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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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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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少商却不与他相格,顺着他的剑滑下,仍是一剑平刺,却是直刺眉心。

  顾惜朝心中一凛,脱口赞道:“好!”一抖剑身,点向戚少商手腕,若戚少商再往前送,手腕便会送到剑刃上。

  戚少商右肩一沉,剑身竟沿着顾惜朝的右臂刮下,顾惜朝右臂麻酥酥一片,心中惊道:“若是他用真剑,我岂不是被刮掉一层皮?”不暇细想,刷刷两剑疾攻戚少商肋下。

  戚少商不挡,一剑刺向顾惜朝心脏。

  顾惜朝暗叹:这一剑却差了,我只消举手一抬就可以消去剑势,而剑尖仍不离你肋下。 当下举手一抬。

  戚少商不收剑,竟顺势绕上顾惜朝手臂,这一招奇诡难测,顾惜朝一愣,戚少商一让一抽,避开他的剑势,依着顾惜朝的力道一抹,顾惜朝的剑反勒向自己的脖颈!

  顾惜朝大惊,电光火石间生生收住力道,胸口一滞,却不敢多怠,架开戚少商的剑。

  缠斗了几十回合,戚少商果然不使半分内力,只是依着“借力打力,顺水推舟”的法子将力道引向顾惜朝。顾惜朝聪敏善察,不多时就发现戚少商剑招虽妙,却不出十几招,总是翻来复去的用,渐渐摸出门道,尽使些刚猛沉稳的招式,以不变应万变,将戚少商逼向下风,过不了三五招,顾惜朝大喝一声:“着!”戚少商虎口一麻,木剑震飞。

  顾惜朝身法轻快,一纵一跃,已将木剑取回,双手捧给戚少商:“大当家的剑招精妙,为何惜朝以前不曾见过?”

  戚少商揽剑入怀,笑道:“这些日子无聊的紧,又不能动内力,我便想了这么几个剑招,星星残残,倒底不成气候。”

  顾惜朝抚掌笑道:“虽只得几招,却着实精妙,不如惜朝也出几招,共同凑成一套剑法?”

  戚少商大喜道:“我正有此意!”

  两人俱是习武之人,一谈及剑法,滔滔不绝,一会儿促膝讨论,一会儿执剑比划,兴致所至,废寝忘食。一连数日,即使在吃饭垂钓时,也都在盘算着剑招方位,进退攻守,如此又过了一月,凑成二十七招剑法,因在杜鹃谷中杜鹃溪畔思成,取名“杜鹃剑法”。

  剑法完成,顾惜朝颇为自豪,道:“只凭这一套剑法也足以名动江湖,声震一方了。”

  戚少商心中一动,道:“不如我们俱用杜鹃剑法对垒一次,如何?”

  顾惜朝大笑道:“好!”一纵身,取了两人的剑来,“这次我们用真剑。”随手一扬,逆水寒脱手飞出。

  戚少商双足一点,于空中接住,顺势刺向顾惜朝,两人源源滚滚斗起来,高手相逢,心神振奋,越斗越勇。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杜鹃溪上金鳞次第张开,熠熠生辉。一青一白两条人影在山谷中纵跃腾挪,轻捷如猿,矫健若鹰,灵巧似燕,或在草地上疾奔,电交雷错般倏忽来往;或在溪上踏水,驭风排气似飘忽去回;或在山谷中穿梭,骑鹿驾鹤样迅疾行趋。此情此景,不仅令人心醉心痴,二人自己也是痴迷不已。戚少商与顾惜朝在花丛中对攻,打落不少杜鹃花,纷纷扬扬扑在二人身上。迎着夕阳,戚少商只见顾惜朝璧白玉润的面庞因激烈打斗微微泛红,颊生桃花,目放红杏,在夕阳的映照下愈发美艳动人,不禁联想到“一支红艳露凝香”。心神一分,顾惜朝已跃至身后,一招“紫电横空”一剑划下,戚少商不及回头,匆忙中反手从肋下刺出,正是“杜鹃剑法”中顾惜朝所创的一招“青蛇吐信”,递至一半猛然想起此招是刺向背后之人脸部,若不慎划伤顾惜朝的脸庞怎么办?脑中闪过顾惜朝的面容,实是不忍,略一犹豫,顾惜朝剑已送到,裂帛声起,戚少商的发带断为两截,一袭乌发泻下在白衣上铺开。

  戚少商一怔,随即收剑笑道:“佩服!佩服!”

  顾惜朝轻轻笑道:“是大当家分心了。”伸手拔下头上的发簪,随意将长长的卷发向后一抛,走到戚少商面前,低笑道:“这只簪子就赔给大当家。”替戚少商拢上头发,将簪子插上。

  两人相视一笑,戚少商道:“我们回去吧!”顾惜朝应了一声,携起戚少商的手,扬眉一笑:“大当家的你重伤初愈,不宜过损体力,让惜朝带你一程。”使出轻功,两人携手飘然而去。

  时光偷转,转眼间落英满地,华叶凋零,盛水期过,水位渐回,原先被没掉的水道也露了出来。于是,戚少商便时时看见顾惜朝临水怅望,顾惜朝也常常看见戚少商默默拭剑,两人心照不宣:时间到了。

  三度月圆时,戚少商捧出了自酿的果酒,两人在屋顶上喝酒赏月,酒已半干,却不发一语。

  顾惜朝终于轻叹一声:“这段日子是我这三年以来最开心的一段。”

  戚少商望向他,微微一笑,温柔如水:“若我能有白发满头,手不胜剑时,必将隐居在这山谷里,终此余生。”

  顾惜朝举起酒碗,一饮而尽,道:“只不是现在。”

  戚少商也举起酒碗:“不错!”一扬头灌尽。

  顾惜朝道:“在这山谷里我们可以惺惺相惜,共同进退,一旦出此山谷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不如约定,各事其主,待尘埃落定,再见分晓。”

  戚少商也正色道:“好!你我情谊,仅止于谷内!”

  两人对视一眼,笑虽凄然,目光中却俱是决绝。

  当晚,两人大醉。

  次日,两人收拾妥当,从水道游出,在溪畔诀别。

  戚少商笑道:“希望有生之年,你我还能重聚杜鹃谷。”言罢,伸出右手。

  顾惜朝朗笑,伸手一击。

  两手一击即握,十指紧扣。

  与旗亭酒肆那日极似,却又不甚似。

  旗亭那日,击得爽快,分得干脆。

  此时,两人深深望进对方眼中,不知在寻找什么。

  缠绕的十指,却是愈发绞紧了。

  “戚少爷!”一声惊呼,两人脸色一赧,连忙各自撤回手。

  这一下倒是迅捷无比。

  戚少商回头,只见一个锦衣妇女一步一跛从山上跑下来,又惊又喜的舞着双手,口中不住的叫:“戚少爷!戚少爷!”后面跟着几个随从,看服饰是宰相府的人。 

  戚少爷?顾惜朝疑惑的看向戚少商,戚少商已几步迎上去接住那位妇女。

  那妇女伏在戚少商肩上大哭:“少爷!少爷!我是江离阿!”

  戚少商扳着她的双肩看了一回,失声道:“江离,是你!”

  江离拉着他的衣袖,泪眼婆娑:“回宰相府吧!少爷,我慢慢告诉你。”

  戚少商点点头,任江离拉着他去了。

  他没有回头。

  去意已决,又何必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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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五 分席断袍

  (起5L点5L中5L文5L网更新时间:2006…10…1 9:53:00  本章字数:5372)

  

  王府。

  赵佚正与一黑衣老叟面面相对,微阖双眼,唇边竟微带笑意。

  不多时,赵佚起,黑衣老叟谢出。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刚才王爷在做什么调养?请前辈指教。”

  黑衣老叟缓缓回头,笑道:“原来是顾公子,久仰。”做了一揖,“王爷思念他幼时的一名玩伴,可惜芳华早逝,因此托我让他们重聚一番,聊解相思。”

  顾惜朝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又不留痕迹的抹去:“前辈能通阴阳?”

  黑衣老叟摇摇头:“往者不可追,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我所做的,不过是让活着的人略感安慰而已。”

  顾惜朝眼中似乎又有什么闪了闪:“也就是说是假的。”

  黑衣老叟仍是摇摇头:“不,确是原来那个人,分毫不会改变。”

  顾惜朝默然,黑衣老叟正欲离去,顾惜朝忽唤道:“等等!”

  黑衣老叟蹒跚转过来:“顾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顾惜朝低垂着头,似是努力控制住自己,声音闷闷地传来:“我,我想见见我的妻子——晚晴。”

  宰相府。

  不知名的别院,门户紧闭,院内一反宰相府繁花锦簇,茂林修竹的景象,一入院便是水,怪石嶙峋,冷岩峥嵘,缠绕着薜荔藤萝,壁附着兰芷清芬,花素香冷,水清石瘦,院中玲珑立着一座楼阁,花窗半敞,隐约见屋内一扇梨花白玉屏风,半露着一个香炉铜兽头,烟丝雾片,幽香暗送,背对着窗立着一个男子,身着月白长衫,披着五色金纹鹤氅,挽着长龙盘柱白玉簪,勒着象牙白山水抹额,修长身段,乌亮长发,体若青松,肤如新荔。一个华服妇女捧着食盒进来,笑道:“少爷,吃饭吧!”一样样摆上,但见她面色沧桑,微露老态,但眉眼间仍能看出当年姿容秀丽,正是江离。男子语声柔和:“江离,你来和我一起吃。”顺手拉着江离坐下,身形一转,黛眉月目,红唇贝齿,却是戚少商!

  他的胡子从没刮得这么干净,头发也从没梳得这么整齐,更不用说这一身名贵物事,他穿衣一向朴素,若是他以前的兄弟见了他这个德性,怕是会一巴掌打过去。

  可是戚少商现在正接过江蓠用手巾包着的镶金象牙箸,姿态雍容,神情坦然。

  戚少商忽想到什么,抬头问:“我要的竹叶青呢?”

  江蓠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能喝那么烈的酒?一杯下去怕就受不了了,回头躺上好几天,这倒是其次,你体质素弱,这烈酒伤身,寒了脾胃,伤了肝肺,又折腾个不安宁了。这有温好的合欢花浸的酒,也不许多喝,两三杯便罢了。”取出雕花银酒壶来,摆上个小小的冻石叶海棠杯,浅浅的斟了。

  戚少商只有苦笑,也不多说,举杯饮了。

  江蓠看他表情,一怔,领悟过来,随即笑道:“是我糊涂了,你漂泊了这些年,什么苦头没吃过?哪还惧怕几杯烈酒?也罢,我这就给你取来。”

  戚少商拉住她:“这样便行了,你陪陪我吧!”

  江蓠重又坐下来,饭毕,叹道:“现在倒是能吃能睡了,当时却不知为你花了多少冤枉心思。”

  戚少商也不辩驳,偏头微微一笑。

  江蓠低头,瞅着戚少商的长衫,果然较以前更加挺拔壮硕了,以前总是空荡荡的袖管,现在隔着薄薄的布料也可料想到那藏在袖管中的胳膊是如何坚实有力。脸上一红,荡开目光,低声道:“你可受苦了?这么多年没有人服侍你,其他的人总归不贴心。”

  戚少商心里叹口气:“我要走了。”

  江蓠抬起头,惊诧的望着他:“为什么?”

  戚少商思索片刻,答道:“寄人篱下,终不能长久。”

  江蓠眯起眼,冷笑一声:“果然混着我呢! 离散的时候惦记着,好不容易来了宰相府又得天天巴望着,十几年不见,见了便要走,还不如不见!我白送了老爷太太!”说到后面,已是哽咽难言,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面前递来一方雪白的帕子,江蓠接了,拭泪看去,却见戚少商的脸淡漠如天,无风无云,忽从心底腾起一股抑制不住的惧意,她服侍戚少爷甚久,对他的脾性了若指掌,知道他心善耳软,经不住几句软磨硬缠,待她又格外特别些,但凡她的话多少也会听些,若是以前,早该打叠起一堆话来安慰她,这样不声不响,倒让她几分慌乱。

  强压下心头的异样,江蓠软语道:“你漂泊了这些年,总没个定数,这般下去怎行!老爷太太生前不指望你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可你也不能让他们泉下不安,若不赶紧找个正经事做,把这大好光阴都白白荒废了!”

  戚少商听她这一席话,竟无端的笑了笑,抬眼望去,江蓠不由得退了两步,戚少商道:“你怕我做什么?”

  江蓠强笑道:“谁怕你了?青天白日的唬着眼睛吓谁呢?”

  戚少商站起来,面朝外,淡淡道:“人心反掌可变,何况隔了十几年呢?我已和苏丞相交待了,以后衣食起居让他好好照顾你,保证你生活无忧,别的,我也做不了了,望你多福。”大踏步跨出门去。

  江蓠怔怔看着戚少商的背影,先前心中小小的幻想,不可告人的私心,一点点莫名的希冀都彻底破碎,她转头,忽看见镜中自己的老态,惊叫一声,哭倒在地,这次是真的失望痛心,戚少商却看不到了。

  院外,苏舜华正等着,见了戚少商,戏谑道:“和你的青梅竹马说完话儿了?。”

  戚少商哈哈一笑:“还有劳丞相替我多多照顾她。”

  苏舜华笑笑:“那个自然。”又道,“此次离京,大非我能力管辖之内,你要多多小心。”

  戚少商庄重一拱手,“今日得丞相之助,他日必当结草衔环,以死相报!”

  苏舜华伸手扶起戚少商,戚少商又拱手道:“丞相保重!”转头而去。

  戚少商却已渐行渐远,片刻消失在眼前。苏舜华神思恍然,摩挲着指尖,浮起一个古怪的笑容。

  戚少商脚不沾地的掠出宰相府,看见叶知秋骑在马上,四目笑望,一纵身跨上马,大喝一声,绝尘而去。戚少商在马上大笑,说不出的痛快淋漓。

  叶知秋跟进,朗声笑道:“下月初七就是弟兄们的相聚的日子,人马地方具已齐备,只欠大当家的你前去调度掌控了!”

  戚少商此刻身轻如燕,踌躇满志,他原走的是一招险棋,要在苏舜华的暗暗保护下将半壁江湖攒拢合并,此后,在朝中有苏舜华的势力保护,在后面,有戚少商的人马做后援,只要现在韬光隐晦,发展实力,那么他日连云寨就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苏舜华派他去剿除的那些江湖门派,都被他纳入了连云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将原本杂乱的各股力量梳顺归拢,成为他连云寨可以使用的力量。

  “大当家的,我们现在出京吗?”叶知秋的询问打断了他的思绪。

  戚少商微微一惊,勒住马:“嗯,等等,我应该去向一位故人告别。”

  叶知秋神色一沉:“是顾惜朝吗?”

  戚少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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