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娴+再见野鼬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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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娴+再见野鼬鼠-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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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朱丹妮说。

“这一铺牌,怎么样?”我问朱丹妮。

“你一跑开我便赢。”她老实不客气地说。

“都是我不好。”

“多少钱?”

“噢,小意思。”

“我是说那些护肤品。”

“噢,这是单据。”我把单据交给她。

“唉,好痛。”她用手揉两边的肩膊。

“是这里吗?”我替她揉揉肩膊。

“对,很舒服。”

我本来只是想替她揉两下,这个时候也不好意思停手。

“谢谢你。”朱丹妮给了我钱。

“那我先走啦。”我说。

从房间出来,晓觉正站在房间外。

“我们去哪里吃饭?”我问他。

“随便你吧。”他说。

“再过两年,我就不做传销商了。”我说。

我想,再过两年,薪水好一点,晓觉也赚到钱,我才不要做这种奴婢。

“今天我发了薪水。”我告诉他。

“是吗?”

他好象没精打采。

他送我回家时,我问他:“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他说。

他现在好象比以前多了很多心事。

接着的两个多月,晓觉都说要加班,我们很少见面。

“今天晚上,我上你家吃饭好吗?”那天,我在电话里问他。

“嗯。”他说。

我在他家里吃饭,他没有回家吃饭。那天晚上,一直等到十二点,他才回来。

“你还没有走吗?”他问我。

“很忙吗?”我问他。

他点头。

“那我回去了,你不用送我。”

“嗯。”他说。

没想到他真的不准备送我。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我问他。

“嗯。”他闭上眼睛说。

“那你要小心身体,不要捱坏。”

我为他盖好被才离开。

刚离开晓觉的家,就接到梦梦的电话,反正我也很纳闷,就约她在尖沙咀喝咖啡。

“我跟胡铁汉做了那件事。”她说。

“做了什么事?”我一头雾水。

“就是那件事呀!”她向我挤眼。

“不是吧?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在你去了英国那一次,我很闷,找他出来,余得人又没空,只有我们两个,我们谈了很多,原来我们虽然认识了很久,却一直不太了解对方。”

“你们那天晚上,就上床?”

“不是。”

“一天,我去警署接他下班,他竟然抱着一大束的姜4020花出来给我。哪有人会送姜花给女孩子?他就是这种人。”

“不如说你早就暗恋他。”我说。

“我们就在姜花的香味中上床。”

她一副很回味的样子。

“干吗没精打采的。”她问我。

“我觉得晓觉回来之后好象跟以前不同了。”

“他变心吗?”

“他不会的。”

“我们都那么年轻,怎能期望永远不变。”

“你和铁汉始终还是走在一起呀,青梅竹马的感情是很牢固的。”我说。

“高海明还有找你吗?”

“没有了。”

“唏,男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女人的乳房?”梦梦突然问我,她根本没听我说话,她一直还想着铁汉。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男人。”我笑说。

“会不会是因为他自己没有?”

“也许是他们缺乏安全感吧。”

“女人也缺乏安全感呀!”

“女人的乳房就是男人的肩膀。”我说。

“那种感觉好温馨。”梦梦甜腻腻地说。

晓觉回来香港之后,我只跟他做过三次。

“别担心,或许他长大了,每一个人都会长大,这是不能避免的。”梦梦说。

或许晓觉真的是长大了,我需要一点时间去理解这种长大。

“这个周末铁汉就从警校毕业了,我订了台吃饭,你们一定要来呀。”梦梦说。

“一定。”我说。

“我们要买什么礼物给铁汉?”我在电话里问晓觉。

“你决定吧,我这几天没有空。”他说。

“晓觉,我们之间没什么事情发生吧?”我按捺不住问他。

“有什么事情?”他反问我。

“或许是我多疑吧,周末见。”

下班后,我在附近商场一间卖军用品的店买了一只军表送给铁汉。军用店旁边,有一间模型店,我在橱窗里看到一架已砌好的野鼬鼠战机,高海明是不是已经砌好了他那一架?

周末晚,梦梦、铁汉、余得人、我和晓觉在酒店池畔吃饭。

“是我和晓觉选的,喜欢吗?”我把军表送给铁汉。

“我喜欢。”梦梦从铁汉手上抢过来,戴在手上,跟铁汉说:“我们每人轮流戴一天。”

“切蛋糕吧!”余得人说,“是庆祝铁汉正式成为警察的。”

铁汉切蛋糕,我把蛋糕传给晓觉,梦梦的手肘刚好撞了我一下,我不小心把蛋糕倒在晓觉的裤子上



“Shit!你真笨!”他一手拨开裤子上的蛋糕,狠狠地骂我。

他从来没有试过这样跟我说话,而且是在大庭广众,我尴尬得无地自容,为了面子,我强撑着跟他说:“你干吗发这么大的脾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都是我不小心。”梦梦说。

他整晚不再说话。

那种气氛,沉默得可怕,我们从来没试过这样。

“对不起。”回家的路上,我跟他说。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是你供我读书的。”

“我从没想过拿这个来威胁你。”我解释。

“也许我们分开得太久了,你不觉得大家都跟以前不同了吗?”他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问他。

“没什么。”他说。

“你是不是爱上了别人?”我问他。

“我象吗?”他反问我。

“你变了。”我说。

“你也变了。”他说,“那天在酒楼见到你那样侍候人,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低格吗?”

我没想到这句话会由他口中说出来,这一句话比起他刚才骂我笨更加难受。他是我的男朋友,怎可能这样批评我?原来这件事情,他一直藏在心里,现在才说出来。

“我也是为了钱。”我说。

“你这三年来供我读书的钱,我会还给你。”他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他,“我说为了钱,不是要你还钱。”

“那是我欠你的。”

“晓觉,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落泪。

“或许我们的步伐不一致了。”他说。

“步伐不一致?”我不敢相信。

“这三年来,大家身处的环境都不同--”

“我们有通信呀!”

“我在英国吃的苦,你知道多少?”他反问我,“冬天的时候,我住的那间屋暖气坏了,我把带去的衣服全穿在身上,仍然浑身发抖,整晚不能睡。你知道我在结冰的地上滑倒了多少次吗?”

我哑口无言,这三年来,我吃的苦,我以为他会知道,原来他一点也没有想过我。我以为是我们一起捱,他却以为是他一个人在捱。

“大家冷静一下吧。”他说。

我在房间里偷偷地哭了一个晚上。

“什么事?”睡在旁边的乐儿问我。

“没事。”我说。

她背着我睡了。

十年了,我不相信晓觉会离开我,他不是那种人,他不会离开我的。

第二天回到办公室,我提不起劲工作,方元兴高采烈地告诉我,我替他买的那瓶八二年的PETRUS又升值了。

我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面看着自己,我真的象晓觉所说那么低格吗?当我努力去挣钱时,我的样子是不是难看得任何一个男人也不会爱上我?

王真从厕格里出来,她穿着背心和短裤。本来瘦弱的她,两条手臂变得十分结实,肩膊宽了,小腹不见了。

“你--”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

“我去健身呀,健身之后,身体好了,现在我简直爱上了健身,我的教练是香港先生呢。”她对着镜子顾盼自豪。

是的,什么都会变。

“欢儿,你怕不怕失去晓觉?”梦梦问我。

“怕,比死亡更害怕。”我说。

“他是你第一个男人,大部分女人都不是跟第一个男人终老的,我想你记着,万一你失去他--”

“你以为他会变吗?”我制止她说下去。

“谁能保证自己不会变?他以前是从来不会象那天那样对你的。你太爱他了,所以他才敢伤害你。”

“他爱我的,只是我们分开了三年,需要一点时间调节。”

我不敢告诉梦梦,晓觉说我低格,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两个字比“我不爱你”更刺痛人的心。我可以被任何一个男人批评我低格,可是不能够是我自己的男人。

“有时候我很羡慕你。”梦梦说。

“我有什么值得羡慕?我羡慕你呢。”

“要很多很多爱,才可以这样信任一个男人。”

“是的,他变了,我就一无所有,如果晓觉也变,我以后也不再爱任何一个男人了。”我说。

“我们好象尽说晓觉会变,不会变的呀!”梦梦拍拍我的手背,“还是赶快回家等他电话吧。”

我赶回家,等晓觉的电话。

“姐姐。”

乐儿拿成绩表给我看,她的成绩糟透了,只有两科及格。

“你到底有没有用心读书?”我很生气。

“我今天在街上碰到晓觉哥哥。”她说。

“你别扯开话题。”

“他跟一个女人一起。”

“是同事吧,有什么特别。”

“他们很亲昵啊!”

我的心象给一把斧头狠狠地劈了一下,他爱上了别人,他要离开,不是因为我低格,是他不再爱我。低格只不过是一个藉口。

第二天下班后,我在他工作的会计师楼外面等他出来。他见到我,有点愕然。

“欢儿,你在这里干什么?”他问我。

“你是不是不会再找我了?”

“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冷静一下。”

“你是不是有第三者?”我直截了当地问他。

“如果我们之间有问题,有没有第三者也一样有问题。”

“那到底有没有?”我问他。

“没有。”他斩钉截铁地说。

会不会是乐儿撒谎?

“我真的不明白,我们等了三年,终于可以一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哀哀地问他。

“我知道你这三年来为我做了很多事,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你不必为了恩义而留在我身边,我需要的不是这些。”

“我们大家冷静一下好吗?或许真是分开得太久了,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我奇怪他可以说得那么冷静,是不是在这一刻,我爱他远多于他爱我?

晚上回到家里,我正想责备乐儿,爸爸在屋里发愁。

“乐儿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说。

我看看手表,是晚上十二点钟,乐儿从没试过那么晚还不回家。

我检查乐儿的抽屉,发现她拿走了身份证和一些衣物,我放在抽屉里的八百元也不见了。

“我们去报警吧,她离家出走。”

离开警署,已经两点多钟了,又不敢吵醒晓觉,这时我才想起铁汉来。

“虽然不是我这区,下班后我也可以帮忙去找你妹妹的。”铁汉说,“也许她只是出去玩几天,不要太担心。”

第二天,我告诉晓觉妹妹失踪。

“我今天不上班,我会四处找找。”我说。

“人海茫茫,到哪里找?”他说,“我今天不能请假。”

我和爸爸在乐儿平时喜欢到的地方找她,找了一整天,也找不到她。

第二天,人口失踪组的探员来录取口供。

“你妹妹平常还跟哪些人来往?”探员问我。

我忍不住伏在桌上呜咽。

铁汉那一边也没有消息,我每天留意报纸,看到有尸体发现的新闻,便害怕得很,担心会是乐儿。

两个礼拜了,乐儿一点消息都没有,爸和我仍要照常上班,家里少了一个人,变得很冷清。爸爸天天晚上都喝酒。

“我是不是一个不合格的爸爸?”他问我。

“我们都不了解她。”我说。

乐儿的性格不象我和爸爸,她说话少,不擅与人沟通。

这一天,我到高海明的公司开会,在电梯里碰到了他。

“你的脸色很差。”他说。

“近来家里有点事。”我说。

“什么事?”

“我妹妹失踪了,是离家出走。”

“你妹妹有多大?”

“十三岁。”

“那么小?”

“已经报案了,差不多一个月,还是找不到。”

“你有没有她的照片,我替你留意。”

我在钱包里找到一张我和乐儿的照片。

“只有这一张。”我说。

他接过照片说:“我留着这个。”

我每天中午和下班后也在街上溜达,希望有一天会在街上碰到乐儿。走在街上,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人海茫茫。

这一天,走得累了,我打了一通电话给晓觉。

“我很想见你,可以吗?”我哽咽。

“你别哭,你在哪里?”他问我。

我们在铜锣湾一间餐厅见面。

“我妹妹失踪了,你知道吗?”我问他。

“我怎会不知道?”

“可是你看来一点也不紧张,你连陪我去找她的时间都没有。”我怨他。

“你叫我到哪里找?胡铁汉都找不到,难道我有办法吗?我每天晚上十时才下班,我也要工作的,又要考试,你是知道的。”

“算了吧。”我说,“你一点也不关心我。”

“你想我怎样?”

“两个人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并不在我身边。”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你叫我到哪里找你妹妹?”

曾几何时,我在晓觉眼里看到爱和温柔,但这一刻,我在他眼里再看不到这份感情,只看到他瞳孔里的一个沮丧的我的倒影。我有点手足无措,什么时候,他不再爱我?

“你是不是有第三者?”我问他。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我。

我心碎。

“开始了多久?”我的声音抖颤。

“即使是有第三者,也和我们之间的事情没有关系。”

“你忘了你说过的话吗?你说,除非世上没有夏天--”我哀哀地问他。

他沉默。

“你说话呀!”

“为什么你对每一件事情都要寻根究底?”他反问我。

“除非世上没有夏天--”我凄然重覆一次。

这一句话,是他不久之前说的,历历在目。

“当时是这样想--”他说。

“当时?”我失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他点头。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笨,他的说话,我一句也听不进去,我只想他帮我来欺骗我自己,我竟然不敢问他:“你现在爱不爱我?”

“找到你妹妹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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