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临志记- 第7部分

　“我可以告诉老师，是后者。”季夜不怕死的又凑了过去。

　接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刚刚那种情形也没有再出现过。

　韩湘子像说故事般的讲了些课堂上没有提过的、已经消失的妖兽与鬼物；

　季夜静静的听著，偶尔发问，两人就这样翻过一本本的藏书。

　这里放的其实不只是《山海经》，《山海经》只占了其中一部分；这边的藏书，是所有讲述“人类以外”生物的记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也许是从人间出现《山海经》开始——又或者这部神话的开头，根本就是由“神”所创造的——祂们钜细靡遗的，将所有非人以外的生物，用笔与墨记在纸上。

　“为什么这座书库要独立出来？一起收在图书馆里面不是比较省空间吗？”当讲述告了一个段落时，季夜问著。

　韩湘子用若有所思的表情望著一整间的藏书。他们正站在书架的尾端，往前望，刚好可以看见玻璃墙的那一头，几个人用功苦思的模样。

　“你听过‘言灵’这一种说法吗？”

　“那不是日本的……”

　“对。对东洋人而言，说出口的话就带有力量。名字是力量、话语是力量。这间书库之所以独立出来，也正奠基在类似的基础上面。”

　季夜看著他，似乎对他的话有些不太能理解。

　韩湘子顿了顿，继续说：“这里每本书上所记载的文字，全部都有力量——文字记载著有力量的妖兽鬼物，久了、也能化成精怪。这是我一直没有提过的东西，因为它无法被归类。当它是文字的时候，那不是妖；但当它撰写什么东西时，它便成妖。介于有形与无形之间。”

　“有这种事？”季夜惊讶的看著这满屋子的藏书。

　他一开始感受到的“存在感”……

　原来这里的每一本“书”，都能算是一个“活物”？

　“由于书写的是具有破坏力量的生物，所以上面的人必须将这些书全部放在一起管理。这间书库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笼子，而我握有这间笼子的钥匙。”

　韩湘子笑了笑，“嗳，刚刚那些你就当作聊天吧，我们该回去了。”

　“……嗯。”季夜知道这话的意思。

　这也许是不该说的事情，但韩湘子说了。有可能是因为憋著难受，也有可能因为自己是个将来不会跟“神”有关系的人类，告诉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碍。总之，他知道这事情他最好听过就算了，至少别提起。

　“对了……关于期中考，我在想……不知道该出什么题目呢？”走在前面的韩湘子，忽然丢了这么一句话出来，“你觉得呢？”

　“老师不是一直说要我们‘应用’吗？那就出个‘假想状况’来写写申论……”季夜随口说著。

　反正对他而言，无论是单考上课内容、或是这种实际上的“应用”都一样，总之就是把那些东西念会就对了。不过就是写嘛，再怎么“唬烂”

　都有一定分数。

　韩湘子忽然在玻璃门前停了下来。

　“老师？”

　“你的建议非常棒。”青年教师回头看著他笑，“我会慎重考虑。”

　说完后，他推开玻璃门，回到办公室。

　“喔……”季夜跟在后头进去。

　他这时候对老师所说的那句话还不是很了解，但当他之后真的了解时，他非常、非常后悔自己嘴贱，讲了这个建议……

　“欸，刚刚老师有没有泄题啊？”莫娘扯著季夜的袖子问。

　时值下午，讲义该印的、该念的也差不多了，他们向韩湘子道谢后，便离开了藏书库。一行人现下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时值温书假期间，虽然校园里没有多少学生，但在宿舍区外头的商业区内，还是相当热闹的。

　“没有，他连题目都还没想到，泄什么题啊？”季夜边咬著刚刚路上买的红豆饼，边说：“不过我想，他也许会考实务申论题吧？”

　“喔？”莫娘与吴启眼中闪出了听到大秘密的光芒。

　关语依然沉默不语著，而钟奎脸上则是出现了惊惶的神色。

　他抖著音，问道：“实、实务申论？”

　“他就问我要考什么啊，我说，既然他觉得我们不会应用，那就出个假想情境题来考吧……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去出，反正这个消息就泄给你们啦！”

　“这样啊！”众人点点头。

　“……季、季夜，你为什么要这样跟他说啊……”男孩看起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呃？我也只是随口讲讲而已……”季夜呆了呆。这孩子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奇怪？

　钟奎看起来非常、非常的担心，“韩湘子老师要是考起应用题，可不只是笔写一写就算了喔……”

　“麦烦恼啦！反正也没有地方可以让我们实际练习吧？”吴启揉乱男孩的一头黑发。

　“这……”

　“我也觉得不用担心。啊，我家到了，先进去啦。”

　季夜向友人们挥挥手。在走向自家大门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对吴启及莫娘提醒：“有什么问题，待会我开及时通讯，你们再问我好了。”

　“好。”两人点点头，“那周一见！”

　众人一一解散，朝著各自的住处走去。钟奎回头看了看季夜家的大门，然后叹了口气。

　事实上，是有地方可以考“实战”的。

　男孩现在只希望自己对韩湘子的了解有误。他望著美丽的天空，默默的想著：神啊，拜托，那讨厌的第六感千万别成真呀……

　考试周很快的开始了。有些老师是作期中报告、有些要笔试；对一般学生而言，他们选的课基本上排不了一周的时间，所以考起来还算满轻松愉快的。

　但这是对“一般”的学生而言。对季夜来说，他真的一整周都在准备考试。

　原因是，一开始在不知道哪些课该不该选的情况下，少年一口气修了全部的课程，刚好排满一个星期；那么到了期中考，自然是整个星期都在考试。

　当然，这对平日上课认真，且回家多少会念点书的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只是看有些人已经考完在闲晃，觉得有点不是滋味罢了。

　“啊～真开心，我今天就考完了！真想去唱歌～”

　“我也是，我们这周末去申请人间通行好不好？我可以先订位……”

　写完考卷提早出来的季夜，听见门外学生们的叽喳讨论，这才想到这一堂似乎也是自己的最后一堂笔试。

　要去哪里玩呢？

　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下一秒就开始嘲笑自己的多事。吴启跟莫娘那两个，一定早就排好行程、准备去狂欢了，自己根本没必要伤这脑筋嘛！

　啊，不对，还有一堂韩湘子的课，正是待会的三点。

　今天应该就要公布考题了吧？再不公布，就会赶不上期中考试周结束的时间了……他边走边想著。

　“前面那个不是季夜吗？”那是少年一点都不想要听到的声音。

　正当他准备当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时，身后的人跨著大步，走到他旁边。

　是学生会公关曹琰。

　“怎么？有事吗？”季夜尽量加快自己的脚步。

　他并不想要在这种时候，跟学生会的人呛起来。自己可是单枪匹马呢！这种时候，无论怎样都会吃亏的。

　“你下节有韩湘子的课对吧？”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的课表来了啊……季夜忍著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嗯，是啊。”季夜点点头。

　“那祝你好运啦！我想他的‘期中考’对你而言，应该会满困扰的吧……呵呵！”曹琰的口气中有一种令人讨厌的、看好戏般的感觉。

　“我会小心的。”季夜仍不以为忤。

　似乎总算是放弃了挑衅季夜的举动，曹琰慢下脚步落在后面，离开了少年的视线。

　季夜这才松了一口气，往围绕在宿舍区外围的商业区走去，准备找家店坐下来解决午餐，顺便看个书打发时间，三点再直接过去上课。

　季夜瞄到了那家，之前被他们与学生会的争吵波及的可怜咖啡厅。现在那里的人潮依然络绎不绝，看来学生们对这种意外都已经司空见惯。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他不禁苦笑著想著这样的问题。

　“阿夜。”吴启从他座位后走过，拍了下他的肩膀；跟在主人身后的白虎也用长长的尾巴跟他打招呼。

　“啊哈哈……不要这样啦小白，很痒耶！”玩闹的拍掉白虎搔弄他的长尾，季夜看著小保生在他旁边落坐。

　“今天会公布期中考形式厚？”

　“我想会吧，搞不好就直接考起来了。”

　“卖啦～这款吓人的代志，会让人心脏病发哪！”吴启用埋怨的口气说。

　“开个玩笑罢了。啊，老师来了，坐好啦！”见韩湘子走进教室，季夜连忙将视线转到前面的黑板上。

　原本吵杂的教室，在青年教师进入后，瞬间静默许多。大家都很了解老师公事公办的习性，没有人想触怒他。

　韩湘子的穿著又恢复了正式的套装，也同时恢复了平时上课的师长气势。

　“各位好。今天我们要公布期末考的考法。我今年可是大发慈悲，出了很简单的题目喔！”他露出招牌的微笑后，将一份资料发了下去。

　“……？”季夜拿到那张纸时还搞不清楚状况。

　这是一份地图吧？什么跟什么？他偷偷瞟向钟奎坐著的位置，那孩子在接到那份资料时，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青白。

　这东西是有什么问题吗？季夜不解的想著。

　“这地方是鬼域。跟易天处于同一界，精怪人鬼们居住的地方。我想上神系统的同学对这地方会比较清楚吧？备位神可能就不太了解了。”

　他顿了顿，“简单的说，这地方是禁区，一般而言是不准许学生进入的；但是我申请了进入许可，也布下了结界，你们可以在结界的范围内活动。”

　季夜越听越觉得不对。

　妖怪住的地方跟考试有什么关系？

　该不会——

　“我想，应该已经有同学猜到我们要做什么了。是的，这次的考试，考的是实战测验。”

　此话一出，台下全场学生哗然。原本应该会出声要他们安静的韩湘子，只是微笑著停顿了下，然后继续开口说考试的相关讯息。

　“详细的规则，在第二页有写。全班两两一组，我算过了，班上刚刚好可以分成十组；两个人要互相照应，把平常所学的东西做个‘实际’的应用。

　“行前我会发给每一组一个收魔珠，只要你们一打倒或收服鬼物妖兽，都会自动将他们的精魂收进里头。而在我分配的区域里，只要能收十只鬼物妖兽，就算及格。至于多收的就算是加分，理论上当然是越多越好。

　有任何问题吗？”

　季夜用求救的眼神望著小保生，而后者只是对他眨眨眼，摆出“你放心啦我罩你”的表情。

　“老师，那没有到十只呢？”有人问了。

　“看多少啰！基本上我会加减给你一点同情分数的。”

　“老师，是自由分组吧？”

　“是的，大家可以开始找伙伴了。”

　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那就代表大家可以开始乱。学生们互相兴奋的谈笑著，不多时就已经分好了大部分的组别；只有季夜跟莫娘、吴启、钟奎等人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我要跟季夜一组！”莫娘说著。

　“你闪边啦，当然是我要跟阿夜一组，咱刚刚已经说好了！”吴启双臂挂在季夜肩上，嘻皮笑脸的说。

　“啊～真的吗？季夜？”

　“呃……”钟奎咬著唇，轻声的开口。“那、那个，我也可以跟你们一组吗？”

　莫娘看著他，对他的态度觉得奇怪：“当然可以啊……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我没事……”

　“我刚刚忘记说了。”韩湘子高声压过吵杂的哄闹声。

　“这学期的评分标准有改——笔记百分之十、平时点名百分之十、期中考百分之六十、期末考百分之二十。所以如果你这个期中考拿零分，就等著被我死当。”

　“好严苛啊……”季夜流下冷汗。这分明是针对他来的嘛！

　“我会让你嗨趴啦，放心！”吴启自信满满的说。

　韩湘子朝他们望过来，然后又笑吟吟的开口了：“啊，在这里还要追加一件事。基本上是自由分组没有错。”他顿了下，然后说出让季夜及钟奎都为之脸色惨白的话——

　“但是钟奎跟季夜，你们要一组。要是拆了，我就不承认你们的期中考！”

　第四章试胆大会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季夜在心里，不知道诅咒了老师多少遍。

　自伏妖课下课后，他跟钟奎的脸色就都没好过，一个白，一个青；唯一的相同处是，两人背后都仿佛笼罩著一片乌云，情绪低落到极点。

　一行人沉默的吃完了晚饭、沉默的走回宿舍区，一路上，这两人都只是默默不发一语。

　“……”

　“……”

　“……你们两个也说句话啊！一直这样很恐怖呐！”终于受不了这种气氛的吴启，率先打破沉默。

　“对啊，仔细想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差别嘛！一样有备位神跟你一组啊……”莫娘眼见气氛越来越糟，忍不住帮腔。

　“不一样。”钟奎的口气带著深深的忧怨：“我就是因为自己做不到，才想找人帮忙……”

　“我已经放弃了。”季夜说话时，身旁仿佛飘荡著青色的鬼火，“管他去死，反正也不过就是一科……当掉又怎样！哼哼哼哼，当～我～啊～”

　有人已经开始在自暴自弃了耶……吴启跟莫娘面面相觑。

　“对不起，如果我可以再争气一点就好了……”钟奎自责的低下头，蓄满眼眶的泪水又要掉出来。

　明明同样是备位神，自己却还需要别人的帮忙，他觉得这样的自己真是糟糕透顶了。

　季夜伸手拍拍他的头，“这不是你的问题。不过，你现在还是要我别讨厌韩湘子吗？”

　“……我……”在这种状况上，钟奎实在不敢多说什么。

　他知道其实韩湘子并不是刻意捉弄他们，但是、但是……老师的作法也太过激烈了一点……

　他明明知道自己很讨厌“那个”的！

　“你们不要这么著急嘛！也许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啊！而且不过是捉个妖，这应该是钟奎你的强项吧？”莫娘开始努力想著能让两人打起精神来的方法，“搞不好你一到那里就会觉得非常兴奋、有战斗的意志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