻自由却
给部队形象带来巨大损伤,他们只报道离奇异常、稀奇古怪的东西,不顾后果,在
一个健美的人身上专找疮疤,一个强奸事件,一个士兵谋杀军官的事件,张扬得沸
沸扬扬,把一朵乌云渲染成天昏地暗,把个别的一时的现象,当成了普遍的实际。……
给美国公众造成错觉。……结果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但是,威斯特莫兰的埋怨和沮丧就没有片面性吗?美国战争意志趋于瓦解的原
因并不是来源于新闻界的误导,而是由于代价奇大的越战仍然无打赢的可能!主张
战争升级的人是不是有一种政治上的近视呢?即使你一时把越共压倒,那会不会导
致红色中国的介入呢?那可就后患无穷了!也许美国的智囊们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
性,但不敢说出来,以免吓坏了自己。骑上虎背的行政当局,仅仅是寻求下虎背时,
不让老虎咬伤的体面撤退而已。
1968年的5月13日,春水率领北越代表团和美国哈里曼率领的代表团开始在巴黎
会谈,越战便进入了边打边谈、讨价还价的阶段,美国从此要从这个泥潭中拔腿了!
急剧缩小轰炸北越的范围,最后完全停止轰炸;逐渐改变搜剿和消耗战略,把
人力物力用于农村绥靖;加强西贡政府军,逐渐转移战争负担,便成了拔腿的根本
策略。
这篇文章,说明了我在北越巴布山访问时突然停止轰炸的真正原因,同时还写
了归国后我所不知道的许多事情。
威斯特莫兰将军一味埋怨新闻界披露种种阴暗的东西,造成了美军处境的困难
和尴尬。应该说只有一部分道理,另一部分更阴暗的东西还没有披露出来。我在春
季攻势后到达西贡、嘉莱、昆嵩、顺化和溪山,美军中的厌战、违令、强奸、屠杀
等等时有所闻。其中最骇人听闻的是广义省的梅莱村惨案。那是1968年3月16日,由
威廉·卡利中尉率领30人的一排士兵,对梅莱村的200名村民全部杀害,其中多数是
老人、妇女和儿童,在屠杀中还发生了奸杀和轮奸。他们的理由是这个梅莱村全部
支持越共游击队。……我对此表示怀疑,专程去查看了这个村庄,我看到的是一片
荒芜的稻田,茅屋已经全部焚毁,尸体早已埋掉,却看不见墓地,见到的只是累累
弹坑,还有弯弯曲曲的壕沟。我不知是不是北越游击队曾在这个村子里战斗过。这
次屠杀是不是一种单纯的报复行为?我未能见到卡利中尉。
这个例子使我想到了安德森手记中的宝岩村,这篇文章的另一个例子却使我更
为震动,而且大大诱惑了我:
我从梅莱村经巴丝、公伯陵、公蒲莱到达昆嵩,在这里见到了安德森少校谈到
的克里斯中尉(现在是上尉了)。他粗壮精干,楞头楞脑,是个标准的军人,他是
个由士兵升为上尉的少数军官之一,7次进入丛林,得过三枚勋章,他现在带一个特
种连,他为梅莱村事件进行辩护。他说:“梅莱事件和我无关,但我理解卡利中尉
的行动,在许多村子里都有潜伏着游击队的情况,或者这些村民本身就是游击队,
你们新闻记者,没有参加过战斗,所以一提到老人、妇女、儿童,你们就怜悯他们。
其实,我们吃尽了这些老人、妇女和儿童的苦头。”他举出了许多有说服力的例子,
而后解释说,“梅莱,是越共的一个活动中心,那里有一支神出鬼没的游击队,他
们大都是当地人,地形非常熟悉。卡利中尉的特种连被他们引诱进雷区,遭到了伏
击。结果6人死亡,12人重伤。就像安德森少校(当时他也是中尉)带我们别动队进
入宝岩村一样。……我不否认屠杀有报复意识,也不否认其中有少数无辜。可是在
200名村民里,谁能分清哪几个不是敌对分子?”
“可是,”我反驳说,“新闻报道中指出,连长梅迪纳上尉命令卡利中尉带一
个排去摧毁这个村庄时,村民们并没有敌对行为,妇女儿童从屋里跑出来,就倒在
冲锋枪的扫射之下,士兵们向室内叫喊着的老人孩子丢手榴弹,并且用火箭弹摧毁
了房屋。许多平民——老人妇女和儿童,是举着双手被带到一条堑壕前枪杀的!……
有的是用刺刀捅死的,有的是在当村小庙前祈祷时从背后把他们打死的!此外还轮
奸了一些十一二岁的幼女,而后用手榴弹把她们炸死,其中还有呀呀学语的幼童。
“我不否认有这种泄愤行为,也不否认这是一种疯狂,这是在有理智的情况下
来讨论的,”克里斯激烈地辩驳说,“战争的残酷性不能用理智的标杆衡量,战斗
中的士兵用刺刀捅进敌人胸膛时,会产生猝发的狂欢,会带着痛饮威士忌的酣畅,
记者先生,你不能离开战场的搏杀谈战争,你嘴里含着雪茄手里端着咖啡,你不会
产生愤怒和仇恨,可是,当你被对方的手雷炸出肚肠的时候,你是不会微笑着给那
些‘儿童’糖果吃的!”
“我是不是可以说,战争中的人有一种兽性?”
“我说不清人性和兽性哪一种更残忍哪一个更善良。我敢说,那个枪杀老人的
士兵,一定很爱他的父母。……”克里斯中尉矜持地向我笑笑,“斯托里先生,你
不是军人,你是不会理解战争的。
“你是说我没有资格来报道战争了?”
“也可以这么说。”
“那么,你是怎样理解战争的?”
“你喜欢踢足球吗?”
“在中学时,我踢过,而且还迷狂了一阵子。”
“战争对我来说,就像你迷足球。”
“这么说,你是好战分子了?”
“军人的天性就应该好战。在操场上成不了英雄,也得不到勋章,和平,是军
人的悲哀,就像足球队没有球场。”
“可是,许多士兵不愿打仗,有材料表明,许多以作战勇敢著称的部队中,也
有许多士兵拒绝执行命令。……”
“所以他们的胸前绝不会挂上勋章,拒绝命令是背叛自己的誓言,他们不能算
是军人,这样的人有,但不会多。……勋章是代表国家给予军人的荣誉,他们得不
到勋章,说明国家也不赞赏他们!”
“还有材料表明,有的士兵不能忍受军官的冷酷无情,用手榴弹杀死了他的上
司!”
“也有不少人想刺杀总统,它能说明什么呢?”
“这么说,你并不想结束越南战争了?”
“战争对我来说,是表现我的才能的竟技场。
“可是世界舆论在说:美国打不赢这场战争,甚至体面地撤退都很难做到。”
“即使战争败了,我也是胜利者!”
“你能解释一下吗?”
“当然能,第一,我7次进入丛林:由列兵升为上尉,得封三枚银星勋章;第二,
我杀死了几十名敌人,我却没有受伤;我不像威廉·安德森那样是西点军校的佼佼
者,可是,我有信心第8次进入丛林,取得少校军衔后,到西点军校去当特种战争的
教官,就凭我的勋章、军阶和8次进入丛林!”
“你能讲点进入丛林的秘诀吗?据我所知,就是安德森少校,也不想第二次进
入丛林,他吃的苦头你是知道的。”
“当然,我首先得感谢他,他教会了我思考,教会了我智谋胜敌;其次,他也
应该感谢我,我给他提供了实战经验,而且最后还救了他的命。我的丛林战争的秘
诀,一是机灵,二是智勇双全。
“那么,你下一步的个人的军事目标是什么?”
“我已经想过很久了,因为是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我凝视着他的宽阔刚毅的布满丛林疮疤的脸,思忖着:他是一个什么型的军人?
是个悲剧性的人物抑或是美军中的精英?他是在为谁战斗?是为了美国的责任和荣
耀?还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越战的升级或是降级,总统的考虑的往往是对竞选是否有利,而这个克里斯是
为了什么呢?在别人面对丛林战争叫苦连天的时候,他却兴致勃勃如鱼得水,他是
个战争的探险家吗?是军人征服欲的履足?是出人头地的向往?抑或是天性使然?
但我相信,像他这样的军官并不是很多的。
(三)克里斯的丛林战争
——斯托里《越南战争求索》摘录之三
“你对越战的升级或是降级持什么态度?这不会是你说的军事机密吧?”我觉
得克里斯是个特别的人物。也许他在生活中并不招人喜爱,但对采访者来说,却很
有味道。
“我对升级和降级没有多大兴趣,我的兴趣是完成我的战地作业。加果我厌倦
了,我可以立即请求回国,我已经在越战中服役4年,本来,1年就够了!如果战争
继续下去,我还可以第8次、第9次进入丛林,如果进入丛林次数有纪录可创的话,
我倒想创创纪录。
这时室外雷雨骤至,竟然启发了克里斯的灵感,他向着窗外作了个气概不凡的
手势说:
“我是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以战争为职业,以功勋为追求,以成功为欲望,
就像雨天采蘑菇,雨一停我就去采,我关心的是篮子里采了多少蘑菇,不关心雷雨
还是晴天。如果明天停战,我也高高兴兴地提起背囊回国,因为我的篮子里已经有
很多蘑菇,你当然知道,我指的蘑菇是什么东西。
“可是你的篮子并没有满。我忽然想起在梅莱村大屠杀后,一位战士的母亲在
反战的大会上说:我送去了一个好小伙子,你们却还给我一个杀人犯!
“这不是一个战士的母亲,”克里斯感情冲动地说,“我的母亲会说,我送去
了一个普通的士兵,战争还给我二个佩带着三枚勋章的上尉,不错,我的蘑菇篮子
里如果再有一颗金星勋章加上少校军衔,我就满意了。……”
“这么说,你对战场上的屠杀并不觉得是犯罪行为了?”我愤慨起来,憎恶之
情溢于言表。
“斯托里先生,咱们又要翻回到前面说的人性和兽性上来了?战争就是屠杀比
赛,谁屠杀得多,谁就是英雄,谁就是胜利者。斯托里先生,你不懂得越南战争的
特性,你知道什么叫人民战争吗?”
我回答了他,他奚落地说:
“你是说全民参加战斗了?”
“怎么不呢?在中国抗战时期,就有儿童团和妇救会。军就是民,民就是军。
军民合作打敌人!”
结果,我钻了他的圈套。他得意洋洋地说:
“这就是说,在别的战场上,残杀妇孺是屠杀,在越南战场却不是,我也用一
句中国的话来回答你,全民皆兵,我杀的不是民而是兵!什么叫犯罪?制造原子弹
的科学家和生产原子弹的工人是不是犯罪?当你上了战场不杀别人而被人杀时谁犯
了罪?美国军官大楼被炸,美国大使馆被炸,化装运送炸药的恰恰是儿童和妇女;
春季攻势越共攻占顺化,也屠杀了好几百名据说是反对他们的居民,也有老弱妇孺。……
战争,不就是你杀我我杀你吗?”
克里斯的一顿反击,竟然把我打懵了,我不想跟他争辩,宽容地笑笑,转换了
一个话题:
“你说你进入丛林总能成功,在于你的勇敢机智,你能举几个例子吗?”
“当然可以,”克里斯眉飞色舞地说,“也许你的文章可以使我扬名天下呢。
一句话说到底,我用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