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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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03期-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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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出青春最后的轰轰隆隆的响声
  
  造船厂
  
  平生第一次看到造船厂
  在江心岛屿,在离稻田不远的江边
  停靠着尚未完工的像帝国一样庞大的梦想
  
  造船厂以天地为厂房
  那还在建造之中的船是虚构中的篇章
  身上大片大片的锈迹多么荒凉
  仿佛每一块铁板都在空气里长久固守着贞操
  等待在盛妆之后嫁给海洋
  
  计算一只船的浮力需用它的体积去乘以决心
  计算一只船的里程要用梦想去除以载重量
  这真正的理想主义者
  汽笛将向着天空发出悠长的告别的回音
  
  一只大船从这狭小江湾出发
  像携带真理一样携带上一只指南针
  以五湖四海的想象力和浩渺无边的孤独
  沿经纬线旅行,去往海参崴、巴拿马或好望角
  也许最后会辗转着又途经这片江湾
  当它重新看见这坚忍的造船厂还在天穹下丁
    丁当当
  这只有情有义的大船,这只中年的大船
  定会泪流满面
  
  还  会
  
  当我们老了
  爱情还会像油菜花一样鲜嫩
  当我和你都老了,这幢带红顶的房子
  就成了驮着我们故事的石碑
  时光变为天边淡淡的余晖
  我们弯下了脊背掉光了牙齿
  形体像小虾,一张口露出一个大洞
  浑身上下分布着温柔的皱纹
  那时,还会有一个像现在这样迷蒙的黄昏
  笼罩着一道古老的江水
  江堤上的那些草还会这样矮这样卑微
  而防护林的想法也还会这样地绿这样地深
  我还会像现在这样,眼里含着幸福的泪水
  看着你轻轻地关上窗子和门
  我当然还会,经常奔波在旅途上
  怀揣着我的热情像怀揣着炸药包
  千里迢迢地去寻你这根导火索
  从一个省份到另一个省份
  
  木  梳
  
  我带上一把木梳去看你
  在年少轻狂的南风里
  在那个有你的省,那座东经118度北纬32度
    的城
  我没有百宝箱,只有这把桃花心木梳子
  梳理闲愁和微微的偏头疼。
  在那里,我要你给我起个小名
  依照那些遍种的植物来称呼我:
  梅花、桂子、茉莉、枫杨或者菱角都行
  它们是我的姐妹,前世的乡愁。
  我们临水而居
  身边的那条江叫扬子,那条河叫运河
  还有一个叫瓜洲的渡口


春天的花
■  伊 路
  一株菜花
  
  一株菜花在阴影边缘
  它的五个花杯盛着满满的阳光
  三只蝴蝶在畅饮
  风想把倾斜的花枝扶正
  它摇晃的样子很天真
  
  有一只醉了的蝴蝶吊在一片瓣上
  使那朵花深深弯下
  花朵多么柔弱
  娇嫩的瓣却没有破碎
  
  风和太阳瞬息变化
  它的敏感令我心疼
  
  还有一串蕾等待开放
  像千手佛没张开掌心
  只有一根细茎的菜花
  把整个春天放在身上
  
  春  临
  
  我感到它有大山一样的体积
  隆重  苍翠  就在身旁
  马路涨挤了
  迎面来的人惊异我满面春风
  
  和大山一样的春天一起走
  会以为自己是一座小山
  直到撞上十字路口
  才羞愧地看了看车水马龙的四周
  
  才感到轰隆隆的春天
  并不只为一人移动
  我体内的溪水
  连着多么壮阔的洪流


花开的姿势
■  郭新民
  独行无极
  
  这是深秋凄然弥留的日子
  大雁身后紧紧追随着寒流和风雪
  
  一同上路的朋友就那么倏然失散
  不可思议的悲怆让人无比孤寂
  
  独行荒原  独行无极的空旷
  带着众神的情书和憔悴的诗歌
  
  诗人总是在幻想的圣境中自慰
  狼和狐狸却始终窥视远村的炊烟
  
  非常想念善良的母亲  想念
  那双豆油灯下精心实纳的踢倒山鞋
  
  路很遥远  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当一匹可怜的瘦马点缀雪地冰河
  
  走吧,谁还能与我一路同行
  卖火柴的女孩正为我点亮仅有的马灯
  
  心像一片红叶
  
  心像一片亢奋的红叶
  燃烧在今日熟透的季节
  那些纷纷飞逝的日子
  都成为金灿灿的背景
  人生是一棵思索的绿树
  根有多深,情有多浓
  一棵树和另一棵树默默祈望
  有时就站成永恒的追逐
  
  靠某种手势或目光审视
  想起二十年前的心照不宣
  沉默有时比呐喊更具魅力
  握手偶尔比拥抱还灼热温柔
  
  所有绿叶都是生命的象征
  柳叶如眉杨叶似心枫叶像手
  生命的红叶遥相呼应
  情缘的脉络休戚相通
  
  被一个人爱彻底
  
  把车开到山顶
  觉得十分舒心
  下车观一观风景
  你我和自己的影子
  都变成
  风景中的风景
  
  一生想爱许多人
  那很容易
  一生只爱一个人
  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相携漫步峰头
  灵魂离太阳很近
  看脚下云雾茫茫
  望远方水复山重
  我们用自己的方式
  充分把自己肯定
  
  一生被许多人喜爱
  也许非常幸运
  一生被一个人爱彻底
  那就是幸运中的幸运
  
  白蝴蝶
  
  不懂得什么是烦恼
  那只蝴蝶玩得十分高兴
  如果它不讲究美学
  就不会穿一身白色衣裙
  
  它正自由自在地飞翔
  它正无忧无虑地纵情
  它拥有一片蔚蓝的天空
  它拥有一片嫩茵茵的草坪
  
  草坪上有柠檬有虞美人
  有淡紫的山菊有水红的草莓果
  都像安徒生迷人的童话
  让那只蝴蝶读得十分起劲
  
  白蝴蝶不知为什么
  突然飞过来吻我的发鬓
  它也许懂得很多也许懂得很少
  可它为什么要吻我的发鬓
  
  我本想把它抓到手中
  又不忍让它做美丽的牺牲
  一只白蝴蝶白得很可爱
  可它为什么要在这里一意痴情
  
  无  题
  
  一杯清水
  能看见你的身影
  两行热泪
  能唤出你的笑容
  三盅醇酒
  能映出你的心境
  
  下雪的时候
  
  下雪的时候
  我心中的情绪
  纷纷扬扬
  一片片迷惘的雪花
  真不知想掩埋什么
  这是严冬的第一场雪啊
  许多无言的日子被
  囚困在冬季
  
  雪在奔走
  忧忧悒悒
  想与不想都是幻觉
  灰色的天庭
  灰色的面孔
  灰色的言语
  灰色的目光
  灰色是某种暗示
  迷蒙是战栗的风景
  
  我凝神倾听
  大雪蹒跚的脚踪
  思想的温度
  倏然滑落到零下深处
  寒冷,让人想起光芒
  凄清,使人渴望火焰
  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
  我想,这个时候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
  妻子给我披一件棉衣
  温暖


诗人自选诗
■  大 解
  大解,男,1957年生,河北省青龙县人。 1979年毕业于清华大学水利工程系,1982年开始发表作品,现在河北省作家协会工作。主要作品有长诗《悲歌》、随笔集《悲歌笔记》等,作品收入多种选集。2003年获《人民文学》年度奖。
  
  兴隆车站
  
  火车连夜开进燕山
  凌晨三点到达兴隆  这是晚
    秋时节
  正赶上一股寒流顺着铁轨冲
    进车站
  把行人与落叶分开
  在树枝和广告牌上留下风声
  
  凌晨三点  星星成倍增加
  而旅客瞬间散尽
  我北望夜空  那有着长明之
    火的
  燕山主峰隐现在虚无之中
  
  二十年前  我曾登临其上
  那至高的峰巅之上就是天了
  那天空之上  住着失踪已久
    的人
  
  今宵是二十年后
  火车被流星带走  夜晚陷入
    寂静
  在空旷的站台上  我竖起衣
    领等待着
  必有人来接我  必有一群朋
    友
  突然出现  乐哈哈地抱住我
  
  必有一群阴影  在凉风之后
  消失得无影无踪
  
  百年之后
  ——致妻
  
  百年之后  当我们退出生活
  躲在匣子里  并排着  依偎
    着
  像新婚一样躺在一起
  是多么安宁
  
  百年之后  我们的儿子和女
    儿
  也都死了  我们的朋友和仇
    人
  也平息了恩怨
  干净的云彩下面走动着新人
  
  一想到这些  我的心
  就像春风一样温暖  轻松
  一切都有了结果  我们不再
    担心
  生活中的变故和伤害
  
  聚散都已过去  缘分已定
  百年之后我们就是灰尘
  时间宽恕了我们  让我们安息
  又一再地催促万物  重复我
    们的命运
  
  北  风
  
  夜深人静以后  火车的叫声凸显出来
  从沉闷而不间断的铁轨震动声
  我知道火车整夜不停
  
  一整夜  谁家的孩子在哭闹
  怎么哄也不行  一直在哭
  声音从两座楼房的后面传过来
  若有若无  再远一毫米就听不见了
  我怀疑是梦里的回音
  
  这哭声与火车的轰鸣极不协调
  却有着相同的穿透力
  我知道这些声音是北风刮过来的
  北风在冬夜总是朝着一个方向
  吹打我的窗子
  我一夜没睡  看见十颗星星
  贴着我的窗玻璃  向西神秘地移动
  
  玩具店
  
  布贴的月亮升上屋顶
  布贴的椰子树下小姐在做梦
  我热爱那墙上的大海  白帆上的风
  我热爱一个玩具店  它的
  绝美的老板和玻璃大厅
  
  一个娃娃是布做的  而一群娃娃
  则可能来自幼儿园  大象来自非洲
  小鸟来自树林  老板来自遥远的乡村
  她十七岁的脸上睫毛太长
  我怀疑她是布做的  但谁敢确信
  
  她是一个公主还是动物的首领?
  在玩具店里  三千瓦灯泡照耀着
  毛绒绒的长颈鹿  打鸣的山鸡
  胖敦敦的熊猫和小狗  而我愿出千金
  购买一副记忆中的笑容
  
  多少个双休日  闲逛的人们无所事事
  我来到玩具店  看见墙上的大海
  波涛翻滚  看见布贴的浴女悄悄上岸
  走向柜台  她指给我看
  内心的潮水和狂风
  
  如果我再进一步  她将把我淹没
  如果我即刻退出  等于惧怕爱情
  两千娃娃和一个少女
  外加半小时微笑
  足可使一个强盗弃恶从善  重新做人
  
  我遇见这一切我得挺住
  我写下玩具店但保留她的姓名
  她是可爱的  她的娃娃更加可爱
  真想拥有这么多的孩子
  她是妈妈  而我是个善良的父亲
  
  将进酒
  ——致李白
  
  我在石家庄市说过的话  我负责
  我在别处说过的话  比如酒店
  说出的狂言  我说了吗?
  那时衣襟都湿了  袖子也湿了
  而酒还在倒  舌头已经大于声音
  那时我像一棵拔起的树  有些摇晃
  那时我说出的话没有词根
  
  多少年月倏然过去
  大风吹凉的客栈里住满了空气
  豪饮者一哄而散  在历史中定居
  过不多久  我也会成为古人的
  那醉卧长安的饮者或许已经梦见——
  抱着酒坛的家伙正在路上
  一半灌进肚子  一半洒在风中
  
  我已经醉了  请把扇子拿开
  露出你的面孔  请把你袖子里的碎银子全部
    花净
  请拔出你的长剑直指苍天
  如果明月不肯下来  就请跳入长江
  捉住它的幻影
  
  仅用一两个时代
  容不下一个大诗人
  如果我来得晚了  不能拜谒你
  那我只能追随你的灵魂
  
  这不算过分吧  即使过分了
  我也这样说了  做了
  我还要说:拿酒来!把酒店也拿来!
  百年之后  谁都必死
  这命  省着也没用!
  
  我的命  我负责
  而我们共同的命运  则由上苍决定
  
  原野上有几个人
  
  原野上有几个人  远远看去
  有手指肚那么大  不知在干什么
  望不到边的麦田在冬天一片暗绿
  有几个人  三个人  是绿中的黑
  在其间蠕动
  
  麦田附近没有村庄
  这几个人显得孤立  与人群缺少关联
  北风吹过他们的时候发出了声响
  北风是看不见的风
  它从天空经过时  空气在颤动
  
  而那几个人  肯定是固执的人
  他们不走  不离开  一直在远处
  这是一个事件  在如此空荡的
  冬日的麦田上  他们的存在让人担心
  
  来  临
  
  遥远的地平线亮起了闪电
  雷声隐隐  来得滞重而迟缓
  大雨之前道路纠缠在一起
  蚂蚁含泪撤离家园
  
  遥远的地平线亮起了闪电
  乌云来自更远的城郭  黑漆漆的
  闷雷让人不安  我到过那玻璃闪闪的街市
  大风吹起的少女飘进宿舍
  而匆忙中的鸽子找不到屋檐
  
  我还到过更远的旷野
  和群山以外广大的田园
  我到过那里时都是晴日
  水车是旧的  而新婚的夫妇
  在浇地  另外几个腰已变弯
  
  在我未到之处  我用想象
  构制生活  用开花的篱笆阻挡闪电
  我将在雨中遇到天使
  她拥有三重花铺
  我拥有美丽的爱人
  
  而此刻  大雨就要到来
  穿过呼呼尖叫的高压线  那从风中上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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